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雪-云龙破月- 第13部分

　　“爹，你配当爹吗？”似叹，似讽。眼中亦是晕不开的疏离。




012　　条件

　　“我……”云鸿涛猛的向后倒退一步，“爹，你配当爹吗？”这句话不停的回响在自己的脑海里，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第一次有人这么用力的捅破这张单薄的纸。第一次，他的心被赤/裸裸的摆在别人的面前，这是一直不敢直视的，一直压在心底的，今天，却被人如此义正言辞的说出，他可以骗别人，却无法骗自己。虽然对云心若从来不闻不问，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有两个女儿。人有时真的很矛盾。明明极力的忽视，却永远存在心底。无法抹去。

　　云心若看着大受打击的云鸿涛，眼里是咄咄逼人的惊人气势。

　　“把女儿从小丢在荒无人烟的小院，任其自生自灭，因为大女儿的幸福，却让她替嫁，嫁的不是幸福，是如蛇窟般的危险，如果有一天被揭发了，掉的是谁的头？牺牲的是谁的生命？毁的是谁的幸福？皇帝赐婚，天下皆知，谁敢让皇家的颜面扫地。你们有几百种办法把罪名，推到一个小小的云心若的身上，死的只有她，毁的也只有她。”

　　云鸿涛不可置信看着眼的女子，好惊人的洞察力，好厉害的眼神，好犀利的语言。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从未被看好的女儿，竟然聪明到极点。聪明的这让他挫手不及。再者让他的颜面和尊严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他的心被一这种错乱全部搅乱，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反驳。其实一切也无从反驳。她所说全部是事实。

　　“让我嫁可以，答应我两个条件就行。”云心若清冷的眉目里一片难以捉摸。藏在唇边的笑浅浅的，淡淡的……却冷漠而疏离。

　　“说！”不愧是天泽有名的商人，不一会就稳定了身心，他不得重新审视眼前的的女子，他一直不想承认的女儿。此时给了他最大的震撼。

　　“第一，我要紫衣的卖身契。”

　　“可以，明天我会让方总管送去给你。”云鸿涛没有半分迟疑，直接答应到，却暗自偷偷打量着她，容色虽然不及衣儿，但是却有一双若如星晨的双眸，眸色十分漆黑，映现着这世间女人少有的聪慧和灵气。身形虽瘦弱，却独有一股如兰惟松的气质，不焦不燥。

　　“第二，”云心若唇角渲染上淡淡的冷气，好看的唇微挑，“从我替云浅衣嫁到将军府起，云心若与云府断绝一切关系。”

　　“一切关系。”挑眉，她重复着这句话，

　　看着面色越发铁青的云鸿涛，她笑了，笑的轻松，笑的随意，主动与家里断绝关系，估计天泽她是第一个。她不会让人有第二利用自己的机会。不管以后的日子如何，这个云府，以后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就算万一有一天，自己的身份被揭穿，那么现在那个不知在何处生活的云家三小姐，也不会有事。这是她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至于替嫁，就当是还了云府这几个月的吃穿用度吧。

　　而她不亏，所以从最初的气愤，才可以到现在的心平心和。

　　“你说什么？断绝关系？”云鸿涛惊叫一声，气的浑身发抖，今天云心若简直给了他人生太多的第一次。

　　“对，断绝关系，”她又重复了一次，“并且是一切。”一字一句，字字清楚，句句透心。

　　啪的一声，云鸿涛砸碎了手中上等的茶杯，一地碎片静静的躺在那里，未喝完的茶水也湿了上好的绒毯。

　　碎的不止是茶杯，还有那本就不是很好的父女关系，似乎再也衔接不起来了，也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013　　威胁与反威胁

　　“孽女……你休想！”这是咬牙切齿的声音。云鸿涛被气的心口发疼，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身为云府当家的威严怎能如此被挑衅，自己的女儿竟然要亲口断绝父女关系，传出去，自己岂不是要成为这天下的笑柄，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哦……”云心若仍是一脸平静，身形也未曾移动半分，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中内，就连听到云鸿涛的拒绝也是可以预知一般。

　　“你可以拒绝，我也可以不嫁，但是云浅衣却再也没有机会。”顿了顿，她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青灰的云鸿涛。“你说，那位青寒国师还会不会喜欢嫁作人妇的她。”

　　“你威胁老夫？”云鸿涛脸色如八月的雷雨前夕一般阴沉。她怎么知道衣儿和青寒国师的事的，而此时，这却不是他能细想的事情。

　　“我威胁你，就像你刚才威胁我一般。”云心若淡淡的回讽。压根不把云鸿涛的怒气放在眼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如果自己的软肋是紫衣，那么无疑，云鸿涛的软肋就是云浅衣。云心若啊云心若，你还真是有一个好爹啊。

　　不再多话，云心若对着云鸿涛浅浅行了一个礼，这是紫衣教的，基本的礼貌她还是懂的，虽然她十分不屑云鸿涛，但是，该做的她自然不会落下。

　　“云老爷，你可以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说完，轻影的转身，却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向来清淡的眼眸中出现了一抹复杂神色。

　　她知道云鸿涛会同意，一个云心若换一个云浅衣，这样的选择，当然不二选择第二者，这一仗看起来是自己从头赢到底，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输了，输了自由，其实就输了完部。

　　看着那抹青衣慢慢远离自己的视线，云鸿涛像苍老了几岁一般，颓然坐在椅上，被自己的女儿陌视，被自己的女儿叫生疏叫着云老爷，被自己的女儿硬逼着断绝父女关系，这样是所有人都无法忍受的，虽然从来不曾期待过她，但是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血浓于水，无法改变，他云鸿涛虽驰战商场几十年，如今却成了一个最失败的父亲。

　　考虑，根本用不着考虑，他不能让浅衣出事，她是自己最疼的女儿，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唯一的血脉，

　　断绝就断绝，本就不应该出现的人，不在期待中的人，现在就此解决吧。于是，他靠着椅背，向外大声喊了一声，“来人……”

　　一切都做出了选择，也许从来就没有选择。。

　　转身，云心若又来到那片开满莲花的湖边，静静的站在岸边，湖边的莲散发出幽幽的香气，加杂着微暖的气息不由的叫人迷醉。

　　天空一片深蓝，有几片浮云如最轻最柔的轻纱一般有些朦胧，胡畔杨柳依依，似美人般婀娜多姿，风吹柳条轻轻摇弋，细看竟然有些妖娆绝色。这莲，这湖，怕是以后再也没机会看到了吧。

　　只是，她淡然一笑，清冷的眉心慢慢的舒展起来，眸中竟是平静的如三月湖面一般，平静中透着二分无畏，三分冷然，还有五分勇敢，风吹衣决飘飞，但是那纤弱的身体此时却显的十分挺直，终有一天，她会重新得到那份自由，她是不会放弃的。不管到哪里？她要向自己证实，哪里的风景都不同，却都可能打动人的心。




014　　有仆紫衣

　　直到许久以后，她才走回泌芳园，还没走到门口，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坐在门口，似乎是睡着了。那个是……紫衣。云心若快步走到她面前，慢慢的蹲下，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有股暖流缓缓流过，温暖如春，让她的眼睛微微有些酸涩，轻眨几下剪羽，硬是逼退了突来的泪意。

　　她清楚的记的，第一眼见到的紫衣，陪着自己度过无数个梦魇的紫衣，那个总是笑着，哪怕对方从来只是一个陌生人的紫衣。

　　“小姐，你又做恶梦了？”

　　“小姐，你又不吃饭，你再不吃就没肉了！”

　　“小姐，以后紫衣当你的亲人好吗？”

　　“小姐，有紫衣在，你不会孤单的！”

　　云鸿涛也许可以用近十种办法让她代云浅衣出嫁，但是没有一种用紫衣来威胁她有用，让她心甘情愿，让她没有半点退路，一个不情愿的新娘，没人知道会不会横生其它枝节，也没人知道是否是多出许多未知的变数。

　　如此精明的一个商人，确实抓住了她最大的弱点。让她不得不答应。

　　不过，紫衣，快要自由了。这是目前唯一能让她感到安慰的事了。

　　笑了笑，她隐去所有的情绪，一片云淡风清，星梳月朗，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面前女子的肩膀，轻声唤道：“紫衣，醒醒……”

　　“恩……”

　　紫衣揉了揉还有些腥松的眼睛，自从小姐被总管带走以后，她就担心的不得了，虽然小姐说过，这次跟她的身份无关，可是自己还是无法不担心，于是不停的在泌芳园的门口走来走去，直到地都快给她踏平了。不知不觉的，怎么就睡着了。

　　“小姐？”终于清醒过来的紫衣，眼眸一眯，突的热泪滚落，她的小姐，回来了。

　　“小姐，你没事吧？”紫衣不放心的上下打量着的云心若，十分担心的问道。

　　摇摇头，云心若站起来，顺便拉起来还在地上的紫衣，回答道：“我没事。”

　　“那老爷找你有什么事？”

　　云心若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给了紫衣一个浅笑，笑里却有着极浅的悲伤。粗心的紫衣根本没有看出来。

　　“没有什么事，”她避重就轻的回答。不打算将自己与云鸿涛之间的谈话说出来，然后径自走进泌芳园。抬眼望去，园内景色如旧，心境却已经不同了。

　　紫衣撇撇嘴，对云心若的话摆明了不信。跺着脚跟在云心若身后，不住的喊着。

　　“小姐，你骗人。老爷叫你，一定发什么事了？”

　　“你告诉紫衣好不好，说不定紫衣可以帮忙呢！”

　　“小姐……”

　　静溢的院落，孤单的熏草，冷清的少女，全部这种熟悉的吵闹声沾上几许热切，竟全部鲜活起来，少了不少暗淡与寂寥。

　　云心若突然转身，让跟在她身后的紫衣差点撞到她的背上。

　　紫衣拍拍胸脯，嗔怒道：“小姐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也不告诉紫衣一声，万一把你撞到地上怎么办，你全身可没有几两肉。”

　　关心又加几分损意。紫衣的嘴巴有时也很毒。

　　“紫衣……”

　　“恩？”

　　“我饿了……”

　　“我……”

　　紫衣无奈的看了一眼云心若，不由的叹口气，忍不住的挫败，十成十问不出什么了？“好了，紫衣马上去给拿。”她没好气的说道，反正她家小姐也不会因为这种不敬的话生气。

　　临走时，却还是不放心的从头到脚将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看见是一张淡若秋风的脸。却不知为何，却让她感觉心里微酸。

　　她转身快步跑出去，这是怎么了？怪怪的感觉。

　　直到看不到紫衣那带着慌张的身影，云心若才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际，蓝白相接。她的心思，越发的飘乎了……




015　　成全

　　吃完饭，紫衣收拾好一切，刚走出去，方管家就到了。他看到云心若正在看书，就静站在一旁，不发一语。

　　云心若正坐在书桌前手捧着书，手指轻轻的翻着书页，书页声沙沙做响。半久，她抬起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方总管，其实她早知道他进来了，也知道他来做什么？她不是多话之人，他不开口，她自然也不会先言。当然　，对于这个方总管，从刚才他不愿打搅自己看书时起，她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这个方总管虽然为人尖酸，却不是一个小人。

　　“三小姐！”得到云心若的注视，方总管行礼，眼内全无往日的轻视，是实实在在的恭敬，竟还有一些佩服在。

　　云心若点点头，放下手上的书，站起身来，“方总管想必有东西要交给我吧！”

　　“是……”方总管答道。暗自佩服这位小姐的冰雪聪明，并从身后拿出两页纸张。双手棒到云心若身前，解释到：

　　“其中一张是紫衣的卖身契，另一张是老爷给小姐的。”

　　云心若伸手从他手中接过来，仔细一看，白纸黑字，写的清楚，第一张确实是紫衣的卖身契，有紫衣的手印在。

　　翻开第二张，只见上面写着，云鸿涛三女云心若，忤逆不训，目无尊长，遂其父与其断绝父女关系，从此云心若生老病死，贫富与否，且与云府毫无任何关系。

　　忤逆不训，目无尊长，好罪名，果真一切在自己意料之内，看来自己真把云鸿涛气的不轻，云三小姐啊云三小姐，今天我对你做的，你是否满意，哪怕有一天，你真被认出，那么你也可以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了。至于紫衣，不知道一会看到这张卖身契是什么表情。她——真的很期待啊！不由的，一方浅浅的笑意迎上嘴角。

　　方总管一直看着眼前的三小姐，他自是知道那两张纸上写的是什么，他现在对这个三小姐，真是一点也摸不透，但是，小小一个女子，却可以与老爷大谈条件，且毫不认输，而且竟然可以让向来说一不二的老爷，接受这种惊世骇俗的条件。的确，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确实在世俗中是不可为的，是大错特错的，但是，谁能怪她，谁能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而她的这份胆魄，这份气度，这份勇气，也不禁让人有些瓜目相看。他对眼前的女子多了几分敬意。

　　毕竟是老爷和大小姐理亏在先啊！

　　“三小姐，”方总管不由的开口，“黎将军为人刚正，且军功卓绝，不是卑劣之人，自不能当做普通人看待，想必三小姐嫁过去，就算日后发现了真像，也不会对小姐有多大的伤害。停了停，他看到云心若嘴边的笑未减，继续说道。而且，大小姐与三小姐毕竟是姐妹，血浓于水，三小姐自是不愿看到大小姐郁郁寡欢一生吧！”

　　此话说的十分言忠，既安慰了云心若，示意代嫁的事情不会有太坏的结果。又给她带了一顶高高的帽子。

　　云心若不语，将手上的纸张放于桌上，走到窗前打开窗格，风吹进来，轻轻的吹乱她的头上的发丝。发丝微动，扑过她的脸颊，向来清如湖水的眼底却闪过一丝黯然，她成全了别人，但是，谁来成全她呢？




016　　试探

　　方总管站在原处看着突然走向窗口的云心若，丝毫猜不透她的心思。

　　而窗边的女子回头，突然开口道：“方总管你能帮我做件事吗？”有几分肯求，也有几分猜测。

　　他的好意，她是自是看到了。所以……

　　方总管没有丝毫犹豫的点点头。回道；“三小姐有何吩咐？只要方某可以做到，一定不遗余力。”

　　听到他如此说，云心若轻轻抒口气，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于是说道：

　　“我嫁过去后，能帮我照顾一下紫衣吗？”她没有其它要求，只有这个了。她不会把紫衣带进将军府，那里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三小姐，不打算带紫衣去吗？”方总管感到十分意外，也十分惊讶，他不明白，既然她如此费力的将紫衣的卖身契拿到手，也是因为紫衣才甘心代嫁，为何现在却要把她留在此地。

　　“不用了，”云心若摇摇头，走到内室，不一会抱出一个小巧的箱子来，递到方总管的手上。并示意他打开。

　　方总管打开一开，里面有几件首饰，几锭银子，虽不是价值连城，却也算价格不非了。

　　“三小姐，这是？……”他不明。

　　云心若也看着他手中的东西，不禁话中几分苦涩。“我不会带紫衣嫁过去的，未来实在是个未知数。“

　　短短的两句话，方总管心中顿时完全明白了，　他发现这个小姐真的很善良，他把东西交还到她手中，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