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同样也把他罩住,不能自拔。
可是那边李福和唐肯。喜来锦的战团,正旗鼓相当,难分难舍,忽听此起彼落的一阵胡哨,三个人闪入了房屋。
这三人落地无声,但是神情都十分剽悍。
冷静稳重的剽悍。
浮躁威猛的剽悍。
豪勇机智的剽悍。
铁手一见他们三人,心里就几乎要发出一声浩叹:天亡我也!
这三人正是顾惜朝的三名亲信:剽悍中极有定力的霍乱步,剽悍中胆气过人的宋乱水,剽悍中反应奇快的冯乱虎!
这三人一到,唐肯、喜来锦等人就决不是他们的敌手。
冯乱虎、霍乱步、宋乱水一到,三人打了眼色,不去解李慧之困,不去相帮李福、反而向铁手逼了过去。
李福边战边怒道:“喂,你们快过来——”下面的话给喜来锦的刀风逼了回去。
霍乱步佯作问道:“你说甚么啊?”
李福刷刷刷一连几刀,逼开喜来锦,但因运刀不趁手,唐肯全力一刀砍下,李福用刀一格,刀被震飞,急得他大叫道:“快来收拾掉这些王八!”
霍乱步却道:“李家二兄弟,今日可立大功呀,差些没给我们撇后头去了。”
冯乱虎道:“幸好我们回转得快。”
宋乱水气呼呼地道:“帮你,不如去抓这天字第一号钦犯!”上前要拿铁手,唐肯怪叫一声,提刀赶了过来,李福少去唐肯这号拼死不要命的敌手,登时又可以勉强支持。
霍乱步向宋乱水道:“这人你打发掉吧。”宋乱水金瓜锤一提,拦住唐肯,斗了起来。
冯乱虎上前一步,欲抓铁手,霍乱步道:“夜长梦多,不如杀了省事!”
冯乱虎想了一想,道:“正合我意。”正要动手,忽然房门伊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其实那片“房门”,早已不能算是甚么房门,实在是因为早已被王命君撞烂,任何人随时都可以一步跨了进来,但那人依然用手推开房门,这才走进来,好似生恐用力太大,会使房门受损一般。
这人对这一片烂房门,就像在抚慰自己豢养的一只宠物一样。
这人竟是那名老掌柜。
他提着一盏油灯,老眼昏花似的照了照,道:“都不要打了。”他这句话说的有气无力。可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场中局势大变。
床底下、屋顶上。窗口外,楼板底,一时间,至少涌现了三十来人,这些人的身手武功,只怕每人都不在唐肯之下,而且动作迅速,配合无间。
这些人陡然涌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夹击,那不过片刻间,喜来锦和那五名衙差,全给制住。
李福大喜过望,以为帮手到来,讵料这三十多人中有一半一拥而上,擒住了他,余下十来人,团团围住冯乱虎、宋乱水和霍乱步。
“三乱”此惊非同小可,冯乱虎迎空连击三掌,老掌柜悠然道:“没有用的,我外面还有十几人,你们带来的官兵,全给制住了。”忽扬声叫道:“小盛子!”
外面闪进一人,正是那名小伙计“小盛子”,只见他向老掌柜恭恭敬敬的躬身道:“师父,三十四人,不多不少,全解决了。”
老掌柜银眉一蹙,似颇有隐忧:“没我下令之前,可不得杀伤人命。”
小盛子恭声道:“是。”
霍乱步眼见情形不妙,想向床上的铁手潜去,但老掌柜已点着烟杆,悠然立在铁手的床前。
霍乱步又惊又怒,实在想不出这儿个米斗大的小地方,竟会出来这号人物,历声道:
“阁下何人?!”
老掌柜没去应他,问小盛子道:“他老人家真的要来了?”
小盛子答:“马上就到了。”
老掌柜道:“这地方……?”
小盛子道:“马上要用。”小盛子只有在回答这两个问题时,跟先前恭谨的神态全然不同奇*书*电&子^书,反而有点像他在主持大局一般。
老掌柜用手指捏了捏花灰灰的胡梢,下了重大决心似的:“一并擒了!”
小盛子道:“是!”左拳右掌,急攻冯乱虎与霍乱步。
霍乱步和冯乱虎两人一个出拳,一个出掌,硬接小盛子这一拳一掌,其实是两人都不约而同,要试出这批人的门派来历。
霍乱步接的是拳,他是以拳对拳,两拳一撞,突然间,只觉右脚一麻;同时间,冯乱虎以掌接掌,只觉得掌心像给一只手指戳了一下似的,两人大吃一惊,同时想起江湖上一个极难缠的人——“韦鸭毛?!”
两人才叫出声,那三千余名武林高手,一齐出手,二十招后,寡不敌众,两人一齐被擒。
而宋乱水早已给老掌柜手上的烟杆封住了穴道。
霍乱步惊惶莫已,问;“你……韦鸭毛……?”
小盛子笑道:“我叫禹全盛,外号只有两个字,叫做‘冲锋’,我刚才那一套在武学上完全反其道而行之的武功:打敌人之手而伤敌人之腿,击敌人的掌实伤敌人以指的武功,全是我师父教的。”
他向老掌柜一引,道:“我的师父当然就是他。”
老掌柜又吸一口烟,道:“我就是韦鸭毛。”对禹全盛道:“还不快收拾,老人家就要来了!”这人说完,转身对铁手道:“对不起,铁二爷,连你也要委屈一下。”说着出手点了铁手的穴道。
铁手没有避开,也不想闪躲。
他非常清楚他此际的体力,要躲开普通人一击都不容易,何况这人是韦鸭毛。
韦鸭毛在三十年前就很有名,是出了名的义盗,不独做贼,这人七十二行行行都做过,从拾粪作肥料到街市卖花,他都沾过,到最后还当过官,据说给十七名著名的贪官一齐告他“贪赃在法”,他便弃官不做,当贼去了,近四、五年来,原本已销声匿迹,但他那一手“指东打西、出手打脚,打自己伤别人”的怪招,倒是称绝江湖,传诵一时。
而这三十几名武林人物,看他们的出手服装,有的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有的是绿林道上的好汉,有的是邪魔外道里的好手,没有几个是好惹的,然而都聚在这里,像正要而且正在合作完成一件重大的任务:
——等老人家来。
老人家是谁?
铁手从未见过,一个已经搅得一塌糊涂的场面,竞在三十几人的同心协力之下,全收拾得如此之快,在片刻间便把破洞铺上,地上扫干净。坏了的地方全修好了,一间房间回到原来的模样。
“不可以有破绽,”韦鸭毛这样吩咐道:“一点漏洞都不可以有。”
铁手不明白韦鸭毛究竟是站在哪一方?——为什么既要制住“三乱”及李氏兄弟,同样也制住自己、唐肯和喜来锦等人?
不过铁手知道韦鸭毛对自己应无恶意:至少,落在他手里,肯定会比落在“福慧双修”
那一干人好多了,至少,韦鸭毛在点他穴道的时候,下手非常之轻,落穴十分次要,让他可以在穴道受制后,依然可以把握时间,运气调息。
最后这些武林豪客把他们一一搬走,搬到房间底层的一个地窖去——他们最迟扶走的是铁手一一韦鸭毛还这样地问铁手:“我们要移走这几个人,可是又不想被“梦幻天罗”缠着,铁二爷是明眼人,也是明理人,可以告诉我个方法吗?”
铁手想也不想,即道:“只要拿着葫芦本身,人就会被扯动,跟着走。”
韦鸭毛笑了:“你有什么要求?”
铁手道:“不管这儿将发生什么事,我想留在这里。”
韦鸭毛双眉一皱,随后一扬,笑道:“不介意我先封了你的哑穴?”
铁手点点头。
韦鸭毛出手,就在这时,外面一声低呼:“老人家来了。”
第二十三章破城
进来的是一名蓝衫胖子。
韦鸭毛一见到他,神态变得十分恭谨,长揖道:“师兄。”
那胖子看来要比韦鸭毛年轻得多了,一张脸白得出奇,两道眉毛虽然疏淡,但高扬于额,只听他道:“都准备好了没有?”
韦鸭毛道:“准备好了。师兄知道他们一定会投宿这里?”
蓝衫胖子道:“他们投宿这里,原就是我安排的。”
韦鸭毛有点担忧地道:“却不知他们在仓促逃走之间,认不认得来这里的路?”
蓝衣胖子干笑一声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带的路?”
韦鸭毛道:“请教师兄。”
蓝衣胖子用他那又细又长的红舌尖迅速地舐了舐鼻尖上的细汗,道:“那浑身沾油的家伙!”
韦鸭毛一震,道:“尤知味?”
蓝袍胖子道:“这油泡的兔崽子跟咱们作对了十几年,这次倒是为了同一件事,联手在一起。”
韦鸭毛道:“尤知味也是维护威少商的么?息大娘可真有面子!”
那蓝衫胖子自然便是高鸡血,只听他道:“息大娘就是有办法,听说连赫连小妖也请动了。”
韦鸭毛搔搔后脑勺子,道:“赫连小妖跟威少商份属情敌,而今勇小妖救戚寨主,实是武林一大奇事。”
高鸡血道,“这都是息大娘穿的针,引的线。”
韦鸭毛道:“却不知官府方面是谁钉着息大娘和戚少商?”
高鸡血长叹道:“怕的就是——?”
忽听远处一阵犬鸣,高嗥低回,令人寒怖,韦鸭毛失声道:“来了。”
高鸡血小眼睛异常锐利,横扫了铁手一眼,道:“这人是……?”
韦鸭毛道:“他是铁手。”
高鸡血吃了一惊,道:“四大名捕中的铁二爷?!”
韦鸭毛道:“正是,不过他受了重伤,全身无法运劲,刚才来了一批人杀他拿他,六扇门的好汉看不过去,便出手护着他,现在全给我擒住了。”
高鸡血跌足道:“怎么惹了这么一桩烦事!”
韦鸭毛道:“也没法子,他们老在这里动手,我也一直压着不动,但怕误了大事,才出手放倒了他们。”
高鸡血有些疑虑的道:“铁手真的受伤如此之重?”
韦鸭毛道:“要是铁二爷能够出手,凭我又哪里能点得上他身上穴道?”
高鸡血皱眉道:“来抓他的是些什么人?”
韦鸭毛道:“铁爷闯的祸子似也不小,文张文大人的手下‘神慧双修’,顾惜朝顾大当家的亲信‘连云三乱”全到了,也全拿下了。”
高鸡血一怔道:“怎么跟抓拿戚少商的倒似一伙?”
“这倒奇了。”韦鸭毛道:“按照道理,应该是铁手追捕戚少商才是,怎么铁手反被这些人缉捕呢?”
“不管了,”高鸡血道:“这人,他……”
韦鸭毛道:“他说要留在这里。”
高鸡血道:“什么意思?”
这时,犬鸣声越发凄历,也更近了。
韦鸭毛道:“师兄,该怎么办?”
高鸡血道:“不管了,且照他的意思,先藏在壁柜里再说,总之,不要引威少商进入这间房便是了。”
韦鸭毛道:“好。”
正在这时,楼下已传来嘭嘭的敲门声,有人连声喊:“店家,店家!”
铁手听得出来,那正是戚少商的声音。
戚少商等人不是被困在碎云渊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个问题对于戚少商来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这像一个连场的恶梦,接踵而来,他刚自一场恶梦苏醒,却又跌入另一大场更凄惨可怖的恶梦里。
恶梦似永不完结。
他一直无法醒来。
唯一使他感到庆幸的是,这些恶梦里,都有息大娘在他身边。
就算在这些梦厌的至大惊恐里,只要他想起这一点,就充满了信心和勇气,去承受及反抗这些无常的恶运。
只是更使他遗恨的是:他曾立誓要一生一世保护的人,而今却要陪着他,历经一切流离苦难。
这苦难从她一见到他,便又重新开始。
那当然是在毁诺城里……
鲜于仇与冷呼儿率众攻打“毁诺城”,秦晚晴据地固守,全力反击,靠着机关和地利,鲜于仇和冷呼儿可以说是等于一头撞在墙上,头破血流,然而城墙屹然不倒。
顾惜朝并没有配合攻势。
他知道刘独峰怫然不悦。
不过刘独峰的样子也不像在生气,他只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仿佛料定鲜于仇等碰一鼻子灰撤退回来。
真正懊恼的是黄金鳞。
黄金鳞是官。
官最讲权。
冷呼儿和鲜于仇这下出击,等于不把他放在眼内。
若论官职,在这些人当中,黄金鳞的官阶最高。如论名望,尤其武林中和江湖上的声威,加上负责调训禁军保卫皇城的威望,自然是刘独峰最强。顾惜朝是傅丞相的义子,撇开他文官的调度,这两名将军此举攻城,最挂不住脸皮的反而是黄金鳞。
所以鲜于仇与冷呼儿攻城失败,无功而退,黄金鳞打从私心里最是高兴,所以他故意问:“两位将军真是神勇过人,不知道攻城攻得怎样了?”
鲜于仇黄眼一翻,重重哼了一声,他肩胛中了一箭,心中恚怒已极。
黄金鳞故意“哦”了一声,大惊小怪似的道:“鲜于将军伤得可不轻呀?为国尽忠,攻城杀敌,真教人钦佩!”
冷呼儿气呼呼地道:“他奶奶的,这些婆娘,可真狠辣得紧!”
黄金鳞道:“想两位骁勇善战,而今居然攻不下一个女人把守的毁诺城,实在是,实在是教人……”
鲜于仇一手把嵌在肉里的箭拔了出来,他身边的副将忙替他敷药,他也真是脸不改容,只是一张崩紧的黄脸,更加崩得发黄,像一张老树皮一般:“好,我们攻不下这座城,难道你黄大人就攻得下?”
黄金鳞笑嘻嘻的道:“我如果攻不下,就不去攻。”
鲜于仇听出他语气中的讥刺之意,冷笑道:“咱们受的是国家俸禄,怎么?有贼不抓,只待在这儿喝西北风就算!”
黄金鳞滑溜溜似的一笑。就像是做京戏时一个滑稽的表情:“我这是自量,攻不来的,就不攻,至于这座城,迟早得破。”
鲜于仇干笑一声,道:“怎么破,吹牛皮吹破?吹西北风吹破?还是黄大入请孟姜女来,用眼泪哭破毁诺城?”
黄金鳞摇手笑道:“不必,不必,有刘捕神在,再坚固的城墙,再复杂的机关,也一样守不住阵脚。
刘独峰微微笑着,此时他仍坐在滑竿上,一前一后留下的是廖六、蓝三两人。
鲜于仇横了刘独峰一眼,抑不住有些敌意流露:“只不过,刘捕神一直端坐在他的宝座上,似乎并未想舒动筋骨,这城又如何不攻自破。
刘独峰忽道:“这城已经破了。”
鲜于仇以为自己听错:“破了?”
刘独峰笑道:“周四已经把城中的机关要枢破坏无遗,李二已把这城里一切利用天然动力的机器不能运作,你想,这城还能守得住吗?
忽听轰隆连声,毁诺城绵延不绝的爆炸起来,雨石纷飞,墙崩垣倒,夹杂着不少女子的尖呼与哀号,鲜于仇与冷呼儿一时为之口定目呆。
刘独峰笑道:“对了,我忘了相告,云大已经在城里各处要塞,安装好了炸药,一旦引爆,就这样——”又听轰的一声,连城门也塌倒了下来,地为之动。
顾惜朝忽道:“不行。”
黄金鳞奇道:“莫非顾公子怜香惜玉起来了?”
顾惜朝道:“那后山的地道!”
刘独峰脸上稍现欣赏之色,道;“你忘了,我还有个张五。”
廖六接道:“有张五哥在,那地道现在想必已不是地道。”
蓝三笑道:“不如称作坟墓适恰一些。”
刘独峰道:“二位将军,现在正是你们报效国家,攻城掠地之时,何以还不动手?
刘独峰的话令人有一种无可拒抗的力量,鲜于仇和冷呼儿心里不甘,但却不得不服,这下子,顾惜朝。黄金鳞各率部下攻入城池,鲜于仇与冷呼儿自然也调集残兵,驱军人城。刘独峰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座位。
他眼看这些官兵们如强盗一般的奸淫杀戮,长叹一声,道:“看来,我又错了一次。”
蓝三道:“爷,这样一来,我们跟这些人的梁子定必结深了。”
廖六道:“这也没办法,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