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壁月 且试天下 风影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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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壁月 且试天下 风影空来-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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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独影并未追问,只是默默注目曲殇,见她神容雅淡,仿若已万事看平心静如水。默然片刻,又问:“曲小姐可愿见见帝都故人?”

这一问,终是打破了曲殇的平静,她眼波微动,神情怔然,许久未曾出声。

又默了片刻,风独影再道:“曲小姐可知,这么多年过去,帝都故人一直愧疚在心,一直在等候姑娘。”

曲殇眼波一闪,半响后她掩唇轻笑,笑的娇躯颤动,仿若花枝轻舞。“呵呵呵……呵呵呵……”

风独影之是静静看着。

笑了许久,曲殇终是收声止笑,却已目光盈盈,秋眸之中水汽氤氲。“将军可知当年之事?”

风独影摇头,“虽不知详情,但也能猜着大概。”

“哦。”曲殇移目望向亭外,浮萍飘游,随着秋风在湖面荡起一圈圈碧纹,就仿佛她此刻的心境。

“我们都知道当年是四哥负你,我们也都以为小姐死去,这么些年,四哥一直未娶,想来依是不能忘了小姐。”风独影轻声道,胸口却仿佛堵了什么般有些气闷。

“呵呵……是吗?”曲殇又是一声轻笑。
风独影目光望去看得她的侧面,只觉她微微勾起的唇角边挂着浅浅的苦色,一时心头亦有些沉重。
5楼

“当年,我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绮梦年华。”曲殇忽然启口,目光朦胧似梦,“遇上那样的他,怎是一见钟情可说,怎是一往情深可喻,只觉天地虽广丽万物虽多姿,可与他相比皆若尘埃。”

风独影心头一跳,默默看着她。

“所以他盗得那关于闽州存亡的兴图时,叫我不要声张我便犹豫;所以他制住我为人质时,我便乖乖从之;所以他挟我逃出闽州被一路追杀时,我还幻想着就这样两个人逃到天之涯海之角,再不要管什么闽州,什么天下,只我们两个生死相随。。。。。。”曲殇朦胧的笑着,似是多情似是嘲弄,“因为那时候,在我心中,他是最重要的,为了他我可以不顾一切,可是。。。。。。”她转首回望风独影,目光悲凉,笑容凄清,“在他心中,我却有若尘埃。”

风独影胸口一凉,看着她不能言语。

“所以啊,他可以放开我的手,任凭我跌下深谷。”曲殇猛然闭目,仿似那一日那一幕又重现眼前,而她不敢,不忍卒睹。

风独影呆呆看着她,看着那张脸上浮现的凄楚,想要说点什么,却无以成言。

“当然,在你们看来,身负重伤追兵即至之刻,他如此选择乃是明智之举,这样他才可保的性命,保得兴图。。。。。。”曲殇睁目,眸中冰凉一片,“可是那予我来说,那便是穿胸之剑炙心之痛!”

风独影胸口酸涩一团,眉头亦随之拧起。

曲殇看着她,静静地看了片刻,“呵呵呵。。。。。。”她忽然又轻轻笑起来,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面上那悲楚神色便随一拍而去,“你莫要这样看着我,那已经过去了,放手的亦不是你,而且我没有死。”

风独影深深吸一口,“你若死了,便等于是四哥亲手杀的你 ,杀一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女子。”她看着曲殇,凤目有着淡淡的哀伤,“难怪四哥当年夜不能寐,恶梦不断,所以才会愧疚多年亦不能忘。”

曲殇听得,神情微怔,然后轻轻叹息一声。

“后来你是如何得救的?”风独影问她。

“自然是姐夫的人找到了重伤的我,将我救了回来。”曲殇苦涩一笑,“姐夫,姐姐见我如此,不忍责骂,尽管我悔恨不已,却已难挽回闽州的败亡。那舆图不但详细的绘着闽州地形,还标明了姐夫屯兵囤粮之处,所以你们后来不过两月便打下了闽州。姐夫寻了死去的将士换了衣裳扮作他,尔后带着十名忠士携着姐姐与我逃出了闽州,隐遁山野,直到五年前才迁来这偏远的沛城定居。”

风独影恍然点头,当年虽寻得韦氏夫妇尸首,但血污甚重,他们亦不曾仔细检查,只派人好生安葬了事。
“说起来,我们该算仇人。”曲殇目望风独影,却无怨恨之色,“可我知道,姐夫失去闽州,我才该负大半责任。”

风独影眉间一动,看着她不语。

“当年因为我喜爱曲乐,才引得他入闽州;因为我喜欢他,才方便了他探查闽州情况;因为我的不忍,才让他倒图顺利出城。这些年我怨恨过,我恨自己,我也恨他,我还恨你们,我待他情深意重,却抵不过你们七人的情义。有几年我活在怨悔之中不能自拔,姐姐、姐夫却始终对我百般包容、疼爱,我才能重新活了过来,我也才明白,生我的是父母,但这世上待我最好的是姐姐、姐夫,而予我最亲最重要的也是姐姐、姐夫。”曲殇侧首目望湖面,神色伤感亦惆怅,“若是如今的我,那样惨痛往事必然不会发生,可是啊……那是年少痴狂的我而人生,是不能回头的。”

风独影默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曲殇,看着她眉宇间的惆怅慢慢淡去,目中伤感亦化作了平静,心底不由得钦佩。

“其实……”曲殇忽又道,“这些若到了说书人口中,不过是一个愚昧的小姐爱上了敌人并被敌人利用、抛弃的烂俗故事。”她唇边弯起一道浅笑,隐约一点嘲弄,“所以为这样的故事伤怀是很愚昧的。”

风独影默然一会儿,才道:“在旁人看到自然滥俗\愚昧,却只有当时之人才知其伤之重,其心之痛。”

曲殇回首,略带一点讶然,然后她轻轻叹气,“你若不是风影将军,我们一定可以做朋友。”

风独影淡淡一笑,“何必执着于‘朋友’两字,人生际遇难测,浮萍相遇,可有片刻交心足矣。”

“呵呵……有道理。”曲殇望着风独影灿然一笑,笑若花开,风华若水。

而风独影看着她,想有这样美丽解语的女子陪着四哥,有这样聪慧豁达的女子做她的四嫂,夫复何求呢。所以,她轻声道:“曲小姐,和我去帝都吧。”

曲殇一怔,然后只是淡笑。

风独影起身,负手身后,遥望水面,“诚如你说‘人生不能回头’可是人生是可以补救与偿还的。”

曲殇亦站起身来,与风独影并肩看着一池碧波,“我真的很欣赏将军,但和你去帝都却是不能了。”

风独影侧首,看着她,“小姐已放开了怨恨,何不成全了今生的情缘。”

曲殇摇头一笑,笑的云淡风轻,“我是放开了所有的怨恨,但我亦放开了对他所有的情义。我本是不知,可今日看到你,我便知道我已心平气和,了无爱恨。”

风独影一呆,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欢喜。
“而且我虽放开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它放开了我的手,不会忘记他负了我的情,不会忘记他夺了姐夫的闽州,所以我与他怎能再续前缘。”曲殇望着她,秋眸似水,静如明镜。

风独影闻言,轻轻叹息一声,“站在我的立场,站在身为妹妹的立场,我请你同往帝都,因为我希望他此生能快乐。”她微顿,然后淡淡一笑,“其实站在你的立场来想,我的要求却是过分了。”

曲殇一笑。

“只是我回到帝都后,会告诉四哥你未死。”风独影再道。

曲殇闻言不甚在意,道:“我此生不会与他再见。”

风独影挑眉。

曲殇慧黠的眨眨眼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一生都记着我,日后无论他爱哪个女子,但穷其一生,他都忘不了我。”

风独影一震,看着曲殇久久无语。这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许久,她长长叹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曲殇淡淡一笑,接道“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风独影颔首,有些遗憾,有些了然,“今日能聆听小姐的箜篌,甚为欣慰。望小姐保重,告辞。”她语罢转身,抬步离去。

“将军保重。”曲殇冲她的背影盈盈一礼。

七、我心匪鉴1

离开曲家花园后,杜康问风独影:“可要派人将曲家看起来?”

风独影摇头:“若要生事,不会等到今日。如今他们不过普通百姓,就让他们平静度日。”

两人回到许府,风独影即严令不许打扰,独自呆在房中。

许氏夫妇见此,暗思难道曲家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一时颇为忧患。

而在曲府,曲殇回到家中,便见姐姐,姐夫等在厅中,皆面有忧色,见她无恙返来,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昔日的一方豪雄未腾,今日富态的曲家老爷曲腾见她进来便起身,“许府尹的贵客见到了?”

“那客人真是当朝的凤影将军?”昔日雍容的韦王妃,今日慈蔼的曲夫人也凝眉问道。

“见到了。”曲殇点头,“确是凤影将军。”

曲家夫妇顿时沉默了,一个在厅中来回踱步,一个坐在椅中凝眉思索。

曲殇见之,道:“姐姐,姐夫勿须如此忧心。”

“仇人临门,如何能不忧心。”曲腾重重叹气。

曲夫人则问曲殇:“那凤影将军可识破了你的身份?”

曲殇再次点头,“她知道我们是谁。”

闻言,曲腾在厅中站定,道:“那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曲夫人也道:“嗯,马上唤曲林收拾行装,今夜就走。”

“慢,姐姐,姐夫。”曲殇却唤住他们。

曲氏夫妇同时移目曲殇。

曲殇神色镇定,道:“虽然风将军知道我们的身份,但姐姐,姐夫放心,她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曲氏夫妇见妹妹如此笃定,一时倒是奇了。曲夫人问:“妹妹何以如此认为?”

曲殇笑了笑,“因为她是名将,而非鼠目寸光心胸狭隘之辈。”

曲氏夫妇闻言怔了怔。

“姐姐,姐夫,妹妹年少时犯过错,只是这一回请姐姐,姐夫相信妹妹的识人眼光。”曲殇目光恳切地看着两位亲人。

曲腾犹豫,“即算这凤影将军不会有何作为,但是其他人。。。。。。”

曲殇淡淡一笑,“你我身份风将军最多会告之她的几个弟兄。”她眼眸中秋波微漪,“我不信他能杀我第二次。至于其他几个,若只这一点气量何配坐拥天下。”

听了这话,曲夫人看着妹妹轻声叹息,“妹妹还忘不了那个人吗?”
曲殇微微摇头,“那样的人谁遇着也忘不了,但姐姐放心,妹妹已放下。”她移步走至姐姐身前,倚着姐姐双膝坐下,“姐姐,如今我们不过是这沛城里的普通百姓,守着一点家业过安生日子,不曾有过不法之为,我们何必要张惶如老鼠般逃窜? 若他们要杀我们,那无论我们逃去哪里也逃不出他们的掌心。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过我们的日子吧。”

“可是。。。。。。”曲夫人还要再道,曲腾却打断了她的话,“夫人,小妹说得有道理。”他起身走至厅前,望着院里的苍翠树木,“如今他们已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名将,而我们不过一方小民,又岂再是他们之敌手,小妹都想得明白,他们自然也懂得。所以我们不用逃,就在这沛城住下去,住到我们死的那一天。”

曲夫人终是点头。

那夜,曲家依旧照常安歇。

翌日,风独影一行启程回帝都,在离开沛城之前,她对送行的许淮道:“为官者,为民谋福祉乃是本分。而御下不严,它朝必招祸至。”

因为她的这两句话,许淮一改怠惰,整顿府制,勤勉政事,日后果然福泽一方百姓,成为一代名臣,这是后话。

同一日,北征大军抵达帝都。

百官出城十里,迎接御驾,当望见那浩荡大军,百官伏首叩迎万岁。

御舆驶近,东始修步出舆门,明丽灿烂的秋阳洒落他身,轩昂如日君。他望着脚下跪服的文武百官,抬手,阔朗的声音远远传出:“众卿平身。”

“谢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起身。

御舆之后的一辆马车里,北璇玑悄悄掀开一角车帘,望着前方山呼海喝的大东朝文武百官,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当日巳时,御驾回城,满城百姓夹道欢迎凯旋归来的皇帝,一时满城欢庆喜乐。

第二日早朝,百官恭贺皇帝殿下北征胜利,又是一番歌功颂德。

东始修颁布了封赏有功将士的诏书后,又颁下一道诏书,封献国有功的北海公主北璇玑为妃。

皇帝纳了北海公主一事,其实百官早有耳闻,如今证实,倒也不曾奇怪,也无人有异议,毕竟人家是“献国有功”, 而且君王纳亡国公主为妃历代常有。

退朝后,东始修召几个弟弟聚龙殿见驾。

午后,六兄弟来到聚龙殿,一进大殿,南片月即跳上东始修的身,一把抱住了他,直囔着:“大哥,大哥,你不在时六哥欺负我!他克扣我的俸银! 大哥你可要为我作主啊!”

东始修抬手,艰难的将缠得紧紧的弟弟自身上扯了下来,“你六哥罚你定是你做了什么错事。”

“他闹得事也不大,就是在‘柳谢酒坊’跟陈妃的侄子为争一张桌子而大打出手。”华荆台凉凉的道。

“哼,他坐我常坐的位子我都没跟他计较,可他不该出演侮辱谢茱。”南片月哼着鼻子道。

“所以你堂堂南大将军便如泼皮无赖般的与人肉搏相斗,打得惊动帝城。”宁静远抬手弹了弹他额头。 

南片月抬手挡在额前,都囔着:”不是将军时才更舒服,不平时想打就打,当了将军为着打一架还得待机而动,一点也不好玩。”

他的话声音虽小,但殿中几人无不耳目灵敏,所以丰极睨着他道:“你打这一家想来还是早有预谋的了啊?”

“哪有啊。”南片月眨眨眼,一脸无辜状,“我那不是‘年少无知,一时意气’么,四哥你明明是这么跟陈家说的啊。”

丰极转过头,不想跟这个拿“天真无知”当武器使得人理论。

东始修揉揉眉头,无奈的看着南片月,“你六哥扣你多少俸禄?你不都要成亲了吗,府里有什么准备没?”

南片月一听这话,立马两眼放光的望着东始修,“大哥,我府里要揭不开锅了。”

这话一说出,不只东始修怔愣,皇逖,宁静远,丰极,白意马,华荆台顿时喷笑出声。

“小八你能不能别这么夸张,我总共才扣了你那么一点俸银,至于揭不开锅吗。”华荆台颇觉冤枉。

南片月却答道:“我把家里的银钱都送给谢茱了,你又扣住俸银不给我领,家里自然就揭不开锅了。”

“啊? 全送给了谢茱?!”华荆台瞪大了眼,一脸肉痛。

不料南片月又道:“可是谢茱不要,所以我全堆在库房,等谢茱嫁过来后再交给她。”

几位兄长闻言无不抚额:日后这个弟弟定然是个妻奴!

“怎么啦?”南片月不解看着几个兄长,“交给了谢茱,以后我就不用管钱了啊,只要管吃管喝管穿管住就行了。”

几位兄长摇头叹息:“都二十二了,我家小八还是长不大啊。

”大哥,我现在没钱吃饭了。”南片月可怜兮兮的望着东始修。

东始修瞪他,“那你搬回宫里来,大哥管你吃喝拉撒!”

一听这话,南片月马上缩头,小声嘀咕,“才不要呢,那我宁肯饿着肚子光着身子。”

“你说什么?”东始修目光如电。

“没有,我就说六哥扣我俸银,我以后就专门去六哥家蹭吃蹭喝,把他家蹭穷了才罢休。”南片月大声道。

“那也行。”

“不行。”

东始修与华荆台的话同时响起。

“嘿嘿,六哥你等下回家要等着我啊。”南片月笑嘻嘻的蹭到华荆台身边。

“去去去!一边去!我又不认得你!”华荆台顿时翻脸不认人。

皇逖眼看几个兄弟又要无休无止的玩闹下去,忙开口道:“好了,说正事。”

几兄弟闻言,忙收起嬉笑,将东始修出征时朝中至事一一汇报,东始修也将北征及北海的事大略讲述了一遍,然后几兄弟便就北海国的治理商议起来。


如此一天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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