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戴左就受不了了,他一向自诩大宗师,这帮小子女娃不仅冷落他,还当着他面黏黏糊糊的。他此时已捏过净身诀,所以周身的焦黑早褪掉了,脸也干干净净的,但是一半的胡子仍旧挂在下巴上,还是有些滑稽。
刚刚他在裴华身后,看到颖木和他搂搂抱抱的,戴左心中大骂不知廉耻,世风日下。便吹着胡子走到颜暄和温涤尘这里,结果刚过来就看到这俩人一边欣赏月色,一边吐露心意。按捺下的愤愤又轰然被提了上来。
他在后面白了一眼戴左故意道:“颜女娃,我看你手上戴有灵犀戒,不知夫家是谁?”
温涤尘一惊,立刻往颜暄手指上看去,之前没有留意,只以为是普通的储物戒,此时神识一扫,只觉有另外一个男人气息萦绕不绝,才知晓是夫妻戒。他将此女视为双修对象,一时难以接受,呆愣住久久不言。
颜暄这次却是感谢戴左了,她笑笑道:“夫君无名小卒,戴前辈想必没有听过的。”
戴左一直被他们忽略,此时听颜暄叫他戴前辈,找回了一点面子,心中十分舒服,装模作样地捻着半截的胡须得意道:“我懂些观气术,刚看这灵犀戒的夫妻灵场,女娃相公可是会颇有些建树的,即便现在寂寂无名,将来也必有所成。”
颜暄心道他有没有所成跟我也没有关系,但还是客气道:“承您吉言。”
正当此时,裴华却突然“咦”了一声。
诸人立即转头,尚未开口,裴华已做噤声手势。只见他从戒指里飞快祭出数枚阵旗,在四周急速布置着,颜暄已看出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隐匿阵。他将众人都裹在里面,捏了口诀。随着口诀默念,四周灵场轻轻波动了一下,又恢复无声。
裴华仔细检查了一遍,方道:“这是个隐匿阵,外面暂时看不到我们,刚刚湖下面有动静,天地灵盘上显示灵物等阶不低,小心起见,我们先看看情况。”
如今众人已对他的能力没有任何怀疑,听罢慎重点头。
只见平静的湖面上忽而激射出数丈高的水花,一条巨大的白蛇从中飞出。那蛇在月光之下泛着淡淡的白光,如同神物。众人神识一扫,竟无从察觉,不知其修为深浅。它在湖面上自在地四下游走,却处处避着灵鹿,互不干扰。
约么游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又扎进水里,沉了进去。湖面又缓缓的恢复了平静,众人面面相觑。
待到了第二日,除了发现许多灵草,依然毫无所获。且这个地方一直是夜,那轮月亮亦从无起落。只是每隔一段时间,那蛇便会从水里跃出来,在湖面游走一番。然后又沉下去,如此反复。
这次已经是第五次了,这次那蛇刚沉下去。颜暄便道:“你们看水面,它似乎不是单纯的游玩,每次出来都会把浮萍等杂物吞噬殆尽。”
颖木道:“难道它以此为食?”
裴华微微眯起眼睛:“并非那么简单,周围漫山遍野的灵草它都弃之不顾。而且虽然无法察觉,但他等阶绝对不低,无需靠此果腹。”
诸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见一直沉默的江颀忽而抬头望天,继而整个人大骇。众人心中狐疑,也跟着抬头,却见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巨大的佛脸,扒开层层云彩,淡淡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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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明镜台(上)
那佛头金光满面,看起来颇为刺眼,在月色里显得尤为诡异,他叹了口气道:“汝等风尘仆仆,在吾识海之内亦不轻安,不如归去。”
他袖子一挥,一阵飓风扑面而来,众人避之不及,只觉周身一轻,飘了起来。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吹落到了湖里。巨大的水花四溅,湖面上的雪白灵鹿皆被惊的跳开。
诸人赶紧捏出轻身诀,欲图从跃出水面。只见湖底忽而冒出一股极大力量,接着,那条早已隐下去的白蛇冲天而起。
飓风和水浪的夹击将刚扑出水的众人又拍了下去。诸人都是修士,一时半刻不呼吸并不当紧。只是如今总算明白陷入危险之境。不说空中不知何等来历的巨佛,单单是这湖里的白蛇,都胜算无几。
颜暄被拍到湖底,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摇摇晃晃的一条蛇尾在不远处卷动,耳边尽是水浪的声音,她放出神识,听到湖面上似乎有颖木的尖叫和戴左的怒骂。蹙眉欲捏诀飞起,又被蛇尾一个激扫给拍了下来。如此三番四次,颜暄只觉得头晕目眩,十分难耐。
忽而水底一股巨大的吸力向她袭来,旋涡状的水浪卷着她往深处拉拽,颜暄心中一跳,立刻捏诀,欲图摆脱这莫名的力量,她将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刚要脱离此处,一股风浪又将她拍了一个打滚。
这次风浪里甚至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灵力,颜暄抵抗不得,哇的吐出血来,在水里冒出了一片血花。她双手疲软,再无力气挣扎,只随着水流被卷了进去,失去神识之前,似乎听到透过厚厚的湖水传过来裴华急切的呼喊:“暄姑娘——你在哪里?”
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颜暄眉毛轻轻皱起,睫毛抖动几下,睁开一条缝隙。却见是姬蔻蔻站在眼前,她一脸关切的笑道:“暄儿,你总算安全回来了。”
一百多年了,上次和姬蔻蔻分离,两人皆是生死关头。之后又有数次曲折劫难,九死一生,个中艰难,难以细说。这个世间,若说她真正感动之人便是姬蔻蔻了,此时乍然相见,听到她关切之语,心中酸涩,已呼出声来:“师父,你可还好?”
只是刚起身欲碰到她的手指,她的影像便消失无形。颜暄一愣,反应过来,刚刚一切皆是梦境。
她站了起来,四处打量,却见是一个湿漉漉的暗室,不知从何处传来滴答的水珠声,显得这里更为空旷。远处一盏孤灯寂寥的燃着。她脸色忽而又变得苍白无比。
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地方,这是她日夜受尽苦楚的炼狱,在这里她尝尽了世间最可怕的酷刑,附骨刺和摄魂法这几个字无论她何时想起来,都会觉得头痛欲裂,筋骨欲碎。她从刚刚温情的眼神瞬间转为冰冷的愤恨。
隐隐听到靠近的脚步声,然后是暗室的门轰然打开,她露出狠厉的笑容,剑诀一起,双剑便被她祭出,冲门口那两人刺去。两声极为凄厉的惨叫传了过来。那两个夜夜出现在她噩梦里的魔头终于被她斩杀。
她眉毛皱起,摇了摇头,似乎有谁在耳边低喃。
“暄姑娘?暄姑娘,快醒醒。”裴华的声音。
颜暄只觉得头痛无比,再次睁开眼,看到面前俊俏的男子,方恍然,原来是做了个梦中之梦。她举头四望,只见湖水已经平静起来,天空的佛脸也消失不在。颖木和温涤尘等人都在捏暖身诀烘干衣物,这才发现此刻身上正盖着裴华的外衣。
剑眉星目的男子头发尚有些湿漉漉的,冲她绽开温柔的笑颜道:“刚看到水面上冒出血花,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暄姑娘没事。”
她正想说什么,却听“轰”的一声!湖水又惊起骇浪,水里一条白蛇激飞出来,赤红的信子向她这边刺来。那威压极大,竟将她压的一时难以动作。她此时刚刚醒来,本就身体疲惫,便眼睁睁的看着那蛇的饕餮大口冲她张来。
她甚至连惊吓都来不及呼出,却见眼前白影一闪,裴华已快速出手将她抱起,飞到另外一侧。巨蛇速度如电,不过眨眼便追了上来,颖木等人早就吓得躲开甚远。
裴华横抱着她,又从戒指里祭出机甲出来,发出口令攻击。却都被那蛇咬的粉碎。尽管已经尽力拖延,双方实力悬殊,竟毫无作用。不过片刻,巨蛇便一口咬在了裴华肩膀之上,他手臂一松,差点把颜暄摔了下去。
颜暄知道这样躲是躲不了的,要用磁水隐匿之法,让此蛇无法察觉才行。她慌忙念动口诀,周身却难以调动任何一丝灵力。正当此时,那蛇又朝她咬了过来,她无法抵挡,脸色瞬间苍白。
只见一个手臂蓦地横挡过来,那蛇口一张,牢牢咬在了上面。正是裴华,他慌忙之下竟要用血肉之躯为她抵挡。
颜暄一惊,还未做反应,便被裴华远远抛了出去,大喝道:“暄姑娘快逃!”
刚说完忽而从戒指里祭出一枚物什,紧接着轰然一声,天地震颤!他竟和此蛇在炸裂声中化为靡粉!
颜暄跌落在草坪上,满脸不可置信。一片织霞锦的破碎布片随风拍到了她的脸上,她木然的拿了下来,怔怔的望着。就在刚刚,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了救她而死,她双眸里全是复杂的情绪。
那个刚开始遇到只是想骗些钱财的少年,有着她不知从何面对的深情,她不是不懂。不想懂,亦不愿懂。昔年少女懵懂,心仪齐川,自她毁容,那人便对她不管不问,甚至悔婚。
情之一物,可做此解?
裴华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她曾听过数次,之前只觉得烦躁和尴尬,此时心却忽而抽痛起来,莫可名状的难过与愧疚席卷蔓延,内心有什么东西悄然崩裂。
她不得不承认,她那近乎偏执的疏离与私欲,未见有所得,却绝对有所失。
大约有些东西,平日里总是静静的闪烁着光彩,却被她刻意深藏在心底桎梏里,只有遭受轰然倒塌的外力,她才愿意看上一眼。然而那时候,却只剩下一片废墟和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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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明镜台(下)
“醒了?”
温和如玉的声音。
颜暄皱眉,轻轻睁开眼。
头顶是刻着四季时景的八步床吊顶,窗外啾啾的雀鸣。不远处一个暖炉,四周散发出丝丝缕缕的药香。
她头脑昏昏沉沉,不禁自问,难道刚刚又是一个梦?
接二连三的梦境层层叠叠,她此时已经知道陷入一场受人操控的梦魇里,本应该焦急,惊惶,寻求破解。却在看到傅拾雪的那一刻,一切喧嚣的情绪顷刻安静了下来。
这里是北曲山,她已经看到傅拾雪站在床边,润泽又沁着清凉的眸子淡淡注视着她。这个人当然也是梦,但是,就让她做完这场梦吧。她心道。
大约这里,亦或是这个人,是她漫长修道路上唯一安心的所在。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傅拾雪已淡淡一笑:“月桂下的药酒好了。”
她一愣,虽明知是梦,仍旧忍不住接道:“这么快已经一百年了么?”
傅拾雪不置可否:“时间尽在酒里,你喝过便知。”
颜暄尚在琢磨他这句话。却见傅拾雪已转身推门而去,她也披衣立起,走至门口。发现外面大雪纷飞,四下里茫茫一片。他站在月桂下,本就发色浅淡,又一袭雪白儒衫,如今整个人全部融进雪景中,一时之间仿佛天地为衣,冰雪做骨,气质依旧宛若天成。
她不禁道:“时间既在酒里,你我又在哪里?”
他在月桂下回首望她,良久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醒了,这酒便喝不得了,回去吧。”声音渐渐远去,整个人也愈发融了风雪,最终消弭于刺眼的白光之中。
颜暄太阳穴一震刺痛,视线渐渐清晰。
一对金色的眼睛和她紧紧对视着,颜暄心中一跳,只见是天空那个巨大的佛脸。她这才反应过来,那里有什么湖中激斗,漩涡流水,亦没有姬蔻蔻,裴华,傅拾雪……这些都不过南柯一梦。
她盯着那佛脸,许久站起身来,周周正正的做了一揖:“今日造梦安心之恩,颜暄铭记。”
金色的巨大双眼依旧是淡淡的,只从口中传来似乎来自远古的苍凉语气:“汝在吾识海之内,吾之识海早已脱离吾身,自成天地,曰‘明镜台’。汝今造化,皆缘汝心,非吾之功。日后劫劫,勿忘心存明镜,尝自省之,而得轻安。”
金佛言罢,云彩又重重叠叠起来。将他遮掩殆尽。
颜暄心中惊雷,久久不语。
如果她猜的没错,刚刚所见之佛乃禅宗北派开山祖师大通禅师——神秀。不,确切说是神秀之神识之体。神秀便是作出那首著名佛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的高僧。
大通禅师神秀神识竟能自成天地,可见早已得道,颜暄心中震叹。传闻中的真佛之力也可管中窥豹了,她暗道。此地想必遗留了神秀一丝神念,而此湖便是其言语中的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可见那白蛇亦是神识所幻化,游走于湖中吞噬杂物,杂物亦非杂物,应是去除烦恼,洁身自省。
她扭头四望,只见裴华和温涤尘等人依旧仍在梦里。
四周静谧异常,巨大的圆月依旧搁浅了一半在湖面上,和倒影浑然一体。月色下的湖水泛出粼粼波光,淡白光泽的灵鹿灵活地在水面跳跃,划出一道道柔和的曲线。
她想通了一切,总算明白轻安菩提境的真谛,只打坐静默,等待诸人醒来。
最先醒的是裴华,他眼未睁,口中已唤道:“暄姑娘!”
待完全醒来,看到颜暄好好的坐在身边,方放下心来,口中低喃道:“幸好是梦……”
颜暄望着他,叹息一声。
她在神秀神识编织的梦中幡然醒悟,此时再面对他,所感已不同昨日。她展开温暖的笑容问道:“裴公子还好?”
缘浅情深,无以为报。那便君赠我美玉,报之以冰心吧。
裴华却久久凝视她的笑容,心中激动莫可名状。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她第一个有温度的语句。他已摇头道:“我没事,暄姑娘可还好?”
颜暄点了点头,她将刚刚关于神秀的猜测一一告诉他,裴华深以为然,只是俄顷皱眉道:“如果说白蛇是神秀神识幻化。那天地灵盘上显示的灵物到底是什么?”
两人都陷入沉思之中,继而飞快对视一眼,齐声道:“玉门!”
既然灵盘上有高阶灵物,可见是实体,必与玉门有关!
裴华已神色激动起来,他先后从戒指里召出数个奇形怪状的阵旗,将附近灵场调动起来,又在空中摆出算筹阵,默默衍算。颜暄退在一边,不愿扰了他。直到裴华小心翼翼将一切收了回去。
他望了过来,沉思道:“我已经确定了那东西的位置,暄姑娘在这里等着,我下去探一探。”
只是他刚站起身,颜暄便祭出法器站在他身边:“我跟你一起。”
她的双眸温和而坚定,裴华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二人先后跃入水中,沿着裴华所指方向游去,其他诸人仍在湖畔酣睡,微风吹动着四处白莹莹的灵草,一波一波,恍如呼吸。
神识之水如若无质,清冷明澈。尚未到达湖底,便看到巨大的白蛇盘在一个玉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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