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小石正出刀逼退了雷媚。
梁阿牛发现时要避。
但发——现——时——已中指。
他中了一指。
——方应看那掺合了张烈心“落凤爪”的一记“血河神指”!
吃了方应看一指的梁阿牛,好像井无不妥。
这时,王小石已发现方、粱、何遇险。
他要飞身/腾身/掠身——不——都来不及了。
他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的手一掣,刀剑一合,手已急打出二物!
三物疾打方应看。
攻魏救赵。
——狗急跳墙。
他本来一直不想与这如花似玉的魔一般神一样的翩翩俗世佳公子为敌,但此际已管不了那么多、理不了那么多、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要截击——
——截住方应看的攻击再说!
雷媚一见,又发出了一声轻叹。
她似乎是个多叹息的女子。
何小河想躲。
她——想——躲(但犹未躲)的时候,已着了一指。
她着了方应看凌空一指。
——那一记揉合了张铁树“无指掌”的一招“血河神指”!
着了一指的何小河,好像也没什么异样。
那只龟终于翻了身。
王小石掷出二物:急、疾、迅、速、飞、射、投、揎向方应看。
那是:石子。
——两颗石头。
他是王小石。
石头,一向被江湖上认定是他最厉害的武器!
也是他的暗器和明器!
剩下那一指,掺和了张烈心“素心指”劲,飞射方恨少。
方恨少几乎是跟何小河、梁阿牛同时发现、同时要避。
所不同的只是:他一想到闪躲的时候身形已然动了。
——“白驹过隙”。
稍纵即逝。
他一闪,已避过了一指。
指快。
劲在指先。
他更快。
身法还在意念之先。
所以居然在千钧一发间避过了那一指。
那朵莲花,连花瓣、泥水,一齐往池水落了下去。
方恨少虽然身法快,而且奇,但那指劲,竟会自动拐弯的。
那黑色一指,打空了,居然破室发出郁闷的爆炸之声,折回来再攻一次。
这次是攻向方恨少咽喉。
死穴。
——这一指势道凌厉,似要一招了结方恨少。
方恨少躲得了一指,躲不了第二指。
何况,他的身法比意志还快——所以,他只意识到躲开了第一指,第二指攻到时他还反应不过来。
反应不过来就得中指。
中这一指就得死。
武林高手,江湖中人讲究的是:反应。
反应要够快、准、狠,最好还能出人意表。
做到这点就可以反败为胜;做不到,迟早要败死。
其实翰林、仕林、商场、官方都一样。
七紫晶
他没死。
因为温柔。
——他反应不过来温柔可反应得过来。
在第一指攻向方恨少前,温柔犹在张烈心、张铁树的猝袭而惊魂未定,但到了第二指,她已生警觉。
方恨少不及避。
她一扯方恨少就飞/翻/转/移/腾/滚/掠/挺/弹/扭/拧/甩/闪身十三势齐发。
她毕竟是“小天山燕”:她以轻功:“瞬息千里”称绝江湖。
她扯住方恨少而动,居然又躲过了方应看第二指。
这连方恨少和方应看都意想不到。
方应看第二指也射了个空。
方应看冷哼一声,脸色大金,凌空施劲,又要把第二指余劲转化为第三指,务要置方恨少于死地方休。
电光石火。
风驰电掣。
这时际,那只小龟才把身子翻正,而莲花才刚落回池水上!
然而,王小石扔出的石子已到!
两颗石子,一先一后,疾打方应看。
方应看拔剑。
血色的剑。
剑一拔,池水尽映血光。
寺院亦为之通顶血红。
方应看第一次跟王小石交手。
——他们当然不是第一次相遇,但绝对是第一次交手。
他们之间一直未分过胜负。
也不知高下。
谁也不知双方一动手:谁死?
谁生?
不死。
不生。
方应看一旦拔出了他的剑之际,眼色、脸色、肤色,全通红,剑血红欲滴,剑气如飞血,他整个人都似超越了生,超越了死,只有他和他的剑定生决死。
他的人剑已合一。
但没有飞起。
未掠起。
也无振起之意。
他凝立不动。
只剑往前指。
剑尖发出啸啸劲气,从红转赭,由赭变紫。
剑尖遥指王小石。
王小石的第一粒石子飞到。
“波”的一声,石子四分五裂。
然后一阵“波波”连声,全打入池里,像一阵密雨。
血剑仍遥对王小石。
剑劲一振一丈一,已扩侵向在他对面的王小石。
就在这时,王小石的第二粒石子打到。
“啪”的一声,石子粉碎。
——成为粉末的那种碎裂。
剑气更盛了。
血气更炽。
且烈。
血光已把王小石整个人浸住了,只要方应看人剑合一飞刺过来,王小石便上天入地无可遁了。
这时候,王小石想拔剑。
剑拔不出。
——难道那血气已让他的“销魂剑”失了魂?
他要拔刀。
刀抽不出。
——难道那血劲已把刀缝合在剑锷上!?
王小石的发丝忽然垂落于额,遮住了他一只眼。
这刹那,他已还击。
他向这个出道以来生平未遇的大敌,打出了他的第三颗石头——第一颗石头失利。
第二枚石子无功。
——第三块石能改变一切、扭转乾坤么?
不可能。
可能。
——所有的可能都是在不可能中来的。
正如所有对的事都在错的事中习得一样。
王小石一石就掷了过去。
方应看手中剑正血气大盛、澎湃不已之际,那石飞来,立即给剑气最锐最利最无可匹处吸住,眼看也要震碎、激裂、绞成粉末之际……
石子也真的给激碎、震裂。
但在碎裂这衫,忽然天地间紫了一紫。
原来那是一块晶石。
紫色的。
它击中了剑尖。
石碎灭。
但血色剑气就像盈满的桶子忽然给人加了一块大石似的,大部分的血气都宣泄一般的溢了出来……
一下子,乱了,泄了,泻了,所剩无几了。
剑气已弱。
剑芒已减。
剑劲已挫。
方应看立时收剑。
他头上玉冠落下,甚至忘了拾起,血剑回鞘,兀自于鞘中颤抖、哀呜、呻吟。
——就像是一个病人,躺回他的病榻上。
方应看看去无疑有点狼狈,他眼色也很狠,说:“我终于能逼出你的杀手锏了。”
说完这一句话时,他已经可以笑得出来了。
他一笑,仍是能令翩翩俗世变红尘,蝴蝶飞,鸳鸯仁,梦如人生梦如梦……
“你的绝活儿不是石子,而是水晶,紫水晶。”他笑着,他的笑依稀如少女的绮梦,“你用的已不是‘天衣神功’,而是元十三限的‘伤心箭法’!”
这时,刚侥幸逃过二次指的方恨少却蓦然注意到了一件事:那朵莲花已落回池中。
水上。
他仍是他,花还是花。
但花已不是白的。
而变成紫色。
紫色的莲花。
白色的莲花刹那间竟变成了紫莲。
王小石发出的是什么武器?
他施的是什么法力?
那是什么石?
第十四章龟国鹤人
一上得虎多遇着山
王小石苦笑。
抚脸。
不明所以。
打了人的温柔,还兴致勃勃、喜孜孜的睃着王小石,似有所期待,笑靥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
王小石却以为紧接着还会来第二下耳光,等了一会,岂料却无。
所以他问:“没有了?”
这一问,却把温柔问得一怔。
“没有什么?”
“只打一下?”
“你不问我为什么打你?”温柔讶异极了,“却只问我还要不要多打几下?”
王小石心想:问她为什么打自己?那有什么好问的!温姑娘发火,可不管青红皂白、是非曲折的。打了便打了,给她泄了火就好,问究竟只得糊涂!
所以他只笑笑,说,“原来只打一下,那就好了。”
温柔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我知道了,你少骗我。”
这又到王小石莫名其妙了:“骗你什么?”
温柔聪明伶俐的说,“我知道了,你一定做了些对不起我、见不得光的事,这才不敢还手、不敢驳我。”
王小石听了只好笑:“哪有这种事。”
温柔凑过脸去,逼视着他,“没有?”她像是在审问王小石。
王小石只闻一阵气苦兰,如麝香气,心中一荡,当下十分恳切的答:“没有。”
温柔仍是不信:“真的没有?”
王小石不愠不怒地道:“真的没有。”
温柔这时看见王小石脸上渐浮现自己所掴的五道指痕,心中难过了起来,涩声道:
“小石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
尽管王小石跟温柔已有多年相处,但对她的嗔怒悲喜、又哭又叫.始终有点措手不及。
温柔眼眶湿润,语音哽咽:
“现在我才知道,你对我是……”
王小石吃惊的望着温柔,他担心她受过什么刺激了。
好不容易,温柔才把话说下去:
“……我现在才知道:你的而确之的是‘天下最笨小石头’。人家平白无故的打你,你都不还手,还等人打第二下、第三下,你说,你这人不是脑里坏了哪条筋。就是心里发了病,连反应都迟钝过人!你这种人,怎么还能在江湖上闯?能活着真是奇迹。”
她为王小石惋惜。
十分惋惜。
——就好像看到一个俊男美女却是一名白痴一般的可惜。
她当然不知道:以王小石今日的武功、地位、才智、机变、能力,要是他有防范、不允可,当时天下,能一掌就掴在他脸上的,恐怕绝对不上五个人,不,只怕一个也没有。
所以,温柔能一掌就打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才绝对是一个奇迹。
“别人打你,你要还手,就算不还手,也一定要闪躲;”温柔对王小石作出谆谆教诲,“要不然,别人要是贯注了真力,你吃了这一记,岂不是一早都死跷跷了?”
王小石只好答:“是。我自当小心。”
温柔这才满意些了,特别叮咛,“你要记住我的话哦。我都是为了你好。下次有人这样暗算你,让你给及时闪躲保住了命,你要记住本小姐的大恩大德唷!”
王小石笑道:“这个当然了。温女侠之恩德,如江水滔滔、延绵不绝,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更何况我区区王小石。”
温柔展颜笑道:“你记得就好。本小姐可不是喜欢认功认劳认风头的人。”
王小石道:“你当然不是。”
温柔这才满意,道:“好了,到你了。”
王小石道:“什么好了?到我什么?”
王小石吃了温柔一记耳光,到底为啥,也不问一句,现在才算真正的问温柔的话。
温柔诧然道:“到你说话了呀。你老远赶来这儿的,不是要跟我请教吗?那就说话呀。”
王小石怔了怔,喃喃道:“我本确是来这儿跟你请教有关几样药材的性质的,不过……”
温柔不耐烦的催促:“不过什么!要说快说!”
王小石垂下了头,他的眼睫毛跟温柔是一样的长而弯,只不过这两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但却都有着长而弯翘的睫毛。
王小石腼腆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温姑娘。”
温柔眉心一蹙:“嗯?叫我温柔好了。这样叫我不习惯,怪别扭的。你要说啥就快说呀,要向我借钱、求我教武、央我指点明路,都好说话,犯不着拐六七个弯抹五四只角的。”
王小石暗吁了一口气,咬咬牙,终于道:“温柔,我们也相识了好一段日子了,不是吗?”
温柔似也若有所思,点点头。
王小石舐了舐干唇,说了下去,“我们一直也相处得很好,可不是吗?”
温柔脸上乍嗔乍喜,既似有所期待,又像有难言之隐。
王小石见她不言语,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温柔只不经意的道:“打算?什么打算?”
王小石只好再进一步直言了:“……你对我的印象怎样?”
温柔眼波流转,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你的人……很好啊,没怎样啊。到底怎样了?”
王小石随她眼梢望去,只见寺院有口清池,池子里长了几蓬莲花,不是紫的就是白,各有各的美态。池里有三四只乌龟,有的在爬,有的伸着头,有的趴攀堆叠在一起,有的在啃着菜梗残苔。
旁边还有两只红嘴蓝翘黄腿鹤:仙意盎人,单足而立,凝神逸志。
池对面还有两座雪人,一个高高瘦瘦、一个矮矮胖胖,也许是因为堆久了,雪渐消融,也剥落得七零八落了,很有一种消殒的味道。那株高大的乔木,到春初时仍枯叶多于新芽,更加强了这种气息。
虽然是早已入春了,但寒意仍是很浓烈,可能因为这是高山上的缘故。
王小石见了,便正好有譬如把他要说的话说出来。
“那莲花,好美,像……”
“嗯?”
“像你。”
“像我?”温柔似是一怔,“为什么像我?”
“出污泥而不染,”王小石指着池中央那朵又大又白的莲花说,“你跟我们混在一起,但你亘常是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总是俗不了。”
温柔顿是嗔叱:“我不要!我才不依!我要跟你们大家一样,我要当江湖中人、侠义中人!我不要不一样!我才不要你用花来形容我,多俗气呀!”
王小石只好红着脸说:“可是,你还是像……花一样,有种清香呢。”
温柔这次听了倒受用,“是嘛?是么?我倒不知道呢!”说看还用鼻子嗅了自己的臂窝,笑说,“我昨天没洗澡呢。山外路上,沐洗真不方便——当江湖人就这点不好,吃的拉的洗的躺的,总是不称意。”
王小石心里几没笑出声来:你又要当江湖人,又嫌江湖多风霜,这点那点不好的,又如何当江湖人——当江湖人可辛苦着哩!
“不过,”温柔仍嘟着腮帮子说,“我不喜欢像花。我不是个普通的女子,我是女侠,我不要像一朵柔弱的花。”
尽管王小石并不认为花有何柔弱:相反的,他还认为花是很坚强的:无论再恶劣的环境,任何一朵花都会开得如斯美一样艳。
但他可不欲跟温柔争辩,所以让步的说:“那你像鹤,那样优秀和自逸,你看,旁边的乌龟都给比下去了,真是鹤立龟群,风采夺目.在这池的龟国里,你是最出色的人物。我们大家都是这样看你。”
温柔这次好好的专神的看了一阵,又不以为然,“什么龟国鹤人,我才不像鹤,又高又佻又长嘴巴的,我也不要像鹤。这儿,倒有像我的,却不知你看出来了没有?”
王小石这回拍温柔的马屁老是拍在马腿上,要说的后未说出口,说出口的又给句句噎了回来,心中也大不是滋味,听温柔这样问,又似有了一条退路,目光逡巡了一下,像发现了牛上树的叱道:
“嗳,我知道了,像……”
“像什么?”
温柔也兴致勃勃,寄予厚望。
“雪人!”
“雪人?”
温柔又是一呆。
“你说我,像雪人?”温柔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地道,“雪人那么丑,我怎会像它?”
王小石也愣住了。雪人丑?这他倒没真正好好的想过。
“这两口雪人,一个胖,一个瘦,又那么脏,那么单调——不是白就是灰色,哪一点像我?”
温柔咄咄的问:“雪人那么死板、单纯,哪里像我?”
一向很憨直的温柔,生平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有人赞她“单纯”,她希望自己也能像大家一样,都是“复杂”的人,但遇上她不能理解和处理的问题时,她又会理直气壮的说: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事,你们又何必弄得那么复杂!”
王小石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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