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妹妹家不是被抢了吧?〃裴嫂关切紧张地问道。
〃可不是吗;那群天杀的辽军;都抢光了。存粮一颗都不剩;家里饿得都揭不开锅了。好在地里头的种
子早就种下了;都已经抽出绿芽了。本来妹妹说就先用这些充充饥;偏偏妹他他倔地很;死也不允许家里
人动这些苗子。〃
〃幸好我今天过去一趟;就把那些本来想要卖的猎物都留下了。让他们暂且度日;再晚上两三天;恐怕
真要饿死人了。听说附近的庄子都杀了十几个;十几条人命啊!而且东西也都被抢光了;以后还怎么活啊
。恐怕以后。。。。唉;真是还不如一刀杀了痛快呢。〃
〃不是说那些辽军都是呆在城里不出来的吗?城里头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咋还要跑到我们乡下来抢
啊。〃裴嫂惊恐地说道:〃他爹;你说会不会抢到我们这里来啊?〃
〃我们这么穷的村子;他们是看不上眼地吧。。。。。〃裴顺的声音渐渐远去;两人已经走得远了。
苏谧在屋里听到这些话;心中忍不住一黯;辽军开始行动了;这也是预料之中;前些日子天气严寒;
行军不便;如今春暖花开;正在抢掠搜集粮草的最好时机。
南方的战事尚且没有完结;倪源并没有与辽军翻脸;墉州地线路必然是通畅的;如果单说军队的补给
粮草的话;辽军应该不会缺乏;如今却要四处抢掠;看来是想要尽快储备起更多地粮草;为将来形势有变
作准备。
当初京城里的那一把大火;手段虽然高明;但却不仅害得京城里地百姓;连同这些周围乡野山村里的
百姓;日子都要艰苦了。
正在思量之间;〃吱丫〃一声推门的响动传来;苏谧抬头一看;是齐皓回来了。
他一身洁净简单的粗布衣裳;为了行动方便;袖子挽了起来;完全就是寻常山中猎户的打扮;却依然
掩不去高贵优雅的气质;不再穿文士长衫;儒雅之中的那份英武更加昭显无遗;只是手里头还提着两只
兔子的耳朵;偏偏那两只兔子都还没有死;用力地跌蹬着腿;有点儿破坏了形象。
〃在想什么呢?〃齐皓将手中的兔子拎进了屋子;随口问道。
〃在想。。。。难怪最近村子里面的小姑娘都喜欢从我们的门前走过呢。〃打量着齐皓俊逸出众的面容;
苏谧心中泛起顽皮之意;调笑道。
〃难道村子里面的小伙子不喜欢从我们门前经过吗?〃齐皓打趣地反驳道。
苏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吧?〃齐皓问道:〃刚刚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也没有什么。〃苏谧说道;一边将刚刚从裴顺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齐皓点头沉思了片刻;说道:〃这都是无法避免地;辽军必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京城;将来不知道要有
怎样的大战呢。如今京城里抽粮草储备绝对不超过三个月;这还是将城中各家富户贵族搜刮一空的成果
。依我看;就算是墉州的道路保持通畅;以倪源的老奸巨滑;也不会允许他们储备起足够的粮草;只有从
周围的地方掠夺了。〃
苏谧并没有问他这样准确地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这些日子两人虽然身处山野之间;但是与外界的联
系不断;不仅苏谧;齐皓在京城也有着隐藏的势力;自然有他的情报来源。
苏谧接过他手中的小兔子;问道:〃你今天怎么逮了这两只小东西回来?〃
〃别的东西又不会弄;我又有什么办法。〃齐皓叹气道:〃只有这几只兔子;做起来还简单一些。〃齐皓猎
到的当然远远不止这些。但是其余地猎物。两人也用不到;就干脆送给村中地人家了。
听到齐皓隐含〃幽怨〃的语气;苏谧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想起两人第一次试着做鸡吃的时候;弄到鸡毛漫天乱飞;苏谧被那只鸡啄了好几下;连齐皓这位绝
顶高手都狠狠地挨了一击;最后还是请隔壁的裴嫂过来帮忙;才把那只鸡搞定了。
之后齐皓就再也不敢打任何需要拔毛才能够吃的动物回来了。山间的野鸡野雉们也算是逃过一劫。
〃今天我来吧;〃齐皓笑道:〃就烤着吃好了。〃他好歹有些平时打猎烧烤的经验。一只兔子还能够对付
得来。
〃嗯。〃苏谧点了点头;转身去后院去拿蔬菜和炭火。
刚进了院子;又看到一只鸽子飞了进来。
她走上前;那只鸽子温驯柔顺地〃咕咕〃叫了两声;任她拾进手里。
房里正在对付兔子的齐皓也听见了声音;扬声问道:〃谁的?〃
苏谧看了看鸽子脚上布条地颜色;果然是银灰色的;于是笑道:〃是你的。〃
说着;把鸽子拿进了屋子。
齐皓接过来;抽出基中的信笺看了起来。
两人眼下都是以飞鸽与外界地组织联系。鸽子又看不出容貌;只有以鸽子脚上布条的颜色来区是谁
的信息了。
齐皓的视线在纸条上飞快地扫过;看到后来;顿了一顿;忍不住抬头看了苏谧一眼;却又立即低下头
;眸中闪过异样的神采;幽深难测。
苏谧有几分惊异;问道:〃什么消息?〃难道是与她有关的。
齐皓笑了笑;〃没有什么;不过是那些老消息;辽人又在京城开始大搜查了。〃说着将手中地纸条用内
力揉碎了。
苏谧看着飘飞散落的碎纸片;没有说什么;凭着直觉;她知道齐皓必然是有事情隐瞒着她;虽然她也
明白;两人身边都各自有着自己的势力;就算能够完全地信赖对方;也不会将自己的全部家底和秘密都
暴露出来;但是心底里还是有一种郁闷升起。
〃我先去拿菜了。〃苏谧勉强笑道;转身出了屋子。
齐皓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晚饭餐桌上的气氛带着几分沉闷;齐皓夹了一块兔肉放到苏谧的碗中。
苏谧夹起来;闷闷地咬了一口;带着香气的兔肉口感柔韧鲜嫩;烤地恰到好处。
〃怎么样?我的手艺比较起你来强的多吧。〃刘皓笑道。
〃还行吧。〃苏谧不置可否地说道。齐皓的话对她来说又是一个小小的刺激;几个月的乡村生活;她的
厨艺竟然连眼前的这个男子都不如;真让人气闷;起步的时候明明都是一样的;难道是自己天生不擅长
这些吗?
〃这盘菜炒地有进步啊。〃齐皓夹了两筷子青菜;仔细咀嚼了几口;嘴角不觉浮起轻快的微笑。
听到他的话;苏谧却郁闷地瞪了他一眼;伸手也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好咸啊!
不过。。。。真的是有很大进步了;至少;这一次只不过是咸了点而已;不像以前。。。。。
随即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煮饭的时候;苏谧的嘴角禁不住向上扬起;真是委屈大齐的亲王吃那样的东
西了。
〃如今由我这个大齐唯一的亲王来给你做饭夹菜;感觉如何?〃齐皓又夹了一块烤好的兔子腿肉送到
苏谧的碗里;调笑着问道。
唯一的亲王!?察觉到他话中的意思;苏谧有几分吃惊。
〃前不久;隐藏在京城的福亲王也被搜查出来了;已经被辽军给杀了。这样;先帝的儿子;还有那些世
勋封为亲王的;只剩下我一个了而已。〃齐皓漫不经心地说道。
苏谧忍不住一阵怅然;大齐的十几位亲王郡王都是居住在京城;这一次算是被人一网打尽了。福亲
王是先帝的第七子;资质平庸;算是个富贵王爷吧。想起来;也算是眼前这个人的亲弟弟了。
〃你不伤心吗;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吧?〃苏谧无意识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为他们伤心呢?〃齐皓好笑地看着她;〃他们在我小的时候只知道欺负我;嫌弃我;鄙视我
身上的血统;那时候我还恨不得把他们全杀光呢。我们持家的人;从来没有什么真挚的亲情可言;皇宫是
天下间最无情的地方;只有弱肉强食;哪里有天伦人和呢?〃
〃哼;那也不用这样高兴;〃苏谧带着几分赌气地说道:〃等他们死光了;就轮到你继承皇位了吧。〃
〃那倒是未必;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大齐的勋贵是不会容忍一个淡色眼睛的杂种坐上那个位子的
。〃齐皓坦然地说道。
苏谧一阵沉默;齐皓的童年一定不是很愉快;他一个没有丝毫后台的皇子能够建立起眼下这样的势
力;会有多么的不容易她也可以想象。
〃我们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呢?〃苏谧的心情柔和起来;随意地转过话题问道。
〃当然是等到局势有变动的时候了;〃齐皓无奈地苦笑道;〃如今依照我们手中的力量;根本不有与人
正面为敌。无论是倪源还是辽人;都是手握重兵的狮子;与他们这两只雄狮比较起来;我们不过是寻找碎
肉的鬣狗。只有静观其变;伺机而动了。〃
〃。。。。过几天葛先生他们就要回来了。〃苏谧不动声色地说出了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
〃那可是好事;〃听闻了这个消息;齐皓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纸上得来的终究还是太模糊了
;听葛先生亲口谈一谈如今南方的局势;我们也好趁早打算。〃
〃嗯;〃苏谧点了点头;心情莫名地沉闷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她明白;一旦等葛澄明来到这里;他们悠闲
平静铁日子就要结束了。
忽然之间;有点不敢去计算他们两人抵达的日子。
苏谧伸手将挂在横栏上的衣服收起;一阵山风吹过;衣襟翻飞;手一松;一件薄衫子立刻随着风飘了
出去。
〃啊。〃苏谧一声惊叫;伸手去捉已经来不及了。同时因为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从踩在脚下的板凳上
摔下来。
忽然空中一道人影闪过;如同一道轻烟般飘上枝头;轻轻一抄;便将飞出的轻衫收在手中;然后闪电
一般正落在苏谧的身后;苏谧恰恰掉进了他的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苏谧才从晕眩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半是调笑;半是担忧的俊脸。
熟悉而又亲切;正是久别不见的温弦。
印象之中;温弦的形象一向是从容洒脱;不染片尘;哪怕是久战疲倦;身负重伤的时候;也有一种别人
所不能企及的清爽凌厉;此时看上去却带着仆仆的风尘之以;衣间有细微的风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
久不停歇的赶路所致。唯有那一双寒光秋水般的眸子依然灿亮犹胜星辰;带着隐隐的关切;神光流转之
间;令人瞬间眩目。
苏谧的心头一热;她眼中的温暖与喜悦;亦是分毫不差地映入了那一双眼眸;照亮了那俊美的容颜。
〃可算是我身手快;不然好好一朵清水白莲就要染了尘土了。〃他语气轻松地调笑道;一边凝神细看
着她;那目光仿佛牵挂良久;又仿佛若无其事。
听到这熟悉的声间;苏谧心里又是喜悦;又是窘恼;〃什么清水白莲的;满口尽是胡言乱语。〃
温弦忍着笑;脸上表情却放的严肃起来;道:〃布衣钗环;亦是风华绝代;月染露凝;在下怀里抱着的;
怎么不是一枝白莲?〃
〃越发胡闹了。〃她瞪了他一眼;随即意识到尚且躺在他的怀里;挣扎了几下;想要脱离这尴尬的姿势。
温弦这才朗声一笑;扶着她站起身来。
苏谧回头看去;葛澄明正含笑站在门口处。
一路奔波劳累;他也消瘦了不少;可依然掩不去雍容不羁;神采奢人地气度。
苏谧只觉得心里头一热。再一次见到他们;就好像是见到了久虽的亲人一般;心情激荡难言;眼角
隐隐有一种湿润的感觉漫上来。
〃长久不见;二小姐吃苦了。〃葛澄明步入院子;打量着周围;语含愧疚地叹道。
〃是先生辛苦了才对。〃苏谧抬起头来;满含温馨地笑道。
前些日子她已经得到情报;知道了葛澄明这半年来的经历;当初得到诚亲王病重的消息时;葛澄明
匆匆动身南下;却不料;还没有行至建邺就听说了陈潜病逝的消息;噩耗的打击连同数日以来奔波赶路
积下的劳累终于使得他病倒了。再加上之后兵荒马乱。难民无数;虽然他智谋过人;终究只是个书生;满
身都是大才却偏偏手无缚鸡之力;幸好有温弦陪在身边照料;才能够及时脱离乱军;平安抵达南陈。
这半年里他在财陈联络陈潜败退的残部;又重新安排当年随他一起归顺财陈的卫人势力;暗中帮助
照料诚亲王的后人;觐见陈帝。。。。。众多的琐事;忙得分不开身。
直到前不久才整理好手中地事务;动身返回。
〃都是苏谧让先生担心了。〃苏谧道:〃害得先生这样风尘仆仆地赶路。〃
两人精神虽好;但是衣角发间都有了风沙灰尘;神采飒爽之间难掩疲倦之色;显然这一路走得很是
急促。苏谧知道眼前地两人可都是极为注重仪表的人;尤其是温弦;几乎是有洁癖了。想到这里;心中禁
不住就回忆起以前在宫中那段针锋相对的时光;苏谧心中一阵暖意;视线不自觉地转过去看向温弦。
〃我们几个男人身上有些灰尘倒是小事;若不是来的及时;美人儿岂不是要蒙尘了。〃感受到她的目
光;温弦轻松洒然笑道。
葛澄明亦笑道:〃如今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我也急欲知道二小姐前些日子是如何从辽人手中脱困
的?〃
自从苏谧出了京城;几人之间很快就恢复了联络;但是情报纸条的传递终究说不清楚细节;苏谧心中
也存了好多的疑惑等着葛澄明解开。
几人说起分别之后的事情;千言万语也说不完。
苏谧目光急切地问起陈冽地消息;虽然早已经有线报告他陈冽的情况;但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葛澄明安慰她道:〃冽尘没有什么危险;如今齐泷的状态算是被倪源给软禁起来了吧;倪源对他还算
是恭敬;好歹现在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对齐泷身边地人也没有动;只是一直派人严密检视着。我看他是
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将齐泷牢牢掌握在手里。〃
如今倪源已经攻陷南陈的京城;齐泷的御驾自然也移进了南陈地皇宫;齐龙以前做梦都想着能够亲
自以一个帝王的身份;以一个征服者地姿态;君临南陈的帝都;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但是这种如愿
以偿。。。。。。
苏谧的心里也忍不住感到一阵酸楚;齐泷的性子她是最了解不过;心态极是高傲;被自己一手信任
提拔的心腹重臣所背叛;变成 了任人摆布的傀儡;同时自己的京城又已经落入了辽人手中;祖宗百年传
下的宗庙社稷被辽人一扫而空;原本踌躇满志;自信高傲的征途沦落成一个天大的笑话;自始至终的努
力全部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赏;他心中会怎么想?这一切对他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啊?
沉默了半响;苏谧摇了摇头;如今她是自身难保;实在是没有机会去惋惜别人了。便是无限伤怀;也抵
不住情势所迫;她所求不多;只要冽尘平安无碍就好。
〃如今据闻倪源在南陈京城安抚民众;休养生息;而南陈新帝则在南部詹冶一带厉兵秣马;雄心勃勃
的准备光复京城;依先生之见;南方的战事还会持续多久呢?〃苏谧问起当前最关键的问题。
〃只怕不出半年。〃葛澄明神色郑重地说道。
〃半年?!〃苏谧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葛澄明;她心里实在是难以相信这个答案;倪源攻陷南陈
京城的那一战;在苏谧评价起来;是有些过于心急了;急欲入主京城;反而使得原本布局完整的合围出现
空隙;才让南陈地监国太子走脱了。从而很快重新纠集起反抗的势力。
前几天她还收到情报说南陈新帝已经督促兵马北上;准备挑战倪源;光复京城。消息的传递有滞后性;按照时间来算;这一战应该已经开始了;依照苏谧估计;只怕这场仗会拖延上数年之久呢。
〃依我看;只怕连半年都用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