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莹喜,你看着朕,你……是不认识朕了么?”
曾经,他可以掩埋所有,为她亲口喝下今生忘,只因他知道,就算她忘记了她和他之间的种种感情,但最起码,她还认识他这个人。
曾经,他可以放弃一切,亲手为她的单独飞远做好一切的准备,只因他清楚,就算她离开了,可无论她到了哪里,她永远都会记得,在她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他。
然而现在,当她用着那般空洞且无望的眼神,呆愣愣坐在他最近的地方时,他却是体味到了一种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害怕,让他从内心深处惊恐的担忧,因为他怕,在时过近迁之后,她会彻底的选择遗忘他。
年莹喜慢慢的转移着自己的视线,当目光碰触到他那双隐忍着一切,又想要掀翻一切的双眸时,竟是笑了出来,可随着她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那汇聚在眼角上的一滴透明的泪,也终于是滚落下了面颊。
她轻轻的开口,道出唇边的话语,轻的似连纸张都吹佛不起一角,“宣逸宁,你在怕什么?我只是不认识我自己了而已……”
宣逸宁,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是他深深的松了口气。
自从他登基以来,或者说自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他的名字便只是一个书面上的词语,因为无论是谁,哪怕是他的父皇和母后,对他的称呼都不带这三个字的其中任何。
可是自从遇见了她,她总是能那般无所顾忌的喊出他的名字,那般的理所应当,那般的理直气壮。
其实他并不诧异她为何敢喊出他的名字,因为他很清楚,在年莹喜的世界观中,貌似没有什么是她不敢的,他唯一好奇的是,为何自己对于她的指名道姓,没有一点的不悦。
现在,当她像是刚刚苏醒过来的睡美人一般,再次喊出他名字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原来他的忍让,他的包容,统统都是来源于……庆幸。
只要她还愿意喊出他的名字,就证明她在承认他的存在,只要她还愿意喊出他的名字,就认证了她还没有忘记他。
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可以不求任何的回报和感激,但他唯一不能妥协的就是,她将自己彻底抹杀出她的记忆。
身后的帐帘被人大力的掀了起来,平安带着稻谷神医走了进来,而与此同时,方准也从主营帐的窗子跃了进来。
稻谷神医只是简单的对着宣逸宁点了下头,便走到了年莹喜的面前,“皇后娘娘,请容老夫为您把脉。”
年莹喜不曾点头,却是将自己纤瘦的手臂,伸出了被子。
平安担忧的坐在了床榻上,看着年莹喜脸上那十分不好的气色,沉着一张英俊的小脸,他发誓,若是年莹喜出了任何的问题,他一定第一时间将那个叫翠莲的丫头拖出去斩首示众。
方准走到宣逸宁的身边,对着宣逸宁欲言又止的看了半天,见宣逸宁并没有想要出门的意思,只能开了口,“皇上,燕王已经带着人马进了营地,说是来与皇上一同过年的。”
平安听闻,侧脸满眼的讥讽,“他女儿才刚刚丢了,他这个当爹的就来了,还真是父女连心啊,真是看咱们宣国消停几日了么?”
一直平安对燕王就没有好感,几年前,他曾经陪着宣逸宁去过一次燕国,当时的燕王虽然全程都是微笑迎接,但他却怎么看都觉得燕王属于笑里藏刀的人。
果然,就在他和宣逸宁要离开宣国时,燕王突然说,想要自己的女儿嫁进宣国成为皇后,而代价就是,燕国将会陪送上万两黄金的嫁妆。
虽然宣逸宁并没有同意,此事也不了了之,可平安总觉得,一个连嫁女儿都弄得像是一场交易的帝王,根本就不值得让他正眼相看。
平安的话倒是提醒了宣逸宁,不过他却不动声色,只是吩咐方准,“你先带人将燕王等人安排进其他的营帐,务必……”他说着,朝着床榻上的年莹喜看了一眼,“务必离主营帐远一些。”
“是。”方准点头,正要迈步走出营帐,却没等他伸手掀开帐帘,那垂在地面上的帐帘,便先行的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
一袭的冷风猛地灌入进了营帐之中,伴着这刺骨的冷风,一声爽朗的大笑随之而来,“哈哈……宣帝,好久不见了!”
听着那刺耳的大笑声,年莹喜无声的拧紧了自己的双眉,平安见此,拉了拉那落在年莹喜腹间的被子,回头带着些许的怒气,瞪着那个进来的人影。
宣逸宁侧身,先是瞧了瞧一身雍容华贵的燕王,随后朝着燕王的左右随从看了去,见那两名侍卫中间正夹着的一位满面惊慌的宣国士兵,也是笑了,再次朝着燕王看去的目光之中,多了些许的不明意味,“燕王这是何意?”
燕王一听,仍旧大笑着,“哈哈……哈哈哈……”挥手示意着自己的侍卫松开那士兵,随着那士兵腿软跪在地上的同时,他才又道,“不过是不认识宣国营地的地形罢了,找个人带路。”
第三百零六章 终于开口
平安瞧着那跪在地上士兵一脸心惊胆战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只给燕王带路了而已,况且那个叫翠莲的丫头在主营地的门口闹了如此之久,一直没有一个听风的士兵前来看热闹,显而易见是他皇叔叔提前下了命令才是。
而这位被拉来带路的士兵,想必也是知道的,所以这士兵就算是有一百个的胆子,也是不敢直接将燕王带过来。
那么如果这士兵要是不情愿给燕王带路,后又被燕王威逼斜坡着带路的话,此事就说得通了。
宣逸宁并没有朝着地上的那名士兵看去,而是直视着燕王的眼,“燕王一路赶来当真是辛苦了,只是朕很诧异,为何燕王不是先派人传个消息过来。”
燕王被宣逸宁那带着穿透力的目光盯视的愣了一下,不过只是片刻,他便恢复了刚刚的笑容,上前几步,走到了宣逸宁的面前,“这倒是孤王的疏忽了,只不过多日不见小女,孤王见女心切,还望宣帝多海涵啊!”他说着,将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当看见那靠在床榻上,背对着自己的年莹喜时,眸中的笑意忽然转为了惊讶,并大步朝着床榻的方向走了去。
“女儿啊,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平安自然是没想到燕王会好端端的突然走了过来,当即想都没想的拖鞋上了床榻,伸开双臂将年莹喜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满眼防备的看着燕王。
年莹喜根本无视掉了燕王的存在,将自己的目光转去了别处,而稻谷神医也是依旧专心致志的给年莹喜号脉,似乎燕王的到来,只是平安一个人看到了而已。
燕王倒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人给忽视了,不过既然他人都已经来了,也不能就这么回去,转眼朝着宣逸宁看去,露出的表情更加吃惊,“这,这怎么不是蓉儿?”
宣逸宁也是迈步走了过去,垂眼先是朝着年莹喜看了看,见年莹喜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这才对着燕王淡淡的开了口,“这位是宣国的嘉囍皇后,并非燕国公主,而朕刚刚接到汇报,燕国公主已经失踪。”
“什么!”燕王愣在原地,正要开口询问什么,只见从营帐外再次走进来了一个人,那个人不管不顾的直接冲到了年莹喜的床边,当着众人的面哭诉的伸出了手指,“燕王,就是宣国的皇后私自将公主藏了起来,刚刚奴婢过来找她要人,她不但不交人,还说奴婢信口雌黄!可奴婢是亲眼看着她拿着公主的贴身手帕的。”
年莹喜听着这雨声俱下的指责,无奈的笑了,摇了摇头,很是无可奈何,不得不说,燕王的演技还真是漏洞百出,她和燕蓉无论是从身形还是身材,无一处相似,就连她身边的芊芊和紫蝶都不可能将她和燕蓉认错,燕王这个燕蓉的亲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将自己给认错了呢?
而这位过来指责她的翠莲就更假了,明明在外面跪了那么长的时间,却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这其中能说明什么,她已经懒得去理会了。
燕王从宣逸宁的身上将目光转向了年莹喜,盯着年莹喜半晌,带着隐忍不住的怒气开了口,“嘉囍皇后,我们蓉儿就算有做的再过分的地方,也不至于让你这般的痛下毒手,孤王奉劝你,趁着现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请你务必将孤王的蓉儿交出来。”
“燕王,如今只是听了一个丫鬟的一面之词,怎么就将矛头指向皇后了?”宣逸宁也是快要绷不住了,本来他想让年莹喜在再自己的身边过一个平安的年关,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是有些不太可能了。
“宣帝此言差矣。”燕王冷冷的笑了出来,伸手同样朝着年莹喜指了去,“如今蓉儿失踪,而翠莲又亲眼看见了嘉囍皇后手持蓉儿的贴身事物,如此明显的证据若宣帝都不下旨查办的话,岂不是无法服众?”
宣逸宁面色沉静,眼中早已迸溅出似冰锥般的冷透,“燕国公主失踪,朕自会派人彻查,但嘉囍皇后和此事并无关系,不要说是燕王你,就是任何人,也休想在朕的面前动她一根汗毛。”
“宣帝如此的就下了结论,有些为时过早了吧?”燕王仍旧不肯退让,伸出手指在年莹喜的面前指指点点,语气之中又多了一份的指责之意,“宣帝可以因为袒护嘉囍皇后而对蓉儿的生死不管不顾,但是孤王不能!因为蓉儿是孤王唯一的公主。”
宣逸宁无声轻笑,薄而透的唇角慢慢在溜尖的下巴上,勾起了一个上扬的弧度,“既然燕王将话挑明了,朕也自然无需再绕弯子,朕的皇后,朕的妻,不需要拿来服你们的众。”
始终靠在床榻上的年莹喜神经猛地绷紧了些许,不是因为宣逸宁的袒护,而是因为宣逸宁那刚刚说出口的话。
好像就在不久之前,她也听过类似的话语,那时秋风萧萧,繁星满天,而他,像是呵护珍宝一般的将她拥揽入怀,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喜儿,做朕的皇后,朕的妻……’一直为她把脉的稻谷神医察觉出来了她更加快速起伏的脉搏,心里悠然一叹,看来年莹喜的意志力要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本以为,就算是留下了她腹中的孩儿,但就算是她真正的回想起过往,也会是生完了孩子之后,可是现在看来,似乎等不到孩子落地的那一刻了……
燕王被宣逸宁的话震了几震,他一直那般的理直气壮,是因为他有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而如今面对大敌当前的宣逸宁,一定会为了顾全大局的迎合着他,可是让出乎他意料的是,似乎宣逸宁并没一点的顾忌。
如此看来……
燕王压了压心里的那份着急与怒火,降下了几分的音量,“孤王可以体谅宣帝爱护皇后的举动,但是同时,孤王也请求宣帝可以包容孤王一刻担心女儿的心,现在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嘉囍皇后却是最值得让人怀疑的对象,为了可以抚平孤王焦急的心,还望宣帝可以先行将嘉皇关入大牢,等待此事的查明。”
宣逸宁听此,并没有直接回答燕王的话,而是转眼朝着始终不肯出声的年莹喜看了去。
他想要保住她,可是现在燕王逼迫的让他无路可退。
他想要留下她,奈何现在的燕王根本不打算给他留下余地。
如果他当真一意孤行留下年莹喜的话,恐怕燕王定誓不罢休,可假若他点了头,年莹喜那已然空洞的身体,又怎能经得住牢房的寒气?
站在一边一直没做声响的方准心下猛然的一惊,他实在是没想到燕王竟然如此的与年莹喜过不去,不惜退步三舍的放下了身段,只为了让年莹喜住进大牢。
虽然那大牢并不像慎刑私那般的肮脏不堪,但毕竟是木屋所致,现在又是时值寒冬腊月,年莹喜那大病初愈的身子,又怎能经得住折腾?
可是燕王的步步紧逼,软硬兼施当真是面面俱到,如果宣逸宁要是为了大局着想一点点的话,那么年莹喜势必就要被送入大牢。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下去的时候,稻谷神医缓缓的起身,对着床榻上的年莹喜慢慢的道,“皇后娘娘只是身子太过羸弱亏损,加上最近气候变冷,想来不过是身子经受不住寒气所侵才是,只要精心调养,远离寒气所在之处,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所好转。”
与其说他这话是说给宣逸宁听得,倒不如说他是说给年莹喜听得,因为就在刚刚,他从年莹喜逐渐汇聚起坚定的眼神之中,看出了她已经下定的决心。
只是,现在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若是她当真自己想要去大牢的话,恐怕对胎儿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年莹喜听闻了稻谷神医的劝告,心知肚明的点了点头,“多谢稻谷神医,本宫自有分寸。”
她很讨厌称呼自己为本宫的这个头衔,可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她却是无可奈何的必须这样做,因为此刻的她不单单是年莹喜,更是宣国的皇后,而她那消瘦的肩膀上,扛起的也不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整个宣国天下的存亡。
收回自己的目光,年莹喜再次抬眸朝着燕王看了去,当她瞧见燕王与翠莲那还指在她面颊上的手指时,挑了挑自己有些干裂的唇。
“劳烦燕王和燕国公主的丫鬟把指在本宫脸上的手放下去,本宫是宣国的皇后,并不是你们随意手指的存放处。”她说着,直起了身子,余光扫视了一下站在另一处的宣逸宁之后,再次将目光汇聚在了燕王那张老奸巨猾的脸上,“本宫近来一直身体不适,所以对于其他的事情也懒得开口,不过本宫的沉默,并不代表是你们得寸进尺的理由,当然,也不是你们蹬鼻子上脸的捷径!”
“呵……!”燕王听此,不屑的嗤笑,一向遵从男尊女卑的他,自然不将年莹喜放在眼里,“嘉囍皇后这话还真是有意思,如今人赃并获,嘉囍皇后以为几句的硬气话,就可以拿出来作为抵赖的理由么?”
第三百零七章 甘愿入牢
“抵赖?”年莹喜讪讪而笑,“燕王所谓的人赃并获难道只是本宫手中的一方丝帕,与那丫头的造谣生事么?”
燕王一愣,看着年莹喜那双含着千万风雪的眼,一时间有些气短的忘记了言语,他在来之前,并不是没有打探过年莹喜的底细,可据探子的回报,这个年莹喜虽然一招成为了皇后,可一直没有所出,而且她曾经那不堪回首的往事,简直就是整个宣国的笑话,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完全如同废物的皇后,他并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亲眼相见,亲耳相听,他难免被那屡屡道出口的犀利词语所震惊,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些话怎么就被年莹喜想也不想的说出了口,他真想知道她是用着什么勇气,敢在他的面前如此的趾高气昂。
年莹喜见阎王怔在了原地,笑了笑将手中的丝帕朝着燕王的所在扬了去,当那丝帕飘飘悠悠的覆在燕王的面颊上时,她又道,“如今,这丝帕在燕王的脸上出现了,而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见证人,那么本宫敢问燕王,是不是您将自己的女儿藏了起来,然后现在却这么恬不知耻的站在这里与本宫要人呢?”
她这般的打着比方,是因为她已经猜到了燕王这出自导自演的戏码,世上确实存在巧合,但从来不会存在天衣无缝,大自然虽然奇妙,但往往都不会十全十美。
如今燕蓉才刚丢,燕王便这般大张旗鼓的进了宣国的营地,闯了她的营帐,如果说这只是个巧合的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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