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之后,苏谧走了出来。齐皓早已经注意到她的到来,带着几分诧异地问道:“你不去后殿呆着,到这里来干什么?”
“辽国地军队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城外?难道他们马匹是生了翅膀不成?”苏谧一句废话都没有,起接询问重点。
“不要问我, 这个问题我没有法回答,我甚至现在就想要冲出去问一问城外辽人的主将。”齐皓苦笑了一下,说道:“可惜我们现在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就是他们已经来了,而且正围在我们大齐京城的城墙外头。”
“这不可能!就算是他们能够攻破居禹关,难道能够把居禹关的守军全部杀掉吗?就算是辽人勇武无敌,算无遗策,从边关到京城快马也要十几天的路程,路途遥远,而且沿途
又有着不少的村镇,他们一路走来,难道没有一个人看见?”
“这有什么不可能,只要将见过的人全部。。。。。”齐皓这句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苏谧心里悚然一惊,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齐北部原本就是山脉连绵,消息闭塞。只要把路上遇见的人全部杀光,遇村屠村,过镇灭镇,就可以。
苏谧忽然想到了慕轻涵带领的那三万援军和满队的粮草,按照时间来算,应该在五六天之前就与辽军碰头了。这一次的辽军竟然会这样的厉害,将三万大军无声无息地消灭在了路上,连一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
“我也希望一觉醒来,这不过是个噩梦而已,可是现实却容不得我们否认。辽人就是这么厉害。”齐皓苦笑了一下,他拉住苏谧的手,此时两人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两人并肩出了乾清宫,上了神武门城楼。
在今天之前,对于苏谧,辽军这个名词还仅仅是存在于口头上,书册里。奏折中。。。。如今却赤裸祼地呈现在视线里。
苏谧极目远望,虽然隔着高高的城墙,可是,那一层层地黑鸦鸦的军士如同满地的沼泽,漫天的乌云,一眼望不到头,矛戟林立,森暗的兵甲和寒光闪烁的刀剑造成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寒铁森严,直透心脏。
苏谧一阵昏眩,从大齐宫廷里最高地这一处向下望去,好像要陷入到下方那无穷无尽的黑暗沼泽里头,脚下坚实地砖头变成了泥泞一样的感觉。
这时候,身边有一双手及时地将她扶住,她转过头,正对上齐皓清朗的视线,“你也会被吓住?”他调笑道,然后抬头指着远处:“看这一片望不到头的兵马,像不像是一群蝗虫?”
苏谧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从这样遥远的距离看下去,这些黑鸦鸦地兵马确实很偈是铺天盖地地蝗虫。但是她知道,一旦这些兵马入了城,那是远比蝗虫更加凶狠和无情的杀伐屠戮。
“我也是苦中作乐而已,就算我们现在立刻愁死在这里,也没法退敌啊。”齐皓苦笑着回答。
感觉到她的视线里的抱怨,他轻叹了一声,:“要是他们真的是只吃粮草的蝗虫就好了,可惜他们吃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人命啊。”
苏谧挣开他的扶持,走上城头,她按住粗糙的青石砌成地墙壁,极目远眺,努力让自己的心神安宁下来。
黑夜正在渐渐淡去,东边的天际亮出一层雾蒙蒙地白光,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此时京城之中大半的百姓应该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吧,当他们清醒过来,发现城外这些代表着血腥和杀戮地不速之客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恐慌和混乱啊。
“刚才你在殿里说的援军可能在十天之内赶回来。。。。是真的吗?”苏谧回头注视着他问道。
齐皓沉默了片刻,极目远方说道:“如果我是辽军,就要在路上设下埋伏,若是军队不回援尚好,一旦国队心急回援,正中伏击,必然能够歼敌于城外,到时候,大齐的帝王都落进了手中,何愁京城不破呢?”
“而更加省力的方法是暗中联络南陈,两方夹击,必然可以大功告成,到时候,我们大齐灭国之祸不远矣。”
“那皇上岂不是危险了。”苏谧变了脸色。还有陈冽,虽然他的武功过人,可是乱军之中,任你武功盖世也双拳难敌四手啊。
“不会的,”齐皓摇头说道:“我想皇上是安全的,至少比起我们来说安全得多,就算是皇上要求回援,倪源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回援是肯定的,但是绝对不可能在十几天之内了。”
苏谧苦笑了一下,“也就是说,暂时是根本不会有援军了。”
齐皓苦涩地点了点头,苏谧沉吟了片刻,问道:“如今京城之中可用的兵马有多少?”
齐皓皱了皱眉头,“如今护卫京师的禁军还有一万余人,再加了城门守卫,宫中的侍卫,刑部的后马,以及其余的人马,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会三万人而已。”
苏谧黯然,因为齐泷的御驾亲征,使得原本护卫京机重地地禁军都被带走了大半,再加上增援边关的慕轻涵带走的三万军队,使得如今齐京之中的防御简直是空虚地出奇,这一仗怎么打啊?!
“太阳升起来了。”齐皓忽然说道。
苏谧转过身去,远方的天空霞光万道,太阳从天际跃出。整个东部的天空被初升的朝霞映衬地红彤彤的。
“世人都说残阳如血,可是谁知道如今这初升的朝霞也是艳红如血幕一般。。。。”苏谧看着这撼动人心的一抹嫣红,出神地喃喃道。
银瓶乍破
齐皓站在苏谧的身侧,原本凛冽的寒风被他的身躯挡住了大半。“天一亮,辽军恐怕就要开始攻城了,你先下去吧,宫里头暂时还是安全的,我要到前方城楼上去查战事了。”
“嗯,”苏谧点了点头,她明白自己留在这里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她转过身去,轻声道:“你自己一切小心。”说着,快步下了神武门。
“娘娘,如今我们去哪里?回采薇宫吗?”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横祸,每一个似乎都失了分寸,觅青发问的声音还带着丝丝的颤抖,刚才在宫墙上所看到的城外辽军阵势让她心惊胆颤,现在脚还在发软。
这时候,两人看见了小禄子的身影,他正在着急地四处张望着。看到了苏谧,大喜过望 地跑上来,“娘娘,娘娘,如今各宫的娘娘都在风仪宫里集合,就缺您了。”
“去风仪宫吧,”苏谧叹息了一声,说道,她可以想象,如今这些宫妃是怎样的惶恐难安。
走进熟悉的宫门,苏谧远远地听见一个声音扬起:“。。。。本宫知道谣言不止,人心恐慌,但是大家无需着急,我们大齐兵力强盛,眼看就要天下归一,这一次辽人孤注一掷,拼死杀来,劳师远征,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足为虑。刚刚前方的豫亲王也送来了消息,说已经派人赶赴前线送信了。如今皇上离开尚且不足半月,而且皇家仪仗,行走缓慢,如今也不会是到了南逊河一带,快马回援,就是七八天的功夫。。。。”
是皇后的声音,众妃此时都站在风仪宫地大殿之中,无一缺席,苏谧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站在后面,大家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说话的皇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听到皇后的这一番话,众妃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不少。
“可是我听说这一次辽军的兵马把城池团团围住,根本是插翅难飞,豫亲王的人如何能够逃出城去给皇上报信呢?”说话地是一个低级地妃嫔。
众妃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皇后威严地扫了众人一眼,待议论的声音渐渐平息,厉声说道:“袁嫔,你与本宫说话就是这样的规矩吗?”
那个袁嫔一愣,如今形势危机,人心惶惶,哪里还有功夫去考虑平日的礼仪宫规,此时被皇后一问,袁嫔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言谈的失礼。
皇后积威甚重,袁嫔连忙恐慌地跪倒,哀声道:“娘娘恕罪。婢妾知罪了。”
被她这样一打扰,原本沉重的气氛倒是缓了不少。
皇后没有再追究,抬头看向诸妃道:“诸位姐妹都是身受皇家恩泽的人,如今我们大齐国难当头,情势虽然危机,但是并非不可挽回,正是要我们上下齐心,共渡难关的时候,如果我们这些作主子地先乱了阵脚,让奴才们怎么想?”
“刚刚有人怀疑豫亲王送不出去信息,就算是豫亲王的消息送不出去,难道城外的人都是傻子,我们大齐京城之外有多少村镇百姓?他们都是我们大齐的子民,都是对辽人恨之入骨的,难道辽人还能够把他们全部杀光不成,短则五日,快则十日,消息必然能够传就不能陛下地耳中。”皇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有人说。。。。。”李贤妃抬头看了看皇后,今天皇后的气势尤其威盛,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地说道:“这一次,。。。。这一次辽人是得了仙人相助,否则如何能够一夜之间出现在我们京城的城墙下。。。。。”
众妃又是一片恐慌,这是比起袁嫔的疑惑更加耸动惊人的言论。
“这种怪力乱神的说辞也敢拿出来!亏得你还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皇后冲她喝道,然后长吸了一口气,说道:“诸位也都知道,前些年辽国也曾经打到我们京城的城墙之下吧?”
“那时候, 我们大齐的国力尚弱,远没有今日地强盛。那时候的辽国尚且攻不下我们的城池,现在他们凭什么能够攻得下呢?”一边说着,皇后眼神坚定地看着诸妃,“如今我们京城远非往日可比较,这二十多年以来,单是城墙就修整加固了不知道多少次,坚不可摧,城中粮草充足,兵甲齐备,比起往昔胜过十倍有余,上一次地战争,辽人围城近半年,尚且无功而返,这一次,我们只需要紧守十几天而已,难道还会守不住:?”
皇后一番话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诸妃神色都平息了不少。
“那些神术仙人之说,不过是有心人造谣想要制造恐慌而已。如果真有这样的仙述,辽人早就直接出现在宫里了,何必出现在城外,还要劳动一番功夫。”此时说话地是倪贵妃,如同往常一般高傲自得,娇柔慵懒的声音,此时带的却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异样的安心。
没有任何人注意,她身边的夏真在听到这些说的时候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自己长年侍奉的主人一眼,那眼神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迟疑和。。。。怜悯。。。。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她又低下头去了。
“倪妹妹说的正是。”皇后的声音转向温和:“这一次辽军恶报确实突然,但也不是无迹可循,居禹关虽然坚固,但是辽军使诈偷袭,也不是攻克不下来的,这样的城池得失在战乱之中纯属平常而已,让辽人打到眼前固然是边关守将无能,但是我们大齐的京城岂是那小小的居禹关可比的?”
也是是被皇后胸有成竹,信心十足的气势所感染,众妃的恐慌渐渐平和了下去。
皇后又一字一句地说道:“眼下前方的将士正在浴务奋战,我们身在后方即使不能有什么实际上的援助,也绝对不能再给前方添麻烦。从今日开始,让本宫听说了有哪一宫,哪一室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擅自议论战事,就地掌嘴!而谣传这些怪力乱神的。。。。”她的眼神凌厉如利剑,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狠厉和郑重:“就地仗毙!”
诸妃闻言,脸色都凛然谨慎起来。
皇后看见诸人恐慌稍解,这才说道:“没有什么别的消息了,都散去吧,别忘了,一切宫中事务都照旧办理,不得懈怠。”
诸妃依言一个个散去了。
恩威并济,据理服人,及时地安抚人心,整顿后宫,此时,苏谧也禁不住有几分佩服皇后了,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的确有着母仪天下的气势,她也正想转身,却听到身后一声轻呼:“莲妃先留一下。”
苏谧顿住脚步,带着几分诧异地转过身来,看向呼唤她的皇后。
眼看着众人已经散尽,皇后颓然地做倒在凤椅上,见惯了皇后或者高傲,或者清丽的身姿仪态,苏谧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也会有这样疲倦和失态的时候。苏谧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也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如同自己一样,也许只是她长久以来所竭力保持的那样端整的姿态让人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种错觉,也是没有什么能够击败的。
“莲妃刚刚从豫亲王那里回来,如何看待此事呢?”沉默了片刻,她出声问道。
苏谧迟疑了瞬间,她应该怎样地回答,随口的应付只是侮辱眼前女子的智慧,可是那样不祥的消息。。。而且。。。。。
皇后抬头看着她,笑道:“本宫全无恶意,莲妃请放心说话,其实本宫也想要去前殿拉住那些朝臣学士们问个清楚呢,在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刻,没有人会咬住平时的规矩和礼仪不放的。”
苏谧点了点头,说道:“朝议的内容婢亲是听过了,豫亲王和诸位大人的意见都是坚守城池,等待皇上的回援,正是刚才皇后娘娘说的那样。”说着,将在养心殿里面听到的众臣的议论从头到尾仔细交待了一遍。
听完苏谧的话,皇后摇了摇头,她忽然笑道:“豫亲王没有说实话,这些不过是安慰人心,掩人耳目的话而已,此次辽人来袭,情势之危机,听怕还远不在武帝初年的那场征战之上,。。。。。唉,”说着长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苏谧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皇后的见识也是不凡,看来她也意识到了,这一次的关键就是留在京城的兵力太少了,任你城池如何坚固,粮草如何充足,都要有人去守才行啊,先有了充足的人手,才能够将这些优势发挥出来。
当年那一次辽军兵围城下,齐京虽然没有现在这样高城深池,充沛粮草,但是至少城中还留有十几万常驻兵马。
看到苏谧没有什么话,皇后挥了挥手道:“你也退下吧。”
苏谧依言躬身告退,她刚刚回过身去。“轰”地一声臣响震动了皇城。是投石机的声音紧接着外面隐约爆发出层层的喊杀声,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可以感受到其中的肃杀之气。
辽军终于开始攻城了。!
此时,风仪宫大殿之中的两个女子都情不自禁地探起身来,望向远方的天际,目光之中充满了忧愁和焦虑。
那一处,阴云凝集。
这一刻,没有了任何的勾心斗角,阴谋陷害,她们不过是两个心中同样充满了彷徨无助的女子而已,如同这大齐皇宫之中所有的女了一样,如同这个大齐京城之中所有的女子一样。
铁骑突出
辽国的攻势如火如荼地展开,齐皓和诸位留守的群臣召集全城的士兵,将各豪门贵阀之中的家丁士卒都编入军中,又在城中文物如民夫为兵丁,日夜不停地督促前方的将士守城杀敌。
这一次辽人派出了二十万铁骑都是精锐士卒,守城的战斗极其惨烈。
后宫在这三天以来,在皇后的威压和铁腕手段之下,没有任何人胆敢冒失地公然谈论前线的战事,但是私底下的窃窃私语还是少不了的。后宫由原本的孤寂寥落,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沉默。这种沉默却是极度的压抑,像是一团乌云,黑沉沉地压在每人个人的心头,宫人走在路上的时候都变得小心翼翼,似乎是稍微重一点儿的步子就会惊动了城外的辽军。整个宫廷就好像是一张拉紧了的弓,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这紧绷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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