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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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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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爹“的呼喝般的,还迎了上去,任由对方钳制!他登时心神大乱。手足无措。刀法也破绽百出了起来。在这刹瞬之间,张三爸要手刃这对刀法名家兄弟,可谓易如反掌。但他并没那么做。多年在江湖上行走的阅历,加上数起数落的成败得失,令他无意再多造杀孽。他反而忽然收了手。也收了指。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念你们成名不易,几经苦练,刀法算是自成一格,滚吧,别再替奸相还是阉贼为虎作怅了。”

萧煞萧白,都住了手。

一脸惭然。

张三爸不为己甚,转身专神的去调度子力,冲击敌人阵势。

却不料——

萧氏兄弟又动了手。

出了刀。

却不是向张三爸——

——而是……

张三爸对萧氏二刀放了一马,按照道理,萧兄弟也不想立即以怨报德。

可是,他们却忌畏一件事物:眼睛。

那是方应看在人群里盯住他们的眼睛。

这双眼冷、狠而怨毒。

他们更怕的当然不是这对眼睛,而是这双眼的主人。

他们在刹那问明白而且体悟:如果他们就让张三爸“饶了命”,而之后什么功也不会立,只怕就算张三爸放了他们,他们在京城里也混不下饭吃,在有桥集团里更抬不起头来做人。

所以,他们只好要立即做些“立功”的事:至少,得要让方小侯爷转怒为喜。

他们急于立功,于是眼前就有一个。

所以“小解鬼手”蔡老择便遭了殃。

蔡老择敌住的是“八方藏龙刀”苗八方。

苗八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他的刀,更是以守为攻,刀中藏刀,而藏刀中更有小小刀。

是以,敌人不仅要应付他诧异的刀法,还要应付他诡秘的刀、刀中刀、刀里的刀。

可惜他遇上的是:蔡老择。

蔡老择不是样祥都强,却是有一样最强:他能最瓦解、解构、破坏对方的兵器。

——“黑面蔡家”,本就是打造兵器的世家。

像“火孩儿”蔡水择,便是属于“黑面蔡”打造兵器那一系的;而他,则属于破坏武器的那一脉。

——有些人天生是创造的、建设的,有些人则不。

他们许或对创念、无中生有没有建立,但却擅于破坏、仿造、或解构原本已建立了的事物。

蔡老择显然就是这样的人,而且还是个中好手、个中老手。他许或不是天性如此,但却精擅此道。

他认准了苗八方的攻势。

认准了,一切就好办了。

他三次空手入白刃,但苗八方把刀舞得滴水不透,蔡老择三遭均无功而退。

有一次还吃了刀,挂了彩。

既见敌手淌了血,苗八方自不放过这大好契机。

他反守为攻,趁胜追击,斫下敌人的头颅!

他这一刀,势所必杀。

就算对手接得下他这一刀,也断料不到他刀中有刀。

纵使敌人把刀中刀也接下了,他的刀中刀还藏有刀里刀,所以他向来惯守少攻,一旦发动攻袭,很少人能在他刀下幸存的。

他腾身而上。

刀攻蔡老择,取其性命。

可惜。可惜的是——四你不是我可惜的不是他遇上蔡老择。

而是他的刀中刀和刀中刀里刀却忽然一齐不能发挥。

原因?

因为刀中已无刀,刀里又何尝还有刀呢?

苗八方发现已迟。

他的刀势已出。

但他刀中藏刀全不见了——蔡老择那三次返身抢攻,原来不是要夺他手中刀,而是旨在破坏了他刀中刀、刀里刀的机括。

他已断绝了后头。

但他虽没了后路,却仍有杀手锏。

他的杀手锏是他的藏刀。

这回他的刀不是藏在他的刀里、袖里、靴里或哪里,而是藏在——他的笑容里!

他的“八方风雨刀”,虽然真的可以把八方风雨舞于一刀中,也可以尽教八方雄豪丧于一刀下,更可以把八方敌人格杀于一刀之间,只不过,他的刀,其实并不长大。

他的刀是气势够大。

他的刀中刀,当然是比原来的刀更短更小了。

至于刀中刀中刀,就更短小,只不过五寸来长的一把。

但最小的刀,却不在他手上。

而在他脸上:口中。

他的脸非常朴直。

——一种近似三代务农的那种淳朴脸孔。

只不过,看一个人,当然不应只看他的外表——可惜世人看人,常只看对方的外表,盖因外表最易看也。

苗八方有一张十分朴实的脸,但他显然不是个朴直的人。

他很少笑。

他的脸相常看去像历尽沧桑,蕴藏着操劳与苦辛。

这种人当然很少笑,也很少事情是值得他笑了。

而今他却笑了。

突然而笑。

他是为杀人而笑的!

他一笑,霍的一声,一道白光,小小小小小小的白光,自牙缝间急打而出,直攻蔡老择!

蔡老择分解了苗八方的刀,他可没法即时分解得了苗八方的笑里藏刀。

这一下,突如其来,白光一闪,嗤地一闪,已至面门!

蔡老择反应再快,要躲,也躲不开去;要避,也决避不了了;要挡,也挡不及;要接,更接不来。

但他却在这时候做了一事,以及不做一件事。

先说不做的事。

他不做的事是:他不动、不闪、不躲、甚至连眼也不眨。

在这时候,生死交攸,生死关头,能不慌、不乱、不惊、不动的人,绝无仅有。

蔡老择也不光是什么也不做。

他做了一件事:他一张口,就咬住了那道白光!

然后他一伸手,手从苗八方刀中夺来的一中、一小两把刀,一齐递入了苗八方的左右肋里去!

他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他对付苗八方“笑里藏刀”的方法居然是:他一张口,用牙齿咬住了苗八方张嘴自齿间吐出的那口小飞刀!

苗八方一连中了两刀——自己的两刀——一时之间,仍惊愕甚于伤痛,惨然道:“……

你不知我……又何以能破我的‘藏刀’……?!”

蔡老择回答了。

他回答的方式是:又一张口,白芒即回打入苗八方的额头上。

苗八方双眼暴瞪,但一时犹未断气,只听杀他的人这样说:“——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破不了你的绝招?”

但后面那句后还没来得及理悟,他便拼了最后一口气,扑了过去:“世上没有破不了的绝招。所谓绝招,只不过是敌人不知道你会用的招式。但世间没有用过的招式已很少很少了,而你自己也曾用过的招式便一定会有人知道,算不了什么绝招。”

苗八方临终的时候,眼神里的急怒,已转成了欣慰。

只不过,蔡老择跟任何人一样,胜利的时候(尤其是艰辛苦斗才换取的胜利)未免都有点沾沾自喜、洋洋自得。

所以他忙着说道理。

忘了危险。

直至他瞥见了苗八方濒死前的眼神:他才感觉到有人向他逼近。

敌人。

大敌。

而且不止是一个。

两名。

遇上萧氏兄弟这种强敌,一个已然足够,一人已难以应付。

蔡老择立即要回身应敌。

但苗八方已扑了过来。

蔡老择双肘立即撞碎了他所有的肋骨。

不过,这对苗八方而言,已不构成任何杀伤力。

因他已然气绝。

他虽已死,但仍扑了过去,双手且死命出力的箍住了蔡老择。

蔡老择猛挣。

一时不脱。

五、我不是你

一时脱不了身,这就足够了。

就算是一刹问挣脱不了,眼前有萧白萧煞这样的大敌,也足以致命了。

何况萧煞萧白这次不仅止于志在立功,还是急于求功补过!

——张三爸对他们饶而不杀,因而触怒了他们的主人方应看,他们如没有即时的表现,只怕都没有好下场!

狗通主人性,更何况是一向聪明知机的萧氏兄弟:他们非常了解方小侯爷外面温顺谦恭但内里迥然大异的性情。

他们可不想招惹。

——有的人纵是恶人也招惹不起的。

所以他们马上要立功。

立功的最直接方式就是杀敌:蔡老择刚好杀了苗八方,他们就立即扑杀蔡老择——当然更不会俟他稍为回气定过神来!

无疑,对蔡老择而言,未免是得意得太早一些了!

当他发现萧煞双刀向他斫来的时候,他已无从抵挡。

甚至连他一向在江湖上给誉为“神来之手,鬼附之指”也不及施展。

萧煞双刀攻势,不但绝、妙,且狠而刁钻。

他不是直扑斫向蔡老择。

而是斩向苗八方。

刀锋先行切断苗八方身体,再剁向蔡老择,俟蔡老择发觉他的攻袭时,一切反应都已太迟。

偏偏他不是攻向蔡老择的要穴。

蔡老择一时还摸不定对方来势,于是掌封八门,步拧八卦,随时及时护住身上各大要害!

萧煞却只斫向手和脚。

左手。

右脚。

脚断。

臂落。

血迸溅。

蔡老择确不是省油的灯,他断了一脚一臂,但另一只手却抓住了萧煞的“开天刀”,仍一脚踹飞了萧煞的另一把“辟地刀”。

萧煞顿时两刀尽失。

可惜萧煞之外,还有萧白。

萧煞只是去伤害人,萧白才是要命的。

他的刀及时而至,在蔡老择身上一处“亲”了一亲。

脖子。

——于是蔡老择马上就身首异处。

说也凑巧,只在一日之间,“黑面蔡家”在京里的两名重要人物:蔡水择和蔡老择,分别都死于城里的金风细雨楼和菜市口。

“兵器坊”的蔡家连失此二大高手,使得他们日后更加速加倍的作出了因应这等损失的决定。

这是后话不提。

蔡老择一死,最气的是张三爸。

他因一念之仁,放过了信阳萧煞和襄阳萧白,爱材之心固然有,但主要的还是不想多造杀孽,何况“天机组”跟这萧氏兄弟没有什么过节,所谓“能结千人好,莫结一人仇”,张三爸也情知萧氏二刀是因受命于方应看和米有桥(苍穹)才致为敌的,彼此之间原就没有大不了的怨隙。

所以他才放了他们一马。

没料却因而折损了一名大将。

是以他最悲愤莫名。

他一手打退身前身后六名敌人,快步跨前,在萧煞萧白得手退却(竟欲回到阵中)之前,他已截住了他们。

别看张三爸已年纪老大,他这几步才跨出,迫人气势,排山倒海,汹涌而出,“快步风雷”,更名不虚传。

萧氏双雄,一旦得手,杀了蔡老择,既讨了彩头,本要退却,但张三爸一开步,便慑住了他们,他们反而进不得、退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应战。

他们自己也明白,就凭他们,决非也绝非张三爸之敌。他们就是深透的明了了这一点,这才糟糕。

——因为明知打不过,哪还有斗志可言?

不过,萧煞萧白,两萧三刀,能够跻身于当世“八大刀王”之中,非同泛泛,也决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他们便在这时候,忽然做了一件事:他们突然挥刀。

他们竟互相斫了对方一刀。

血光暴现!

一向温文有礼,且具亲和力的萧白,因这一刀而吃痛,也因此逼出了杀性!

向来高傲跋扈,出手向不留余地的萧煞,更因而逼出了斗志!

两人不退反进,不馁反悍,二人三刀,斫向张三爸,刀刀要命,也刀刀致命!

张三爸这回是杀红了眼。

他也觉得爱徒蔡老择等于是他亲手害死的。

他没有回避。

他反而迎上了刀光。

眼看萧煞的“大开天”刀就要斫着张三爸的脖子,可是张三爷的头颅,忽尔像断了颈筋似的,歪了一歪。

那一刀,就只差毫厘,便斫他不着。

萧煞见差这毫厘,就能得手,怎可放弃?何况他知道萧白力敌住张三爸的攻势,他说什么也要将这“天机”组织的“龙头”斩之于刀下。

所以,他的刀再遽递半尺!

他就看张三爸能怎么退?!

另外,他那“小辟地”刀也同时追击,一刀拦腰斫向张三爸!

张三爸的身形却是一扭,像浑没了脊骨的蛇一般,居然仍险险的躲过了这一刀!

所谓“险险”,是这一刀明明要斫着张三爸的腰眼之际,却就那么相差寸余,便使他斫了个空!

高手对敌,怎可斫空!

萧煞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他把“小辟地刀”再往前一送,矢志要:

就算没能把张三爸拦腰斫成两截,他至少也要在对方肚子里搠一个血洞!

他就看张三爸怎么躲!

在另一边的萧白,也心同此理。

他的刀认准张三爸的背门,就“亲”了过去,眼看要着,张三爷却忽尔踹了一脚过来,萧白只要一侧身,躲开这一踢,但那一刀只差了一点,便可刺入张三爸的背里去了!

——只差那么“一点”!

真可恨!

所以萧白不甘心。

他全身一长,手臂一舒,刀意一伸,就要趁这一展之间,要把张三爸扎个透明大窟窿才甘休!

是以,张三爸要同时面对三刀之危!

一刀比一刀危险!

一刀比一刀要命!

一刀比一刀狠!

所以给要了命的是:萧氏兄弟!

张三爸就在那刹瞬之间,也不知怎的,脚步一错,竟能在电光石火间扭了开去!

是以,萧氏兄弟,三刀都不能命中!

三刀都斫不着,但却不是斫了个空!

张三爸这一“失了踪”,两人志在必得,全力以赴,收手不及,变成三刀各相互砸在一起!

于是,萧白的刀“亲”上了萧煞的“小辟地”之刀,而萧煞的“大开天”之刀,一刀斫向萧白的头颅。

萧白也反应奇急,百忙中把头一拧,萧煞这一刀,只斫在他的左肩上,登时斫断了胛骨,鲜血汹涌而出。

不过萧煞也同样不好过。

他的刀虽然杀力十足、威力无边,但一旦遇上了那把萧白以柔制刚文文静静的刀,竟立即给绞碎了,萧白那一刀,刀势未尽,哧地刺入他的小腹里,顿时鲜血长流。

张三爸以“反反神功”,使出“反反神步”,使二萧互伤,他这次再不仁慈,立即把握时机,攻出了左右“封神指”。

他这次的“封神指”,仍是拇指自无名、中指夹紧凸出,但既没指劲,也没指风。

他的手指,忽然变成了武器。

至刚极硬的武器。

“嗤”的一声,他的左指插入了萧煞的咽喉。

“噗”的一响,他的右指刺入了萧白的胸口。

这两指,立时要了萧白和萧煞的命。

这一下,也登时使方应看红了眼。

——效忠于他的“八大刀王”,一下子,“藏龙刀”苗八方死了,信阳萧煞死了,襄阳萧白也死了:就只剩下五名刀王了!

这还得了!

是以,方应看似再也不能沉住气了。

他已忍无可忍。

他身形一动,就要拔剑而出。

他腰畔的剑也蓦地红了起来。

隔着鞘,依然可见那鲜血流动似的烈红光芒!

他正要拔剑而出,却听米苍穹长叹了一声:“如果真要出手——让我出手吧!”

米苍穹一见连折三名刀王,就知道这回可不能再袖手了。

——那是自己人,死的不再是蔡京那方面的心腹了!

方应看按剑睨视着他:“你不是说不动手的吗?”

米苍穹无奈的苦笑道:“这也是情非得已,到这起步,我还能不出手吗?再这样下去,外人倒要欺‘有桥集团’无人了!”

方应看却道:“能。”

米苍穹倒是怔了怔。

“你不必出手,”方应看天真的道,“我出手便可!”

米苍穹惨笑了起来,连银发白眉,一下子也似陈旧了一些:“你才是集团里的首领,怎能随便出手?得罪人、杀敌的事,万不得已,也决不该由你动手。如果我们两人中必须要有一个人动手,那么,让我来吧。”

他长吸了一口气:“毕竟,我不是你。”

然后他大喝了一声:“棍来!”

他一喝,棍就来了。

马上就来。

米苍穹终于要亲自出手了!

第八章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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