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遥见正是那日驮他上山的金虎,当下脑中灵光一闪,大喜过望,“老虎弟啊你来的正好。”他跳上虎背,抬手抚了抚虎头,“老虎弟啊,你既是这山中之灵又是百兽之王,就请你带我去找那两个人吧。”
金虎似科听懂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便驮着他往山下奔去,还不时的虎啸两声,而后周围中亦不时响起兽鸣,一呼一应的仿似交谈。
在金虎驮着久遥飞驰于山林之时,在久罗山的北面山脚下,两万铁骑浩浩奔至。东皇帝与皇逖、丰极、华荆台、南片月四将仰头观望着矗于眼前宁静雄伟的大山。
“便是这坐山里,七妹没了消息。”皇逖手落在腰间剑柄上。示找到风独影尸首前,他们心中依存着一丝希望,所以从不肯说一个“死”字。
“把这山踏平了,便找到七妹了。”
丰极的声音平静而冷峻,不同于往日宽袍缓带的风雅涵藉,此刻他身披玄甲腰悬利剑,神清韵远威仪自若。
“老四。”东始修看着他。
丰极点头,马鞭一甩,便纵马入山,华荆台、南片月领五百精骑紧随其后开路。
半个时辰后,东始修抬臂一挥,与皇逖率两万铁骑往山中。
那时,久遥骑着金虎已远在数座山峰之外。
从朗日高悬到日暮偏西,眼见着一天都快完了,可久遥却还是没寻到那两个人,而金虎一直驮着他往南走,一点也没停下的意思,只是一路不时虎啸,与山中野兽呼应。
“那两人到底走到哪去了啊。”久遥坐在虎背上喃喃自语着,“ 这都到南峰了,北走到南,几平都贯穿了整坐久罗山了,这可是有一两百里远了,他们也太能走了。”
说话间,金虎已驮着他到了一处山谷,然后停在一座丈高的天上。久遥正疑惑时,忽然从前面山坳传来了话语声。
“这到底是哪里”为什么老走不到头?”
“属下也不知,但属下以为,我们先爬上峰顶峰,到时登高一望便可知方向了。
久遥闻声大喜,终于找着人了。
那边说话的两人转过山坳,一眼便看到前面山丘上一个红衣骑着一头金色的老虎,山风猎猎,衣袂飞扬,仿似是山神降世般威风凛凛。
“易三?”
“是你!”
两边的人看清了对方都是惊异不已。
“原来是你!”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却在此刻现身,久遥心头制不住激动之情,跳下虎背便往风独影那边跑去。风独影本也是往他这边快步过来的,可只差三丈远时,他猛地停步,喝道:“你站住!”
久遥闻声忙收步,“怎么?”
风独影抿了抿嘴,犹疑了片刻,道:“本将……有几日不曾洗手了。”
久遥愣了愣,看着风独影,上下一打量,顿时明白,不由捧腹大笑,“哈哈哈……你直接说你许久不曾洗澡身上臭不就行了……哈哈……没洗手,这等借口亏你想得出来。”
被戳破了借口,风独影恼羞成怒,抬袖一佛,一道劲风扫过,隔着三丈远也将久遥三殿下扫翻在地,摔个五体投地。
那金虎眼见她攻击久遥,忙自山丘上跳下,对着风独影便扑了过去。风独影还不曾动,杜康已上前一拳便将金虎击倒在地。
“别,老虎弟,是自己人。”久遥赶忙自地上爬起去抚金虎,并望着风独影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风独影问他。
这一问却是两人同时问出,话落之际,两人同时一怔,然后看着对方不语,心中都是惊疑不定。
“你不是回帝都了吗?为何会在此?”久遥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风独影看着他,眼神慢慢变得清明冷利,默然片刻,她才道:“颉城府数百人丧命久罗山,本将压奉旨剿匪。”
久遥心底一沉,他虽知数百官兵在久罗山无声无息的没了颉城府定会奏禀帝都,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派来的人会是风独影,按理讲这等“小小匪患”怎么也轮不到风独影将军出马。“你既然奉旨剿匪,那怎么就你两人?”
“入山之时,觉得山中古怪,便只领着杜康入山探查情况,其余将士皆在山外等侯。”风独影道。
久遥松一口气,想幸好来得及,但转念一想,不由又大叫不妙,“你们是不是已入山十来日了?”
风独影点头,“这山中雾气很是怪异,十来日都不曾清,好像是故意困着我们,直到今日才是散去,可我们这些天一直在雾中乱走,现在也知道走到哪里了。”
那日雾中,风独影与杜康被幻觉所惑,神志迷乱中失足跌下山谷,但跌落途中一阵风裘面顿让两人清醒过来,危急之刻两人拔剑刺入山壁,然后再攀着壁上的藤蔓然落地。虽是性命捡回来了,但蒙蒙白雾里,根本无法辨清方向,两人便函等在原地,想等雾气散了现走,可等了两日雾气一直不散,所带干粮与水也只三日份量,即算是仗着体子好功力深可以省着吃喝,那最多也就撑十余天,所以一直等也不是办法,便函只有不管不顾的继续走了。自然,这种事风独影是不会说,她不是在战场中被名将打败,也不是决头中被高手真刀真功夫的击败,而是被幻觉攻破心防而迷失神志,那予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糟了糟了,你的那些将士可千万别乱来呀。”久遥大为着急,“快快,我们出山去,让你的人知道你平安无事。”
风独影动不动,只盯住久遥,问:“易三,你为何在这山中?”暮色里,她一双风目明利如宝剑,直刺久遥心头。
久遥顿了下,知道不说清楚,这位风独影将军是绝不会走的,于是道:“我本‘久遥’,就是这久罗山上久罗族之人,‘易三’是我在外游历时用的化名。”
风独影一怔,片刻笑了笑,略带讥诮,“易名换姓之易,果然。”
“至少我排行第三是真的,久遥看着他,心头一时有些理不清的苦,可此刻却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我们马上出山好吗?路上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风独影冷哼了一声,然后席地盘膝坐下。
久遥一见她这姿态不由急了,“这真是赶着救命啊,我们快走吧!”
一旁的杜康默默叹了一声,替他家将军那貌似任性无理的行为作出解释:“我们在雾中十来天,现在又累又渴又饿,哪有力气健步如飞出山去。”
久遥恍然大悟,赶忙贡献出自己带来的干粮与水。
“你可以在我们吃东西的时候把要说的一次说完。”风独影淡淡睨他一眼。
“好。”久遥点头,先转身拍了拍金虎的头,“老虎弟麻烦你再找两个同伴来。
金虎伸舌舔了舔他的手,然后转过身跑了,很快便不见影儿。
风独影看着久遥的举动,又想起留在帝都府中那只不需要用鸟笼养着的青鸟,一直觉得奇怪,“你似乎能与鸟兽交谈。”
“你听完我的话后便能知道原因了。”久遥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你坐开点。”风独影却抬脚踢他。
久遥却不生气,反是笑了,道:“你虽然十来天没洗澡了,我不嫌你臭的。”
闻言,风独影耳根发烫,冷冰冰的喝道:“滚出本将一丈之外,否刚本将割了你脖子!”
眼见风将军又要恼羞成怒,久罗三殿下识时务为俊杰,“是是是,我滚开,你慢慢吃,吃完了我们好上路。”
八、昊天不惠6
等久遥真坐到一丈外,风独影才接过杜康递来的已撕成小块的干粮吃起来。
“怎么说我也救你两次了吧,你就不能对我温柔客气点?”久遥坐远了故作抱怨,“我记得山下的女子常爱说一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相许’我说要是我救你第三次,你要不要真的以身相许算了。”说到最后一句,他看着虽鬓容凌乱却依旧气度不凡的女子,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心头之意是真是假。
“哼。”风独影一脸不屑,“说不定下次就是我救你了,到时你要不要嫁给本将军以报大恩?”
闻言,久遥摆出认真思考的神色,然后颇是苦恼的拧眉,“怎么说本公子也是个大男人,哪有嫁你的道理。”
“入赘就是了。”风独影唇角微勾。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令得久遥心神一荡,但趁在神智未失,忙连连摇头道:“那我岂不要给你那些兄弟欺负得很惨,不划算,不划算。”
一旁的杜康看着他们颇感奇怪,他跟在风独影身边这么些年,熟知其性,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对将士那是令出如山,对百官那是公事公办,除去她的兄弟,其他的人从来是不假颜色的,可便是亲近如她的兄弟,似科也不似此刻随意轻,想到这,不由“咳咳”两声,然后将水囊递给风独影。
久遥沉默的看了一眼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然后注目风独影,神态极是端肃:“你心里有什么直挂记着的愿望吗?”
风独影一愣。
久遥却又自硕道;“我一直记着的便是族人的平安,否则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过得有多逍遥快活,我都不能安心。”他说完凝眸看着风独影,“这便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只要能实现则可死而无憾。”
风独影闻言微怔,心问刹时有思绪万千,望着眼前那双如琉璃无垢仿能照见人心的瞳眸,她缓缓道:“第一愿天下太平,第二愿八人情谊永在,第三愿死去的人能安息。”她的话说完,杜康忍不住抬眸看她一眼,目中有什么幽幽闪过。
听得风独影的愿望,久遥微微惊讶,然后淡淡一笑,“你我倒也有些相似的。”
风独影提丐水囊仰首灌下一口水,然后看着久遥,“现在说说你们久罗族吧。”
久遥颔首,然后揭开了久罗山的神秘面纱。
“大约是在一百三十年前,我们的祖先从碧涯海上来,定居久罗山,这便是久罗山的同来。”
风独诮略略思索,道:“一百三十看前正是前朝崩乱之时。”
“嗯。”久遥点头,“据族中文献记载,祖先是因厌倦了权利争斗的怪带着族人飘过碧涯海,想寻一片净土安静廖度日,上岸后见这久罗山幽静辽阔杳无人烟,于是便领簇人上山,隐姓埋名抛却过往在山顶住下。一族安享以后,祖先主张闭山锁族,即是要族人永远不离开久罗山,外人也绝不允许进入此山,这样与世隔绝,才可保族人不受外间名利私心的影响,永保浮朴友爱,记保久罗的干净安宁。”
风独影闻言挑眉,有些不以为然。
“祖先的这一主张遭到了他好友的支对,好友主为即算与世隔绝缔建一个世外桃源出来,猎户、参户、樵户等等穿梭山中又怎能保证他们不会有一日碰巧进入居地?那时候,若知有如此隐密安乐之乡,反会招致贪婪之辈的窥图。祖先便施下术法,让外间之人永远也入了了山。好友更是反对,认为施以术法会伤那些入山的无辜性命,有失仁德,这样的杀戮只会为族人招致灾祸,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国这群怎能容得他人盘踞其下山岳,当他派年代征讨时,你的术法可敌千人、万人可你敌不了百万之军!所以好友认为,这久罗山如此之大,族人居住山顶,平常绝少有人进出,已可保清净安宁,勿须再施术法阻绝,而该是让族人晓外间世事,也让外间之人知晓久罗一族,这样互为往来和睦相处,才是长远之道。”
“你祖先的这个好友倒是看得透想得远,你的祖先倒是过于偏激狭隘。”风独影直言道。
久遥苦笑一声,继续道:“祖先与好友各持已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便召全族征询所有人的意见。那时簇人好不容易自争斗中摆脱,得这一片安乐净土,所以全都支持祖先的意见,结果祖先的好友被族人驱赶出山。”
风独影听到这顿想起了久遥也曾说过他是被家里赶出去的,“你难道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被赶出去?”
久遥点头,面上现出淡淡无奈之情,“好友被赶出去后,我们一族便禀承祖先理念闭山锁族,居于山顶。我们的祖先便是久罗族最初的王,他生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分别生有一个儿子,然后代代相传,历代王族皆只有三位,传到如今,便是久邈、久迤与我。每一代的三人虽非同你同母至亲,但同为王族一脉相承是以兄弟相称,且自幼一同长大,其情份与亲兄弟无异。而我们久罗王族的血脉有点不同常人,我们血脉里天生带有一种灵力,可令鸟兽对我们生出亲近之情从而驱驶他们,另外最大的用处便是方便施展术法。平常人要施术法必是要选极有慧根之人,有过许多年的艰苦修练,有些强大的术法更是要修几十年的功力能能施展,但对于久罗王族的人来说,天下间的术法,只要我们学会了,我们就能施展。”
风独影拧起眉,想了起来,“那些雾?”
“对,那是我大哥施的‘雾障’。“久遥承认。
于风将军便函有些咬牙切齿了,因为那些雾将所向披靡的地她困在山中十来天,是风将军自少时纵横沙场到如念最为窝囊的一次“败绩”。
久遥一看风将军眉锋扬起,于是赶忙又道:“我们久罗王族每代三人,虽说是王族,但与你们山下人不同,并非高居其上受族人供奉,平日进而自食其力还要各尽其职,灵力最强的当王,负责守卫久罗山守护一族;灵力次之的习医,负责为族人治病;灵力最弱的一个习文,负责教化族人。我的灵力不仅是三兄弟中最弱的,而且是历代以来最弱的一个,因为连最简单的术法没我来施展,那都是时灵时不灵的。”
“半吊子。”武功绝顶的风将军嗤笑一句。
“是是,半吊子。”久遥不以为耻,他向来对自身的灵力也不怎么看重,“族人虽对我的灵力很捻,但当个先生本就不需要会术法,所以还算勉强认可。要教族人,先有要渊博的常识,我自小就终日泡在王宫的藏书阁里,然后我看到了祖先的好友留下的手扎,很不幸的是我很认同他的观点,所以等我长到十六岁,继承先交之职时,我便在族中宣扬与外间融合的想法,结果我被族里视为大逆之人,将我赶出山去。”
他说这些话时神色坦然声音平静,曾经有过怎样的努力、坚持与最后得到的驱逐,予她都已是风轻动淡的往事。
“原来这就是久罗山上的秘密,因为你大哥的灵力与术法。所以令得所有入山之人有来无回。”风独影声音冷冷的,可她看着久遥的目光并不冷。她想他与小八是差别大,不八再过十年也不会有眼前之人这份豁达与宽容。
久遥看着她,没有露出酒窝与虎牙的面容不再显得稚气,俊美端静如神灵,语气是无比认真严谨,“前些日子我听说了颉城府的事赶忙赶回来了,如今我大哥已答应我不再取入山者的性命,我也会劝我大哥放弃‘久罗山’的称号,我们一族朝称臣。所以,风将军你能否不再计伐我们一族?你们可否就当我们是你们万千子民之一,让我们可以长居久罗山?”
风独影沉默。那声“风将军”已表明立场,眼前之人不再是东溟海边嬉闹无常的易三,而是久罗族的三殿下久遥,而作为大东王朝的风影将军,她要考虑的便是的万世基业与天下之安定。
久遥又再道:“这些年游走天下,以我所阅所历来说,比之山下,比之世人,久罗山顶真是世外桃源,我们的族人当得淳朴友爱善良无私。”
风独影抬眸看住久遥,那双琉璃般无垢的瞳眸直直正视着她,眼神恳切而无私欲。她静静咽下最后一口干粮,然后再仰头灌下最后一口水,道:“我们以后不讨伐久罗族,你们亦可永远居住久罗山,但是久罗山不再只属于久罗族,”百姓可自由出入山中。”
“可以。”久遥想也没想便应承。
“那么……”风独影站起身,修长的身姿如擎天之松柏,“你去说服你的兄长与族人,我也会劝服我的兄长。如若……”她语气一顿,让久遥心头一紧,“你们罗族不能答应,那么我们便会率领大军踏平久罗山!”她声音干脆目光明利,“不要妄想术法可护你们,这世间没有任何术法可阻我四哥!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