“那也未必。”柳采茵道:“书是是说‘聚意笔端’,但师父说,要是一般修道之人施展画灵成真的仙术,当须聚意于笔端,但如果是林佑师弟使用画魂笔,初学时还是聚意于笔管比较妙。因为修道之人能精神外放,而林佑师弟不能,空有金丹期的修为,精神却不能外用,所以聚意于执笔之处,会让精神更凝聚一点,更便于让画魂笔感受到林佑师弟心中所蕴之意境。
“如此,与聚意笔端相比,或许会让所画出来的东西灵性稍有不足,但成功机会却会大上许多。”
林佑忙问:“姑姑真是这么说的?”
柳采茵点点头:“师父给我的记忆光团里,是这么说的。没想到,林佑师弟你悟性这么高,师姐我还没详细解说,你就从我话里的蛛丝马迹当中推敲出你使用画魂笔的最适合的办法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对了,林佑师弟你说你是第一次作画?哪有可能第一次画东西就画得这么好的?说不定你刚才是误打误撞蒙上的呢,要不,林佑师弟,你再画几张试试看?”
林佑听了也是心动,毕竟头一次使用法宝成功,还是如此神奇的法宝,他心中也是跃跃欲试,恨不得多尝试几次。
第十一章 绽露锋芒(下)
当即,目光投向地面上的纸张,见着上面还有一只折翼蜜蜂在爬动,就问:“采茵师姐,这蜜蜂怎么办啊?”
柳采茵笑道:“如果是一般的修道之人,以神念操控,让它变回墨汁飞回笔管当中就可以,如果是你,就只能用笔尖去戳它了。”
“戳它?”
“放心,它不会蛰你的。画魂笔画出来的东西,哪怕没有神念控制,也会自然而然地守护着画它出来的人,不会反抗。”
林佑听着,点点头,用画魂笔的毛笔头,朝那只蜜蜂一戳,就见它化为一滩墨汁,被吸纳回笔头,又渗入笔管内,消失不见了。而画魂笔的笔端,却又是光洁如新。
林佑依照着这办法,将刚才飞溅出来的墨汁一一吸回笔内,而后,才继续盘坐在纸张面前。
柳采茵见状,手一挥,地面上就多了一张长达一丈二尺,宽达五尺的大桌子,两头微弯,纯以紫檀木铸就。上面并铺着一堆纸张。
她道:“林佑师弟,来这边画吧,更方便一些。”
林佑一看,便点点头,站了起来。
走到桌案边,只觉得这桌子高矮刚好合适。低头一看,就见桌子四个脚深深陷入地下,显然是柳采茵为他调好了高度,他微微一笑:“多谢师姐。”
随后,只集中精神,面对纸张,提笔沉吟不语。
稍稍过得片刻,画魂笔笔端麟毫落于纸上,倾刻间,就画出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只不过,没变活。
林佑既不沮丧也不停顿,只继续挥毫如风,在纸上不断地画着。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不停地画着一只只蝴蝶。
随着一只只蝴蝶出现在纸上,他之前还稍显生疏的画技,仿佛在一会儿就变得纯熟了起来,所画的蝴蝶,一只比一只更形象,一只比一只更鲜活,没有两只是完全相同的。五彩斑澜,堆聚于纸上,远望着,竟似一片片堆簇在一起的花瓣,又似一堆聚首花丛翩然起舞的真实蝶群。
突然,就在林佑画完第七只蝴蝶的时侯,那只金粉蝴蝶身上闪过一阵微微灵光,而后,就扑扇着翅膀,从纸上跃然而起。
美丽的翅膀缓和而有节奏地轻轻扇动着,扑扇间,带起微微金粉洒落。映照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灵光。
柳采茵见着,顿时大为惊奇,心道:“又画活了……而且,画得真像啊。难道真不是蒙中的?”
而林佑却是巍然不为所动,仿佛不知道自己竟已将一只蝴蝶画活了似的,手下不停,笔端继续不停地与纸面接触滑动,留墨于纸上,自然就是一只只形态各异的蝴蝶又在纸上成形。
随后,一只只蝴蝶从纸上跃然而起,一只只蝴蝶扑扇着翅膀,环绕着林佑飞翔。
这时,林佑略一沉吟,左手一抹,将最上面一张纸向左移开,笔端却落在新纸上挪动,但不是再画蝴蝶了,而是画出一朵朵妍姿各异的花卉。
当然,画魂笔不能将花卉变活,可是,却有着一缕缕奇异的花香,自纸上发散。恍如真正的鲜花就长在那里一般。
还见林佑手中画魂笔在纸上反覆涂抹着,画出一朵玉蕊一般的花苞,而后手一抬,那嫩白之中带着浅浅黄绿之意的花苞,竟自行绽放,逐墨成花。只舒张出少许,就有幽幽馥郁花香,散溢了出来。
“连花都能……”柳采茵不禁瞪大了眼睛。心中道:“这可是极高明的画技,极高明的画境,才能驱使画魂笔将画出来的花卉散发出花香啊!!!”
正想着,就又见林佑大笔一挥,一截桂枝伸出,绿叶莹莹,枝头处,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五点,六点……一朵朵小小的桂花绽放着,同样也是沁人的桂花芳香飘来。
接着,他拨开手中的画笔,又在纸上画着花鸟。柳采茵发现,林佑此时,竟已缓缓闭上了眼睛,完全不看画纸,只在心中想着,手下笔就自然而然将心中所思所想的一切统统描绘出来。
他动作是越来越快,落笔越来越不用经过思索,笔尖随意挥洒,画得是越来越简练,但意境越是越来越深邃,只随意落笔,了了数划,就能让一只鸟变得鲜活,再略添数笔,鸟儿就能自行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
只见见一只只麻雀,燕子,不断地从纸上飞出,吱吱喳喳地环绕着林佑飞行。随后,笔尖一抖,墨汁飞溅,点点洒落纸上,就被他随意一涂一抹,就是一只只黑乎乎的小蚂蚁在爬动。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林佑身边飞满了蝴蝶,肩上头上站着麻雀燕子,身边纸张不断地散发着花上,引得一只只小蜜蜂嗡嗡地飞个不停,不断地朝那散发着花香的纸张飞去,似乎想要采蜜。
此外,纸上还爬着蚂蚁,有蟋蟀跳到地上,在悉悉地叫着,公鸡在旁踱着四方步,不断地用喙去啄,追赶得蟋蟀四处乱蹦,而它背后还跟着一群母鸡与叽叽叫个不停的小鸡。甚至还有刚从蛋壳里钻出来冷得浑身发抖的小家伙。
最后,更是见到一只巴掌大的小水牛和小马驹从纸上钻了出来,一个长嘶,一个哞哞直叫,欢快地跑着,但很快,就被后面突然出现的一只小花猫和一只小黄狗追赶着,一时间,马嘶牛哞,一阵喵喵汪汪的声音响起,这四只小家伙就一桌面上不断地跑动了起来。
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谐,但又是显得如此的不可思议,仿佛这一切,只能出现在梦中。但现在……却是如此真实地发生,如此真实地展现在面前了……
直过了好一会,林佑才收了笔,张开眼睛,长长吁了一口气。
看着周围乱作一堆的小动物们,林佑愣了愣,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后,看看自己手中的画魂笔,才问:“这些,都是我画出来的吗?”
柳采茵刚才只知道愣愣地看着,都忘了出声了。此时便忙不迭地点点头,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林佑:“林佑师弟,你真是第一次使用画魂笔,真是第一次画画吗?”
林佑点点头:“姑姑也是今天才将画魂笔传给我的,我以前哪有机会使用画魂笔啊。”
“那,你真是第一次作画?”
“当然……”顿了顿,林佑又道:“不过,毛笔倒不是第一次用,以前在家里,倒是经常写字。”
柳采茵当即摇摇头,满脸不信的表情,道:“你撒谎。这世上哪有人能第一次作画就画得这么好的?”
如果真是有人第一次画东西就画得那么好,那……那……那也太打击她了。
林佑笑了笑,有些疲惫的抹了抹额上微微渗出的汗水,道:“我真是第一次作画……正所谓‘胸中有成竹者,下笔如有神’。采茵师姐,如果你每天花上一两个时辰,不断地盯着一件东西看,不住地端详,专心地看着,研究那东西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奇特之处,那过得一两个月,哪怕你从来没有画过东西,只要能熟练运用毛笔,那只要画得几次,也能将那件东西清清楚楚地画出来,还画得活灵活现。”
柳采茵一愣:“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林佑微微点头,望着地上的小鸡小鸭小猫小狗,道:“这些东西,我看了快十年了,只要不是先天寒毒发作,每天不下于两个时辰,就盯着一个东西看,心里哪能不熟悉?”
柳采茵一听,顿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一天……一天花上两个时辰来观察小猫小狗?”
“是啊……半天时间看书学习写东西,花一点时间做点简单的家务,再花上两个时辰来观察小狗小狗这些小动物,或是看看花草,呼吸一下山间清新的气息,看看村子周围的风景,这很正常啊。”
“正常?!!”
柳采茵可不觉得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去看这些小东西有什么正常的。当即问:“你每天都看,不觉得无聊吗?”
第十二章 传奇经历(上)
“不会啊……虽然一开始是有点无聊,但坚持久了,也就习惯了。”
林佑说着,柳采茵更是不解了:“坚持?你为什么要每天都坚持去观察这些东西呢?”
林佑略一迟疑,道:“是父亲的要求。他老人家要我每天都看看周围的一切,感悟生命之中的种种美好之处,然后再将自己所思所想,所感悟到的东西,都记录下来,当作写日记……十年来,自从我识字,懂得写字,那不管刮风下雪,不管打雷下雨,身体好也罢,先天寒毒发作也罢,都没有一天中断过。
“不是看看天上的云,看看地上的小草,就是望着那窗外的风风雨雨,或是身边活泼可爱的小动物们,从中感悟着生命的可贵。”
柳采茵听着,顿时愣住了。
十年,每天都这么过来?!!
这得要多大的耐心才能办到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她心中好奇,就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林佑师弟,你不觉得这么做,很奇怪吗?”
一个身患先天寒毒,十多年来,三天两头就要受着体内非人的痛苦的折磨,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这样的人,居然要每天花上一两个时辰去观察周围的一切,还要感受生命中的美好?!!
柳采茵心中震惊了,这样的人,时时刻刻与痛苦为伴,不是见物就起悲心,时时想到种种绝望,就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思去感受生命当中的种种美好之处,又怎么可能有心情能感受得出来呢?
只听林佑道:“父亲这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如果不是他这样的要求,恐怕,我撑不到今天了。”
说着,微微笑了笑,问:“采茵师姐,你和姑姑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有些奇怪?像我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应该是那种整天阴沉着脸,愁眉苦脸,长吁短叹,满脸悲观绝望的神情,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面对着痛苦,面对着绝望,却仍色能有着如此豁达开朗的性情?”
柳采茵微微点头。
林佑道:“其实,以前有进山寻仙访道的人,重伤而归,住在我们林家药铺调养,知道我的情况后,也是很奇怪,也是这么问。说我这样的情况,为什么居然没有任何悲观绝望,反而能一直支撑到现在。甚至,还懂得去关注别人心里的想法,做到许多一般人也未必能做到的事呢?”
柳采茵又点点头。
她也觉得很奇怪,自从她得知了林佑的情况之后,她就觉得,这位林佑师弟的种种表现,委实异于常人。
当即问:“为什么呢?”
林佑笑了笑,道:“其实,你们不知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侯,我也曾想过寻死的。”
“啊……”柳采茵听着,忍不住失声惊呼,随后便下意识地捂着小嘴,小声问:“怎么会?”
“是真的。”林佑认真肯定地道。
“能跟我说说吗?”柳采茵问。
林佑点点头,道:“记得那时,还是我三岁多……差不多四岁的时侯吧,那时我比同龄的许多小孩子都要瘦小,但也能走路了。三天两头经受着先天寒毒的折磨,每天吃什么都没有胃口,精神也是萎靡不振。白天里,夜里,都不敢深睡,睡熟后所做的梦,都是梦到先天寒毒发作。
“那时,我就在想,如果能够像正常人一样,不用承受这可怕的痛苦,该有多好啊……可是,这只是奢望而已。每一次寒毒发作,我都毫无例外地,都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忍耐,去抵抗,就算父亲想用针炙给我止痛……也没什么用。
“听说,在我一岁两岁时,还有点效果,可以让我在寒毒发作时,由昏睡中渡过。但是,到了两岁多以后,什么蒙汗药迷魂香,加起来连同针炙一起全部用上,也不顶半点用……”
说到这里,顿了顿。一旁的柳采茵听着,脸上满是心疼怜悯的表情。
见着林佑额上还因为刚才画画耗费心神而微微渗着汗水,她就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条带着少女体香的丝巾手绢,帮他轻轻拭去。
只见林佑微微一笑,表示谢意,而后,仿佛陷入回忆当中,神情有些恍惚地道:“就在那天,我与苏大哥拿着药,去送给村里的一位老人。在路上,就看到有人死了,做法事的人在那里吹吹打打的。
“我认得那个人,看着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口都没有任何起伏,就奇怪,问苏大哥:那些人在干什么?
“苏大哥就说:那个躺着的人死了,周围的道士是给他做法师,超度,好让他早日投胎转世。
“我就问:什么是‘死’啊,人为什么会死呢?死了又会怎么样?
“苏大哥就说:死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就像睡着一样。每个人,终有一天,都是会死的。
“我又问:死了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苏大哥就说:当然了,死了怎么还会有感觉呢?
“我再问:那,就算身上很痛很痛,也感觉不到吗?
“苏大哥就说:当然,肯定感觉不到。
“我当是心里就想了,人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不会痛了。那我如果死了,是不是身上先天寒毒发作,我也不会再感觉到痛了呢?”
柳采茵听着,芳心一颤。
她没想到,林佑的童年,过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只听林佑又道:“后来,我回到家中,就很高兴地跟父亲说:父亲,我找到了一种办法,可以让我不用再受先天寒毒之苦了。就算先天寒毒发作时再痛,我也不怕了。
“父亲就问我是什么办法……当时,我就说:‘如果我死了,就不会再感到痛苦,就不用再害怕先天寒毒的侵袭了。’
“那时,父亲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侯,父亲的脸色,好难看好难看,差一点就晕了过去……
“那一次,是父亲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我……打了我一耳光之后,他就抱着我痛哭,最后……”
说到这里,林佑停了一下。
因为,当时林康对林佑不断地进行劝说,说死不是解决的办法,还说林佑负有为林家继香火的重任,没给林家留下子嗣之前,决不能死。只不过,林佑似乎并没有被完全说服,虽然嘴里答应了不要轻易寻死,但心中却想着:“反正每一个人迟早都会死的,只是早死晚死罢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多活着受苦呢?”心中就仍有一点想要尝试一下的想法,自然而然就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所以,林康就差点给林佑下跪了……只为求他不要寻死。
那一次,林佑记得清清楚楚,他永远永远,怎么都忘不了……
而后,他还在半夜,看到自己的父亲,偷偷爬地起来,跪在灵堂里,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偷偷地流泪,责怪自己没将林佑照顾好。还抱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