竿子掀翻,艾希说可以帮忙撸下下黑手的工作人员。
这意思很简单,动不了根深蒂固的树,柿子先挑软的捏。
他不需要这种心理安慰,蜉蝣撼大树,实力不济怨不得别人。
收起调查结果的纸袋,跟艾希道谢离开,夜班飞机人不多,过了安检坐到候机室,发短信给带队人疏散徘徊的粉丝。
窗外夜色深沉,黑暗破晓总需要漫长的等待。
短信提示一响,带队人激动地发来一串颜文字,他微微一笑,回复一句:
【天冷,早点回去。】
前世的人生是暗无天日的地下隧道,这一世走上地面,再深沉的黑夜,都会等到天光大亮。
也只是时间问题。
候机室的脚步声来来回回,身边有人离开,又有人坐下,一个脚步声走到付丞雪面前。
静默许久。
他奇怪地看向停驻眼前的两只脚。
顺着视线上移……相当意想不到的人。
秦逸生弯下腰,与付丞雪对视,仿佛要从眼里看进心里。付丞雪视若不见地偏开视线,秦逸生嘴角微扬,阴阳怪气地说:
“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就像这次!我若想除掉竞争对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被人阴谋陷害却连申诉的机会都没,讲公平也需要有资格……这个圈子本就没有外表光鲜亮丽,你要受不了,趁早回学校老老实实学习,安安分分躲被窝里哭。”
秦逸生边说边靠近付丞雪的耳边,位置竟与艾希一般无二。
“想要往上爬……就要先把不必要的骨气丢下,路才走得轻松些。你要知道,‘爬’这个动作,早晚会染黑双手。”
付丞雪扯出假笑,“谢谢忠告,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逸生双眉一拢,缓缓直起身子,露出点失望的表情,转身大步离去。
手机铃响。
秦逸生接通电话,来电人说了什么,他顿了一下,有一瞬想回头看付丞雪,却生生止住,“那个角色,我接了!”
付丞雪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还是没忍住火气。
并不是有灰猫和脸就畅通无阻,圈内多少才华横溢的新人被埋没,红不红,全看人捧。这一行走上顶的,无不是演技派,高情商,会玩手段,不小心得罪人,不给上镜不给表演再封锁个新闻图片。在娱乐巨头面前,任何新人演员都是螳臂挡车,被汪少捏着玩。
观众也是善忘的。
他自信凭着外星科技,只要有机会,没有道理不红。
但翅膀没长硬前,还需借借别人的屋梁。
作者有话要说:
☆、—068番外·关于前世的故事1—
——【壹】——
电影《花样》片场。
化妆师那挤满了人,付丞雪就拿着化妆箱在角落里自己忙活,旁边坐着几个蹲守龙套的同事,正在插科打诨侃大山,说的就是这次的主演,秦逸生。
“哎呀,就那演技还好意思当主演,整个是僵尸脸木头人,导演都是瞎了才请秦小生。”
“我就奇了怪了,你说秦逸生主演商业片少说也有十来部了,怎么演技一点没长进。”
“人要啥演技啊……要那张脸就行,别说是片源,人秦小生眨个眼汪少不都得跪着捧过来,就是那些小女生,也乐意看他卖笑不是?”
说着,那人突然拍了下他的肩,付丞雪拿着粉饼的手一抖,遮瑕粉在疤痕上划过重重的痕迹,那人啧了一声,“真可惜……咱们小付的演技要是能配上那张脸,早就红遍亚洲了!我说,你咋不去整容,跑了这么多年龙套,也没攒点钱?”
整容……?
付丞雪摇摇头,继续涂粉,这厚厚的粉都遮不住的瑕疵,已经是整容后几次修复的效果,蜈蚣一样突起的疤痕变得平整,横向发展的骨头被削薄,碎裂的鼻骨重塑,小地方的手术也有不少,他还真怕一个不小心的撞击,就让这张脆弱的脸支离破碎。
那人见他不搭理,无趣地撇撇嘴,继续聊天,话题一转,说到了秦逸生的养父。
“哼……奔四了还顶张童颜装嫩,还‘不老男神’,谁知开了多少刀呢?还不是有个名导当爹,才能一朝升天?!”
他们口里的名导正是陆绅。
国际神导,在圈内的地位无人可以争锋,耳边聊天的声音还在继续。
“要说秦逸生还真是好命,也不知道投胎时是给阎王爷塞了多少钱……听说陆绅原来是有个儿子的,好像是夭折了还是怎么了,正好赶上助理丧生留下独子,可不……一个缺儿子,一个缺爹,凑一块了!”
秦逸生早年的身世并没现在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不过人红是非多,如今这局面也是有心人故意炒作。
付丞雪不耐烦听这些背后的是是非非,画好妆去了别处。
刚拐弯就被一只脚绊倒,顺着腿视线上移,看见正是秦逸生,男人异常俊美的脸上挂着讽刺。
“听我的坏话听得挺爽快?”
付丞雪摇摇头,没有回话,狼狈地收拾着摔开的化妆箱里四散的工具……他跟秦逸生一直不对头,就连导演也奇怪秦逸生怎么偏偏对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龙套看不过眼。
捡起粉饼的手刚刚抬起,就被连粉饼带手一起踩住,高挑纤瘦的大龄青年弯下柔韧度很好的腰肢,低头在他耳边说:
“你就是这样,才让人厌烦!”
付丞雪皱眉,终于忍不住语气冰冷地说:“滚开。”
秦逸生不仅没滚,反而露出稍微愉悦的表情。
“舍得理我了?”
秦逸生的鞋底在付丞雪手背上碾压,嘴巴从耳边移到唇畔,一只手拍打着付丞雪的脸,笑意盈盈地说,“你说你这样……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手指划过眼角,“尤其是这双眼睛,好像看着我们就是看着一滩挣扎在俗世的污泥,那你呢?就是冰清玉洁的莲花,也要扎根在淤泥里,你总是看不清自己所处的环境!真是可悲。”
付丞雪眉头耸动,终于忍不住抬起空闲的手狠狠击中秦逸生的腹部,男人措不及防地跌倒,付丞雪甩着被踩破皮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秦逸生面前,一脚踹向男人的肚子,那力道让秦逸生漂亮的脸蛋都因疼痛变得狰狞,唯一不寻常的,就是秦逸生不仅没有呼救,反而压低声音隐忍。
或许是为了可笑的面子……付丞雪想着,没有深究。
居高临下地看着俊美的青年,目光凶狠地说:
“不要再来招惹我……我一无所有,所以失去什么都无关紧要,但你和我不同,你有大好的前程,富贵的生活,有权有势的父亲,还有一群鞍前马后的追求者……你输不起。”
付丞雪离开后,秦逸生躺在地上看着付丞雪离开的背影,脸上扭曲成一团,低喃:“没什么可失去的?我看未必。”
等秦逸生忍过腹中的疼痛回到休息室,助理就对着他惨白的脸色惊叫:“我的天呐!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对你动手!”
秦逸生烦躁地挥开助理,压抑怒火,低声斥道,“关你什么事!还不去找医生。”
助理刚走到门口,又被秦逸生叫住,回头看着青年用略带威胁的目光看着他,警告道:“……你知道的,我不需要一个多嘴多舌的助理。”
助理脊背一凉,点点头离开。
等助理带着医生回来,秦逸生已经在翻看剧本,抬头看见医生露出和煦的笑容,风度翩翩地说:
“不小心撞了一下,还劳烦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女医生一边放下工具,一边走过去检查,作为专业人员,一掀开衣服看到脚印大小的淤青,就猜测出事实真相,皱着眉说:“……我看还是先报警吧?”
秦逸生露出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容,摇摇头语气温柔地说:“……一点小伤,没有关系。”
“唉……你这么心善根本不适合娱乐圈,早晚被人吞得骨头渣都不剩。”
女医生絮絮叨叨地说着,秦逸生始终挂着彬彬有礼的笑容,只是笑容的弧度分毫未变,让常年跟随的助理都不免心中发寒。
——【贰】——
在拍完电影《花样》,付丞雪迎来了影视生涯最大的机遇,被刚刚声名鹊起的导演请来当主演。
这邀请有一部分原因是感叹他怀才不遇,另一部分是那导演北漂时曾经受过他的恩惠。
他以为这是转机,却没想过其实是死机。对戏的是个大牌女星,在拍片前就强烈要求删掉所有亲热戏。他是个较真的演员,哪怕借位也不允许潦草应付,片场里两人争红了脸,拍出来也不尽人意,还常常传出主演不和的小道消息。
电影上市后,影评界许多交情泛泛的人突然力挺他的演技,票房却一路走低。
或许这就是征兆了。
网络上骂言不断,女星铁杆粉丝一边感叹女神“鲜花插在牛粪上”一边同仇敌忾,说他拖累女星成“票房毒·药”,继而发出“滚圈”的网络游·行,指责声铺天盖地而来。
在酒局里他拼命敬酒,也没人再给他一个机会。
去洗手间时他把头埋入灌满水的池子,绝望的感觉在心底沉淀。脖子突然被人拽着提起,他挥着手挣扎,回头对上一张惊怒的脸,“你这是想死吗?!”
是秦逸生。
“滚开!”他挥着手推开秦逸生。
秦逸生游刃有余地欣赏着他狼狈的姿态,原本的惊怒从脸上渐渐退去,古怪的弧度浮上嘴角。
“怎么……被高高抬起又狠狠跌下的滋味怎么样?”
付丞雪咬牙切齿地说:“与你无关。”
“这恨不得咬死我的样子可真丑。”
秦逸生从旁边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丢到付丞雪脸上,“擦干净脸,遮遮你那丑样。”
付丞雪冷笑一声,转身就走,秦逸生纠缠不休地拽住中年男人,歪头看着付丞雪眼睛被岁月留下的鱼尾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就你这样,估计倒贴都没人要……不过你要是愿意求饶,我倒是不介意施舍你一个转机。”
秦逸生把一个写好的地址塞进付丞雪的衣服口袋。
“明天我会在家等你。”
付丞雪甩掉秦逸生的手,走出酒店就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筒。他的清高或许刻进了骨子里,哪怕是死……也不愿意求饶。
——【叁】——
苏镇雨随后进入卫生间,看着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的俊美青年,说:
“我刚才从走廊的窗户看见他把纸条扔了。”
秦逸生无所谓地耸耸肩,“由不得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人物,就是绑也能绑过去。”
苏镇雨目光一闪,状似不经意地说:“一个毁容的老男人,你对他这么在意干嘛!”
秦逸生慢慢回过头来,目光紧紧地盯住苏镇雨,语气轻飘飘地责问:
“你是说谁呢?”
苏镇雨浑身一颤,垂下头,眼中闪过嫉妒,语气却很老实:“我口误,你别介意。”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常态,走上前给高挑的男人整理歪掉的衣领,“你说你也真是奇怪,别人多说一句都要生气……自己还使劲欺负人家。”
秦逸生挥掉苏镇雨的手,转身出门,边走边说:
“那不一样……驯养野生的动物,总要先打怕了,才会乖乖听话。”
——【肆】——
回到包间,陆绅正坐在窗边捻灭一根烟。
听到他的脚步声抬头:“解决了?”
秦逸生露出愉悦的笑容:“快了。”
陆绅板着脸点头,常年发布施令的脸上看不出想法,正要抽出第二根烟点燃。秦逸生伸手挡住,对陆绅说,“戒烟吧……他对尼古丁过敏。”
陆绅眸中剧烈晃动一下,最终归于沉凝,语气低沉而压抑地说:“即使你是我的儿子……我也不希望你拿这件事开玩笑。”
秦逸生看着陆绅颤抖的手,笑得分外温驯。
“没骗你……他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转头看向窗外,付丞雪摇摇晃晃的身影已经快要从路上消失,秦逸生露出舒心的笑容。他之前和付丞雪拍《花样》外景时住在山区,所有演员都住在民居,哪怕是他这个地位也要和人合住,他特意找场务把付丞雪调入他的房间,却没想到会在付丞雪的行李中发现一枚金戒。
如果不是在内环发现LGQ三个字母,他也不会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
别人或许不知道陆绅改过名,他从小被陆绅收养却对陆绅的过去一清二楚,包括那个“早夭”的孩子。他这次拜托陆绅帮他打压付丞雪,也是凭借知道陆绅亲子的消息交换的,要不然这个公私分明的男人才不会帮他做出如此有违常理的行为。
旁边陆绅似乎厌烦了待在包厢,秦逸生抬头看见陆绅正拿起桌上的钱夹,低头冲他说:
“我先回了。”
“你回吧……找个代驾,别自己开车,省得撞到人。”
陆绅今晚喝了太多,这会儿酒劲正好上来,晕乎乎地挥手,也没注意秦逸生的话,随口说着,“行了!我走了,最晚明天,你必须把他找出来。”
秦逸生扬扬嘴角:“最晚明天。”
——【伍】——
陆绅最终还是没有找代驾。
这或许是他人生中除了早年没有带着亲子一起北漂之外,唯二悔恨的事情……恨到半夜梦游都能自己把自己掐死的程度。
轮胎摩擦地面撞击重物的声音划破黑夜。
冬天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如停尸间苍白的裹尸布逐渐覆盖住地上的尸体,夜猫尖利的叫声把陆绅从酒醉中惊醒,就对上中年男人逐渐闭上的双眼,那双决绝凶戾的眼逐渐涣散,陆绅认出了死者,是付丞雪,最近被养子借势打压的人。
——有一瞬,那双眼流露的恨意让他浑身发颤,不是害怕,而是血液澎湃的那种颤栗。
他撞死人了。
这是陆绅脑中的第一个想法。
撞就撞了……又能怎样?
陆绅嘴角缓缓扯开无所谓的笑容,打电话给处理事故的助手交待两句,踩下油门径直开走。
靠近了才发现地上还有只灰猫没跑,路过尸体时乍然跳起,猛地落上车头,碧绿猫眼在月光雪色中明亮惊悚,隔着玻璃与陆绅阴沉对视。陆绅胆量惊人,不慌不忙地炫出车技,一个降龙摆尾甩掉小猫后潇洒离去,后视镜里,灰猫回头张望尸体又眺望车尾,犹豫着并未追来,注视车尾的视线空洞执拗。
陆绅笑容轻谩地从逐渐缩小的猫影上收回视线,嘴角的弧度凉薄寡情……一只畜生而已,还能去告他不成?
作为在圈内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神级导演,有钱有势有人脉,撞死个毫无背景的北漂小人物,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陆】——
不久后,又一辆车驶过街道,撞到一坨雪,停下了车。
“路中央哪儿来的雪块啊?”司机嘟嘟囔囔下车,手在雪上一扒拉,底下赫然露出冰凉的尸体,惊得跌在地上,“宫宫宫……宫少——!”
司机惊叫着,一位一身白衣的英俊混血中年男人随后走下车,皱眉看着尸体,对司机说:
“报警。”
司机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打了电话,等了一会儿还没人来,摸摸胳膊,总感觉这地段阴沉沉着实渗人,抬头对宫少说,“宫宫少,咱咱们先走吧,反正一会儿警察就到了。”
宫戚走到尸体边,隔着手套抹掉尸体脸上的雪花,眉头又狠狠一皱,“搬车上吧。”
司机吓得差点腿软,语气都开始变调:“搬搬搬车上?!这可是尸体啊宫少——!!!老爷要知道你在他的车上放尸体又该气得中风了!!!”
宫戚眼神冰冷地看向司机,唇瓣一掀,只吐出一个字:
“搬。”
司机的反应就是连连后退,由于太过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