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怪黑大汉跟那五、六个,弱了“大刀会”名头,灭了“大刀会”威风。
黑大汉跟那五、六个惶恐不安,低下了头。
魁伟老者精光闪射的两眼又望关山月,说了话:“‘大刀会’可不都是像他几个这样的。”
这是说“大刀会”不是没有能人,不是没有好手,关山月不见得拦得住。
关山月道:“这不是我要见贵会会主的目的。”
这是说他并不打算以武相向,逼迫“大刀会”停止这项行动。
魁伟老者道:“那你要见我家会主的目的是什么?”
关山月道:“我要劝说贵会会主停止这项行动。”
魁伟老者道:“你认为我家会主会听你的?”
关山月道:“能领袖‘大刀会’,应该英明,具大智慧,应该会听我劝。”
魁伟老者道:“我家会主当然英明,具大智慧,可是这是‘大刀会’的事,我家会主不见得会听你的。”
关山月道:“我已经说过了,事关整个匡复实力之增减,就不只是‘大刀会’的事了。”
魁伟老者道:“各匡复组织间,一向互不干涉,你凭什么干涉‘大刀会’的事?”
关山月道:“坏就坏在这儿,各匡复组织不能结为一体,彼此间一向不联络,不支援,各行其事,所以不能成大事,反而容易遭人各个击破。”
魁伟老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凭什么?”
关山月道:“我就是我,我就凭我。”
魁伟老者道:“要是我家会主不愿停止这项行动……”
关山月道:“那我只好以贵会会主胁迫你‘大刀会’听我的,为‘大刀会’也为整个匡复实力,我不得已。”
魁伟老者道:“我说过,‘大刀会’可不都是像他几个这样的。”
关山月道:“那就要试试才知道了。”
魁伟老者脸色微变,要再说。
黑衣姑娘突然说了话,人冷若冰霜,话声也冰冷:“你很会说话。”
黑衣姑娘一说话,魁伟老者立即闭口不言。
关山月道:“我说的话无关会不会说话,我说的是实话。”
黑衣姑娘道:“以我看,‘大刀会’对你,似乎不能以武相向。”
关山月道:“芳驾是说……”
他一时还真不明白黑衣姑娘怎么会这样说。
黑衣姑娘道:“你口口声声是为‘大刀会’,为整个匡复实力,为大局,‘大刀会’怎么能对你以武相向?”
谁会说话?她才会说话。
关山月道:“芳驾说我会说话,看来芳驾才是真正会说话。”
黑衣姑娘道:“以我看,‘大刀会’似乎也不能不听你的。”
关山月道:“是么?”
黑衣姑娘道:“‘大刀会’要是不听你的,就是不明大义了。”
关山月道:“以‘大刀会’的名声,它应该是一个明大义,知事理,晓利害的组织,‘大刀会’的会主,也应该是位雄才大略,具大智慧的领袖,不应该带着他‘大刀会’的人逞血气之勇,做无谓的牺牲。”
黑衣姑娘道:“你比我会说话,比我厉害多了。”
关山月道:“我是实话实说,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黑衣姑娘道:“你这是骂人不带脏字儿,事实上我‘大刀会’已经来到了此地。”
关山月道:“那没有什么,圣贤也会犯错,只要能及时醒悟,立即停止这项行动,仍然不失为明大义,具大智慧。”
黑衣姑娘道:“你占住了一个‘大义’,又占住了一个‘大局’,‘大刀会’不能对你以武相向,但是‘大刀会’可以跟你辩理,应该可以吧?”
关山月道:“当然可以,我也不愿以武相向,那是不得已,只是,‘大刀会’要是辩不过这个理呢?”
黑衣姑娘道:“‘大刀会’听你的,立即停止这项行动,辩不过这个理的要是你呢?”
关山月道:“我立即收手离去,不再管‘大刀会’这项行动。”
黑衣姑娘道:“君子一言?”
关山月道:“芳驾放心,我一向说话算话,只是,芳驾……”
黑衣姑娘道:“我也一向说话算话。”
关山月道:“芳驾做得了这个主?”
这是试探黑衣姑娘究竟是不是“大刀会”的会主。
黑衣姑娘道:“我要是做不了这个主,‘大刀会’就没人做得了这个主了。”
看来……
关山月再求证:“莫非芳驾就是‘大刀会’的会主?”
黑衣姑娘道:“正是!”
证实了!
关山月道:“我没想到,‘大刀会’的会主竟是位姑娘。”
黑衣姑娘道:“姑娘怎么了?难道女子就不能领袖群雄,致力匡复?打古至今,多少能臣良将,英雄豪杰,是红粉班中,蛾眉队里人!”
关山月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黑衣姑娘道:“我没那么多工夫,也没那么好心情,跟你扯题外话,你刚才说,我‘大刀会’是逞血气之勇,做无谓的牺牲?”
关山月道:“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不智之举,就是逞血气之勇,做无谓的牺牲。”
黑衣姑娘道:“匡复义举,有多少是知可为而为的?又有多少不是无谓的牺牲?”
关山月道:“那就是徒逞血气之勇,是错误,是不智,整个匡复实力折损多少?从今后再不能,就从‘大刀会’做起。”
黑衣姑娘道:“就从‘大刀会’做起?”
关山月道:“因为‘大刀会’的会主明大义,具大智慧,也因为我知道了,我碰上了。”
黑衣姑娘道:“你不会不知道,匡复义举不会没有牺牲,也不能没有牺牲。”
关山月道:“我知道,只是,那要该牺牲,牺牲得要有价值:明知不可为而为,一如飞蛾扑火,螳臂挡车,不该牺牲,不能牺牲!”
黑衣姑娘道:“虏主出禁宫,离京城,远来‘热河’打围,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关山月道:“贵会想得到的,虏朝也想得到,任何人都想得到,这就不是机会了。”
黑衣姑娘道:“我知道,可是总得有人试,总得有人动。”
关山月道:“匡复组织不止一个,为什么只‘大刀会’试?为什么只‘大刀会’动?”
黑衣姑娘沉默了一下:“因为‘大刀会’除了公仇之外,还有私恨。”
关山月道:“私恨?”
黑衣姑娘一双美目中闪现懔人寒芒,娇靥更见冰冷:“闲为虏贼残杀了我的父母。”
关山月道:“恕我直言一句,那是芳驾的私恨,不是‘大刀会’的私恨。”
黑衣姑娘道:“你是说,我不该拿‘大刀会’弟兄的牺牲,来雪我个人的私恨?”
关山月这:“我就是这个意思。”
黑衣姑娘道:“‘大刀会’的人都是跟了先父多年的老人,我的私恨就是‘大刀会’的私恨。”
那一直没说话的清瘦老者突然说了话:“不错!”
关山月道:“这位是……”
黑衣姑娘道:“我‘大刀会’的‘总护法’。”
“总护法”位高权重,仅次于会主,他说的话应该能代表“大刀会”所有的人。
关山月道:“‘大刀会’人个个忠义过天,令人敬佩;只是,‘大刀会’所有的弟兄可以这样,芳驾不能这样,更不能!”
黑衣姑娘道:“我懂你的意思,只是……”
关山月道:“还有,芳驾,人人也都有私恨,只是,不能因为私恨而不顾公仇。”
黑衣姑娘道:“我就是公仇私恨一起雪报,怎么能说我因为私恨,不顾公仇?”
关山月道:“芳驾,做这么大无谓牺牲,折损整个匡复实力,不是因私恨不顾公仇是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恐怕芳驾不但报不了公仇,也雪不了私恨。”
黑衣姑娘道:“你为什么老长虏贼志气,灭我‘大刀会’威风?”
关山月道:“芳驾想得到的,虏贼也想得到;要是没有十成把握,虏贼不会来‘热河’打围。虏贼有十成把握,敢问芳驾又有几成把握?”
黑衣姑娘道:“匡复义举要是都有十成把握,大事早成了。”
这是说她没有十成把握。
关山月道:“是不错,匡复义举要是都有十成把握,大事早成了;每次行动都没有十成把握,但绝不是逞血气之勇,明知不可为而为。”
黑衣姑娘道:“明知不可为而为,或许会大牺牲,但也有成功之可能;要是明知不可为而不为,不就连成功的希望都没有了么?”
关山月道:“芳驾,纵然能侥幸成功,私恨可雪,于我大汉世胄,先朝遗民的公仇何补?”
黑衣姑娘目光一凝:“刺杀虏贼贼首,于我大汉世胄,先朝遗民的公仇无补?”
关山月道:“刺杀虏贼贼首,难道虏贼就后继无人了么?刺杀虏贼贼首,难道就光复神州、还我山河了么?”
黑衣姑娘没有马上答话,沉默了一下才道:“然则,匡复大业究竟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关山月道:“匡复大业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众皆周知,芳驾不会不知道;但要不逞血气之勇,谋定而后动,至少要有几成把握,尽量少牺牲,最好没有牺牲。”
黑衣姑娘又沉默了一下,道:“要是依你看,恐伯是我词穷理亏了!”
这似乎是……
关山月道:“芳驾词未必穷,至于理亏不亏,芳驾具大智慧,还请自思自量。”
黑衣姑娘道:“你这是说我强词夺理,没理还要辩三分?”
关山月道:“这我不敢。”
黑衣姑娘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都敢独自一个人来拦我‘大刀会’!不过,以你的一身所学,敢独自一个来拦我‘大刀会’,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关山月道:“我在乎的不是我一己的福祸安危,我为的是整个匡复实力。”
还真是,否则他不会宁耽误他那么急要的蒙古行。
黑衣姑娘深深一眼,道:“我绝对相信,你是我大汉世胄,先朝遗民里的一位。”
关山月道:“事实如此,但我还是要谢谢芳驾的相信。”
黑衣姑娘道:“只是,我不知道我大汉世胄,先朝遗民里,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一位?”
这似乎是……
关山月道:“以我的年岁,芳驾应该知道,我早就在大汉世胄,先朝遗民之中,只是一直藉藉无名,不为人知。”
黑衣姑娘道:“你不肯示人姓名,当然一直藉藉无名,不为人知。”
她可找到机会,给了关山月一下了。
关山月没说话。
是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也是不想多说什么。
黑衣姑娘一双清澈、深邃目光凝望关山月,虽然仍带冷意,但柔和多了,又道:“你似乎不想出名。”
关山月道:“出名与否,对我无关紧要。”
黑衣姑娘道:“为什么?”
关山月道:“人各有志。”
黑衣姑娘道:“行走江湖,人人都想扬名立万,你怎么……”
关山月道:“我行走江湖,不是为行走江湖。”
黑衣姑娘美目中异采一闪:“好一个行走江湖不是为行走江湖,我明白了,不敢再问。关于辩这个理,我已词穷理亏,不敢再强词夺理,我也不是强词夺理的人;身为‘大刀会’会主,不能不重然诺,‘大刀会’听你的,就此停止这项行动。”
“大刀会”听关山月的,其实不就是她听关山月的?
她为什么不说她听关山月的?
关山月没有多想,甚至连想都没有想,他抱了拳:“芳驾英明,不愧是‘大刀会’会主,令人敬佩,我也为整个匡复实力谢谢芳驾,告辞!”
话落,穿林而去,快捷如电。
黑衣姑娘望关山月逝去处,娇靥上的神色有点异样,喃喃的说了句:“令人敬佩的是你,‘大刀会’该谢谢你!”
关山月回到了“古北口”外那处山沟里。
他不是在灰衣老者的帐蓬前现身,而是在山沟口现身,走进山沟。
这是对“大刀会”跟灰衣老者客气。
当然有人马上看见了关山月,也马上进帐蓬禀报。
帐蓬里迎出了灰衣老者。
关山月虽是走进山沟,可是步履之间北常人快得多,转眼已到了灰衣老者的帐蓬……
灰衣老者迎着关山月,一抱拳,头一句话就说:“多谢朋友抬举。”
灰衣老者是个明白人。
关山月也抱双拳:“不敢。”
灰衣老者这才抬手肃客。
关山月却没动,道:“不打扰了,我来取座骑赶路。”
灰衣老者没有多让,立即命人去牵关山月那匹蒙古马,然后道:“朋友辛苦。”
关山月道:“你老好说。”
灰衣老者道:“找到本会那些人了么?”
关山月道:“承蒙你老赐告,找到了。”
灰衣老者道:“见着我家会主了么?”
关山月道:“见着了。”
灰衣老者道:“拦住我家会主了么?”
关山月道:“贵会会主深明大义,具大智慧,令人敬佩。”
这就够了!
灰衣老者没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名大汉牵着关山月的蒙古马来到。
关山月称谢接过缰绳。
那名大汉向灰衣老者道:“禀右护法,总巡察要见见这位朋友。”
灰衣老者道:“总巡察现在……”
只听一个低沉话声传到:“右老,我来了。”
关山月循声望,只见一个白衣汉子快步走到。
白衣汉子,中年,身材顽长,白面无须,长眉细目,胆鼻方口,称得上是位俊人物,一袭白衣,也显露几分潇洒。
总巡察,在“大刀会”的地位可想而知。
这么一个地位的人物,一身所学也可想而知。
灰衣老者迎上一步:“总巡察还在病中,怎么出来走动了。”
病中?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不像。
白衣俊人物道:“不碍事,已经好多了,听说有这么一位朋友,也不能不见了。”
原来已经好多了。
也是,要不步履怎么能这么轻捷?
随着这句话,白衣俊人物的一双目光望向关山月,锐利逼人,病真已经好了。
灰衣老者道:“就是这位。”
白灰俊人物向着关山月说了话:“听说朋友不愿示人姓名,也不愿示人来路。”
似乎不大有礼,有点傲慢。
也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刀会”的总巡察,难免有几分傲气。
关山月淡然道:“藉藉无名,说了人也不知道,跟不说一样,不说也罢。”
白衣俊人物道:“那我只有也以朋友相称了。”
关山月道:“称呼无关紧要,总巡察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白衣俊人物道:“朋友倒是个相当随和的人。”
关山月道:“总巡察抬举,能见着总巡察,是我的荣宠,我有急要事在身,还要赶路,不多打扰了,告辞!”
不知道怎么回事,关山月第一眼就不大喜欢这个人,再加上这个人不大有礼、傲慢,他更不想跟这个人多说话。
话落,一抱拳,拉马要走。
白衣俊人物说了话:“朋友可否再耽误片刻?”
关山月不好非走,收势停住:“总巡察还有教言?”
白衣俊人物道:“我正有事请教。”
关山月道:“不敢,总巡察请说。”
白衣俊人物道:“我听右老说,朋友只是路过‘热河’?”
关山月道:“正是。”
白衣俊人物道:“如今又听朋友说,有急要事要赶路;心中很是不安,为‘大刀会’事耽误朋友行程。”
关山月没让他说下去,截口道:“总巡察千万不要这么说,事有轻重缓急,贵会这项行动,关系整个匡复实力,何等急要,就算我的行程有所耽误,也是应该,而且值得。”
白衣俊人物深深一眼,道:“朋友为匡复大局,不惜耽误自己的要事,令人敬佩。敢问朋友为什么要阻拦‘大刀会’这项行动。”
关山月道:“我的理由先前已尽奉知贵会右护法,想必贵会右护法已经告知总巡察。”
他不想再说了。
白衣俊人物没说灰衣老者是不是已经告诉他了,他问了别的:“也听右老说,朋友赶去找本会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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