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壁月 且试天下 风影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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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壁月 且试天下 风影空来-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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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两人躬身一礼,道:“我姓风,排行第七,大叔大婶可唤我风七。海中遇难时幸得大叔出手相救,这份恩情风七记下,日后定当图报。”
  “唉呀,不可。”夫妻两个赶忙避开。
  “将军万万使不得,我们这小老百姓的哪受得起,要折寿的。”海幺叔更是惶惶道。
  那日大海中他可是亲眼看到两军交战,又目睹了风独影的神勇英姿,所以对眼前这个女娃娃敬畏得很,他虽不知她是谁,但听那船上的人喊她“将军”,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官,在这之前,他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沛城里的府尹,可易三不是说那府尹大人见着了这位“将军”还得磕头行礼的吗。因此,可不敢受这一礼。
  风独影直身,望着两人,道:“在这屋子里,没什么将军,大叔大婶就唤我风七即可。”
  海幺叔与幺婶被她目光一望,顿不由自主的点头。
  “那就一起用膳吧。”风独影重在桌前坐下。
  海幺叔与幺婶不敢不从,搬过了椅子在下首坐下,虽则依旧诚惶诚恐的,但过得会儿,见风独影只是垂眸用膳,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于是渐渐放松,也就自然起来。
  吃一半时,幺婶看一眼一直不曾吭声的易三,忍不住问道:“易公子,今日的饭菜不合口吗?”
  “幺婶做的怎会不合口。”易三很自然答道。
  “那……”幺婶目光在易三脸上望了一圈,“你干么一直板着脸?”
  易三顿僵住,目光反射性的望向风独影,不过人家专心用膳,并没有看他。于是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愤愤不甘。
  “是不是有啥事啊?”海幺叔也开口问道。他们夫妻俩没有子女,很是喜欢这个开朗温和的易三公子,相处了一月多,心底里是把他当自家人了。
  “没啊,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想得出了神。”易三打个马虎眼,然后连连扒饭,表示真的很香。
  海幺叔与幺婶哪里能想到原因,见他说没事,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了。
  风独影目光瞟易三一眼,眼看着他因为扒饭扒得太急,一粒米饭溅出粘在了那张俊美得近乎于神灵的脸上,再想起他板脸的原因,于是唇角忍不住悄悄抿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早膳过后,风独影又饮过一碗药,然后步出木屋,在屋外随意转了一圈,便又觉得困意袭来,于是继续回房睡去。她数月来征战未休,如今北海已亡,北海王也沉到了海底,没什么要操心的了,于是一放松便觉出疲倦,又加上头部受伤流了很多血,身体也有些虚弱,所以她躺回床上不一会儿便又入了梦乡。
  “大姑娘怎才起来又睡了?”幺婶轻声问易三,“不是她头上的伤加重了吧?”
  “没事。”易三微微一笑,“她只是太累了,别去吵她,让她睡到自然醒就好了。”
  风独影这一觉睡得甚久,等她醒来,才发现外面日头已斜,已是申时了。走至屋外,伸展了一下四肢,头不痛了,周身精力也恢复了。
  见她起来,幺婶忙端了水来给她洗漱,然后便去了灶屋忙活,很快便将晚膳端了出来。风独影正奇怪着,幺婶便已开口问她要不要去城里看灯会,城里的花灯可好看了。
  这么一说,风独影才想起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她摇了摇头拒绝。
  幺婶倒也没坚持,喊了在海边整理渔船的海幺叔与易三回来,四人又一桌用过晚膳。
  晚膳后,海幺叔与幺婶收拾了一下,两人便出门往城里去,这儿离沛城有两个时辰的路,所以两人得早早动身,不然城门得关了,今夜也不回了,就歇在城里的亲戚家。
  等两人走了,留下的两人便各搬了张椅子坐在屋前,看着夕阳慢慢落下,看晚霞将大海与天空映染成绯红色。
  “这样的景色美则美矣,但总觉得太过壮烈,所以它的下一刻便是暗沉无底的黑夜。”易三轻轻叹息。
  风独影转头看了他一眼,有瞬间的恍神。只因暮色里,那人周身流溢的华彩,竟是胜过了天边的霞光艳色。那一刻,她甚至莫名的想着,不知四哥看到他会有何感想?
  “又是一年中秋至,可怜天涯飘零人。”易三忽又轻轻叹一声。
  风独影听得他的感慨,便道:“你想家了回去不就是了。”
  易三却摇摇头,声音有些黯然:“我是被赶出家门的人,是不能回去的。”
  风独影长眉一挑,但没有开口询问,而易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远处,目光惆怅又怀念。
  天光一点一点暗下去,两人一直坐着,看那最后一点绯色沉入西天,然后夜幕如穹笼盖,一轮淡淡的圆月自天边缓缓升起,几颗疏星慢慢闪亮。
  易三忽然站起身,道:“既然是中秋节,那就要有个过节的样子,你等着。”说罢他转身回屋。
  风独影缓缓起身,仰望天幕上的淡月。中秋节又曰团圆节,只是今年他们八人是没法团聚了,大哥还在北海玹城,她此刻身在东溟,而帝都里的几个兄弟,也不知他们此刻是在宫中与百官同聚,还是六人一起饮酒赏月,又或者各自回府与妻儿团聚?若是各自回家过节,那四哥……
  等到易三提了个竹篮再次出来时,天已全黑了,风独影静静矗立仰首遥望夜空,那本是一个寂寞的姿态,可此刻看她,却是一种静谧安宁。
  站在门边半晌,易三终是走了过去,道:“我们去赏月吧。”说完了便朝海边走去。
  风独影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抬步跟上,两人走至昨夜易三吹笛的地方,一个手足并用的爬上礁石,一个只是轻轻一跃就落在了礁石上。
  “你故意的,就想打击我。”易三一边拍着手掌上的灰尘一边瞪着很轻松就上了礁石的风独影。
  “你几岁。”风独影不屑的睨他一眼。
  易三闻言却是眉开眼笑:“你问本公子年龄,是想要以身相许以报救命之恩吗?”
  风独影懒得理他,直接在礁石上坐下,易三一撩衣袍也坐下了。
  两人静静面对大海。
  天边圆月越来越亮,如同一面白玉圆盘,皎洁明亮,投下的清辉,有如薄薄轻盈的银纱,洒落海面,随着波浪起伏,仿佛是月中仙子在风中舞动着她的纱衣,曼妙无伦。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易三蓦地悠然吟道,然后身子往后一倒便仰躺在礁石上,目光望着天边那一轮皎洁无瑕的明月,幽幽叹息一声,“只是我们此刻看着的美景,并不是人人可与共享的。”'注○2'
  身旁依旧静悄悄的,风独影并未搭话,易三转过头看她一眼,然后忍不住道:“我说,面对如此良辰美景,身旁又有潇洒无双的本公子陪着,你怎么还是这张脸?”
  风独影闻言睨他一眼,似乎说她的脸有什么问题。
  “唉!”易三叹气。
  她的脸当然没有问题,那张脸有高而饱满的额头,有如画一样的眉眼,有挺直俊俏的鼻梁,有如菱花般端丽的唇瓣,可以说是一张世间少有的美丽的脸庞。只是……那斜飞入鬓的长眉眉尾尖细,那双长长凤目的眼角亦是尖尖上挑,便令她眉宇间蕴着一种宝剑般的锋利锐气,而她久居上位,不言不语端坐时自有一种凛然威势。这些予一位统领万军的将军来说,那自是相得益彰,可予一个韶华正当的妙龄女子,在如此安宁静好的月夜,依旧如此面容神态,这不由让易三叹气之余亦生怜嗟。
  “你就不会笑一笑,表示很享受此时此刻么。”他坐起身来伸出手去想扯一下了那张面皮,想让那张脸上能有其他的表情,但手还没触及到她的脸,腕骨一阵剧痛,顿令他失声哀叫:“啊!骨头要断了!”
  几乎在易三痛叫的同一刻,风独影便放手了,刚才那不过是外人突然接近时的反射性动作,眼见易三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吸气痛呼,眼睛里甚至还蒙上一层水光,顿也惊奇地道:“你眼泪都出来了?!堂堂男子汉,这点痛都不能受?大呼小叫的丢脸。”
  易三闻言不但无羞窘之色,反一板面孔正气凛然的道:“我骨头差一点都断了,当然痛!痛的时候当然要叫!人生在世,本就当哭则哭当笑则笑!要知道七情六欲乃人之本性,适时舒发有益身心,干么要忍着憋伤了自己!”
  风独影愣了愣,但不等她说话,易三又道:“你紧张个什么?我又不是要非礼你,就扯一下你的脸,又不真的扯下一块皮来,你却出手伤我。哼!你当我喜欢啊?你一身的血腥之气,我可不喜欢!”
  听得最后一句,风独影再次愣住,凤目定定看住易三。见她如此神色,易三立马坐后一尺,警剔的看着她:“喂,你可不能对救命恩人出手啊。本公子虽然身强力壮高大威猛,但最多能对付一两个小贼,可经不过你一招啊。本公子可是救过你的,你还没报恩呢!”
  风独影看了易三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淡淡道:“我杀了那么多人,自然是满手血腥,满身罪孽。”
  这回,却是易三愣了愣,等了片刻,不见她再次出声,于是他问了自见到她后便一直想问的:“为什么?”
  她一个纤弱女子,何必手持利剑沾染血孽?即算在当初乱世中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可如今,天下已定,她不是可以安享富贵了吗,又何必征战北海千里追敌?他虽是问出了口,但他不确定她会听懂,也不能确定她会回答。所以当风独影开口时,他有瞬间的怔然。
  “最初只是为了活着,后来么……”风独影微微一顿,然后依旧是淡淡的道,“想让幺叔幺婶他们可以日升出海捕鱼,日落收帆归家。”
  那话,简单得近乎平淡,可易三听了却由不得为之动容,看着月华之下布衣粗裳亦华容丰艳的女子,忍不住再次发问:“你难道一生都要这样?”他所接触过的女子,无论是出身高贵的还是出身贫寒的,最渴望的不过是觅得如意郎君,一生过得和美安宁,即算是江湖上的那些除恶扬善的侠女,最终也会放下刀剑,与夫婿相守,有儿女绕膝。千古以来,女子所求的莫不过如此!
  风独影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那无垠的夜海,目光渺远而又清明,半晌后她的声音轻轻传出,如同夜风划开海潮:“走到今时今日,予这王朝予这天下百姓,已承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手中的剑不能放下。”
  易三又是一震。纵观历朝历代,最为推崇的便是那些缔建功业之后不恋荣华权势而退隐山野的名臣良将。“即算功高震主亦不怕?即算鸟尽弓藏亦不悔?”
  这一回风独影却笑了,那张充满凌厉锐气的脸上浮现一抹清淡得如晨风拂晓的微笑,让那张脸瞬若晚莲临风,自有写意风华。
  “你所说的,予我们八人永不会出现。”她侧首看一眼易三,凤目里清光流丽,就如眼前的大海,深广无垠之上流动着皓洁的明光。“而且功成身退的人在我眼中算不得真英雄,说到底那不过凡夫为求得善终。从我拿起剑的那一天起,我便记下‘兵者凶器也,善用兵者,卒于兵’此言。我一生铸下杀戮无数,我便不求无疾善终。所以啊……”她移首望向大海,神情平静,“即算真有鸟尽弓藏之时,我亦坦然受之。”
  易三久久无语,只是看着她,半晌后,才轻轻叹息:“‘定天下者,必有大爱于天下’诚非虚言。”
  “哦?”风独影侧目睨之。
  易三莞尔颔首,不介意那会折损他的风姿与年龄的酒窝、虎牙露出,面若瑶台金童,眉眼间却是疏狂流溢,自有一种形于其貌之上令人赏心悦目的潇洒。
  于是,风独影亦云淡风清一笑。
  “乾坤在握,勿论功过。壮怀意气,且趁今朝。”易三悠然吟道,然后伸臂提过一旁搁着的竹篮,从篮子里取出一壶两杯,斟满了递一杯到风独影面前,“来,我们干一杯,为这月圆人好干杯!”
  风独影接过,两人一碰杯,各自仰首饮尽。
  “不过是桂花茶。”风独影饮完转着手中的茶杯道。
  “你头上伤还没好全,喝酒不好。”易三颇是享受的眯着眼,“浸了桂花的茶果然更为醇香。”
  风独影看着一脸舒坦的易三,然后忍不住发自内心微微一笑。除了七个兄弟外,她再未有亲近之人,更没有所谓的闺中姐妹知己朋友,而眼前这个人虽只是初识,却让她毫无戒心,心情也没由来的轻松。
  易三又从竹篮里取出一碟腊鱼、一碟萝卜干、一碟桂花糕、两碗豆花,一一摆在礁石上,那姿态好似他摆着的是千金难得的珍肴。“眼前有明月,身畔有佳人,再加香茶美食,这个中秋节可算……嗯,等等,还差一样。”他从袖中取出一枝竹笛,“再有本公子的笛曲悦耳,这个中秋节可算圆满了。”
  话落时横笛于唇,刹时笛音轻飞,如自月中洒落的清光,盈盈随风飘舞,又若海中翻飞的浪花,绵绵随潮起伏。一刹那又泠泠如泉吟,幽幽似花开,清音绕耳,暗香浸骨。
  风独影怔怔望着对面吹笛的人,玉面无瑕,清姿妙绝。这笛曲她听过,便是昨夜的《解忧曲》。而她对他没有戒心,她与他相处轻松愉悦,她可以和他说一些从未和人说过的话,是否因为这一曲无尘的笛音,还是因为他有一双清澈无欲的眼睛,又或者……因为他了解她是谁,可他一点也不畏惧?
  她移开目光,抬首望向夜空,那广袤无垠的墨色里,闪耀着皓月清辉明星寒芒,似在触手可及之处,却又遥遥的在九天之上。
  易三一曲吹完,抬眸之际却瞥见风独影仰望夜空的神色,面容恬淡,目光专注,仿佛她望着的不是夜空,而是在望着某个人,那样执着的神情令他脱口问道:“你在想着谁?”
  这一声,让风独影收回了目光,转过头来望着他,凤目里淡淡一点讶色。
  “你望着那里时想着谁呢?”易三抬手指向了天空。
  风独影自然不会回答。
  而易三并不介意,他只是继续道:“你想着的人是不是你心中喜欢的人?”
  风独影心头一动,目光望向九天,然后轻轻的几不可闻的道:“这夜空,与他有些相似。”

  五、风采妙·凝冰玉III

  “喔。”易三点了点头,倒没有再追问那人是谁,而是身子往后一倒,仰躺在礁石上,目光看着天上的明月,有些恍然。“以前,我身边有一个女孩儿,她与我一般大,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周围的长辈亲友亦一直说,到我们长大了就给我们成亲,所以我一直知道我长大了就会娶她做妻子,心底里基本也就视她为妻。可是,等到我们长大了后啊……”他忽地轻轻一笑,面上神情却是复杂难辨,“她却跟长辈们说,她喜欢我二哥,她只愿嫁给我二哥。”
  风独影低头望向易三,却见他转过身去,似乎不想她看着他的脸。
  “更可恶的是那女人私底下跟我说……”看不着易三面容,可他的声音却显咬牙切齿,且只说了半句便止了。
  风独影见他不再说,而且还握紧了拳头,于是便想,不知那姑娘说了什么话让他如此愤慨?思索之际,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难道是她嫌你生得比她好看?”
  话音一落,易三便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双水晶琉璃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面上神情又羞又恼。风独影见此暗暗吃惊,想不到竟给她蒙正了,而再思及那个理由,便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唇角便微微勾起。
  易三瞪了她一阵,瞪不去凤影将军唇角边的笑意,要付诸武力却又底气不足,最后只好泄气的放弃,把头搁在膝上,闷着声道:“那个可恶的女人说我不但生得比她好,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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