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禛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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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禛心在玉壶-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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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强自忍耐,“没……没什么。”

德妃望了望窗外密布的乌云,“看这天色,是快要下雨的样子。我也不留你们了,快回去吧,免得淋雨。”

若娆答应着与从容一起告退时,德妃突然又叫住了从容,她的眸光,一如以前看她时那般审慎与冷然,“回去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我也无需再教你。以后无事也不必过来,安安分分、太太平平的,就是各人的好处了。”从容抿紧唇,躬身向她行一礼后,冉冉而退。

外面已起了风,卷着落叶发出阵阵嘶吼。从容与若娆走至绛雪轩时,豆大的雨点已是噼啪而下,打在人身上生疼。虽说带着雨具,这样大的雨也是走不了人的,不一刻,两人就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进了绛雪轩避雨。

从容与若娆并无话说,两人看了看那密集的雨幕后便各想心事。一时屋内极静,只听得窗外哗哗的雨声,冲刷着万物,却不能冲走人心头的愁云。从容低着头,看着自己刚刚在手心上留下的指痕,她能忍受德妃对她的不满、讥讽、嫌恶,可是她不能容忍她的独断,她才是孩子的母亲,她不想再与她的孩子分离……

外间杂乱地响起一阵脚步声响,有一清朗的男音越帘而入,“你去同额娘说一声,这雨太大了,我在这避会儿,等等再过去。”

“是。”小太监答应了一声。

等了等,那清朗男音又问道:“里头是谁避着呢?”

外面候着的仆妇答道:“是年福晋,还有……”

没等她说完,那人就打断了她的话,“是四嫂么?”

若娆在内答应了一声,那人似乎不再避忌,掀帘而入,抬眸时,从容也恰好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恍若又回到了某一天、某一刻。从容下意识地抬手触了触脸颊,十四阿哥胤祯则失声道:“小瞎子!”

从容怔怔看着他,胤祯此时已有二十六岁,眉宇之间不似小时,与德妃愈来愈相近,个子比胤禛略矮些,身上却是比胤禛结实得多。他紧紧盯着从容,气势迫人,“小瞎子?”从容站起身,若娆上前道:“十四弟说的是什么傻话,小瞎子早已……早已去了,这是新进门的荣氏,你也该叫声四嫂才对。”

“荣氏?”胤祯开口,却不是叫从容四嫂,而是狐疑道,“是四哥在庄子里新娶的那位?”

若娆颔首,从容则微微笑着,向他点一点头道:“十四弟好。”

胤祯走近她,眸光片刻不离,“四嫂,请恕小弟唐突,实在是四嫂像极了小瞎子。”

从容镇定道:“是么?”

“是,四嫂同她,如同一人。”

“真有这么像?”从容似是不信,“可惜她已经故去,不然我倒也想见见。”

胤祯一挑眉尖,半笑不笑道:“四嫂若想见她,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照一照镜子即可。”

从容依然保持笑容,“以十四弟这么说来,我就是她喽?”

“小弟可不敢这么说。”胤祯笑容古怪,“不过以小弟看来,四嫂若是换上那身内监的袍子,结上辫子、戴上帽子,还真是一模一样。四嫂若不信,可以装扮了去问四哥,看看小弟有没有扯谎。”

从容微抿双唇,胤祯又一拍脑门道:“哎,小弟忘了,四嫂才来,想必还不知道小瞎子的来历,这会儿避雨无事,小弟不如说上一说,以解四嫂的闷气。”

若娆蹙眉,刚想出言阻止,从容已道:“我知道的,小瞎子的事,四爷已同我提过。”

胤祯散漫道:“哦?四哥怎么说?”

“四爷说,小瞎子不仅伺候过他,也曾伺候过十四爷,看来她是伺候得很好,十四爷至今也没有忘记。”

胤祯迎上从容的目光,神色渐渐柔和下来,“怎么会忘呢?虽说小瞎子说的故事最无趣、挑个鱼刺挑成了肉泥、为我换个裤子还会脸红,可她还是很有趣,与别不同。”

从容双睫微颤,胤祯话锋一转,凌厉了语气,“不过她是个会装的,直到说开的那天,我都不信,不信她竟然有这本事,骗人骗了那么久!”

从容默然,胤祯的骄傲,使得他容不得半点欺骗,即使,她是无心而骗。窗外雨势已渐小,若娆拂一拂衣摆,站起身道:“十四弟,雨小了,我们要回去了。”胤祯嘴上相送,脚上却没有挪动,从容看他挡在身前不走,轻轻唤了一声,“十四弟。”

胤祯凝眸看她,让开了路,“小时候,我总喜欢捏小瞎子脸上的肉,所以她看见我,总是先要捂脸,”从容低头,在他身边走过,胤祯声音更低,却是清晰入耳,“四嫂,你刚才一见我,摸脸做什么?”

83兄弟

从容装作没听见;逃也似地离了绛雪轩;离了皇宫,刚到雍王府;苏培盛就迎着她进了书房。胤禛也刚回府不久;见她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额娘给你气受了?”从容摇了摇头;略略说了些经过;又说遇到了十四,说了他对她的怀疑,胤禛轻哼了一声,十分不以为然;“他也就这个本事。”

从容咬了咬唇;胤禛安抚她道:“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宫里很快就会传遍,他再回去一说,老八他们也不会干坐着,要不了多久,皇阿玛就会找我了。”

从容偎入他怀,这半天的应对,已让她觉得疲惫不堪,而他的怀抱,是她最大的避风港湾,“这么急着要皇上找你,你想好说辞了么?”

胤禛唇角微抿,“对着皇阿玛,再多的说辞也是无用,只能随机应变。”

从容想起康熙的厉害,赞同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她仰首看胤禛道:“胤禛,我想……我们的孩子……”

胤禛露出笑颜,“知道你想,我方才已经同苏培盛说了,接完了你后就去带弘历与弘昼过来,估摸着这会儿就要到了。”

“什么?”从容一下直起身,“你怎么不早同我说?”

从容说完,风风火火地就奔进了内室。内室一切如旧,甚至她留在桌上的菱花小镜,也按她走时那样放着。从容拿起了镜子,胤禛跟进去,看她神情紧张,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微微笑道:“整天盼着想着,这时候孩子要来了,你怎么又躲这儿来了?”

从容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哪儿是躲了?他们俩从来没见过我,头回见着,也不知肯不肯同我亲近,我总得准备准备。”说着话,她又回头道:“我的胭脂是不是太浓了?头发乱不乱?衣裳好不好?哎……你倒是说句话呀。”

胤禛笑着过去,从后揽住她道:“你是他们的娘,他们怎么会不肯同你亲近?”

“可是,我听说弘昼怕生……”

胤禛拿去她手中小镜,“容容,你今儿很好看,他们一定会喜欢你、亲近你这位额娘的。”

从容看着他眼中自己,仍是不确定,“真的么?”

胤禛低头,一吻她的唇角,“我何时骗过你?”

苏培盛带着弘历与弘昼进来时,胤禛已端正坐在书桌后,从容则面露不安,交握双手站在他的边上。弘历与弘昼进来后,就似模似样地请安行礼,两个小兄弟一个穿着秋色的马褂,一个穿着枣色的袍子,并肩站着,个头差不离,肤色也差不离。从容看看左边肖似自己的弘历,又瞅瞅右边缩小版的胤禛,眼中不知怎地就起了雾气,嘴唇也是抖个不住。

蓦然,从容的掌心一热,胤禛挥退苏培盛,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到桌前。弘昼用胳膊肘捅了捅弘历,细声道:“哥哥,这人是谁?”

弘历眼也不眨地盯着从容,“不知道,也许是新额娘。”

“她和你长得一样。”

弘昼小声嘀咕了一句,弘历扁了扁嘴,用胳膊肘回敲了他一记,“胡说,我长得像额娘,怎么会和新额娘一样。”

弘昼还想说什么,一见胤禛与从容近前,立时闭了嘴。胤禛指一指弘历,“这是哥哥,弘历,我们都叫他元寿。”又指一指弘昼,“这是弟弟,弘昼,都叫他天申。”说完他又向两兄弟道:“这是你们的额娘,还不快请安?”

两兄弟一齐请安,声音一个响亮,一个怯弱。从容蹲□,抚一抚这个的小脑袋,又摸一摸那个的小脸。弘历大方,站着不动;弘昼胆小,就往他哥哥身后躲,胤禛不悦道:“天申,你躲什么?”

弘昼素来怕他,这时一听声音不好,越发害怕,僵直着身子再也不敢动弹。从容看他成了个小木头人,又是疼,又是爱,抱过他时,泪水已是涟涟。弘昼感到脸上湿湿的,肩头也有些潮湿,他仰起小脸,怯怯道:“额娘,天申听话,不躲了,你为什么要哭?”

从容哭得更加厉害,弘昼白着小脸,也不敢看胤禛,求救似地看向弘历。弘历上前,扯一扯从容的衣摆,“额娘,你这么好看,哭了就不好看了。”从容伸手搂过他,继续无声啜泣。弘历和弘昼互看了一眼,呆呆不知所措,胤禛半弯下腰,柔声道:“容容,好了,别哭了。再哭,两个孩子可也要哭了。”

从容抽噎着点点头,以帕拭泪后,她又在左右小脸上各亲了一口,“乖,都乖。”弘历和弘昼都傻了眼,除了自己的额娘外,别的额娘可都从来没亲过他们阿。这一对小兄弟交流了一个眼神,终究是弘历胆大,也在从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额娘,你也乖,阿玛一说你就不哭了。”从容红着眼一笑,弘昼也探头在她脸上香了一香,悄悄道:“额娘,原来你也怕阿玛啊。”

从容嫣然,抱紧了这两个宝贝,这次,弘历和弘昼都没有躲开,乖乖地在她的怀中。许久,胤禛抚一抚从容的背脊,“容容,起来罢,往后还有的是时候呢。”从容牵住两个孩子的小手,答应着站起身来。

胤禛看她一边抱孩子坐好,一边问个不停的模样,唇角带笑道:“你这么问法,一天一夜也问不完,先吃了饭再问吧。”从容抱涩,她只想着多问一些情形,多了解一些他们的喜好,全然忘了已过了吃饭的时辰,“好,你先传饭。”一时她回过头,又问两兄弟道:“元寿,天申,你们喜欢吃什么?”

弘历与弘昼还未答,胤禛已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从容斜睨他一眼,“你笑什么?”胤禛笑得更灿,侧首看向那两个眼睛瞪得溜圆的孩子,“告诉额娘,你们喜欢吃什么?”弘历和弘昼第一次看见他们的阿玛笑得这么开心,不由都有些发呆,这时听问,立时挺直了小身板,异口同声道:“大鸡腿!”

胤禛纳妾不是什么大新闻;胤禛自己要纳妾是个大新闻;胤禛纳了一个同从前小瞎子长的一模一样的妾,这就是件天大的新闻了。这样上好的茶余谈资很快就在各宫的墙角边生了根、发了芽,再经北风一吹,迅速就蔓至了紫禁城的各个角落,然后顺着宫墙,又爬至了宫外。

十阿哥胤礻我就是带着这遍地开花的消息进了九贝子府。彼时胤禟正裹着被子,舒舒服服地歪斜在炕上,他的手上拿着一幅画,目光也全都笼在这画上。听见胤礻我的脚步声,他也不抬头,只闷声道:“我就知道小春子拦不住你。”

胤礻我“嘿嘿”笑道:“九哥你倒是舒服,不上朝、不出门,可怜我同八哥、十四弟一起,天天跑去吹冷风,看皇阿玛的冷脸。”

胤禟斜了他一眼,“我可是得了病,告了明路的,你若想像我一样告假在炕上捂着,就得去生场病。”

胤礻我因是和他闹惯了的,此时也不介意,拉过椅子就坐下道:“我也成天盼着得病呢,就是这身子太好,病不了。”

胤禟弯一弯唇角,“你向来吃得下、睡得着,使力不使心的,要想得病也难。”

胤礻我晒然,眸光落在了那幅画上,“我说九哥,你老看那幅画作什么?”

“这不是下雪了么?我把这画拿出来,应时应景,再顺道看看那时的好时光。”

胤礻我看一眼窗外飘下的雪点子,再看一看画中的琉璃世界,“这几天没人来看过九哥么?”

“我想静一静,怠懒见人。”胤禟说着又瞥了眼胤礻我,“你这个硬闯的不算。”

“那就怪不得了,”胤礻我点一点头,凑近他神秘兮兮道:“九哥,告诉你个准消息,你往后都不用看这画了。”

胤禟一怔,“怎么说?”

“宫里已经到处传开了,说是四哥新纳的一房妾室,像极了从前的小瞎子。”

胤禟目光一滞,定在画中人的脸上,“像又如何?又不是她。”

胤礻我看一眼画中的从容,“据十四弟说,那个一定就是她。”

胤禟身子剧震,盯住胤礻我道:“他真这么说?”

“当然,他说他敢拍胸脯,她见着他时的模样,说话的神情、语调,无疑就是小瞎子。”

胤禟“嗖”地一下坐了起来,“难道说她没死?”

“那时候不是没见尸么?”胤礻我挠了挠头皮,“或许是皇阿玛骗了四哥,只要孩子,不要小瞎子这个儿媳。”

胤禟结紧眉头,“若说是皇阿玛扯谎,这次回来,那边也该悄悄地瞒着才是,怎会这样敲锣打鼓的闹起来?”

胤礻我摇头,“四哥的心思,就没人能猜透。”

胤禟转眸看向那幅画,画上有他,有从容,还有一个他们一起堆起的雪人,以梅枝做手,以梅花做眼。他还清楚记得,当时从容一边往手上哈热气,一边笑说他有桃花眼,雪人就有梅花眼,半点都不输给他。

梅花眼……胤禟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转瞬,却又消失无痕。那天他笑得有多开怀,知道她死讯的那刻,他就有多伤怀。那个能让他敞开心扉、开怀而笑的人,那个能与他共享宁静的人已经不在了,而留下的他,自视为她最好朋友的他,却偏对那个始作俑者无可奈何……

胤礻我看不懂胤禟此刻的表情,他这个九哥不是最喜欢小瞎子的么?这回知道小瞎子没死,怎么没露出半点喜悦之情,反而是一脸苦大仇深呢?胤礻我伸手在胤禟眼前晃了晃,“九哥,九哥,魂归来兮。”

胤禟瞪了他一眼,掀被下床道:“你是骑马来的还是坐车来的?”

“这下雪天的谁还骑马?自然是坐车来的。”

“好,那我也不让人套车了,就跟着你的车去。”

胤礻我不明所以,“跟我的车?跟着我的车去哪儿?”

“你不是说小瞎子又死而复活了么,我当然要去四哥府上拜访拜访。”

“可……话是没错,可小瞎子如今总该待在后院,我们又不方便进去,去了也是白去。”

胤禟挑眉,“谁说我要去拜访小瞎子了?我要去拜访四哥。”

“啊?”胤礻我大讶,“你去拜访四哥做什么?”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胤禟皱眉掏一掏耳朵,“我大病初愈,四哥就得美人,这两件大喜事撞在一起,可不该我们兄弟好好烫壶酒,喝上几杯么?”

胤禟与胤礻我到时,胤禛却不在雍王府,而是在乾清宫。康熙挥退了所有人,半靠在椅上,目光凛凛地看着在下站着的胤禛。他刚知道那个消息时是怒火攻心,这会儿却又觉得可气可笑。他这个四皇子,怎么就像宫墙里长出的野草,又倔又拧,非要逆天而行呢?

“朕听说,朕回来之前,你病了不少日子?”

“是。”

“还特意去了庄子里养病?”

“是。”

“如今既养好了病,又纳了房妾室?”

胤禛依旧答得恭谨,“是。”

康熙额上的皱纹不断加深,“朕还听说你这新纳的妾室,与从前的小瞎子十分相似。”

胤禛不疾不徐道:“世上相像之人众多,匡人不就拿孔子当阳货么?”

“孔子与阳货的面目再相似,总会有几处不同,可你新纳的妾室,据人说是与小瞎子如同一人,并无二致。”

胤禛坦然一笑,“儿臣娶荣氏,本就为着她与从容有相似之处,可要说她就是从容,实在是可笑至极。”

康熙扬起双眉,“为何?”

胤禛躬一躬身,声音朗朗,“那年皇阿玛金口玉言,说从容力竭而死,如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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