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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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的日子-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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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军和骆子建轮流用锯条锯旗杆,张杰在边上闲着无聊把国旗降下来擦皮鞋,擦完了自己的就去擦冷军和骆子建的白边军用布鞋。
  冷军一脚踹在张杰屁股上,低沉地笑骂一句:“滚!”
  张杰掏出锋利的单面刀片开始在国旗上绞来绞去。张杰也许会忘记带书包,但他身上永远会带着刀片,是十分有敬业精神的小贼,也是冷军和骆子建的取款机。张杰经常在冷军和骆子建面前吹嘘,说他在本市的割包水平绝对进了前三名,还说要教他俩这门手艺。冷军骆子建非常不屑这种小蟊贼伎俩,顶多张杰偷包的时候,他们帮着把风传手。万一有那不长眼的死揪着失手的张杰不放,俩人上去一通吓唬,把钱还给对方了事。再有脑袋不转筋的,要扭张杰去派出所,冷军一把军刺顶上对方屁股,凶悍的一面暴露无遗。在冷军暴戾的眼神下,张杰的蟊贼事业一帆风顺,至今没在派出所留下过案底。 。 想看书来

1 涉世(3)
张杰胡乱绞手中的国旗,绞了几下展开来看,突然嘿嘿一乐,来了灵感。第二天全校师生有幸见识了短裤衩形状的鲜红国旗,在晨风中舒展漫卷。几个老师过去想把裤衩国旗降下来,刚扯到一半,十几米高的旗杆嘎吱一声轰然倒地。旗杆底部已经被锯去一大半。
  没几天冷军三人就被带进校长办公室,张杰在外面已经吹嘘了他伟大的行为艺术。
  “你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老校长啐着茶叶梗问。冷军抖着腿望向门外,外面一圈老师围着指指点点。
  “同学,你们这是反党、反革命的行为你们知道吗?要放在四人帮年代你们是要坐牢的!”看见张杰小脸变得煞白,校长满意地端起大保温杯,沿着杯沿滋溜溜吸一口滚烫的茶水。
  “你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校长问。
  “校长,那些年你当过红卫兵吗?”冷军笑着问。
  校长狐疑地瞟冷军一眼,说:“我不但当过,还是红卫队队长,像你这样不老实的,我还整死过几个!”
  冷军叹口气:“我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你他妈开除我吧!”
  冷军被开除了,骆子建和张杰因为拒不认错也被开除。冷军把黄帆布书包的书全倒进了粪坑,他本来是想连书包一起丢进去的,想想还是留下了书包。回家后冷军被粗壮的工人老子一脚踩翻,牛皮带在后背一顿猛抽,抽出一片血肉模糊,冷军没吭一声;张杰的父母离异是跟着奶奶过的,瘪着嘴的奶奶也只有由他去了;骆子建的父母是两个怯弱本分的工人,见街上有人吵架都要拐个大弯走。冷军后来一直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制造出骆子建这样凶狠勇猛的品种。骆子建父母知道儿子被开除了,相顾无言,幽幽地叹一口气说:“孩子,你也长大了,以后路要怎么走,全看你自己了。”骆子建鼻子一酸,别过头去。他觉得父母抚养了他和两个姐姐,很不容易。
  被学校开除的冷军、骆子建、张杰,由业余混混晋级为职业混混。突然不用每天早起去学校的日子百无聊赖,冷军在好几个早晨猛然惊醒,一看钟已经过了早读时间,抓起书包就往学校冲。当他带着满脸草席印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
  从小老师和大人就教导我们,做人应该有理想,哪怕你不知道理想是什么东西,也要捏着小拳头替自己想一个豪迈的理想。冷军现在也有个理想,他决定将混混事业进行到底,当一个比赵德民还牛×的老大。
  《东邪西毒》里欧阳峰说:“这四十多年来,总有些事你不愿再提,或是有些人你不想再见,有的人曾经对不起你……”冷军三人被学校开除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挨个找曾经想揍而没能揍成的人。张杰一本正经地用狗爬式书法写了张黑名单交给冷军,冷军说:“这狗头军师水平太臭。”
  杨家三兄弟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也许是收音机里《杨家将》听多了,他们以为自己也是“杨家将”。杨家三兄弟堵住骆子建翻兜的那年,骆子建四年级,他们初二(老大、老二频繁留级,最后三兄弟同班),冷军几个高二被开除,这三兄弟居然还在读高三。三兄弟发育得牛高马大,青春痘闪闪放光,学校一帮小混子效命麾下。
  冷军三个在路上堵住杨家三兄弟的时候,张杰感觉堵住了三座黑塔。
  “操!块头真大!”张杰仰望杨家三兄弟。
  “块大,挨揍挨刀的面积也大。”冷军唇上叼根没滤嘴的香烟,脖上吊着帆布书包,一只手插在里边。书包里一块板砖一把菜刀。
  三兄弟感觉受到了极大的挑衅与侮辱,相扑运动员一样扑过去。骆子建一个扫堂腿,“咕咚!”倒下俩,冷军插在书包里的手猛地抽出,手里攥块板砖,板砖在两个大圆脑袋劈头两下,拍酥了。那边张杰被老三扑翻,眼见沙钵大的拳头扑面而来,张杰一把捏住老三的卵蛋,老三嗷一声泄了劲,冷军冲过去迎面一脚奔翻老三。
  “妈的,你真行!”看着得意洋洋的张杰,冷军笑骂。
  冷军蹲下,拍拍杨老大被开了瓢的脑袋:“你不是牛×吗?还记得我兄弟不?”
  冷军指指双手插兜的骆子建。鲜血披面的杨老大困惑不解,他哪里知道曾经被他欺负的小牛犊们长大了,牛×了。

1 涉世(4)
冷军看他想不起来,一个大嘴巴响亮地抽上去:“别说我欺负你,明天下午后操场河边等你,带上一百块钱,多喊些人来。”
  第二天冷军三个每人脖子上挂个帆布书包,里面一块板砖、一把锃亮的菜刀。一辆自行车载着三名热血沸腾的少年,意气风发地骑到河边。
  河边聚集着二十多人,手里攥着砖头,纱布包头的杨家三兄弟站在里面格外显眼。冷军把自行车往草地上一丢,吊着膀子往前走。
  “军哥,行不行啊?这么多人。”张杰跟在后头有点犹豫。
  骆子建一声不吭,紧走几步和冷军并排。
  “人再多也是一帮吃草的货,一会砍人别犹豫,逮住一个往死里弄!”冷军声音冰冷,瞳孔里折射出无限的斗志和凶残的欲望。三人脚步急遽而去。
  “等等!”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青年,年龄偏大。是赖蛤蟆,杨家三兄弟喊来的,他们琢磨赖蛤蟆跟赵德民,冷军几个生蛋子见了还不吓得尿裤子。
  隔十几米冷军认出赖蛤蟆,嗷一声吼开始冲。赖蛤蟆一眼看清三个杀气腾腾的少年是冷军几个,转身缩进了人堆。
  “打!”赖蛤蟆一声喊,二十多块砖头带着风声呼啸而来。冷军头上挨了一砖,身形顿一下,骆子建和张杰身上各挨一块。
  大部分混混都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用冷军的话说就是“纸老虎”,这些人真见了血就成了软脚虾。还有一类就是真正的亡命徒,鲜血只能将他们刺激得更兴奋,就像一头凶猛的食肉动物闻见了血腥。冷军天生就有这种睥睨群雄的亡命气质,这种气质之后让多少伪黑社会和装B的老大咬牙切齿、闻风丧胆。头上见血的冷军一手板砖一手菜刀,嗷嗷叫着往前扑。
  三人捏着砖头扑进人堆,就像几头恶狼进了羊群。三人没来得及使用菜刀,身边的人不是惨叫着倒下就是四散溃逃。倒霉的杨家兄弟被眼睛通红的冷军三人逼在圈子中间。
  “跪到!”冷军眼珠向上瞪着杨家的三头狗熊,三兄弟犹豫地看着四周躺地下的残兵败将。冷军唰地抽出菜刀,三兄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军手持菜刀冲上去拔腿狂踢,表情疯狂狰狞,三兄弟抱着头满地打滚。
  “服不服!?你妈的你服不服!?”满头是血的冷军揪住杨老大的头发,菜刀架脖。冷军通红的双眼凶光灼灼,浑身杀气腾腾。那一刻连站在旁边的张杰都一阵胆寒,心想:“妈的,我还好不是冷军的敌人,这货太可怕了。”
  杨家三兄弟尿都快吓了出来,不但彻头彻尾服了,前前后后还拿了一千块钱给冷军。
  职业混混冷军第二个收拾的是他的体育老师,也是他那个成天泪光闪动的女同桌的体育老师。那家伙长手长脚,和北京猿人有的一比,结饼的头发下盖着一张猥琐的脸。每次上完体育课,女同桌就嘤嘤地哭,冷军不堪其扰,经常给她一拳、踹她一脚。因为女同桌从没向老师报告,冷军对她有了几分好感。一次体育课上,冷军终于发现女同桌哭的原因。猿人般的体育老师热情地辅导女同桌的各种运动动作,一双湿滑的大手有意无意地按着女同桌青杏大小的胸部、柚子大小的屁股。12岁的冷军暴怒了,回教室抽出拖把棍走到体育老师身后。棍子砸上脑袋,棍子断了脑袋没事。那次冷军被打得很惨,锁骨断了一根,学校还给他记了个大过。为这个,女同桌连续几个月带早餐给他吃。
  深夜冷军三人埋伏在北京猿人要经过的一条弄堂里,张杰带了床白天挑来的被单。北京猿人骑在自行车上哼着小曲,晃进了巷子。一床被单迎头蒙上,咣当一声猿人连车带人摔倒在地。三人冲上去板砖一顿猛拍,猿人开始是嚎叫,渐渐就没了声音。
  “操!不会这么不经弄吧。”张杰说。
  冷军不搭茬,举起沉重的男式自行车对准一摊死肉使劲地砸下去,几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冷军举起自行车还要砸,张杰冲上去一把抱住:“军哥!再砸就死球了!走吧!”
  后来听说那体育老师住了大半年医院,出来后一直杵个拐棍,颅骨里打了钢片,粘呼呼的头发一下白了大半。因为没有看见作案人,公安局查了一段时间也就没有了后文。那段时间冷军三人风起云涌,一气扫荡了市区大半的学校,多少孩子视敢打敢冲的冷军为偶像,多少女生梦想被冷军看上。
  赖蛤蟆被人打了,据他自己说是被冷军三人打了。
  路灯将冷军的影子投下,在逼仄小巷里拉得老长。赖蛤蟆见到冷军就像见到了鬼,转身往巷子另一头窜,被闪出来的骆子建和张杰逼住。冷军手攥半块砖头冲上去劈头几下,赖蛤蟆蒙了,血和着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血糊了眼,赖蛤蟆隐约看见冷军锋利目光和闪着寒光的三棱刮刀。
  “你不是要挑我脚筋吗?”冷军面无表情。
  还没等冷军按他的脚,赖蛤蟆扑通就跪了下来:“我再也不去找钟饶红了!军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张杰从后头一脚把赖蛤蟆踩翻:“以后再看见你去找钟饶红,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赖蛤蟆包着满头纱布去找赵德民,带着哭腔说了被修理的经过,隐瞒了下跪讨饶的那一段。赵德民转身给他一个大嘴巴。
  “你妈的,别人有对象的女人你天天往前凑,骚得不行了自己找根电线杆子蹭去!”
  “德民哥,他们打我不要紧啊,可他们连你也不放在眼里,让谭斌他们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们。”赖蛤蟆带着哭腔。
  

2 轮回(1)
本来赵德民是要找冷军的,可谭斌、谭武俩兄弟最近和他斗得厉害。赵德民一伙主要在南城一带活动,谭斌、谭武俩兄弟在北城横行,火车站刚好在南北中间,谁也不愿意放弃火车站这块肥肉。那时候道上混的分几种,偷皮夹子拎包的是一种,赵德民、谭斌、谭武这样的属于打手型,打手型的对小偷很不屑。可出来混总是要花钱,如果不偷那只能去抢。抢劫比偷窃的定性高好几个级别,情节恶劣一点赶巧又严打整顿,抢劫的很可能就要被打了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走抢劫这条来钱路子。平时兜里缺钱花了,就带几个人到处转悠,看见小偷小摸的,招手让他过来,有钱给钱没钱挨巴掌。
  火车站的人南来北往,财源滚滚,这边的贼头是黑皮。除非是特别肥的羊,黑皮会自己出手,一般情况下黑皮只在火车站逛逛,协调手下的小偷分工,晚上分配贼赃。本来几帮人相安无事,不管是赵德民还是谭斌,只要在火车站出现,黑皮都屁颠屁颠地跟上去敬烟烧香。他很清楚不孝敬的后果,毕竟不是一路人,黑皮总觉得动刀动枪的事情太没技术含量。吃哪行饭说哪行话,刀头舔血的打手吃的就是他们这一行,所以黑皮也没觉得太委屈。以前赵德民和谭斌也守规矩,每月来的次数都在黑皮承受能力以内,谁都得混下去,逼得没活路了,兔子也会咬人。火车站几次来了几群外地人踩黑皮地盘,赵德民和谭斌也算仗义,带一群面笨心黑的手下,趁他们晚上聚集分赃的时候一锅给端了,打得外地贼帮哭爹喊娘,连夜被押上火车走人。这样弄了几次,黑皮在火车站的地盘也就稳固了下来。
  谭斌一帮人开始踩线,近期频繁出现在火车站和其他小偷出没的场所。谭斌放出话来——要想他们少来几次也可以,以后分给赵德民的那份都要孝敬了他。黑皮私底下找过赵德民几次,希望赵德民和谭斌谈谈,这样下去他也难做。
  赵德民很清楚,谭斌属于面糙心细的那种,之前的平衡是因为双方实力相当,大家都有所顾忌。最近谭斌的一反常态并不是他疯了,是因为有了靠山。市刑警队副队长付国强经媒人介绍和谭斌的妹妹谭苹处了对象,谭苹不但长得秀丽端庄,还是个大学生。那年月考上大学就像中举一样,是非常希罕的。同样的爹妈,同样的生长环境,却生成了反差巨大的兄妹。上个月付国强和谭苹已经登记结婚,酒席也办了。不管付国强有没有明示暗示会帮谭斌,自从和谭斌妹妹结婚以后,赵德民这边的兄弟被批捕了几个,谭斌那边倒一点事没有。
  那年月不像现在,贼和兵分得还是比较清。刑警队副队长成了谭斌的妹夫,赵德民上边却没有人罩着,可赵德民还是在琢磨怎么对付谭斌。有付国强这尊佛在那摆着,只要和谭斌的对抗一见血,赵德民肯定要吃亏。
  赵德民开始观察付国强的行踪,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也不相信任何人。跟踪付国强的事要被人点了水,他牢饭就吃定了。
  付国强的生活很有规律,除了每周二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有点异常,其他时候准点上班、按时回家,你怎么看他都是个好警察、好丈夫。连着三个星期二下午三点,付国强都走到一条小巷的门前,看看左右,推门进去。两个小时后付国强出来,脸色有点潮红。赵德民在第三次守候的时候,看见门口闪出一张女人的脸,赵德民笑了,他知道谭斌的保护伞将不复存在。
  女人叫尹丽,原来和还是片警的付国强处过对象,不知道什么原因,俩人没有结婚。尹丽后来嫁给了一个司机,结婚没几个月司机车祸死了,尹丽也一直没有再婚。
  赵德民胸有成竹,带人去尹丽家的头一天,他看着尹丽锁门出去后翻墙进去,垃圾篓里有用过的避孕套,枕头上有男人的短发。走前赵德民带走了门顶上的钥匙,那时候经常有人会在门顶放一把备用钥匙。
  闪光灯在房间亮过的瞬间,付国强翻身,抽枪,瞄准,一套动作干净利索,哪怕是从一个女人的肚皮上翻起,哪怕他还是赤身裸体,这是名机敏如豹的刑警。衬衣雪白的赵德民唇角挂笑,看着付国强,一支乌黑的五四式手枪紧握在付国强手里,机头大张。尹丽尖叫一声后的房间格外安静,空气凝重。

2 轮回(2)
付国强是个聪明人,他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赵德民赤手空拳,略带嘲笑地看着他,旁边一个微微战抖的小青年拿个相机。
  “底片给我,我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可以开枪,不过你要好好想想怎么解释你在这里打死了我。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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