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壁月 且试天下 风影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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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壁月 且试天下 风影空来-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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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许夫人看着静静品茶的风独影,也在暗自思索着。自风独影现身沛城,许淮便与夫人言道此乃飞黄腾达之机也,只是也看出了这位凤影将军面前,无论是阿谀奉承还是财帛相贿,不但是行不通的,只怕还会适得其反,所以对这位将军的招待可以热情周到而不能奢华过度,唯一能行的就是让她对沛城印象深刻,这样才会记住沛城,记住许淮,日后才有提点关照的可能。因此,眼见风独影饮完了茶,她赶忙接过了空杯,道:“将军明日就要走了吗?沛城好不容易得将军玉驾至此,妾身本想领将军四处转转,一来尽尽地主之谊,二来也让将军看看沛城的风俗民情,三来妾身也可与将军多多亲近。”说道最后一句,想着眼前这人身为女子却叱咤乱世统领万军,心底油然生出敬慕来,“将军这等人物,妾身身为女子十分景仰,但盼能多得点机会学习一二。”
    
“哦。”风独影只是笑笑。

许夫人看她神情中并未现厌烦之色,于是又试探道:“将军明日何时起程?若是下午的话,倒还可以去曲家花园看看。”

风独影闻言移眸看了许夫人一眼,这“曲家花园”她已是第二次提到了,于是道:“这曲家花园有什么好看的?”

见她发问,许夫人心头振奋,道“曲家花园以花闻名,现今菊花开得正好,乃是赏菊品酒的时节。”

“喔。”风独影不置可否的应一声。

许夫人接着又道:“本城的人爱去曲家花园其一是因园中的四季鲜花,其二却 是因为曲殇姑娘的箜篌。”

闻言,风独影蓦然抬首望住许夫人,目光如剑,又亮又利,直看得许夫人心头巨跳,想自己方才可有说错了话。

“你方才说谁?”风独影问她。

“曲家的……曲殇姑娘。”许夫人微有忐忑,不知本来冷淡的将军可以蓦然变了神色。

“曲殇?”风独影凤目瞳孔收缩,声音隐带颤意,“她……她弹箜篌?”

许夫人点头,眼见风独影神色大变,也知到底何处不妥,只能据实答道:“曲姑娘的箜篌乃是沛城一绝,本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风独影猛然站起身,许夫人不由得后退一步,正惶然时,却见风独影背转过身去,一时瞅不见其神色,更加慌张,满腹疑问,却又为她气势所慑,不敢出声。

而背过身的风独影暗自握紧了拳,脑中兵荒马乱一片。

她近来所思所想无不涉及丰极,与之相关的人事物自是极为敏感,此刻只不过从许夫人口中听到“曲觞”二字便立刻想到了“曲觞园”,只听说那曲家小姐擅弹箜篌便联想到了闽州那位精通乐器尤擅箜篌的小姐。尽管自己告诫自己,只是一个相同的名,只是会弹箜篌,与那人应该没有关系,毕竟那人可是死了许多年了,是四哥亲口告知死去的,而且当年攻打闽州时,韦腾夫妇亦死在乱箭之下……可就是止不住心头思绪翻涌。

沉默了许久,她收敛心头乱绪,力持平静的道:“许夫人你给本将说说这曲家花园,还有那位曲殇姑娘,正自惶然无解的许夫人闻言,忙将这曲家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这曲家是五年前迁来的,家资甚巨,来了沛城便卖下城中一座老宅及大片土地,将老宅修葺一翻,便是今日的曲府,又在城里开了米铺、绸铺、当铺、酒楼等,如今已是沛城首富。曲家人口简单,就夫妻俩及一个妹子,曲家老爷夫人皆年过五旬,虽膝下无儿无女,但夫妻颇为恩爱,视其妹子若掌上明珠,疼爱非常。

曲家夫人好弄花草,曲家老爷便在曲府的一旁另造了一所园子,专供夫人种养花草。这曲夫人甚有奇能,什么花都能养,以至那曲家花园里鲜花绚丽,四季不断,看过的人无不赞叹,于是便有些文人雅士慕名前往,又兼得曲殇姑娘尚待字闺中,貌美多才,颇有些君子好逑之意。

曲家老爷每日里接待各方来客颇有些烦累,便干脆敞开了花园大门,让城中百姓可自由进出观赏,而那位曲殇姑娘有兴致时也去园中与那些文人雅士谈经论道,又或是弹奏一曲箜篌以饷众人。日子久了,这曲家花园便在沛城出了名,不单本地人氏爱去,有些过往的客人也会慕名一观。

“哦?”风独影听过后,沉吟片刻,道:“那明日本将倒也要去看看。”

许夫人闻言大喜,忙道:“妾身这就去和老爷说,让那曲家准备准备。”

“不用。”风独影阻止了她,“明日本将就携杜康前往,只当是普通游客,勿要惊动任何人。”

许夫人自然应承。

于是当日酒罢宴散后,风独影吩咐部下明日依旧在沛城休顿,后日起程。

众部下向来对她敬若神明,自不会有异议。

当晚各自安歇。

半夜里,风独影睡了一觉醒来,见窗外月色如水,四周静幽一片,正想翻身再睡时,却问得屋外一道气息,轻缓低长,那是内力深厚者才能发出的。她心中一动,起身下床,推开房门,便见院中杜康孤身而立,见到了她,也没言语,只是默默精立。

“为何还不去睡?”风独影步出房门。

隔了片刻,才听得杜康低低的声音,“不敢睡。”

听得回答,风独影看着院中静静矗立的人,轻轻叹息一声,然后移步走至院中,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杜康依旧矗立不动。

风独影仰头,望着夜空上的明月,半响后道:“你放心,我不会忽然不见,以后无论到哪我都带着你,便是赴死也会带着你。”

她的话一落下,杜康崩得笔直的身形蓦然放松,仿佛如释重负。

风独影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反应,不由得轻轻一笑,道:“他此刻若能看到你我,必然欣慰。”

杜康沉默着,只是转过身面向着她。

“今日你我终如他所愿,相依相存,他必然放心。”风独影仰着头轻轻道,仿佛是对着天上的明月说话。

杜康依旧不语。

风独影自然不需要他的应答,两人一坐一站,自然而安宁,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

“你去睡吧,明日陪我去曲家花园。”

“是。”

杜康退下后,风独影依旧静坐院中,举头望月,神思悠远。

六、云谁之思9


第二日,一早便起了淡淡的雾气,许氏夫妇本担心风独影会觉得扫兴而不去了,不想风独影并未在意,用过早膳便问曲家花园如何走。

许淮本想亲自带路,但风独影道他身为府尹,一经现身必然引起百姓注目,所以问清了大概方向后便与杜康出门了。

曲家在沛城之南,离城正中的许府并不远,两人行了两刻便到了。

曲府乃是一座百年老宅,后经曲氏修葺,已是焕然一新,宅院深深,古木森森,望之便生深广幽静之感。而附于曲府一旁的曲家花园,白墙黑瓦,有翠枝红花自墙头伸展,雀鸟啼鸣,显得生气盎然,只是立于园外,便已闻得花香阵阵。

两人入园,便见淡淡雾气缭绕里,树木苍翠,一丛丛菊英烂漫,明丽之余更增朦胧幽怨之感。虽是时辰尚早,但园中已颇有些游人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轻语阔笑不时传出,一派欢朗悠闲。

园中有些游人见得门前又来两人,皆举目望去,这一望顿感眼前一亮。那一男一女白衣蓝裳,明明是清淡素雅之色,却因着那两人的容颜气韵而生出绮云丰艳之感,特别是那女子,周身似有华光盈绕,驱散了雾气,令她身畔的菊花似也染了明光,格外的鲜妍明丽,一时纷纷注目于他俩。

眼见园中游人皆移目过来,风独影长眉一扬,凤目一扫,顿令那些目光纷纷退避,无人敢与之对视,只觉那女子的目光如剑,明利非常。

风独影领着杜康在花园里随意走着,她虽是为“曲觞”而来,但见这园中菊英烂漫,倒也生了闲赏之心。园中菊花有白、红、黄、淡粉、淡紫等色,皆是地栽,而且一丛丛形成各种图案,比如一丛纯白若弦月,一丛橙菊若金镯,一丛红菊如折扇,那淡紫色的依石成丘……各式各样的显示着栽种着的心灵手巧,而且这么大的花园也并非只有菊花,还点缀着或高或低的松柏翠木,还有牵滕爬蔓的假山,有精致的亭台长廊小桥,有小溪湖泊,更有依水而栽的各色芙蓉,白的、粉的、黄的……满树繁华,如云蒸霞煮。






缓缓漫步园中,风独影心情不由得放松宁静,欣赏着花园里的花木烂漫之余,亦赞叹这曲夫人的灵巧心思。她自是不知,自己也成了这园中一道令人过目难忘的丽景,让人倾慕赞叹之余却是无人敢上前搭讪。

就这样走走停停看看,不知不觉中竟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而这花园却还未走到尽头,足见其园之广,不过两人已走到花园深处,游人稀少,而九天之上朗日当空,阳光洒下,雾气渐散。

“小姐今日怎一直呆在这里?”

“因为还在犹豫。”

“小姐犹豫什么?”

“呵,说了你也不懂。”

清脆的话语声传来,两人循声望去,便见前方几十丈外一座临水的亭子里,有一年轻女子凭栏而坐,旁边一名侍婢怀抱箜篌。

风独影心中一动,想定是她了,于是抬步前去。

那年轻女子是面向着湖面侧身而坐,听得脚步声,于是转首往他们望来。那刻看得女子面容,风独影暗暗赞叹,所谓人淡如菊,必是如此。

那女子目光与风独影相遇,亦暗暗称奇,冲她微笑颔首,风独影颔首回之。

“姑娘面生得很,不是沛城人氏?”那女子问道,声音清淡柔雅,与其人极是相称。

风独影挑眉,“何以认为我不是沛城人氏?”她已步上亭子,此刻近在咫尺,看那女子年约二十六、七,面若秋月,眉淡如烟,乌发如云,鬓旁插着一朵犹带清露的醉芙蓉,着一袭浅黄衣裙,仿若菊英之雅致,又似芙蓉之清丽,令人见之怡心。

“这沛城的姑娘我大都知道,却无一有姑娘这等气度。”那女子淡笑道。

“哦?”风独影在曲殇的对面落座,杜康自是在她身旁站着。“若我没猜错的话,姑娘便是曲家小姐曲殇是吗?”

那女子见风独影点明了她的身份,目中波光一闪,然后了然一笑,“正式,不过……”她眼中漾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纹,“是曲乐的曲,国殇的殇。”

风独影颇是讶异,她本以为是“曲水流觞”之觞,却不曾想她竟是以“国殇”之殇为名。“国殇之殇太过悲切,很少有人以之为名。”
曲殇只是看着她一笑,不曾解释。

国殇之殇……风独影看着曲殇,惊异之余心头那团疑云却愈发的浓厚了。

两人一时目光相视,各有思量。

片刻,曲殇微笑道:“姑娘难得来一趟沛城,你我有缘相见,便为姑娘弹一曲箜篌,以尽地主之谊,只是曲殇技艺粗浅,还望姑娘莫要耻笑。”

风独影闻言,暗思她虽是嘱咐许淮不要泄露她的身份,但不过三言两语,这曲小姐便主动为她弹奏箜篌,即算许淮没有点明她是谁,只怕也是早已暗中相托。因此她倒也不想推脱,就听听这谓为沛城一绝的箜篌到底是何等的令人难忘于是亦淡淡一笑,道:“曲小姐说笑了,小姐的箜篌远近闻名,我能聆听,乃是三生有幸。”

曲殇一笑不语,取出绢帕擦拭双手,然后自侍婢怀着接过箜篌置于膝上,指尖轻拨,顿清音流泻。

那曲音初时清淡素雅,可听过一两段后,风独影却暗暗心惊,看着凝神弹奏的曲殇,心头那团疑雾隐约的裂开了一丝缝隙。

曲殇弹奏之曲原是琴中名曲《孤馆遇神》,传说作此曲之琴师在一个雨夜与孤馆弹琴,琴声幽幽荡于天地之间,有鬼魂闻声飘然而至,向琴师倾诉冤屈。

此曲 共分为无题,端坐,鬼见,怪风,雷电,喝鬼,鬼诉,鬼出,呼天,曙景,鸡唱,击鼓十二段,以琴奏来自是跳脱闪耀,惊心动魄,而且曲风飘乎灵异,以突显一人一鬼互诉衷肠之山岳相隔世事两茫茫之感。

而此刻,曲殇以箜篌奏来,曲声阴柔飘渺,与那曲中之意十分吻合。弦动之间,杳渺似空谷微风飘乎悠远,轩昂之时却是万流奔放气势万千,弦振疾响之际,又张狂狷介如雷鸣风啸,闻者一时心境平静,一时又意气激扬,一时又神魂癫狂,只随着曲音忽忧忽乐忽喜忽悲,仿是弦指挥动之间已惊魂摄魄也。

当一曲毕,水亭寂静,只余曲声缭绕。

风独影凝目望着对面的曲殇,脑中思绪翻涌,心头似明还暗。而曲殇怀抱箜篌,气息微促,显然方才一曲颇耗精气。

许久后,亭中才响起风独影清澈微冷的声音:“好一曲《孤馆遇神》,曲小姐的箜篌果是绝伦,让人过耳难忘。”

曲殇抬首一笑,“姑娘过奖了。”

“《孤馆遇神》”本是鬼魂诉冤,而曲小姐这一曲。。。。。。“风独影微微一顿,凤目里波光隐晦,”难道曲小姐是有何话要与我诉说不成?”

曲殇秋水似的明眸静静看着风独影,心中有些惊异,又有些开怀,片刻,她轻笑出声:“呵呵,风将军果是不凡。”

昨日傍晚,沛城府尹亲至曲家,重礼相赠,言词恳切,只为“请曲殇姑娘明日一定为帝都贵客弹奏一曲”。什么样的贵客会让一城府尹如此郑重其事,思量一下近日城中“凤影将军现身沛城府衙还惩戒了不少衙役”的传闻便可知。想起这位贵客的身份,往事便条忽而至,悲欢难抑,本是不想理会,可如今不过一介平民,寄身沛城,无论是为己为家,皆不可得罪府尹,所以还是来了,只是却万般犹豫,她不知自己能否心平气和。

枯坐水亭,那贵客却是自行到来,当看到贵客的那一刹那,心头的犹疑怨愤瞬间消失,奇异的只有欣赏赞叹:世间之女子,竟也可有如此英姿!

多年紧紧锁着她的心结,似乎在看到这位举世闻名的女将那一刻松动了。

这个人,与他有着深厚的关联。

如此想着之时,指尖拔下,鬼使神差便弹出《孤馆遇神》。而弹出之际,心头却真似有什么顺着曲声汩汩流出,许是要说给对面的她听,又或许只是倾泻而已。当一曲结束,仿佛跋涉千里终于到了目的地,虽是疲惫,却又分外轻松。

她想,十余年过去,终于是可以解脱了罢。


六、云谁之思10

而对面的风独影被她叫破身份亦无惊奇,只是看着她,语气平静:“不知曲小姐有何要诉?”

曲殇弯眉一笑,眼若新月,“方才风将军不是已听过了吗?”

“哦?”风独影风目微睨,然后哂然一笑。“是呢,方才已听过了,只是……”她微顿,“我亦有些话要与曲小姐说,却不知小姐愿听否?”

曲殇微怔,然后亦淡淡一笑。“呵……说来也怪,虽是与将军第一次见面,可看着将军就欢喜,所以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闻言,风独影心头一动,看着面前淡若秋菊的女子,亦是满怀欣赏。“听曲小姐的口音,可是自闽州迁来?”

第一句便是单刀直入,曲殇有些意外,可看着风独影,又觉得如此直接才合她之禀性,微微点头,道:“是。”其实,方才见到的第一眼、交谈的第一句话便已知道,这位凤影将军非为箜篌而来,而是为“曲殇”而来,只是心中并无惊畏,倒好似等候久矣。

见她不曾否认,风独影风目里亮光一闪,定定看着曲殇。是她,原来是她。一时心头五味杂陈,却又在抬眸间尽敛于心底深处。“曲小姐才貌出众,却至今未嫁,是否心有所属,在侯良人?”

这一问却可谓唐突,只是风独影面色平静,目光专注。曲殇微怔忡,然后摇头一笑,“不曾侯过谁。”虽是答了,却是避开了前一问。

风独影并未追问,只是默默注目曲殇,见她神容雅淡,仿若已万事看平心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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