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泷已经驾临漱玉宫有一段时间了,苏谧看着外面的天色。
按照大齐的宫制,帝王临幸妃嫔,多半是在乾清宫甘露殿之中,由承恩车将翻了牌子的妃嫔早早地送到,侍奉帝王。也有时候帝王兴起,前去妃嫔居住的宫室临幸,一般都是极为得宠的妃子才有这样的荣耀。
苏谧前些日子虽然得宠,可是齐泷极少到采薇宫里头来,这倒不是苏谧的宠爱不够,主要还是因为采薇宫地处偏僻、距离过远。所以后宫之中很多妃子对于苏谧没有趁机换一处光鲜华美、行动便宜的宫室很是疑惑。
时间过的飞快,苏谧抬头看了看更漏,齐泷进了漱玉宫只怕有快两个时辰了吧。看来好戏是要开场了。
正在等待着,小禄子就远远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娘娘,娘娘,漱玉宫那边闹起来了,动静大的很呢?”
苏谧嫣然一笑,看来是时候了。
也不乘坐车辇,苏谧扶着觅青的手,不紧不慢地向漱玉宫走去。
路上,远远地看见一乘镶金嵌玉的车辇匆匆地驶过,带起一阵疾风,是倪贵妃的车驾。
她的动作倒是快!想必漱玉宫之中安排了不少的人手吧。苏谧暗暗笑道,也好,人越多,这戏份也就越足。
等苏谧到达的时候,就看见漱玉宫之中已经是人声鼎沸,吵嚷嘈杂了。
一个清脆凄凉的哭喊声远远地传过来,“臣妾冤枉啊,皇上,请皇上明鉴啊……”
苏谧走近去,就在漱玉殿的外堂口处,几个与玉嫔一起被赐住在漱玉宫的新进宫妃听见声音赶过来,一个个胆颤心惊地跪在地上,偶尔探头探脑地向宫内窥视。
外围是侍奉的奴才,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齐泷还在殿内,哭喊声从殿里传出来,苏谧走进殿中,守在门口的奴才一个个正手足无措,也不知道阻止。
苏谧进了外堂,就看见了衣冠不整的齐泷和跪在地上钗环散乱的施柔儿,倪贵妃和李贤妃都在屋里。
施柔儿她正拉着齐泷的衣襟苦苦哀求着:“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绝无失贞苟且之事,天地可鉴啊……”声音凄婉动人,便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要化了。
齐泷的脸上却满是厌恶,李贤妃正在帮他整理着衣服,动作恭谨迅速。她所居住的雅鸣宫正好在漱玉宫的一旁,距离最近,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
“妹妹且不用急,”旁边的倪贵妃笑道:“妹妹如果是真的含冤不白,皇上自然会为你伸张作主,这样哭叫拉扯成何体统,让宫人听见了也不好,妹妹这一个月的礼仪宫规都白学了吗?”
苏谧扫了一眼,隔着半透明的绣花屏风,影影绰绰地能看见床上散乱着的大红被褥,里面隐隐显出白绫子的一角,那是验证宫妃贞洁的素缎。
齐泷抬头看见苏谧进来了,问道:“谧儿怎么也来了?”神色之间恼火郁闷,显然还是在愤怒之中。
苏谧连忙行礼道:“臣妾正要前去园中赏月消夜,想不到听见这里人声鼎沸,只怕是有了刺客什么的,就赶紧过来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问道:“皇上,可是玉嫔妹妹惹得皇上不悦了,皇上念及她初入宫廷,未知礼仪,今次又是头一次承宠,可不要真的计较啊。”
施柔儿哀哀地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她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
“莲妹妹说的是呢,玉嫔是否私通他人,还是未知之数,皇上可万万不要武断啊。”倪贵妃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
“私通?!”苏谧的脸色都变了,“这……玉嫔妹妹怎么可能……”
“今日是玉嫔头一次承宠,却无落红,”李贤妃在一旁说道,可能也觉得这样谈论这种闺阁私事有几分不好意思,转而道:“这件事臣妾也看着蹊跷,玉嫔妹妹入宫是通过验身的,怎么会这样呢?”
齐泷的愤怒已经略微平息了,但涨红的脸色还是没有恢复,眼神扫过跪在一旁的施柔儿,说不出的厌恶鄙薄,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对于他骄傲敏感的个性来说,最看重期待的宫妃出现这样的失贞行为,不啻于在他的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这时候,门口又是一阵急促的声响,不待人通传禀报,皇后的身影匆匆地走了进来。
她显然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了,看了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施柔儿一眼,连忙上前道:“皇上,此事……”
“此事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样的事情,从我大齐开国以来,后宫就从来没有过这样丢人的事端!”看到皇后过来,齐泷的火气又升腾了起来:“皇后看按照宫规应该怎么办吧?”
“皇上息怒啊,此事如今尚且没有定论,怎么就能够轻易处置玉嫔妹妹呢?说不定要冤枉了好人呢。平日里头,臣妾看玉嫔也是个知礼明义的,怎么会干出这样的……”倪贵妃半真半假地规劝道。
“快叫去锦宫的人过来,直接领了去。再也不要让朕看见她。”齐泷一脸厌恶地说道,甩袖子就要出去。
“皇上请先息怒啊,”皇后连忙跪倒在地上,阻止了齐泷的去路,从容道:“玉嫔平日的为人皇上也是知道的,恭谨守礼,温顺婉约。臣妾看此事只怕另有蹊跷,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气愤而冤枉了好人啊。”
“此事只怕确实有蹊跷,”倪贵妃接过话头说道:“秀女入宫都是要通过严格的验身的,怎么会容得不贞不洁之人入宫呢?玉嫔在验身的时候必然是完壁之身,只是现在就变成了残花败柳,这岂不是在宫里头的这一个月里面……”倪贵妃扫视了跪在地上的漱玉宫的宫人们一眼,“皇上,依臣妾之见,不如拷问身边的奴才,必然能够得到线索。”
众人都变了脸色,这句话无疑是再说施柔儿在封妃之后与人私通了,这样的罪名,无论拿到哪一国,哪一朝,哪一宫,哪一室,都是无可非议的死罪,而且连同身边的宫人都要一并连罪处死的。
跪在周围的宫女内监一个个惊地魂飞魄散,连连叩头高呼:“陛下冤枉啊,奴才们都是不知道的。”
“皇上,玉嫔娘娘入宫以来一直洁身自好,静心守礼,绝对没有可能作出这等淫贱之事啊,请皇上明鉴啊!”施柔儿身边贴身的红纤声音凄厉地喊道,这样的罪名一旦成立,她们这些人都别想有活路了。
皇后说道:“宫中法度森严,各宫素来严守宫门时间,而且侍奉在身侧的都是内监,绝无男子出没,怎么可能有机会……”她看向齐泷说道:“皇上切莫心急,若是冤枉了好人,只怕日后也要悔之莫及啊,皇上三思啊。”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宫中虽然没有男子贴身侍奉,但是却有不少的男子出入呢。”倪贵妃正色说道:“臣妾以前就听说玉嫔的未婚夫就在这个后宫之中充任侍卫,不知道……”
“未婚夫?!”齐泷疑惑地问道,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上架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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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夫?!”齐泷疑惑地问道,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玉嫔原本是定过亲,但是早就退亲了,所以才能入宫待选。”皇后连忙解释道。
“听说两人是订的娃娃亲,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倪贵妃步步紧逼地说道。
“贵妃妹妹怎么对玉嫔的事情这样清楚呢?”皇后反驳着问道:“本宫都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
“臣妾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皇后娘娘这样急切只怕有袒护之嫌。”倪贵妃冷冷地道。
“这是与本宫说话的礼节吗?我贵为正宫,一切自当秉公处理,明察秋毫,以求不使宫中的姐妹蒙受不白之冤,倒是倪贵妃如今在事态不明的时候就妄下论断,不嫌太武断主观了吗?”皇后针锋相对地说道。
倪贵妃淡淡地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皇后转过身去,继续向齐泷劝解,齐泷的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怎样的想法。
倪贵妃背对着众人的眼神扫过下面跪着的一群仆役,眼神明灭,意味深远。
忽然一个粗使打扮的宫女从行列之中扑出,说道:“奴才……奴才曾经见过,玉嫔娘娘曾经独自外出。”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施柔儿抬头喊了起来,“我什么时候私自外出了?血口喷人。”
倪贵妃明丽的红唇勾出一个妖艳的弧度。
“玉嫔你先不要着急。”被施柔儿的哭叫吵闹地心烦意乱,皇后的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你可是亲眼所见?”齐泷向那个小宫女问道。
“奴婢确实亲眼所见,就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娘娘独自一人,向碧波池东畔走去。”那个粗使丫头言之凿凿地说道。
“那你可知道玉嫔去了哪里?”皇后问道。
“这个……奴婢不知,奴婢不过是个粗使的奴才,怎么胆敢窥探主子的隐私呢?”宫女喏喏地说道。
李贤妃想了想道:“沿着碧波池向东……似乎是琼华园那一带的方向啊。”
“这还不好办?只要查一查负责琼华园那边的侍卫都是哪些人不就知道了吗?”倪贵妃素手持着锦帕捂住檀口,曼声道。
“臣妾并未去过琼华园啊,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鉴啊,臣妾那一晚明明去了贵妇娘娘您的西福宫啊。”施柔儿惊惶地反驳道。
见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倪晔琳从容一笑,道:“那一晚玉嫔确实去了臣妾那里闲话小坐,不过很快就回去了,回宫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臣妾就不知道了。”
立刻,又有一个小太监扑下道:“启禀皇上和诸位娘娘,奴才也看见了,那时候天色已晚,奴才们大都就寝了,已经是宫中快要落锁的时间了,玉嫔手中拿着一方鹅黄色的锦帕,匆匆出去,可是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只怕是……”
“高升诺,去把琼华园附近值夜的侍卫都给我传来!”齐泷一声断喝,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几乎变了调。
高升诺匆匆地跑了出去。齐泷少有如此的愤怒,一时之间,宫内的诸妃都不敢说话,只余下施柔儿哀哀凄凄的哭泣声和喊冤声断断续续,惹人心酸。
不一会儿,高升诺就回来禀报道,“皇上,人都已经带到了。还有……”说着顿了顿,抬头偷偷看了看齐泷的脸色,
齐泷冷冷地道:“还有什么,不要吞吞吐吐地。”
高升诺这才犹豫着说道:“还有就是奴才也一并询问调查过了,那一晚,琼华园值夜的侍卫就是原本是玉嫔娘娘未婚夫的那个慕轻涵,另外他是单独一个,没有人与他同行。”
齐泷愤愤地哼了一声,就甩袖子出去了。苏谧她们跟在身后。
宫妃的房间,自然不是侍卫所能够进入的,带来的侍卫们都站在宫外听宣。还有十几个侍卫垂手肃立在周围,是贴身保护齐泷的。
门外漱玉宫的宫妃还有奴才依然跪了一地,而刚刚被宣过来的慕轻涵等人都正满脸诧异地站在殿门口。
倪廷宣也在其中,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场中。身在宫外,众侍卫们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情当然不清楚,但是也看出几分不同寻常的端倪来,不时有定力浅薄的侍卫偷眼瞅向宫门里面。眼见齐泷出来了,连忙都跪地行礼。
齐泷也不说免礼,就这样看着跪了一地的人。
苏谧走近齐泷的身边,轻声说道:“皇上,皇家体面要紧啊,此事还是斟酌处理的好。一旦传开,只怕宫廷与民间皆是议论纷纷,对皇上和朝廷的清誉都不好啊。”
齐泷迟疑了片刻,刚刚他愤怒之中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就将慕轻涵等人传唤了过来,眼下已经冷静了些,立刻想到,这一次的事情让他如何讯问呢?难道要直接问起来有哪一个侍卫与他的妃子私通吗?别说不会有人承认,就算是有人承认,这样有失身份的话他也断断问不出来。
倪贵妃看出齐泷的犹豫,连忙凑近他的耳边说道:“皇上,此次的事情关系后宫的清白,依臣妾之间,不如秘密拷问宫中两人身边的宫人侍卫,必然知道一些端倪。”
“皇上,”施柔儿踉跄着奔跑了出来,“臣妾虽然曾经与慕轻涵有过婚约,可是两人之间从未见过面,如何能够私下里来往呢?更不会有锦帕之类的私物传递。”
慕轻涵跪在门口,施柔儿的话一入耳中,他原本的满脸诧异都变成了震惊。刚刚高升诺脸色阴沉地把他叫了过来,他还莫明其妙,哪里能够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罪名。
与宫妃私通!
就算是慕轻涵再不明宫规,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旦牵扯其中,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果,甚至会株连到家人。想到家中至今还卧病在床的母亲,他的心里头一阵发冷,春暖花开的天气里,忽然就像是坠入了冰窖之中,从心底里头透出一股子寒意来。
他抬起头,众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猛地清醒过来。
“皇上,卑职并未行此禽兽之举。”慕轻涵立刻扬声道:“卑职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侍卫,如何敢对宫中贵人有痴心妄想?!”说着额头重重叩向青瓷砖瓦的地面,不几下就鲜血淋漓。
痴心妄想!旁边的倪廷宣听见这话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
倪贵妃冷哼了一声,向齐泷说道:“自然不可能有罪犯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的罪行,此事关系重大,皇上勿要听信一面之辞,派人详查讯问才是正理啊。”
眼见此时已经闹开,注定无法善了了,齐泷有几分意动,咬了咬牙正要出声。
“皇上,”旁边的倪廷宣忽然跪地朗声说道:“微臣可以担保,慕轻涵一直恪守宫规,从无违背,与宫妃私通更是绝无可能,微臣愿意以性命担保。若是他有罪,微臣愿意同罪领死。”声音斩钉截铁,决然明快。
“你……”倪贵妃话语一滞,她哪里想得到事情到了最紧要关头,竟然是自己的哥哥过来拆台,她一时语塞,气愤难言地瞪着倪廷宣。
齐泷的神色阴沉,看着场中的众人,他现在也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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