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约有两万余人,当先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大字:岳!赵瑗等人无不大喜,心下却想:听说岳雷引兵北进,此时远在忻宁地界;岳雷其余兄弟远在云南,又尽皆年幼,却又从何处冒出这么一个岳家战将来?
这一路军马杀入立使形势易变,飞罴队在外围金军护卫之下虽不致以寡敌众,为生力军所欺,但先前以众凌寡之势却再难重见。赵仲谋遥见一将挺枪纵马,引数百军士急向赵瑗身侧赶到,护卫在赵、杨、卓三人身侧,正是承天寨下领兵大将施全!赵仲谋高叫道:“施大哥,幸好你及时赶到,要不然形势可就危险了!”心下大喜,暗想:“打着‘岳’家旗号,我倒是谁到了?原来是你这员岳家军中的老将!”施全一笑,说道:“秀王殿下为国御寇不远千里而来,我太行山承天寨人马近在只咫,又怎能不来?”言谈间连挑三员金兵。
杨泉见众军士皆是久历战阵的精兵,足堪与金军相匹敌,一时身侧再无金军滋挠,不由得精神大振,纵马疾向杰黛舒驰来,心想先前你有众军士相助,令我枪法未能尽得施展,在殿下面前大折威风,现在可要教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当下手中长枪疾探,红缨颤动之下,分袭对方咽喉、右肩、前胸、小腹四处要害。杰黛舒先前早知此人厉害,只是仗着众军士相助有恃无恐,这才敢与抵敌,此时见杨泉前来交战早已慌了手脚,勉强提戟来迎,却只在一合之间,便被杨泉一枪刺中咽喉,挑于马下。
两军大战之际,宋军以弱挡强原居劣势,被金军飞罴队一冲,更呈败相,此时得承天寨二万生力军相助,顿时与金军战了个旗鼓相当。赵瑗见两军交战多时,已尽皆疲惫,当下传令摇旗吹号,命高彦、徐逍两军合力出击,夹击金军两冀。一时东西两面伏军尽起,高彦、徐逍各引军马而来,一时烟尘蔽日,杀声震天。
赵仲谋此时已回到赵瑗身侧,立马遥望,但见东面高彦横枪纵马,引数万军士疾冲而至,尤如大江决堤;西面徐逍一马当先,身后数百队连环战马奔腾向前,势若五牛冲阵。金军激战多时,疲惫已极,此时猝遇强敌,慌乱之际更不知当如何抵敌,尽皆四散败逃,溃不成军,金军众将高声呼喝亦难制止。金兀朮见徐逍率连环战马而来,不由得大怒,心想:“当日在朱仙镇外,此人曾以一杆钩镰枪率五千军士将我苦心经营多年的连环战马举手破去,为此我军中再无一人敢提‘连环马’三字,不想这‘连环马’我军不敢再用,却被这小子用来攻打我军,真是岂有此理!”继而又想:“我早知此人智勇过人,若为宋军所用,必为大患,先前便曾命栖霞六虎半路截杀于他。不料此人福泽深厚,六虎认错了人,阴差阳错撞上了赵仲谋那小子,结果尽数毙于他双爪之下。此人当日不除,致有我军今日之难!”
思虑之间,金军便已大败,金兀朮眼见东侧高彦一军如虎入羊群锐不可挡,西面徐逍率数百队连环甲马在金军阵中往来冲杀,所向披靡挡者立毙,金军死伤过半,心知此战已绝无胜算,急命众将引军后撤。赵瑗见金军败退,心下大喜,传令全军追击。
宋军乘势掩杀,金军又大败一阵,急退至望岳山下。此时金兀朮身侧只剩下千余残兵,被高彦、徐逍二将率兵四面围住,再无脱身之路。金兀朮情急之下,欲作困兽之斗,亲提朱雀斧,纵马来敌高彦。高彦轻笑一声,拔开朱雀斧,举手间,连出八枪,金兀朮穷于招架之际,却见高彦长枪一记横扫,已将他头顶金盔打落。金军三员小将见主帅危急,忙纵马赶来相助,却被徐逍半路截住,一枪一个,尽皆挑下马来。
金兀朮浑身冷汗直流,见了高彦这般神鬼难测的枪法,更不知当如何招架?高彦想起先前他与戒明二人一路相逼,害得自己妻子自刎而死,唯一的幼子也差点离散,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得赵、卓二人相救,此时早不知埋骨何处了!念及前事,不由得心中激愤,出枪愈急。众人凝神注目之下,只见红缨闪动,高彦又是一枪疾探,径取对方咽喉、右胸、小腹三处要害,金兀朮朱雀斧回架,同时闪身疾躲,避过咽喉、小腹二处,眼见这右胸的一枪是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金兀朮正闭目待死,忽听“当”地一声轻响,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射在枪尖之上,将高彦这一枪荡了开去。
金兀朮、高彦二人急向来箭之处一看,却见徐逍立马提弓,微笑道:“高大哥,以小弟愚见,不如留下此人性命,待殿下发落吧?”高彦道:“徐兄弟说的是,是为兄僭越了!”当下长枪平伸在前,轻点在金兀朮右胸之上,凝枪不发。
高彦正欲叫军士将金兀朮拿下,忽见身前不远处军士纷纷趋退两旁,让出一条道路来,跟着便见赵瑗纵马与赵仲谋、卓清及杨泉、虞允文众将一起驰入。高彦道:“启禀殿下:末将幸不辱命,已擒得金兀朮在此,听凭殿下发落!”赵瑗纵马缓行数步,来到高彦身侧,凝目向金兀朮一望,只见这位金军统帅此时神情沮丧已极,头发散乱,早已不见了昔日威风八面的模样,心下略一沉思,说道:“高大哥,放了他。”众人一听,尤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齐向赵瑗投来疑问的目光。却听赵瑗说道:“今日且教大金国的平昌王爷见识见识我天朝上国的胸襟与胆略!”
众人一听,无不暗赞秀王胸襟广阔。高彦寻思:“平心而论,金兀朮实不愧是一位英雄,放眼当今天下也只有秀王殿下与韩、刘两位元帅等寥寥数人可与相比,休说他先前以寡敌众,席卷中华北国半壁江山的英雄旧事,单是千里求贤,南下招降自己一事,便足以令大宋历朝千百王侯黯然失色!若不是其人在金,各为其主之故,只怕自己早在他麾下听命调遣了。”继而又想:“先前只见殿下智谋过人、礼贤下士,不想其人之胸襟竟也如此广阔!看来我高彦还真是遇上百年难得的明主了!”
赵瑗长剑指处,众军士分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数尺宽的道路来,容他单骑通过。金兀朮满面羞惭,倒拖朱雀斧,低头纵马向北落荒而去。
赵瑗命人竖起降旗,金军但降者尽皆免死。重围之中,众金军早无斗志,又见元帅单骑落荒而逃,皆不愿再战,五千余人一齐弃械投降。赵瑗心想:“此战功得圆满,总算是为我大宋万千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当下留孙骥引三万余人受降,拔马便欲与众将南回。忽听远处一人大叫道:“金兀朮,看你往哪儿逃!”众人闻听,急向声音来处一齐望去。只见一骑自北向南飞驰而来,马上一将身村魁伟,面如黑炭,虬髯戟张,挥双锏截住金兀朮去路,口中大声呼喝,定要教金兀朮留下项上人头,才肯放他归去。赵仲谋与承天寨下众人一看,却不是牛皋又是何人?
原来牛皋自当日与赵仲谋分别,径往吉、衡、潭、鄂诸州“奉旨调兵”,却不料各处兵马早被赵瑗调用一空,任由牛皋手执“尚方宝剑”,也再调不得一兵一卒。牛皋无奈,也只能无功而返,心中打定主意,若是赵仲谋救不得岳经,自己不自量力,也定要前去相救,将一腔热血尽洒在沙场之上,也当可报答岳大哥的一番恩义了。于是牛皋由江州北上,径往濮陵城而来。不料到得长江南岸,却不见一条渡船,只听沿江百姓说起,南岸船只已被官兵征调一空。牛皋心急如焚,只得沿江西行,直行出百余里,才寻得一条渔船,渡过了长江。牛皋由西向东疾纵马向濮陵而去,也正为此,才不曾与赵瑗大军相遇。牛皋赶到濮陵城中,但见城门大开,城内城外空无一人,不知战事如何,不由得心急如焚,便即循迹向南而来,不想却在此处遇上了金兀朮,却又哪里知道这位昔时威风八面的金军统帅,竟是被擒之后为秀王放回的败军之将。
金兀朮与岳飞争战半生,又怎能不识他帐下的黑面老牛皋,此时狭路相逢,被牛皋提锏拦住去路,不由得大怒,大叫道:“牛皋,连你也来欺我!”急提朱雀斧来迎,心道:“我敌过不赵仲谋、高彦、徐逍等大将,难道还敌不过你这无能之辈么?”挥斧急向牛皋头顶砍落。牛皋提锏架开朱雀斧,与金兀朮战在一处。
赵瑗急拔马赶来,身后赵仲谋、卓清、高彦、徐逍诸人一齐纵马跟上,承天寨施全、吉青等人担心牛皋安危,也慌忙催马赶来。遥望牛皋与金兀朮锏来斧往,已战了四十余合。金兀朮武艺原效牛皋为高,不须多时便能将牛皋战败,但他先前与高彦激战多时,竭尽全力,此时再战,已渐感不支,却正与牛皋战了个旗鼓相当。又战了三四回合,牛皋见金兀朮出斧渐趋无力,心中大喜,右手镔铁锏猛力前伸,使一招“单鞭夺槊”,疾来夺金兀朮手中朱雀斧。这招“单鞭夺槊”原是唐朝开国大将尉迟恭的成名绝技,尉迟恭曾以此招在洛阳城外夺过王世充帐下大将单雄信手中的长槊,临阵交锋百试不爽,端是厉害无比。此招若是由赵仲谋、高彦等人使来,自能将金兀朮手中朱雀斧信手夺来,但牛皋武艺不济,只夺到一半,这招“单鞭夺槊”的猛劲便为金兀朮化解。牛皋眼见功败垂成,索性弃了左手铁锏,一把抓住斧头铁杆,用力回夺。
力拼之下,二人一齐掉下马来,手中的镔铁锏和朱雀斧也已不知到了何处。牛皋眼见金兀朮便落在自己身侧,趁势一个翻身,骑在了他的背上,大喜之下,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金兀朮,你也有被我擒住之日么!”金兀朮回过头来,见牛皋正骑在自己背上,不由得又羞又恼,双目圆睁,大吼一声:“气死我了!”急喷出数口鲜血,就此死去。牛皋见今日终得替岳大哥报他,欣喜已极,又是一阵大笑,不想他十数日奔波再加上适才这一番大战,也已疲累至极,大喜之下一口气接不上来,竟笑死于金兀朮背上。
待得赵瑗与赵仲谋等人赶到,已不见了二人声息。赵仲谋见牛皋虽死,却尤自骑坐在金兀朮背上,神情欣喜无限,心道:“牛叔叔能擒得金兀朮告慰岳叔叔在天之灵,虽死却也足以无憾了!”众人默然,似乎都在感念英雄之逝,竟会如此突然,唯有施全、吉青诸将一齐放声大哭。
赵瑗敬金兀朮也是位英雄人物,当下传令,命孙骥选一百降兵将金兀朮尸首送回金都会宁府;又命施全、吉青二人将牛皋好生收殓,大军南归之日,将其葬于西湖岳飞坟墓之侧。赵瑗传令方毕,忽见一骑由北飞奔而来,驰到近前,翻身下马,向赵瑗禀报道:“启禀殿下:岳雷将军率承天寨、八字军两路军马一万余人北进破敌,九战九捷,直打得金人溃不成军。金主震惊,连夜急调东西二路十余万军马回兵自救,因此东西韩、刘两位元帅处形势顿缓。岳雷将军见金人撤军,当即也收兵南回,来与殿下汇合。”众人闻报,尽皆大喜。赵瑗点点头,让来人退下,心想:“我只道自己今日以寡敌众,建立殊勋,已是少有的佳绩了,不想岳雷以一万之众,竟也能力克强敌,成此不世之奇功,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当下命军士伐木造船,准备南归。
三日后,船只齐备,赵瑗正欲率军渡江南归,忽见一队人马自西面承天寨中而来,约有数万军士,迎面挡住南归大军,拜伏于赵瑗马前。赵瑗与赵仲谋等人一看,原来是施全、吉青二将与承天寨下众岳家军弟兄。只听施全说道:“岳元帅一生精忠报国,功勋卓著,为当世英雄所共仰,不想却被奸臣诬陷,蒙冤不白,含恨而终。我等素闻殿下英明,肯请殿下千万为我家元帅申冤!”身后吉青与众军士们一齐叫道:“肯请殿下申冤!肯请殿下申冤!”
赵瑗仰天不语,回想起岳飞一生的功绩,却也不禁为英雄早逝、含冤不白而慨叹,寻思:“岳飞之忠义人所共鉴,我若能为其申冤,又何劳你等多语?只是我现今初登太子之位,势单力薄、立足未稳,尚不足与秦桧、张俊、万俟卨等奸臣相抗,替岳飞洗雪陈冤一事,实是有心无力,但此事又当如何说与众人知晓?”眼见身前承天寨下众军士大战之后人人带伤,却丝毫不以自身伤痛为忧,拜伏于地,只欲求自己金口一诺,为岳元帅昭雪陈冤,一时少年意气徒生,伸手从箭壶中取出一支长箭,催马上前两步,向众人大声说道:“岳飞元帅一生精忠报国、天人共鉴,便算今日无你等相求,本王他日也定要为之申冤。我赵瑗今日折箭为誓,待本王登基之后,必为岳飞一案平反昭雪,千秋青史之下,还岳元帅一个精忠报国之名!”言罢,将手中箭杆折为两断。众人大喜,连呼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赵仲谋不禁心想:“岳叔叔一案既得殿下金口承诺,秦桧、张俊、万俟卨、罗汝揖四人自也难得善终,我也不须再费心谋划行刺了,且让四人多活几日,待殿下大权在握,为岳叔叔翻案之时,还须从这些奸佞口中寻出那些莫须有的罪责,究竟从何而来?好教天下百姓完完全全地知晓,这些奸佞小人又是如何迫害这大宋半壁江山的邦国柱石的!”施全、吉青二将随即引众军士趋势退两边,让出一条十数丈宽的大道,容秀王大军通过。
不一日,秀王大军便即渡过了长江,南下还军吉、衡、潭、鄂诸州。赵仲谋欲与卓清东行,径来与赵瑗作别。赵瑗心知二人两情缱绻,置身于大军之中未免有所不便,当下也不强留,与高彦、徐逍二将一起,将二人送出十里之外,并命虞允文准备船只,送二人渡过双柳河。临行之际,赵仲谋向赵瑗说道:“望殿下善自珍重,万民之望可全在殿下你一人身上了!”赵瑗点头答应了,说道:“大哥与卓姐姐几时若是成婚,千万叫人捎个信过来,好教小弟与二位大哥也代为欢喜一番。”赵仲谋微红着脸点点头,向高彦、徐逍二人道:“望二位将军善事殿下,成不世之功!”二人一齐答应。五人这才依依作别,各分东西而去。
虞允文将二人送过双柳河,正欲作别,赵仲谋忽想起一事,说道:“虞兄弟,四川成都武侯祠西侧眠龙山上,有一块石碑,叫做尽瘁碑,碑下埋有一只铁匣,匣中所藏,乃是三国时蜀汉丞相诸葛亮所写一部兵书,名为《诸葛兵略》。想当年诸葛武侯东联北拒,六出七擒,兵威之盛几无敌手,他所撰写的兵法,想来对后人用兵,当也深有教益,虞兄弟几时若得闲暇,可去到成都,将兵法取出,细心研读,他日必有用武之地。”虞允文闻言大喜,说道:“小弟记下了,谢赵大哥指点!”继而又问道:“只是三国至今已近千年,赵大哥却又何以得知?”赵仲谋微微一笑,正待作答,虞允文忽悟道:“难道是赵大哥祖传沸血神兵上所载?”赵仲谋点点头,赞道:“虞兄弟果然聪明!”后来,虞允文承《诸葛兵略》之教,果然建立殊勋,采石一战,以二万弱旅独退金军二十倍之众,直连金主完颜亮都为乱军所杀,金国由此国力渐衰,再不敢虎视南朝。当下,虞允文辞别二人,径回宋军大营。
紫燕马一阵急驰,来到数十里外的一座树林之中。赵、卓二人下马小歇,各自倚树互望。相逢数日,二人直至这一刻方才有此凝神互望,含情自达的时候。此时看来,赵仲谋只觉意中之人容色之娇丽未减昔日,而经过这一年多岩洞幽居的生活之后,于其颜神之间更增添了一番凝重沉静之美,与昔日虽略有不同,却也更显露出女儿家日渐成熟的风韵;而在卓清眼中,赵仲谋容颜俊美虽一如往昔,但先前眉宇之间温文儒雅的才气,此时已只留下了淡淡的影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