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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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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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既造了罪,作了孽,就都是我应该受的,而且,都要死了,我也不在乎多受什么。”

什么都不怕,这就麻烦了!

好不容易才得知虎妞还活着,也没受伤害,却不知道虎妞的下落,怎么能轻易相信虎妞还活着,没受伤害?

跟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两样,叫关山月怎么受?

关山月急怒,但只有忍着:“我只想看看她,确信她还活着,没有受到伤害,不会打扰她。”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你是在杀了我之后,才会去找她,是么?”

关山月道:“不错。”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到那时阁下发现我骗了阁下,阁下又能如何?”

还真是!

关山月道:“我说过,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三宝弟子不打诳语,不是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错,三宝弟子不打诳语,阁下既然相信我,又何必非……”

关山月道:“她对我关家存殁恩高义重,多年来我不知道她的生死,多年来也一直惦念。如今好不容易知道她还活着,能不急着见她么?这也是人之常情。”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知道她对关家恩高义重,连我刚才都说她让人肃然起敬。我也知道阁下多年来不知她的生死,一直惦念。如今好不容易知道她还活着,一定急着想见她,这是人之常情;阁下也要知道,十年不足短时日,人与事变化极大。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十年来她一直过得很好,阁下何必非要去打扰她。”

关山月道:“我不是要去打扰她,只要能看见她,知道她过得很好,就够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原谅。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能告诉阁下,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就是不说!

关山月要忍不住了,道:“你……”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只求阁下动手,要怎么样也任凭阁下!”

这是说他只求速死,要用什么手法,怎么样折磨他逼他说出虎妞的下落也任凭关山月。

看样子他似乎是真什么都不怕,也似乎是真认为如今该领受一切了!

关山月忍无可忍,双眉陡扬,两眼威棱吓人,道:“我就不信!”

他抬手一指点了出去。

他人没有扑过去,这一指是隔空点出。

枯瘦长发灰衣人也一动没动,让关山月这一缕指风结结实实的点在了他穴道上。

刹那间,他脸色变了,发白,额上也出了汗,转眼间,汗珠一颗颗豆大往下滴,而且身子也冷得起了颤抖,一袭灰衣为之簌簌作响。

谁都看得出,他是在极大的痛苦中,但是,他就是不哼一声。

显然,他是在忍受着!

关山月说了话,冷然:“还不说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也说了话,话声带着颤抖,们十分平静、乎和:“我不说了么,我能求速死,还怕什么折磨?”

不错,这话他是说过。

关山月道:“以你传音的功力,你大可以躲闪,甚至于出手,为什么你既不躲闪,也不出手?”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也说过,我两手血腥,一身罪孽,只求速死,就算死前遭任何折磨,也都是我该受的,我为什么要躲闪,又为什么要出手?”

看来他是真什么都不怕,真认为如今该领受一切了!

看来他是真不会说出虎妞现在何处了!

关山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山月是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杀枯瘦长发灰衣人,不能替义父老人家报仇雪恨;不能迟迟不杀,已经到了这地步了,也该杀了!

但,一旦杀了枯瘦长发灰衣人,就永远不知道虎妞的下落了。

难道说,枯瘦长发灰衣人是想用虎妞的下落保命?

不,不会,枯瘦长发灰衣人要是想保命,他何必独自邀关山月上“授书楼”来相见?

关山月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枯瘦长发灰衣人又说了话:“不是我忍不住,受不了,而是片刻之间老主持就要送饭上来,他必不肯让阁下杀我,还请阁下尽快动手!”

关山月道:“你真这么想死,为什么还活到如今?”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认为自绝不足以赎我之罪,所以我皈依三宝,以求赎罪,如今阁下来了,我也知道阁下才是关副将唯一传人,我认为只有死在阁下手里,才能赎我之罪!”

关山月目眦欲裂,他以给义父报仇雪恨为重,就要出手。

蓦地,一声清脆铃声,一声佛号从下方传了上来。

铃声平常,佛号也平常,关山月竟为之心神震动,手上为之一顿。

只听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主持送饭来了,阁下请快!”

关山月也不愿有人见他杀人,尤其是这座庙的老主持,他又要出手。

哪知,又是一声铃声,又是一声佛号。

关山月心神又震动,手上又一顿。

枯瘦长发灰衣人叫:“阁下!”

铃声、佛号声一声又一声,声声不断!

关山月心神竟然连连震动,无法出手,他为之心惊,为之诧异。

枯瘦长发灰衣人为之急叫:“阁下!”

铃声、佛号声已近。

枯瘦长发灰衣人接道:“错过这一刻,阁下再无机会,除非阁下能连老主持、小师父一起杀。”

是么?

老主持有什么办法,什么能力阻拦关山月杀枯瘦长发灰衣人?

难道关山月走眼,老主持深藏不露,难道老主持一身修为远高于关山月?

关山月不信,他不信他会走眼?不信老主持拦得了他,可是他也惊异,铃声、佛号声是怎么回事?

只要是练家,谁都听得出,铃声、佛号绝对平常!

铃声、佛号声已到门口。

枯瘦长发灰衣人一声长叹:“难道我罪孽深重,天意不让我死在阁下之手以赎罪?”

门开了,老主持在前,身披袈裟,一手香、一手法铃,低眉垂目,年轻僧人在后,双手端着一盘斋饭,也庄严肃穆。

一见关山月在,老主持一怔说话:“施主怎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说了话:“老住持,这位至交后人,我不忍欺瞒,邀来相见。”

老住持道:“那还有一位……”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忘了,我躲的就是她。”

老住持“哦!”了一声道:“是。”

关山月说了话:“霍居士三宝弟子,怎对老住持打诳语?那一位是霍居士的红粉知己,我则是霍居亡的仇家,找霍居士报仇来了!”

枯厘长发灰衣人叹道:“阁下这是何苦?”

老住持一惊说话:“居士……”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敢再打诳语,这位说的是实情!”

老住持一惊色变:“那居士适才已说,邀这位施主上来……”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这是实话!”

老住持道:“居士怎么能……”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我皈法三宝,为的就是赎罪,难道不该?”

老住持霍地转脸向关山月:“老衲不管施主跟霍居士之间是什么仇,也不敢问,但是老衲要让施主知道,霍居士是菩萨、是佛,施主不能伤害他!”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

老住持转过脸去道:“居士谅解,老衲不能不拦。”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这是不让我赎罪。”

老住持道:“阿弥陀佛,居士已经没有罪过,只有功德;以居士的功德,已成菩萨,已经成佛!t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阿弥陀佛,我不敢当,我不敢当。”

关山月说了话:“老住持说他是菩萨、是佛?”

老住持转回脸来:“施主不见霍居士是由老衲亲自供养?多少年来一直如此,老衲也始终以供佛之心供霍居士。”

看他身披袈裟,焚香、诵佛号前来,似乎的确如此。

关山月道:“老住持说他己经没有罪过,只有功德……”

老住持道:“霍居士来到‘留侯庙’的第二年,‘留侯庙’瘟疫大作,人畜连死,哭声哀号日夜不断,霍居士割双臂,两腿之肉合药,救了‘留侯庙’生灵,这难道不是功德?有此功德还有什么罪过?有此功德难道不是菩萨,不是佛?”

关山月心神震动:“老住持,三宝弟子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住持道:“施主,老衲不敢。”

关山月道:“老住持不是没有打诳语。”

这是指老住持曾说霍居士已经死了,而且还带关山月跟孙美英去看霍居士的坟。

老住持肃然道:“为霍居士这位菩萨,这位佛粉身碎骨,下地狱都该,何况是打诳语?施主要是再不信,请上前看看霍居士双臂、两腿,还有多少肉!”

这应该假不了!

关山月心神猛震,霍地转望枯瘦长发灰衣人!

《第九集》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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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十年生死

关山月望着枯瘦长发灰衣人。

枯瘦长发灰衣人淡然道:“阁下,老住持太抬举,言之太重,我哪里当得起。”

关山月两眼闪现寒芒,亮如冷电,他不止心神猛震,脸色也起了变化,那是动容、震惊、瞿然。

他已经看出来了,枯瘦长发灰衣人的一双手臂,及盘着的两条腿,的确是骨瘦如柴,瘦到两只衣袖,两条裤腿几乎是空若无物。

枯瘦长发灰衣人之所以枯瘦,难道就是因为这?

很快的,关山月脸上的震惊、瞿然神色,转为一片肃穆,说了话:“老住持这菩萨、佛的尊称,尊驾应该当之无愧。”

显然,关山月相信了,而且也有同感。

枯瘦长发灰衣人依然淡然:“阁下怎么也这么抬举,怎么也言之过重?我实在是当不起。”

关山月肃然道:“从即刻起,关家存殁不再言仇,这笔血债,一笔勾消!”

老住持佛号高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枯瘦长发灰衣人一怔急道:“阁下……”

关山月道:“老住持没说错,尊驾是菩萨,是佛,我不能伤尊驾。”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不让我赎罪,阁下也不让我赎罪?”

关山月道:“老住持说得好,尊驾已经没有罪过了,有的只是功德,菩萨、佛一般的功德。”

枯瘦长发灰衣人仰面长叹:“不知道有阁下之前,我贩依三宝,以求赎罪,却不能剃渡出家;知道有阁下之后,我求能死在阁下手里以赎罪,却又不能如愿,这是……”

他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关山月道:“这是天意!”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天意?”

关山月道:“这几个都是我碰上的,都死在了我手里,尊驾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我却不能伤尊驾,这难道不是天意?这天意皆因尊驾的一念慈悲。”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是么?”

关山月还没有说话。

老住持已然说了话:“霍居士,这位施主说得不错,这确是天意,这天意也皆因霍居士的一念慈悲。”

枯瘦长发灰衣人胡须抖动,脸上闪过抽搐:“以我看来,这位才是真慈悲。”

关山月道:“尊驾尽割双臂、两腿之肉合药,救一府之生灵,我不过是对一位是菩萨、是佛的三宝弟子放弃私仇,算得了什么?”

老住持又说了话:“以老衲看,施主也具大慈悲,也是位菩萨、是位佛,‘留侯庙’前后出了两位菩萨、两位佛,‘留侯庙’的三宝弟子,天大的福份,天大的造化,几世修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老住持肃穆合什。

关山月道:“霍居士当之无愧,我则不敢当,也当不起!”转望枯瘦长发灰衣人,接道:“关于孙姑娘的事,我已经告诉尊驾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是的。”

关山月道:“她的事,我可以不必管,但我不忍不管;尊驾的心意,是不是该有所改变?”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十年都没有改变,如今又何必改变?”

关山月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没有什么不可以。十年前,突然接奉密令,不知吉凶,难卜生死,不敢误人;之后,两手血腥,一身罪过,不敢害人;如今,一付槁骨,如同废人,又怎么敢误人、害人?”

关山月道:“孙姑娘都知道,她还是等了尊驾十年。”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她知道的是以前的我,却不知道如今的我。”

关山月道:“十年前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之后的罪过也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大功德,只剩下最后这一样。”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只这一样已经够了。”

关山月道:“尊驾太伤孙姑娘的心,尊驾以为孙姑娘求的是什么?她都能为尊驾收尸,如今也愿坟边筑庐,以余生伴尊驾,她还会在乎尊驾槁骨一付,如同废人?”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可是……”

关山月道:“尊驾具大慈悲,何独对孙姑娘如此狠心?今后她在‘留侯庙’后筑庐伴墓,尊驾就能高坐在这‘授书楼’上静修?”

枯瘦长发灰衣人欲言又止。

关山月道:“天意不可违,佛门高僧说尊驾尘缘未了,不给尊驾剃渡,这段尘缘不了,尊驾带发修行,又能得到什么?今世之缘不了,尊驾又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老住持动容,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枯瘦长发灰衣人没说话,闭上了眼。

这是?

关山月凝功传音:“‘授书楼’上,庙旁石阶往上可达,请芳驾登临一会。”

这是叫孙美英上来相见。

枯瘦长发灰衣人猛睁两眼,奇光逼人,但他没有说话,两眼奇光随也歙去,又自闭上。

一阵轻风,孙美英已然来到,一怔:“你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上这儿来了?这是……”

关山月抬手向枯瘦长发灰衣人:“芳驾看看,这位是谁?”

孙美英闻言转望,又一怔,旋即脸色大变,失声叫:“是……”

枯瘦长发灰衣人睁开了眼,说了话:“是我!”

孙美英道:“你、你不是已经……”霍地转望老住持:“你这个出家人……”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怪老住持,是我求老住持这么做的。”

孙美英脸色又一变:“我明白了,可是又怎么让他知道了、找到了?”

她以为枯瘦长发灰衣人是为避仇。

枯瘦长发灰衣人说实话:“我不是为避仇,我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位关家后人。”

孙美英道:“那你是为……”

枯瘦长发灰衣人仍然实话实说。

孙美英脸色又变了,沉默了一下才道:“可是还是让我见着你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没说话。

孙美英转望关山月:“谢谢你,你又是怎么知道、怎么找到他的?”

关山月也是实话实说。

孙美英惊急,霍地转望枯瘦长发灰衣人:“是你传音找他来的?”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是的。”

孙美英道:“你……”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原来到‘留侯庙’,我本不是为避仇。不知道关家有他这么一位后人之前,我皈依三宝,以求赎罪;及至知道关家有他这么一位后人,我当然想死在他手,以求赎罪。”

孙美英道:“你只知道赎罪,只知道在知道关家有他这么一个后人之后,想死在他手以求赎罪,你有没有为一个等了你十年、找了你十年的人想想?”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当初我突奉密令,难卜吉凶,不知生死,不敢误人;之后我两手血腥,一身罪过,不敢害人:及圣知道关家有他这么一位后人之后,我认为该尽快死在他手,以求赎罪解脱,更不敢误人害人。”

孙美英道:“我明白了,你这是说,十年来,你从没有为我想过?”

枯瘦长发灰衣人没有说话。

关山月道:“芳驾明知道,十年来,霍居士所以躲情、避情,都是为芳驾着想。”

孙美英哀怨地看了关山月一眼:“让我不明白,让我怨他,甚至让我恨他,岂不是好,你又何必说破?”

关山月道:“芳驾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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