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戚眼神冰冷地看向司机,唇瓣一掀,只吐出一个字:
“搬。”
司机的反应就是连连后退,由于太过害怕,还不小心摔在地上,嘴里怪叫着:“我我我不敢呐宫少!”
宫戚看看暴尸街上的付丞雪,又看看带着手套的手,和一身洁白的西装,洁癖作祟地踌躇很久,才终于伸出手臂,亲自把尸体打横抱起,往后车门走。
司机惊得跑过来:“宫少您哪能碰这些肮脏东西呢,还不快放下!”
宫戚回头,目光不悦地看着司机:“死者为大。”
意识到口误的司机捂了下嘴,还是连连摇头,“那也不用劳烦您亲自动手啊!”
宫戚把尸体往司机方向一送:“你来。”
司机又一溜烟跑远,不再说话。
等司机再走进轿车,宫戚已经拿手帕给尸体擦干净脸,司机这才认出是最近网络闹得风风雨雨的男主角,“宫少,这不是你前一阵说要签下的小明星吗?这自杀的时间可真不巧,要是再晚上几天,说不定就翻身了……我看您找人写的那部《路乞》也是白写了,唉~”
——【柒】——
隔日,各大报刊电视都登出了“圈内老人遭遇冷藏,心灰意冷撞车自杀”的新闻,陆绅一脸惋惜地调着台,听见玄关传来声音,浑身一震,语气有点不稳又带些斥责地边抬头边说:“怎么回来这么晚,人带来了么?”
没有听见回答,倒看见秦逸生惨白如纸的脸。
——像被抽走魂一样。
“他死了……”
“谁?”陆绅眉头一跳,从沙发上站起来,靠近秦逸生后才发现俊美的男人手里握着付丞雪死亡的报纸,心头一松,手却不知为何仍然颤着。
“死就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还是先把宝儿给我找出来。”
秦逸生抬头,对着陆绅露出阴阳怪气的笑容,轻飘飘地说:
“你儿子死了。”
那声音轻得像要飘走,陆绅却不知为何反而听得一清二楚,真真切切,脸上肌肉紧绷,目光阴沉地看着秦逸生。
“我现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我觉得你并不会想看见我发火的样子。”
秦逸生却好像没有听清陆绅的声音,低声喃着:“他……死了。”
陆绅被秦逸生似哭似笑的古怪样子惊住,语气略微缓和地说:“你是不是喝过头了……我先去叫医生,宝儿的事情等你酒醒了再说。”
“……爸,我不相信他会自杀,他那种人,哪怕到了世界末日了也可以一个人孤独地活下去,怎么可能会自杀?这太可笑了……一定是有人杀了他。”秦逸生喃喃着抬头,卧蚕眼像是淬了毒一样,明亮得吓人,好似蛇女美杜莎,带着致命的美态,冲陆绅轻轻地说:“爸,我们一起找出凶手,替他报仇。”
陆绅眉头又是一跳:“你说替谁报仇?!”
秦逸生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举起手里的报纸:“他啊……付丞雪,你儿子啊。”
陆绅心头一震,像是被巨钟连连敲击,耳中脑中都在嗡嗡作响,揪住秦逸生的衣服厉声喝道:
“你说谁?谁是我儿子?!”
秦逸生却自顾摇头低喃,好像没听到他的声音,细细念着,声音渗人:
“会是谁……苏镇雨……汪鸣海……还是别人……要让我找出来,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捌】——
宫戚在帮付丞雪入殓时,发现遗物中有一封书信。
上面写着:
〖不论你是谁,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如果我已与世长辞,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做完成人生最后一件事……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如果你相信人有轮回转世,我唯一能付出的回报,就是把来生许诺给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把我的骨灰和他的葬在一起。〗
宫戚按照遗书里的指示,找到了放在床底的骨灰坛。
宫戚不知道死去的付丞雪和这个骨灰坛里的人发生过什么故事……想必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好结局,但看到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到了日日相伴,生死不离的疯魔程度,不论两人生时有多少遗憾,爱情却变成永恒。
当一切尘埃落定,宫戚站在付丞雪的墓碑前,说:
“在你生时,你我并无交集……如果真想报答我,来生就签到我的手下……没能捧红你,这点稍微让人遗憾。”
临走时,宫戚又看一眼墓碑,上面写着一句遗言里要求的话:
〖付丞雪和他的挚爱同眠于此。〗
对于只有商业联姻,从小到大按部就班地走在规定好的道路上的宫戚来说,这种死同穴的感情多少让他产生点触动。
或者,可以说是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作者文生中突然发现黑粉这种神物,果真是完善文章的最佳伴侣,继打零分骂作者·到打两分骂作者·到追到最后一章留言仍在呵呵作者的别扭的绿江小天使,作者又发现一个对作者爱得深沉的黑暗天使,居然替作者找到了一个BUG!作者一激动就发愤图强,把番外搞定了,送给我的两个黑衣天使吧~如此孜孜不倦地黑化,你们确定要像秦逸生爱着雪宝那样爱着作者么?不考虑洗白么?譬如向作者告白神马?
☆、——069——
这世上难以预料又飞流急转的事很多。
像是感情的来处,与感情的归处。
付丞雪从未想过,原来爱一个人,也会成为必须分开的理由。
————————
周一恢复上学,进入了期末备考阶段。
放学后登记外宿,付丞雪面色冷静没让任何人看出异常,回到萍雀村,李宅空无一人。
李律的书架是空的,衣柜是空的,连床上用品都被收拾起来装箱搁置,桌上罩着报纸,墙脚地板都大扫除过,看来打算离开很久。
放在桌上的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是之前收到的:
【我在打包行李,要去西藏。】
把电视调到西北台的夜间新闻。
“……自上任红帽活佛圆寂,新藏区领导人钱权施压,让其侄继任活佛遭拒,暗地策划绑架新生活佛,月前遭到信徒检举,拒捕后逃亡国外……继任活佛已于前日找到,送往佛学院深造,待成人礼举行继任大典。”
字正腔圆的主持音从音响传来。
明明每个字都懂,放在一起却有些不明白,虽然之前已经有所猜测。
付丞雪面沉如水,给李律发了短信。
【你在哪?】
收到空白回件。
【说话?】
连回件都无。
付丞雪焦躁地从凳子上站起,绕着屋子踱步,却突然发现很冷,关紧窗户,去倒了杯热水抱在怀里,稍微稳住心神坐了回去,掏出手机。
牙齿咬住手指关节,有那么一刻冲动,想不管不顾发出质问:
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甚至不求在一起,只希望能时时刻刻看到那人的身影。
怎么就会这么难?
短信叮咚一响,是李律的。
【……我在枕下放了三本书,读书我比较喜欢划上重点,便于理解,硬皮那本在第5页,装订本在20页,软皮书在24页。】
付丞雪一头雾水地掏出枕下的书。
线装的《因果反说》。
软皮的《性之说,心生得圣》。
硬皮的《故我篇》。
手下电话一震,又一条短信尾随而至。
【我把重点拿走……剩下的,都是留给你的。】
什么意思?
先翻看第一本,封面上是个手绘的圆形,上面串联着一圈珠子,像是一串佛珠手链。首页是书名,次页是目录,话说《六因》《四缘》《五果》等等,第三页开始是序言,第五页正是作者“青书居士”讲到身边的事例。
【常把因缘比喻成圈,无头处,亦无尾处,因此佛陀亦不言‘第一因’,万法皆缘,起于无明,生生不息……困顿因果,如米仓之鼠,只知米从仓来,以鼠观缸,不明究竟。】
【有人问我,‘即以侍佛,由何因有X?’我拿出佛珠,告诉他,世间因缘起灭就是那根绳线,凡人就是线上的珠子。珠本浑圆‘因不是果,果不是因’,若寻珠成因处与得果处,无异于裂珠,“因不成因,果不成果”着相了。】
【万法皆缘,即因是因,果亦是因,则可生生不息】
付丞雪读得头晕脑胀,查了网民解释,仍然不解李律的用意,翻向下一本软皮书。
第二十页是第三章:《一纸大师言他心说》
【本心纵欲,他心才可得圣。】“圣”字有上标符号,底下解释为:智慧。
【若心有犹豫不可抉择,事不危而重大,需他心可解。何处可得他心?自问本心。】
【X要什么?】
【为什么要?】
【怎么要?】
【何处要?】
【要来何置?】
【置后何弃?】
【弃失何物?】
【此后三日,复问一遍,复周复问,复半月复问。如此三遍,冲动热血去,执念迷障去,心静自然来。三问如一,即使欲不成圣,他心已通,以心照圣,自可随心。】
最后一本硬皮书的二十四页是一组插画。
第一幅是正面角度,一个人站在岸上,身后有山,身前有湖,很悠然的游客赏景图。
第二幅是俯视角度,一个人同湖一起被巍峨群山包围,远远看去,好像被张牙舞爪的牢笼困住,无路可逃。
第三幅是水下角度,水面、岸边、人,和无边无际的蓝天,山峦变成不起眼的土坡,画面开阔,好像人立于地上,无所束缚,畅游四方。
三幅画的人脸都是空的。
底下有一排黑色宋体字:【万事一念之间,一线之隔,一度之差。X心,如是。】
付丞雪翻遍三本书,才发现X处不是被虫蛀的洞,而是李律拿走的重点。
他掏出短信,把三本书按指示的顺序重新排列。
登陆wifi查阅了三本书的原文,终于对照出来缺失的字眼。
先是《故我篇》,【‘我’心如是】
再是《因果反说》,【何因有‘爱’】
最后《性之说,心生得圣》,【‘你’要什么】
把‘我’‘爱’‘你’拿去,留下这一本本似是而非的废话,到底是想说什么?!
该死的!
该死的!!
该死的!!!
付丞雪发泄似把三本书砸在墙上,抱头窝进沙发里。
萍雀村的夜里静如死寂。
还记得不久之前,两人在人影寂寥的土道上相伴随行,他踹度着爱情与事业哪个更重?他自己都没想清楚,凭什么李律要自作主张帮他选好?他的感情,就是扔掉不要,也不能让别人抢走!
付丞雪盖住脸,大口呼吸,嗓子里全是压抑不住是颤音。
李律有什么资格帮他选……?
该死的!
该死的!!
该死的!!!
李律这个欺世大盗,拿走自己的重点,为什么也随心所欲把他的重点一并带走啊?!
心焦的情绪如果要用个形象的比喻,就是万蚁分尸的感觉。
打颤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想要拨通李律的电话。
又被理智抑制。
他深深吸气,大口呼气,并非想要流泪,心中的泪水在前世流尽,眼中也早已干涸,唯有沉沉叹息,满腹心思。
窗外很黑,好像暗无天日看不到尽头。
但他知道天早晚会亮。
事业遭到不公的天会亮。
感情遭遇挫折的天也会亮。
也好——
说不出该失落还是该欢喜,但总算……能放开手脚了。
…………
晚九点播放《全童预赛》。
宫宅,蒋络拉着经纪人和哥哥宫戚一同看电视。
节目吸收了上一期的经验,把镜头更多投放在能提高收视率的热门选手,其中就包括艾希和付丞雪。502宿舍监控出现问题,使付丞雪没有日常生活的素材,所以原本不被重视的楼梯走廊的镜头都被搬上屏幕。
新一周的片花再次更改。
第一个镜头就是魔术扇舞的剪辑,蒋络一脸兴奋地指着付丞雪哇哇乱叫。
“简直美爆了吧,佳佳姐,是吧?”
李佳把热牛奶送到蒋络手边,不可置信地说:“你说这个女的是付丞雪?!”
画面一转,蒋络着急看节目,完全没注意李佳的话。
李佳也专心把视线放在节目上,只是……按照专业的眼光分析。
这节目——
屏幕上,艾希在餐厅凑在付丞雪耳边说话,楼梯上拉住下楼的付丞雪的辫子,艾希紫罗兰般深邃的双眸看着付丞雪,数次出口的,“做我的舞伴”,两人站在舞台上,一曲曲深情对视和肢体交缠。直到最后艾希说出“我感觉……好像爱……你。”
到底搞什么鬼?
知道的是《全童预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基情求爱,搞毛呢?
其他选镜头少得都快成打酱油的路人甲了好伐?!
“拿这宣传,不是欺负人么?”
宫戚的心思全在笔记本上,听到两人的讨论才抬头看向电视,片花已经结束,正好播放晚餐时苏镇雨刁难付丞雪的镜头,眸光微沉,抿起嘴唇。
李佳也看出问题,走到宫戚旁边。
“听说付丞雪还没签约?”
宫戚竖起手,意思很明白。
委婉解释:安静!
直白解释:闭嘴!
有点眼色的员工这时就不会多问,李佳自认为还是有眼色的。
短信铃声响,宫戚低头看了眼从小黑屋解救出来重新做人的来信显示,转身走到阳台,打开。
【标题:卖身,过期不候。
发信人:小骗子。
正文:要包养人家不?会撒娇,会卖萌,长得俊,演技好,多才多艺,会娱乐金主的那种?】
李佳猫在千年崖柏的盆景后偷看,吃惊地捂住嘴巴。冷面大少居然弯起嘴角,即使转瞬即逝,也逃不过她金牌经纪人的火眼金睛。
宫戚打电话给余男,拨通后只说了一句:
“明天去云市,找他签约。”
超常发挥的九个字。
宫戚说话少并非有语言障碍,也不是中文不好,只是很少有人让他有开动尊口的欲望。而他这种每句话都会被人分析揣测讨好的地位,也不允许他在废话中泄露太多本意。
…………
十一点,身在天宝寺的李律手里拿着一卷藏语基础。
十五年的空白,他要学习的东西有太多太多,满语、蒙语、藏语,佛经典籍,哲学地史,每日从早课到晚上秉烛夜读,没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这两天学习寺庙内务,也逐渐明白身负的责任。
蓝教有五所寺庙,主寺天宝寺。
坐落于青藏高原西南的乌拉贡萨拉省会中心。
另四所分别是环绕省会的:
乌莱县妙法寺。
格木县金刚寺。
束锡县慧音寺。
康里县梵香寺。
他原名阿斯·萨兰嘉瓦。
阿斯是姓,据说祖上有贵族血统。
十五年前华夏地震连连,上任活佛耗费诸多法力超度死灵,以沙石在残垣处堆写往生咒,赤脚踏遍三个省,圆寂时才五十出头。活佛死前一指房梁,说彩虹落处便是轮回。那时是夏季,却阳光阵雨,彩虹从房檐架到远方,仿若神迹。诸人记下方位,找来善于卜算的索达姆堪布细致推演,正是一家高宅,内有孕妇。
听说胎息太弱,似有若无。
桑顿拿着活佛旧物,登门拜访。
那微弱的胎儿便闹腾起来,让妇人孕吐不止,毫无办法。桑顿念了活佛生前最爱的经,胎儿瞬间安静下来,引众人围观。
蓝教诸多高僧欲等胎儿出世,谁知藏区领导人会从中作梗,命人偷偷绑架孕妇。
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