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他甚至有些激动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屋里迈起了方步,一边说,这就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高志强已经跟申怀贵上了车。正准备赶往省城去与他那位新任省工行行长的老同学曹东平见面,不想曹东平的电话先打到了高志强的手机上。高志强与曹东平时有联系,一看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就知道是谁了。高志强说,东平你在哪儿?我正要到你那里去呢。曹东平说。我正在路上。高志强心想不好了,见不着曹东平,岂不要影响自己的大事?忙问,你要到哪里去?我正有事急着要找你哩=曹东平说,有什么事你说吧。高志强说,电话里怎么说得清楚?曹东平说,那你等着,我到你那里去。高志强说,你要到临紫来?曹东平说,不到你临紫去我给你打电话干什么?高志强乐了,说,你卖什么关子,吓我一跳。
要找的人竟然不请自来,这事不是已经成功了一半?高志强心里自然十分受用,暗想,真是天助我也!回头对申怀贵说,我估计曹东平到临紫后会先跟姓赵的见面,你暂时不要露头,等我跟曹东平说好后再与你联系,你先做好进驻市工行的准备。
省工行曹东平行长到达临紫后先跟市工行的赵行长他们接上了头,接着就打高志强的手机,打了两次都占线,曹东平就说,这个高志强,是怕我到I临紫来给他添麻烦,故意耍名堂吧?一旁的赵行长不知这个曹行长和高志强是大学同学,想起几天前跟高志强之间那件不愉快的事,巴不得高志强不来,就说,高书记这段时间太忙,恐怕是在盲区,要么就是电讯在扩容,线路有故障。曹东平望赵行长一眼,说,莫非偏偏我给他打电话就是盲区,线路就出故障?赵行长说,高书记不来也没事,反正雷市长马上就到。曹东平说,这姓高的架子还不小,有种他可以从此再不找我。
不一会儿,雷远鸣就到了。他一上场就紧紧抓住曹东平的手,热情地说,曹行长可把您盼到了,听小赵说您要到临紫来,我把什么都推开了,一定好好陪一陪您。曹东平说,雷市长日理万机,我怎么忍心打扰你?除了这餐饭,其余有赵行长就行了,你该忙啥还是忙啥。雷远鸣说,财政是爹,银行是娘,娘来了我还敢忙别的啥?说得大家都笑了。
这时服务员过来问人到齐了没有,要不要上菜。雷远鸣扫了包厢一眼,问赵行长,高书记怎么没到?赵行长说,刚才曹行长还打了高书记的电话,打不进。雷远鸣说,那哪行?高书记不到,怎么能体现市委市政府的诚意?回头对曹东平说,曹行长您不知道,省里来了领导和客人,别人可以不到,但我和高书记必须同时到场的。曹东平说,你们要一致对外啰?雷远鸣说,当然有这个意思,同时也体现我们市委政府齐心协力共创临紫大业的心愿。曹东平说,临紫有你们这么团结的领导,怪不得工作做得这么出色。雷远鸣说,主要是高书记的正确领导和有曹行长您这样的上级领导的大力支持。
听雷远鸣左一个高书记右一个高书记的,赵行长就觉得好笑。他对雷远鸣说,要不要再给高书记打个电话?雷远鸣说,当然要打。曹东平说,还是我来打吧,今天就是把手机打烂,也要把他找来。雷远鸣说,对对,挖地三尺也要把地道找出来。曹东平说,雷市长你也成了皇军了?说着掏出了手机。又怕讯号不行,便走过去打开窗户。低头拨了号码。这一回一打就通了。曹东平说,高志强高书记吧?你的电话也太难打了。高志强说,没有吧?我的手机电足讯号也足呀。曹东平说,那怎么我老打老打不进?
这时高志强已经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他已经看见曹东平窗边的背影了,但他还故意放低声音对着手机说,打不进说明你的手机讯号弱,抢不进来。曹东平对着手机大声说道,你胡说,我的手机是最新款的摩托罗拉的,讯号举世无双。包厢里的人就都堵着嘴在笑,赵行长笑着走过去拍拍曹东平的肩膀说,您看看谁来了?曹东平回头。高志强就站在他身后。高志强说,你的是摩托拉的,我的可是东风牌汽车拉的。包厢里的笑声就洪水一样哗一下泄开了。曹东平在高志强身上捅了一拳,骂道,原来你在打埋伏。
菜很快上了桌,酒瓶也打开了。酒过三巡,曹东平对高志强说,你说说你刚才的电话怎么老占线?高志强带着几分诡秘地说,我正在跟一个人通电话,你知道是谁吗?曹东平摇摇头说,临紫市七百多万人民,我怎么知道你在跟谁通话?高志强说,当然是你认识的,而且是你最想见到的人。曹东平说,我最想见到的人是你。高志强说,那我可荣幸之至,不过一听你说的就不是真话。曹东平说,朋友面前不说假嘛。高志强说,那老婆面前不说真啰,曹行长有两手嘛。这时雷远鸣也插进来说,像曹行长这样品学兼优,德才兼备的成功男人,没有两手
还行?高志强说,你们知道如今成功男人的标准是什么吗?曹东平说,高书记说说,我们也长长见识。高志强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大家就兴奋地说,曹行长你坦白交代,外面有几面彩旗?
酒到半醉,高志强就不喝了,说,今天曹行长旅途辛苦,早点休息,我们就不多劝了。曹东平知道高志强的意思,两人还要单独聚聚,也见好就收。那些还没喝足意的,见高志强和曹东平不喝了,也就知趣地放下了杯子。出得包厢,高志强对雷远鸣说,雷市长你要有事可以先走,我陪曹行长在街上走走。雷远鸣清楚他俩的关系。说,那高书记代我陪好,我还真的有事得先走一步。赵行长却追上曹东平说,曹行长您看我们都安排好了,想请您去活动活动。曹东平说,跟高书记走走也好。赵行长还要说什么,雷远鸣在他背上捅一下,他也就不作声了,然后几个人分了手。
高志强和曹东平单独走在街上的时候,曹东平说,你和老雷看上去还蛮合得来的嘛。高志强说,不错,老雷这人是临紫班子里的资深领导,工作也非常扎实。曹东平说,你没来之前,他是左一个高书记右一个高书记的,处处在维护你。高志强说,雷远鸣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他还会在你面前说我的不是?曹东平说,倒也是。高志强于是趁机把话题岔开了,说,据说盯着你这个位置的人多得很,怎么最后竞轮到了你?曹东平说,一句话也说不清,不过有一个人是帮了大忙的。高志强说,谁?曹东平说,戴看兰。
听曹东平说到戴看兰,高志强就笑了。曹东平不知高志强何故而笑,说,你笑什么?高志强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吃饭前为什么我的电话老打不进了。曹东平是个机灵人,忙说,是她在给你打电话?高志强说,是的。她明天到临紫来。曹东平就站住了,说,真的?高志强手指曹东平,笑道,你激动什么嘛?曹东平说,还说我激动,她一打电话,你就把什么都忘了,吃饭等你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你露面,你这可是重色轻友。高志强说,重色轻友就重色轻友,好在你是银行行长,而不是法院院长,判不了我的重色轻友罪:曹东平说,那我马上改行当法官去。
又开了几句玩笑,高志强说。这次你在临紫停几天?曹东平说,新任这个行长,到下面来摸点情况,也没什么硬任务,原想明天上午听完汇报,下午到黎西市行去的,既然看兰要来临紫,就多停一天吧,我们三个好久没聚过了。高志强说,行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把你的意思告诉她?曹东平说,电话不要打了吧,一跟她打电话我就紧张。话都说不全。高志强说,真没出息。曹东平说,有什么办法呢?她爱的是你,我在她前面说不起话。高志强说,别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第二天,高志强和曹东平在紫江宾馆里等候戴看兰的到来时,两人的话题仍然没离开这个在他们心里头收藏了多年的女人。曹东平说,校庆那天晚上你离开我们后,我就注意到了,也跟着出了宾馆,直到你们去了省委她的家,我才酸不溜丢地返了回去。高志强笑了,说。你知道吗?她是带我去看她家的画室,那个画室并不大,也就十二三个平方的样子,但墙上挂的都是画,起码有三十多幅,都是她自己画的,姚黄魏紫,全是花,真是一个花花世界,当然其中兰花居多,她忘不了她的兰花情结。曹东平说,还有一幅字,也在墙上,是那首《兰溪棹歌》。高志强说,你怎么知道的?曹东平说,我猜的。又说,也不仅仅是猜,后来我去过她家。高志强点了点头说,看兰曾说起过这事。曹东平说,是呀,没有看兰,这个行长是轮不到我的。高志强说,其实看兰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我们,关键时刻都是她在后面为我们使劲。
两人正聊着,组织部长给高志强打来了电话,说戴处长已经进城。高志强就和曹东平起身,往门外走。刚到宾馆的停车坪,警车就呼啸着从外面开了进来,然后是省委组织部的车,紧随其后的是市委组织部的车,市委的车最后压阵。车子还没停稳,高志强就向省委组织部的车迎上去,从外面开了车门,说道,看兰你辛苦了。戴看兰嫣然一笑,说,你大书记辛苦了。接着一伸腿从里面走出来。高志强又说,你知道谁来了吗?戴看兰说,谁来了?话没说完,就看见了宾馆门口的曹东平,曹东平敢忙走过来,小声说,你这个大处长可比我威风多了,我昨天到临紫半天了,除了银行的几个同行,市里的头儿都不知在什么方向。你一来,不但警车开道,还有市委书记亲自开门。戴看兰笑道,你也可以踊跃点过来给我开呀,谁叫你远远地躲着?高志强说,我可不是给省委组织部的处长开门,我是给我可爱的小校友开门,这难道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吗?戴看兰得意地说,还是志强善解人意,懂得女人的虚荣心,向女人献殷勤可是男人的美德哟。
说笑着,高志强又把戴看兰介绍给雷远鸣和其他几位市委副书记。戴看兰以前就到过临紫,临紫的领导上省城开会办事也常去省委组织部走走,昕以没有不认得的。握过手,道过好,就陪着客人往宾馆走,将戴看兰请入最豪华的总统套间。然后几个市领导退到大厅里候着。等戴看兰稍事洗漱,再一起去吃饭。这期间,高志强的电话就一直响个不歇,先是政法委书记,接着是宣传部长,再接着是纪委尹书记,还有几个副市长,都是向高志强打听戴处长的,意思都是想来陪一陪。高志强知道戴看兰的个性,不太喜欢热闹,安排几个副书记是不得已而为之,怕不让他们来陪有意见,至于其他常委和副市长都没通知,不想他们还是知道了消息,不想放弃这个拍马屁的机会。高志强只好婉言回绝他们,说明天市委汇报班子建设时,再请大家一起参加。
高志强正在通话,戴看兰出门走了过来。她换了身格子衣服,显得落落大方。只着了点口红,看不出其他着妆的痕迹。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中间,还是那只淡淡的小痣。戴看兰跟各位笑笑,对高志强说,当书记的就是电话多。高志强收了线,说,都是想来陪你的,你一来,临紫市的工作都要停摆了。戴看兰说,这不是我的罪过么?还是少点人,人一多我就头晕。高志强说,谁叫你这么有魅力,大家都想一睹你的芳容。戴看兰说,我又不是什么明星大腕儿,大家就说,明星大腕算什么,明星大腕儿哪有戴处长你这样的大家风范?
由于戴看兰不胜酒力,酒席上她喝了几口葡萄酒就放下了杯子,其他人也就不便多喝。大家很快吃了饭,又说了一会儿话,高志强就说,今晚就到此为止,戴处长路上辛苦了,想早点休息,大家就回去吧,明天再参加汇报会。于是都出了酒店,跟戴看兰握别,各自散去。只有高志强和曹东平陪戴看兰在紫江宾馆里多说了一会儿话。三个人都说了些工作和家庭上的事,免不了又要开几句玩笑。先是曹东平说,看兰,你的美丽依然如故,还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风韵,显得更加动人了。戴看兰说,东平你没有喝多吧?曹东平说,没喝多,我这是说真话呀,说真话不犯错误吧?戴看兰说,你这些漂亮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如今我已是人母人妻了,说这话不是为时已晚么?曹东平说,我怎么不想早说,可那时轮得到我么?高志强就在一旁笑了笑,把话题岔开,问戴看兰,吴总还好吗?戴看兰说,好,就是忙,天南海北地到处飞,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他的影子。
高志强说的吴总是戴看兰的丈夫。吴总是前任省委吴副书记的儿子,曾在省委组织部做过多年的处长,戴看兰和他就是那个时候结的婚。那个时候追求戴看兰的人多得很,追得最紧的是当时的省委书记的儿子和她现在的丈夫吴总,但最后戴看兰选择了后者,一是吴家是本地人,树大根深,而省委书记是外地人,那是说走就会走的;二是吴家公子说话办事稳健,省委书记的儿子虽然当时就已是某厅的副厅长,但人狂了点,戴看兰看不大惯。后来发生的事果如戴看兰所料,那位副厅长很快出了事,对他老爷子的位置也构成了影响,不久全家都去了外省。而吴家却稳如磐石,吴副书记虽然退了位,但他一手扶持的人都占据了重要位置,戴看兰的丈夫虽然离开机关下了海,但他的生意做到哪里哪里就有人照应,一下子就形成了气候。
三个人还说了些别的,怕影响戴看兰的休息,曹东平对戴看兰说,我明天就走了,让志强多陪陪你。戴看兰说,是不是我来了,你就要走了?高志强忙替曹东平帮腔说,东平本来今天就要走的,是你要来临紫,才留了下来,你可不能错怪了他。戴看兰说,我怎么敢怪他,人家现在是大行长了,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接见我们。曹东平说,你的手机密不示人,给你办公室打电话,你在办公室的时候又少,你让我到哪里去接见你?戴看兰笑了,说,你别紧张嘛,我也知道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明天还是走吧,这里有志强,饿不着:
两人出得紫江宾馆,高志强想起一事,对曹东平说,东平你刚上任工行行长,我就给你出难题,真不好意思。曹东平说,什么难题?高志强说,你手下的赵行长,也太不把我们临紫市委市政府放在眼里了,我选了临紫市最好的企业紫源酒厂贷他们的款,本来对企业对银行都是好事,他就是要跟我过不去,不肯贷。曹东平说,你是想要我动了他?高志强说,我就是这个意思。曹东平说,我现在情况不清楚,不知从何下手。高志强笑了,你我在官场上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小事有什么难的?你这次下来走这么一遭,情况不就了解了?曹东平沉吟片刻,说,你高书记开了口。我敢不从吗?我回去尽快办吧。高志强在曹东平肩上捶一拳,高兴地说,有你这样的兄弟撑腰,临紫还有什么我高志强摆不平的!又说,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曹东平说,我们之间还是少来点官场的套路,这样还随意些自然些,何况看兰在这里,你还要招呼她。高志强说,如果我只顾招呼看兰,却把你撇在一边,岂不又是重色轻友?曹东平就抬腿要去踢高志强,高志强忙笑着躲开了。
分手后,高志强就回了常委宿舍楼。刚进屋,客厅的电话就响了,高志强拿起话筒,竟然是戴看兰打来的。高志强心头一热,说,是你,看兰?戴看兰说,你一走我就开始计算,你离开紫江宾馆后跟曹东平话别要多久,再回到家里要多久,估计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