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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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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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净汉子一条命保住了。

关山月说了话:“我这不是为你,我这是为令尊跟姜家!”

高梅、姜四海、芸姑,这才叫出了声。

白净汉子砰然跪倒,嘶声悲呼:“爹,我错了!”

他趴伏在船板上,浑身剧颤。

姜四海、芸姑父女同声叫:“恩人!”

父女俩身躯一矮,也要跪倒。

救回了姜家一个儿子,而且是独生子,不是恩情更大?该叫“恩人”,该拜倒。

但是,关山月抬双手道:“老人家是要我跟高姑娘打扰些时候,还是要我跟高姑娘这就告辞?”父女俩谁都没能拜倒。

姜四海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恩人……”

关山月道:“老人家改改称呼,行么?”

姜四海道:“阁下……”

关山月又截了口:“老人家是不是该让我跟高姑娘厅里坐了?”

他这是让姜四海什么都不要说。

姜四海举手拭泪,道:“老朽什么也不说了,阁下,梅姑娘,请!”

他抬手让客!

芸姑没哭,也什么都没说,可是一双杏眼紧盯着关山月,神情异样。

关山月脚下仍没动,转望仍趴伏在船板上的白净汉子,道:“兄弟,咱们是友非敌,仇恨也一笔勾销了,也进来坐坐,说说话吧!”

白净汉子猛然站起,脸上布满了泪渍,神情肃穆:“关大哥,我也什么都不说了。”

关山月道:“本来就什么都不必说。”

姜四海叱道:“你怎么能叫关大哥?”

关山月道:“老人家认为该怎么叫?我又要问了,老人家是要我跟高姑娘打扰些时候,还是……”

姜四海叫:“阁下……”

关山月道:“老人家,我可是说真的。”

姜四海忙改口,也又抬手:“请,请!”

显然,他是不敢不听关山月的。

芸姑仍然没说话,异样神情也不见了。

进入船舱,两位贵客一位是恩人,一位是恩人之女,姜四海要让关山月跟高梅上座,他带着一双儿女在下座静陪。

关山月跟高梅都不肯,关山月要姜四海不要把他跟高梅,一个当恩人,一个当恩人之女,连想都不要想;要姜四海把他俩当朋友,当晚辈,一切也都照对朋友,对晚辈这么来,否则他跟高梅还是要马上告辞,一刻也不再多留,这才使得姜四海再度抬手让客,分客主落了座,白净汉子跟芸姑则在下首作陪。

坐定,刚才取来钢刀的那名黑壮汉子献上香茗,他见过关山月的所学了,也知道关山月对姜家做了什么,对两位贵客恭恭敬敬,对关山月特别恭敬。

等黑壮汉子退出去了,姜四海才说了话,免不了也是既恭敬又小心:“梅姑娘叫阁下关大哥?”

他这是问关山月姓什么。

关山月道:“我姓关,关山月。”

姜四海一指白净汉子:“他叫姜明。”

关山月道:“明兄弟。”

白净汉子姜明这时候跟先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他欠了个身:“关大哥。”

姜四海指芸姑:“她叫姜芸。”

关山月道:“芸姑娘。”

芸姑站起身浅施了一礼,也叫了声:“关大哥。”

关山月也站起身答了一礼。

对姑娘家,关山月很客气。

姜四海真怕关山月跟高梅走,没敢再说什么,他转望高梅,还没说话,高梅已经站了起来,“姜叔叔”,“明大哥”,“芸姊姊”一一先见了礼,姜家三口连忙还礼,等坐定之后,姜四海才又对高梅说了话:“梅姑娘怎么出了这趟门?一个人?”

高梅没说实话,她说奉父命只身赴“广东”办事,在“广东”结识了关大哥,事了回家,关大哥送她返“江南”,路过“江西”。

姜四海又跟关山月说了话;他问了些想知道的,关山月的出身,来历,关山月是恩人,又不熟,姜四海问话有分寸,不深问,甚至连“南昌王”府的事都没提。

关山月也没说实话,他不能说实话。

之后,姜四海把他自己跟他这个家,告诉了关山月跟高梅。

他这个家,只眼前这三口,老妻已然过世,那些黑壮汉子都是他手下的弟兄。

靠水吃水,他在“鄱阳湖”讨的生活沾个渔字。他不打鱼,只是把“鄱阳湖”渔民打的鱼运到远近去卖,按斤两抽成,他担保鱼卖得出,而且卖好价,同时也卫护”鄱阳湖”的所有渔民。

他为人诚信,讲义气,远近人头熟,结交遍及官府,江湖道,因之多少年来一直平安无事,就这么过来了。

仅凭他一家三口,儿子姜明原还多时不在家,加上人不算多的手下弟兄,不容易,要不是为人好,结交广,是绝对办下到的。

对姜四海有了认识,关山月跟高梅都暗暗敬佩。

话说得差不多了,时候也下早了,关山月打算告辞。

关山月打算告辞,高梅当然是关大哥说什么是什么。

所谓时候不早,是说已近中午,饭时到了,哪个做主人的也不会让客人这时候走,何况一个是恩人,一个是恩人之女!

姜四海、姜明父子俩留关山月;芸姑留高梅,说什么也不让走。

不只是要尽地主之谊,留一顿饭,让关山月跟高梅好好品尝品尝“鄱阳湖”的湖鲜,还要留关山月跟高梅往上一宿,领略领略船上住的感受。

高梅虽然自小亲水,会水,却从没有在船上住过,何况关山月!再加上“鄱阳湖”的湖鲜,尤其是主人一家三口的真诚与盛情,关山月跟高梅留下了。

两顿盛宴,关山月、高梅尝到了“鄱阳湖”湖鲜之美。入夜,也领略到了轻风徐来,水波不兴的情景;还有明月高悬,蟾宫倒影,天上群星与湖中远近渔火相映之美。

直到夜深,关山月跟高梅才分别回了姜家三口为他俩收拾好的客舱。

接下来,应该领略在船上住一夜,睡一宿,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姜四海进舱刚点上灯。

有人进来了,是女儿芸姑。

姜四海道:“还没回你舱里去?”

芸姑道:“我有话要跟您说。”

姜四海道:“是不是今天的事?”

芸姑点头。

姜四海道:“正好,我也想说说。”

芸姑道:“您先说。”

姜四海坐在了灯下:云下天的事是一场梦,到了这一刻我还不敢信。”

芸姑道:“今天的事不是梦。”

姜四海道:“我真不敢信,这位关爷会这样对你哥,最后还拉了你哥一把,你哥这是什么福缘,什么造化?”

芸姑道:“我也不敢信,他能让我哥知道回头了,您看见了,我哥像变了一个人。”

姜四海突然激动,突然流泪:“这是多大的恩,你娘要是知道,该多高兴?你娘该瞑目了,这是多大的恩?姜家又是什么福缘,什么造化,怎么会有这么一位关爷来到?年轻轻的,他不该是人,他是神,或许,姜家祖上有德。”

芸姑道:“您听过他这么一个人么?”

姜四海摇头:“没有,或许太孤陋寡闻。”

芸姑道:“梅姑娘也好福气,认识这么一个。”

姜四海道:“高家侠义人家,该有福报。”

芸姑道:“咱们受人这么大的恩,不该有个报答么?”

姜四海道:“该,千该万该,可是你知道,关爷他……”

芸姑道:“那是他。”

姜四海道:“他动不动就要走……”

芸姑道:“反正他只留这一宿,不怕他再说走,也不怕他走了。”

姜四海道:“可是,咱们有什么?拿什么作报答?”

芸姑道:“我!”

姜四海一怔,急凝目,芸姑没有娇羞态,有的只是一脸郑重,一脸肃穆,他道:“你?”

芸姑道:“咱们家有我,拿我作报答。”

姜四海道:“芸姑……”

芸姑道:“我愿意。”

姜四海道:“你……”

芸姑道:“咱们家还有什么?”

姜四海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芸姑道:“他让我这么想,他让我有这种念头。”

姜四海道:“芸姑……”

芸姑道:“我只要您点头,我只要您答应。”

姜四海道:“孩子,这是姜家的福份,姜家的造化,我怎么会不点头,怎么会不答应?可是你忘了?迟了,咱们已经许了人家了。”

芸姑道:“我没忘,那是您的意思,我一直认为门不当,户下对;他家是那样人家,咱家是这样人家,这不也是齐大非偶?”

姜四海道:“可是人家不同于一般的官宦人家,董少爷也是个好子弟,承蒙人家看得起,主动来提亲,咱们不能这样对人家。”

芸姑道:“我承认他家不同于一般的官宦人家,也承认董少爷是个好子弟,是多少姑娘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婆家,佳夫婿,可是,不适合咱们家,不适合我,我也不喜欢。”

姜四海道:“咱们已经答应人家了……”

芸姑道:“是您答应的,我没有答应。”

姜四海道:“芸姑,你今天怎么……你不会不知道,自古以来,儿女婚嫁都是父母之命……”

芸姑道:“我知道,可是您也知道,咱们家也不同于一般人家。”

姜四海道:“可是……”

芸姑道:“爹,别可是了,受人点滴,报以涌泉,这是自小您就教哥跟我的,如今咱们受人这么大恩,更不能不报,只问您,咱们家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

姜四海道:“芸姑……”

芸姑道:“爹,我再问您,咱们受人这么大的恩,能不能不报?”

姜四海倒是斩钉截铁,没有犹豫:“不能!”

芸姑道:“咱们拿什么报?”

姜四海不说话了。

芸姑叫:“爹!”

姜四海说话了:“你叫我怎么跟人家开口?”

芸姑道:“不用您开口,我自己去说。”

姜四海道:“谁说都一样,我丢不起这个人。”

芸姑道:“爹,事关女儿一辈子呀!”

姜四海苫了老脸:“可是,芸姑,董家那么个人家,董少爷那么个子弟,人家那么看得起咱们,咱们怎么能这么对人家?”

芸姑有点不爱听:“董家那么个人家怎么了?我还不稀罕呢!咱们又不比谁低下,干嘛要他家看得起,看不起?”

姜四海要说话。

芸姑话锋一顿,又道:“董家既是那么个人家,董少爷既是那么个人,一定明理,讲理,我去跟他们说,也一定能说通。”

姜四海说了话,话已经有所改变了:“就算你能说通,关爷这边呢?人家未必愿意,这不是一厢情愿的事。”

芸姑道:“我知道,不用您操心,我自己去说。”

姜四海道:“又是你自己去说。”

芸姑道:“您能去说么?您开得了这个口?”

姜四海道:“关爷这边我能去说,还千愿意,万愿意,就是怕关爷他不愿意,不答应。”

芸姑道:“我不是说了么,不用您操心,我自己去说,只要您点头,您答应。”

姜四海道:“芸姑,你一个姑娘家,合适么?”

芸姑道:“咱们家不是一般人家,我也不是一般女儿家,董家也不是一般官宦人家,董少爷也不是一般人,关爷更不是一般人。”

姜四海道:“还有个梅姑娘,她是我恩人的女儿,咱们更不能对不住她。”

芸姑道:“我知道,也不用您操心,也是我自己去说,梅姑娘出身那种人家。也不是一般女儿家,应该好说。”

姜四海看了看芸姑:“你怎么会突然……”

“不是突然。”芸姑道:“这么个人,就是我想找的,我想要的,一定也是每一个女儿家要找的,想要的,如今竟然出现在眼前,我怎么能当面错过?”

姜四海默然了,没再说话。

第 四 章 以身相许

铺盖在船舱里的船板上,灯也在船舱里的船板上,高梅老少三口精通水性,但却不是水上人家,在船上过夜,这么样睡法,小姑娘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她没睡意,推开船舱的窗户往外看,“鄱阳湖”的夜景看不腻,都看得出了神。

舱门轻响两下,高梅居然都没听见,直到响了第三声,她才听见,忙转脸问:“哪位?”

舱门外有人应:“梅姑娘,是我。”

高梅听出来了,事实上,两条双桅大船上也只那么一位,她道:“芸姊姊。”

她站起来走过去开了舱门。

芸姑娘在舱门外:“我看见灯还亮着,知道梅姑娘还没歇息,来跟梅姑娘说说话。”

高梅道:“你呀!芸姐,快请进。”

她把芸姑娘让进了舱,随手关上舱门,又道:“一直没跟芸姊姊好好说说话,如今芸姊姊来了,正好!”

两个人坐下,芸姑道:“船上过日子,一切简陋……”

高梅道:“芸姊姊别这么说,舒服极了。”

芸姑道:“我们倒是习惯了,梅姑娘恐怕是因为新奇……”

高梅道:“不,真是舒服,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芸姑道:“是么?梅姑娘还没歇息,恐怕就是因为不习惯吧!”

高梅道:“不是的,我是舍下得睡,也没有睡意。”

芸姑道:“梅姑娘要是实话,那正好,我来跟梅姑娘说说话。”

高梅忙道:“对,正好,正妙,真是正好。”

芸姑沉默了一下:“听梅姑娘说,跟关大哥是在‘广东’认识的?”

高梅道:“是的。”

芸姑道:“关大哥是‘广东’人么?”

高梅道:“不是,听关大哥说,好像是‘辽东’。”

芸姑道:“梅姑娘跟关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高梅道:“就这么碰上,就这么认识了。”

她还是没说实话。

芸姑道:“梅姑娘认识这么一个关大哥,真让人羡慕。”

高梅道:“芸姊姊不是也认识关大哥了么?”

何算是。

芸姑要说话。

高梅道:“芸姊姊,别梅姑娘了,梅妹妹,好么?”

高梅叫“芸姊姊”,芸姑可以叫“梅妹妹”,也该,芸姑道:“好,就梅妹妹。”

高梅笑了,笑了笑之后,她敛去了笑意,道:“我能认识这么一个关大哥,是我的福气,我也能说,芸姊姊能认识这么一个关大哥,也是芸姊姊的福气……”

芸姑点头:“真是,梅妹妹说得对极了,真是。”

这话应该是由衷之言。

该说绝对是由衷之言。

怎么不?芸姑芳心里想的是什么,她自己知道。

高梅道:“其实任何人能认识关大哥,都是福气。”

可知关大哥在小姑娘心里的份量,芸姑又点头:“梅妹妹说得好,说得真好!”

高梅道:“如今咱俩都令人羡慕了。”

芸姑再次点头:“可不。”

高梅道:“芸姊姊,你不知道,关大哥不但武妙,文也好,文武都好,更有一付侠骨柔肠,剑胆琴心,当今世上也只这么一个了。”

芸姑当然同意,下过,同意之余,她也下免为之揪心,揪心归揪心,以她的性情,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的。

其实,芸姑不知道,高梅的心目中,当世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只是小姑娘没有说。

芸姑道:“梅妹妹认识这么一个关大哥,高大爷还不知道吧?”

高梅道:“还不知道,我跟关大哥是在‘广东’认识的,我爹怎么会知道?”

芸姑道:“不过,关大哥这趟送梅妹妹回去,高大爷就知道了。”

高梅道:“那是一定。”

芸姑道:“高大爷一定很高兴。”

高梅道:“那还能不高兴?一定高兴。”

不要说小姑娘的爹了,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就一脸掩不住的高兴,掩不住的兴奋。

芸姑道:“高大爷也一定中意。”

高梅要说话,忽一怔凝目,兴奋之色也在脸上凝住,道:“中意?”

芸姑道:“梅妹妹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意中人,给高大爷找了这么个好女婿,高大爷还能不中意?”

高梅轻叫:“芸姊姊弄错了,芸姊姊误会了,关大哥不是我的意中人,也不是我爹的女婿。”

芸姑一怔:心头也为之一跳,忙道:“怎么说?关大哥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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