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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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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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杀了人:萧煞和萧白两名刀王就刚死在他手里。

可是他本来就不喜欢杀人。

——自己也不喜欢被杀,别人也一样不愿死,杀人其实是一件自己和别人都不情愿发生的事,只有禽兽和没杀过人的幼稚年青人,才会对杀人有向往和迷恋。

他只喜欢救人。

——救人的感觉好舒服。

杀人的感觉如同野兽,但救人才像在做一个人;一个人若能常常救人,那种感觉可就不止是像人了:简直像神!

不过,在现实里,却是杀人容易救人难,而且,要救人,往往就得杀人。

何况,你不杀人,人却来杀你。

眼下就是一个实例:米苍穹正一棍子砸落!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然你死,不可我亡!

张三爸身形忽然“不见了”,他像是给人踢了一脚、推了一把似的,突如其来的跌了出去,就像是给那尖锐的棍风卷走似的。

同一时间,他的“封神指”:以拇指夹穿过中指与无名指第三节指根缝隙,反攻了过去!

——他一直都在留意:那老太监有没有出手、会不会出手、向谁出手?

而今,那传说中的宫廷里武功最深不可测的人终于出手了:而且是向他出手。

张三爸早有防备。

——你要我的命,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可是,身经百战、遇强愈强的张三爸,此时此际却生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不是“凶”。

而是“空”。

一切都“空”了,没有了的感觉。

没有了战志,没有了拒抗,没有了路(包括没有了末路也没有了出路),没有了力量,没有了棍,没有了指,没有了敌我,甚至连没有了也没有了。

那就是空。

也就是无。

——所以也就无所谓胜,无所谓负,无所谓生,无所谓死。

张三爸没有料到对方这一棍子砸来,却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这样可怕的力量。

——它不是“有”。

那是无所不在但又是“无”的力量。

——它就是“空”。

不仅是空,而且是四大皆空,而且“空”中藏“凶”:四大皆凶!

张三爸马上抖擞精神。

他知道米苍穹不是好惹的。

他要全神贯注应付这一棍。

——一个人,也许学习了多年,锻炼了许多日子,力求的不是一次、一回、一阵子的表现。

但对张三爸而言,这养精蓄锐只为一展所长的时间可更短、更急、更精练了:盖因他们这等高手就算是决一死战,也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真是成败兴亡转瞬间。

张三爸的第一步,是“怒步”。

他先愤怒。

——愤怒可以带出杀气。

而且是凌厉的杀气。

他用一种燃烧式的愤怒点燃了他体内的一切潜力和能量。

他的步法是先“怒”而“奇”。

不单是“奇”,而且突然。

他像给棍风所袭般的忽尔“吹”了出去——跟张三爸交手的敌人一直都有一个解不开的“结”,也是一个“噩梦”,那就是根本“触”不着他。

只要对手一扬兵器、一出拳、哪怕只是动一根指头,张三爸都会“倏然无踪”,或者,整个人给“吹”、“扬”、“飘”、“震”了起来。

——这之后,就到张三爸的反击了。

这就是“怒步”。

别人一抬足他就能藉力“飞”起,更何况米苍穹那如同霹雳雷霆呼风挟雨之一棍了。

张三爸的人也马上“掠”起,然后便反袭米苍穹——他的步法活似米苍穹棍法的克星。

尽管那棍法一起,他心头就为之一空。

甚至还失去了斗志。

甚至还萌生了死意。

甚至还起了一种强烈自伐的意欲。

张三爸的倏然消失,再以“封神指”反攻,出乎人意料之外。

但更出人意表的是米苍穹。

以及他的朝天之棍。

四、怒红

就在张三爸身形倏然而变之际,米苍穹的身形也遽然作了完全的、绝对的、不可思议的大变化。

他全然改了向。

他改变得毫无蛛丝马迹,连一点征象、先兆也无。

他忽尔变成转向温宝那儿。

他身形大变,棍法却一点儿也没变更:他一棍往“毒菩萨”温宝那儿当头砸下!

温宝刚杀了祥歌儿。

米苍穹原就是要拿他来开刀,以挫劫囚群雄之气盛。

温宝虽然笑嘻嘻的像一尊与世无争的活宝宝,但其实是“老字号”中的一名十分精明、醒目、机变百出、心狠手辣的年轻高手。

他也一直留意米苍穹的出手。

俟米苍穹飞跃半空,持棍猛攻张三爸之际,他担心“爸爹”应付不过来,正要赶去施援手。

——却没料米苍穹却突然/骤然/遽然/倏然/蓦然/霍然转攻向他!

这一下子急变,他已不及闪躲。

那一棍已至。

他只好硬接。

他以手中的鬼头刀硬接。

一直在他身边几乎是并肩作战的唐七昧,也马上赶过来教援。

——谁都看得出:米苍穹这一棍子不好接。

这一棍不但不好接,仿佛还凝聚了上天的一切无情、不公、杀性和戾气,以致温宝刚始刀招架之际,忽觉浑身没了斗志,竟生起了一种:——斗志全消,只求速死的冲动!

这是什么棍?

这是什么棍法?

这是什么人传的什么棍法!?

温宝在这一刹问,要同时抵挡两个敌人的平击:一是那一根仿佛是来自天庭行雷电闪交击时掷下来的棍子。

一是那一股强烈的死志。

而这两种攻袭力都来自一个人:米苍穹。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我不可以死!

我不想死……

于是温宝抬头:掌刀。

他要招架那一棍。

——那要命的一棍:他至少须要挡住那一棍:最早的援手也得要在他抵挡得住这一招之后才赶到。

人生在世,最凶险的招,得要自己一个人来接,这正如造爱的欢乐绝对要自己去感受享受、而病痛的折磨也完全由自己来忍受一样。

温宝为了要接这一棍,不惜大喝了一声。

他要叱起自己的斗志。

他要叫醒自己的斗意。

他一叱喝,才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他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难道他竟失去了声音!?

他没有哑。

而是米苍穹的棍啸和呼啸,听来只过分尖锐但并不算太响,却能完完全全的遮盖了自己发出的叱喝之声。

米苍穹的棍风和啸声,竟比他的棍子和招式还先发制人,击中了他敌手的耳膜与听觉,使对方的战力全为他所控。

斗志为之所制。

神亦为之所夺。

米苍穹一棍打下。

温宝横刀一架。

他架住了这一棍。

但却保不住自己的命。

他招架的那一刀,招式有个名字,就叫做:“问天”。

他的“问天一刀”刚封住了对方的棍势,藉势还击,他攻出一刀:“笑天”。

可是那一刀才削出,他发现他自己所接的那一棍“实”的力量虽已尽放,但“空”力量仍未发出:然而那一刀,是“空”大于“实”。

——也就是说,他挡住的,只是虚力,当实力为空力听取代时,那一棍的力道才源源滔滔汹汹涌涌而至!

他只好把“笑天一刀”的攻势,反转为守,变为:“问天”。这“问天一刀”原是守势。

可是却在这一瞬间,有一件事发生了:谁也没觉察。

谁也发现不到。

温宝忽觉右腿“环跳穴”一麻。

——似有件什么事物,射在他那穴位上,使他本来边退边避边回刀“问天”的一刀,因这一失足而不退反进。

既然是进,“问天”就不成其为守势了。

他只好反攻。

这时急变遽生,他已不及细思,一刀“啸天”就递了出去——他的反攻使米苍穹没有了选择。

他原只想一招把温宝迫退,再一棍把唐七昧震伤,好教他们知难而退。

他可没意思要一出手就跟群雄结下深仇。

他只想吓退他们,或震慑住这些人,使他们不致过分嚣张、步步进迫。

可是他这时已不能选择。

因温宝不退。

反进。

且出手。

一刀。

他知道温宝的毒力。

他亦深知“老字号”温家的毒性。

他更知晓温宝手上的是毒刀。

他若下立杀此人,让他欺近身来,不但再也吓不走眼前这些人,只怕自己也得要惹上一身的毒蚁。

所以他只好一棍砸了下去。

用了全力。

——一种全然是“空”的力道。

——真空的力。

血。

血红。

战士的血特别红。

——也许是“老字号”温家子弟的血更烈更红。

那是一种愤怒的血。

怒血。

怒血愤懑的溅溢出来。

温宝倒地,就像一只打碎了的元宝。

唐七昧想扶住他。

可是扶不住。

——谁能扶住一只打碎了的杯子、碟子或碗?

鲜色的血触怒了唐七昧炽热的心。

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在愤怒中出手。

他的暗器迸射向米苍穹。

——这些暗器型体可爱好玩,有的像甲虫,有的像蜻蜒,有的还像小孩子那圆圆的肋、颊、眼甚至鼻头。

可是这些暗器的效果都很可怕:因为都会爆炸。

强烈的爆炸。

——同时也是强力的。

五、怒花

爆炸的暗器炸向米苍穹。

——在苍穹的迷雾间,像极了一朵朵愤怒的花。

米苍穹发现从他一出手、一舞棍伊始,一切都没有得选择。

一切都失却了选择的余地了。

他尖啸。

出棍。

棍是硬的、尖的。

然而棍势却是空的、无的。

唐七昧忽然发觉自己发出的暗器,没有爆炸。

——正确来说,不是没有爆炸,只是没有了爆炸的声响。

他看得见它爆它炸,但却寂静无声。

他情知自己耳膜若不是已给对方震破,就是爆炸声已为敌手听去并不怎么亮的啸声所掩盖。

他忽然觉得“空”。

——五脏六腑,似给同时掏空了一样的空。

眼前也为之一空。

——青大白日灰雾满地空!

就在这时,米有桥一棍迎头打落。

也在此时,唐七昧全身发出了一种味道:臭味。

只要对方能闻得着这臭味,他就有本事把对方毒倒。

——因为“味道”也就是他的暗器。

全场有那么多人,但这“一味”他只向米苍穹发出,别人就不会闻得到。

因为他是唐七昧。

——“独沽一味”的唐七昧。

四川蜀中、唐门唐家堡的唐七昧。

——是他先毒倒了他?还是他先一棒又将他打死?

不知。

因为其间出了点变化。

变故。

这变动不大。

只不过他们之间,忽然多了一个人:张三爸!

“天机”的龙头:爸爹!

张三爸可以说是丢了一个脸!

他以为米苍穹正攻向他,所以要全力反击,结果,不是他让米有桥打了一个空,而是他自己上了一个当。

米公公根本志不在他。

是以,温宝惨死,张三爸觉得好像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唐七昧也命丧这儿!

他迎上了米苍穹。

还有他的一棍朝天!

他越是接近那一棍,越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一切都是空的。

不存在的。

——梦幻空花。

他们就像是亘古以来就安排好了的一对死敌,今日狭道相逢、决一死生,谁都再也没有退路。

张三爸没有用兵器。

什么兵器都没有用。

——虽然他十八般兵器,啥兵器会能用、会使。

他不但不退,还反攻。

用他的手指。

——天下独一封神指!

张三爸用手指(而且不是拇指便是尾指)去对抗那样长如此粗这般尖而且还这么凌利的棍!

——朝天一棍!

米苍穹以长棍直取张三爸。

他的兵器,气势凌厉,但越是迫近张三爸,他越有一种感受:这一切都是直见性命的。

甚至是迫出性情的。

一句话,四个字:——性命攸关!

米有桥的棍长。

长一丈二。

而且它竟似会伸缩,能缩能伸的。

伸长了、伸直了,竟长足一丈八。

那是一种绝长的兵器。

张三爸的手指,再长也不过三四寸。

但他居然敌住了这长棍。

棍子虎虎作响,当头砸下。

张三爸用手指(而且还是指尖)去接。

——血肉骨指怎能随这疯狂疯魔疯癫的棍子?

但每次棍子眼看要击着张三爸身上时,张三爸都是急不容缓但总能及时从容的用手指的指尖在棍身的首部位上一弹、一顶、一抵,棍子所带的所挟着的无匹巨力,竟就完全给抵消了、不见了、转化了。

——要是用别种兵器,还绝对没办法那么圆滑这般巧妙简直妙到颠毫的做到这点!

张三爸却一一做到了。

米苍穹每攻一棍,他就不退反进。

待打到了第十一棍(张三爸也接下了第十一棍)时,张三爸米苍穹,也不过是三尺之遥了。

这一来,大家已几近肉搏,十分凶险,招招专打罩门、式式攻死穴。

最长的棍子,对上了最短的手指。

其实张三爸不是不感受到那可怕的压力,那可怖的死志,以及那可畏的:空!

但他己为为这凌厉攻势迫得退无可退了,他只有反击再反击唯有反击!

米苍穹也没有办法。

张三爸越接近他,他自己便越凶险:他的棍子宜长攻不宜近守,然而张三爸却已迫近咫尺。

他开始的攻袭是用棍尖。

到第七棍时,他已改用棍身。

至现在第十一棍之际,他只能用棍尾。

——然而,这时张三爸的手指(不管拇指还是尾指),已随时可以戳着他的要害和死穴了。

两人对决。

已绝对没有退路。

也失去了余地。

越接近米苍穹,张三爸就越知道自己的胜算越大。

他已出尽浑身解数。

——出道五十余年来,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大的力气心神,来对付过一个敌人。

他越发觉得这太监是他前世的宿敌,是上天特意使他和他在今天会在一起,一了上辈子的宿怨恩仇。

就在这要命关头,“呼”的一声,米苍穹手中的棍子,忽似神龙一样,脱手飞上了天。

一下子,阳光仿给切成了许多片。

雾也给打散成了许多块。

棍子在半空呼啸旋转,打着棍花,像一朵朵盛开的怒花。

张三爸不禁抬首:看那飞上大的棍子————它什么时候才落下来?

——它落下来之时会造成什么伤害?

——米有桥是故意使它脱手飞去,还是给自己刚才那双指并施的一招:“鬼神之怒”指法震得把不住棍子?

这电光石火间,张三爸可有两个选择:一是速退。

——米苍穹棍已脱手,他已占上风,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该退再说。

——难保米有桥弃棍之后另有杀着,先退定观变也是上策。

(况且他跟米公公并无私怨!)二是急进。

——趁他失去了兵器,杀了他。

——放虎归山,对米苍穹这种人,杀他的时机稍纵即逝,决不可放过!

(何况他曾杀了温宝!)这一下,他得要马上决定:攻还是守。

进还是退。

——甚至死还是活!

你说呢?

六、怒笑

就在这时,有一件事,看似偶然的发生,却改变了张三爸的决定。

也决定了二人的命运。

那就是忽来一物,急取张三爸右足的“伏兔穴”。

可是,张三爸身边有一名高手,正为他“掠阵”:这人正是唐七昧。

唐七昧何等机警,况且,他更是唐门好手,对任何暗器,均了如指掌。

他大喝一声:“卑鄙!”

双手已挟住那件“暗器”。

他拍住暗器时,已戴了一双黑色的手套,这手套能保万毒不侵,同时,他一看“暗器”

来势,已不敢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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