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四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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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四朝-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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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惠叹口气,侧过身子让他通过,翁归靡步履艰难地走进去,不安地看向那片黑暗。




  第三十六章 哀莫心伤
  翁归靡看到的景象与他的噩梦如出一辙,扶玛扭曲的身体躺在血泊里,沾满污血的长发一缕一缕地黏在地上,她的头贴着脚,脸朝外对着他。
  浓重的夜色渐渐褪去,天空泛起黎明前的灰白色,透过窗户照在扶玛身上,她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空洞地可怕,透过脸上凌乱的头发,直勾勾地看着翁归靡,像是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
  翁归靡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剧烈跳动的心脏就要破膛而出。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死相恐怖的也见得多了,小时候经常看他的父亲处决犯人,斩手斩脚割鼻子剜眼睛的已是见怪不怪。他的母亲被左夫人毒死的时候,老贤王当着他的面砍下左夫人的脑袋,他至今还记得,那颗脑袋滚到他脚边,毒辣的眼睛死盯着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爱过的女人,扶玛也会死在他面前,而且还死得这么惨!
  “扶……扶……”翁归靡不敢相信他看到的都是真的,生怕叫出她的名字,就再也难以挽回。
  常惠看不下去了,眼看天就要亮了,应该尽快处理好尸体才是,免得节外生枝。他看了眼冯嫽,冯嫽为难地苦着脸,她还没想好怎么跟翁归靡解释。常惠知道她也帮不上忙,索性将所有后果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扶玛浑身的伤也能解释清楚。
  “她要逃走,听到动静我就进来了,天黑我也没看清楚,一不小心出手重了就把她打死了。左贤王,你要是怨我我也认了,但我不后悔杀了她,留着她我们都有危险。既然人都死了,我就先把她埋了吧,你要问罪也等我回来再说!”
  常惠这几句话说得很流利,听起来不像是说谎,他大步走上前,俯身去扯扶玛的衣领。
  “住手!”翁归靡沉声喝道,手扶着门框站了起来,伤心地看着死去的扶玛,一步步走向她,蹲下来,将她脸上的乱发拢整齐了,取下她脖子上的挂坠,装作漫不经心地沾了沾地上的那摊血。
  “常将军,你说,是你失手打死她的,对吗?”翁归靡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枚变了色的银质挂坠,语气越发地沉重。
  常惠一向直来直去,他将扶玛这条性命揽上身,就没想过给自己开脱,他回答地铿锵有力:“没错,就是我打死她的,我就算打死她,也不能让她逃走。”
  “扶玛生前是挨了打……”翁归靡察看她脸上身体上的淤青,话锋陡然一转,“但这些伤不足以致命,她真正的死因是中毒!”
  翁归靡冷漠地看向常惠:“你是怎样毒杀她的,可否跟我解释一下。”
  常惠怔怔地看了眼面容模糊的扶玛,他只知道刘烨走后,扶玛就发疯似地大吼大叫,没过多久就死了。翁归靡赶来之前,他和冯嫽也刚发现她断了气,谁知道她是中毒还是怎地,说不定是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呢!但听翁归靡这么说,他不由多看了扶玛的尸体两眼,眼眶发黑,嘴唇乌紫,地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像沼泽地里的污泥。
  糟糕!这很明显是中毒死的,常惠的心脏漏跳了几拍,都怪他不够谨慎,刚才怎么没看出来呢!现在翁归靡怀疑他,他该怎么圆谎啊!焦急之余,常惠无意中看到那瓶被扶玛打落的药膏,随即有了主意。
  “喏,可能是她抹了太多的药中毒了吧,再加上我出手重了,她受不住就死了。得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害死她的,人都死了,你问这么清楚有意思吗?”常惠看了眼窗外微弱的光线,不耐烦地推开翁归靡,“天快亮了,我得先埋了她,你要是想跟我算账,就等等吧!”
  “你急着把她埋了,是想隐瞒什么,为谁隐瞒?”翁归靡心里的想法隐约成形,他不肯相信那个想法,一定要跟常惠问清楚。
  常惠急了,一手推开翁归靡,一手拎起扶玛的尸身:“我没你这么多想法,你相不相信都好,但这就是事实。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杀的,你想怎么着吧,想为她报仇就冲我来,我常惠决不当孬种!”
  翁归靡没有阻拦常惠,他也无力阻拦,跟着走了出来,清冷的目光扫过面色惨白的冯嫽,心灰意冷地苦笑道:“我知道了,知道是谁杀了扶玛,你们都是她的手下,我再问又能问出来什么……”
  常惠身子一颤,回头吼了句:“你有病啊,这个女人是死是活有那么重要吗?她不好好待在草原,非要上这儿来找死,怨得了谁啊!”
  翁归靡不跟他争辩,忍着心痛摇摇头:“扶玛纵然有不对的地方,但也命不该绝,你们没有权利剥夺她的性命。常将军,逝者已矣,我们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执,这不关你的事,请你好好安葬扶玛。”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人说话呢!我说过,是我打死了这个女人,你想怎样都冲着我来!”常惠的忍耐到了极限,丢下扶玛的尸身,不客气地指着翁归靡的鼻子说道,“我们被逼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你么,你要是跟她成了亲,现在啥事都没有了。你不肯娶她,还要管她死活,你不觉得你太虚伪了吗!你决定跟我们公主在一起,就要为她着想才对,而不是为了这个女人,让她时刻处于危险……”
  翁归靡没有应声,踉跄地走过去,艰难地抱起扶玛,往深山里走去。
  冯嫽咬着唇追上去,刚跑出去几步又回来拉常惠:“走啊,我们得跟着他才行,万一他做傻事怎么办!”
  常惠气恼地甩开她的手:“这都整的啥事啊,他要死就让他去死,他都跟公主在一起了,回头又为这个女人伤心,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种人我伺候不来,这种男人死了拉倒!”
  “你说什么胡话,快跟我走!”冯嫽不由分说拉着常惠,“现在不是你怄气的时候,先把扶玛葬了再跟他解释吧!”
  “你们女人就是想不通,跟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常惠气得七窍生烟,无奈地跟她一起去了。
  翁归靡徒手为扶玛挖了墓穴,他不许冯嫽帮忙,挖了足足两个时辰,挖得十指血迹斑斑。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带扶玛回草原,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可以不计后果暴露行踪,但不能连累了他的父亲以及他的家族。
  “扶玛,原谅我,我说过照顾你一辈子,却害得你枉死……”翁归靡抱着扶玛的尸身,让她平躺下来,看她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愧疚的泪水潸然而下,含泪将那枚挂坠擦干净放在她胸前,又把她的头发衣裳整理了一遍,哽咽道,“我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如今你走了,终于可以不用再为我这个混账流泪,扶玛,上路吧,忘了这里的一切,我不能为你报仇,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翁归靡在她面前跪了好久,直到太阳升上枝头,才狠狠心将她埋了。
  冯嫽看他没有失常的举动,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上前搀扶他:“左贤王,回去休息吧……”
  翁归靡抬眼看她,眼里的寒意令人生畏,冯嫽愣了下,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埋怨谁,这么做实在是逼不得已。你知道吗?扶玛迷昏你逃下山,她去找乌布吉告密了,要不是凑巧乌布吉不在,现在死的就是我们。”
  “扶玛口口声声为你好,她要是真为你好,就不会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乌布吉要是知道你为了公主逃婚,他不仅不会放过我们,连你也要灭口的。在你心里,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都比不上她吗,如果我说她是咎由自取,你一定会记恨我吧!”
  “不要忘了,你说过照顾扶玛一辈子,但你也说过不会辜负公主。你还嫌伤她伤得不够深么,难道你就愿意看着扶玛再次伤害她?公主为了你,甘愿忍气吞声,可是扶玛得寸进尺,除掉我们之前,扶玛是不会甘心的!你要是公主,你会怎么做呢?”
  翁归靡沉默了,以刘烨的立场考虑,确实不能再容忍扶玛,但从感情上来说,他也无法容忍深爱的女人变成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左贤王,你不是这么单纯吧,你真相信扶玛的鬼话?她早就变了,她是我们的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念及旧情就必须牺牲自己吗?你在乌孙王室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经历过,公主对你真心还是假意,她的为人如何,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翁归靡无力地摇头,“我们不要在逝者面前争论这些,就让扶玛安静地走吧。”
  冯嫽看着他伤心欲绝的背影,忍不住流下泪来,见状,常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她拉过来,粗鲁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急道:“你哭什么?管他作甚,他爱怎样就怎样,反正老子以后懒得搭理他了,他要是再敢凶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常将军……”冯嫽带着浓厚的鼻音,抽泣道,“怎么办,我们公主该怎么办,她最在乎的人不信任她了,她一定会很难过……他们之间要是再发生什么变故,我怕她承受不了……”
  常惠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公主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她不是过去的她了,我相信她。”




  第三十七章 忘情弃爱
  翁归靡的反应在刘烨的意料之中,从她给扶玛下毒的那一刻起,就想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结果。
  师中费尽周折从卫律那儿得到的“解药”,其实是使人致命的剧毒。卫律曾经亲口告诉刘烨,那只系着黄色丝带的黑药瓶碰不得,不然就会命丧黄泉。
  卫律谎话连篇,但这句话却是发自真心的告诫,刘烨对他来说,还是很有用处的,她死了无疑是他的损失。
  刘烨身为公主,她想除掉一个人大可不必亲自动手,只消一句话就有人为她做好一切。只是扶玛,刘烨并不想假手于人,她不要给自己留退路,不要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不要在翁归靡面前虚伪。
  这种情形之下,虚伪有用吗?刘烨亲自动手也好,假手于人也好,翁归靡都会埋怨她的!埋怨她不肯放过扶玛,不肯给扶玛一条生路!
  可是,就算她肯放手,扶玛会给她留一条生路吗?如果翁归靡意识不到这点,仍是怀着一文不值的慈悲,试图感化扶玛,那他注定不能在风云变幻的宫廷纷争中胜出,称王的希望也是极其渺茫!
  已经走到这一步,刘烨需要绝对的权力,任何人都不能使她动摇,即使是翁归靡。曾经,刘烨以为自己为了大汉可以牺牲自己,但她现在才懂得,牺牲自己是远远不够的,一味的退让只会让自己的处境越来越艰难,连累珍惜的同伴送命。为了走得更远,她不能再犹豫,凡是造成威胁的阻碍,她必须连根拔起。没有未来的感情,她必须斩断情丝。
  翁归靡若是懂她,他不会怪她,若是不懂,他们也只能成为陌路。刘烨想要成为乌孙的国母,离不开对她言听计从的君王,而那位君王,不一定就是翁归靡。
  史书上说,历代帝王的千秋伟业都是由万具枯骨做奠基,争权夺势利益相较,牺牲在所难免。不管是呼风唤雨的帝王还是后宫争宠的妃嫔,有斗争的地方就有牺牲。相比那些送了命的帝姬,牺牲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刘烨狠下心,没有去见翁归靡,她说服自己不要回头,不要为了感情软弱。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的决定关系着所有人的生死。如果说之前,她都是用历史的责任要求自己,那么现在,她却是发自内心的,也许,这就是环境使人改变!
  水深火热的煎熬中,翁归靡没来找她,乌布吉也没有露面,刘烨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她只盼峡谷之约顺利完成,送走大汉工匠之前,她会毫不犹豫铲除所有障碍。
  峡谷之约在乌布吉处决大汉工匠的前一天,刘烨已经秘密通知他们按照约定时间在梅里峡谷聚集,卫律准备好了五百匹马,大汉使者派人在峡谷数百里外接应,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夜幕降临,刘烨在师中和冯嫽的护送下先行来到峡谷,为免引起乌布吉的怀疑,大汉工匠一批一批地离开工地,卫律的五百匹马也陆续赶来,只待人马到齐出了峡谷,刘烨就能松口气了。
  梅里峡谷位于赤谷城东三十里外,这里地势险峻比较隐蔽,却也是通往大汉的捷径。几十年来,匈奴的马匪经常在此地作乱,过往的商旅死伤无数,渐渐地也就没人敢来了。
  但对卫律来说,匈奴马匪完全不是威胁,也没有那个匪帮敢打他的主意。这五百匹马能不能顺利送到大汉,关系到他全副身家,怎么可能给马匪留下可趁之机。这么一来,乌孙的五百匹马也得到了保障,平安到达大汉应该不成问题。
  训练有素的马匹像潺潺的溪流,轻缓地流入峡谷,它们的脚步很轻很柔,像是在草原上散步一样,扬起的灰尘都是极少的。这是刘烨特别交代的,要知道五百匹马跑起来那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声响,乌布吉就算是聋子,他的手下也能察觉到异常了。
  峡谷约有五十米宽,两边高耸的山崖却有数百米,隐藏在茂密的山林中的大汉工匠互相照看,等待他们的同伴到齐就能踏上返乡之路。
  刘烨等人在峡谷入口,骑着高头大马赶来的卫律看见她,笑眯眯地下了马,指着他的马群得意地说:“怎样,都是上等的良种马吧,右夫人这下该放心啦!”
  刘烨满意地点头道:“交给你我自然放心,要不当初也不找你做生意了。”
  “哈哈,合作愉快,下次有买卖记得再来找我啊!”卫律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直截了当地问,“那么,右夫人,我余下的定金呢!”
  刘烨给过卫律一百箱定金,照规矩今晚应当把余下的一百五十箱也给他。刘烨跟冯嫽使了个眼色,冯嫽带着卫律走进峡谷,大汉工匠看管着那一百五十箱定金,卫律处事小心谨慎,他叫人一一打开箱子,验明里面确实是钱而不是石头,这才放下心来。
  卫律打量着那些大汉工匠,怎么看都觉得很眼熟,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身边的一名工匠:“你们晚上不好好休息,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剩下的商铺还有几天能建好啊?”
  那名老实巴交的工匠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包袱,包袱里是他的全部家当,刘烨将工钱发给他们各自保管,等回到大汉足够置地盖房子了。他牢记刘烨说过的每一句话,那就是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卫律倒不是陌生人,但他是匈奴人,比陌生人还要危险。这工匠不安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搭理他。
  卫律何等精明的人,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其中有猫腻,瞥了眼他怀里油腻腻的小包袱,揶揄道:“这就是你所有的家当?怎么还走哪儿带那儿呢,怕别人偷了去?”
  那名工匠肩膀打了个哆嗦,害怕地不敢说话,缩着脑袋往人群里钻,这下卫律看清楚了,那些所谓的验明马匹种类的“大汉使者”个个怀里抱着相似的小包袱。
  卫律没去过大汉,也没跟大汉的使者打过交道,但是大汉国富民强,做点生意的商人看上去都跟普通人不同,更别说是堂堂使者了。以刘烨等人为参照物,大汉派来的使者虽不能每个都是俊男美女,但也得有些为官的气势,反观这些人,一看便是辛苦劳作的手艺人,而且很像那批大汉工匠。
  如果真是大汉工匠,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带上了家当,一幅准备跑路的样子。据他所知,那一百间商铺还没完工,刘烨是他们的监管,难道是出了什么差错,打算弃工而逃?
  怪不得刘烨再三要求必须派人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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