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了宋悦的情况,医生面露难色,几欲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医生,不管是什么结果您告诉我们啊,”最后我按不住性子,忐忑地问道:“您犹豫不说,我们只能乱猜。”
医生又看了一眼相互扶持的夫妻,才带着惋惜地口气说道:“你们最好有思想准备,醒来的几率很小,如果今天晚上醒不过来,她可能就会变成植物人。但是也不是绝对的”
“惠茹”
“阿姨”
“医生,我妻子晕倒了,快救她”
主任焦虑地在急救室门口徘徊,紧握的双手一直都在颤抖,“千万别再出什么事情了,别出事”
比傻瓜更傻瓜的我只能站着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痛苦的发生,就像当初最疼我的奶奶逝世的时候,我也只能看着。现在还不能倒下,还不能放弃,心里也只有这一个念头。
“主任,您不要担心,一定会没事的,真的”我呐呐地说着,可当我看到主任悲痛的泪水时,一阵哑然。男人的泪水,痛到什么份上才能无法抑制地流出来。
“我和惠茹结婚五年才有了悦儿,我还记得她一岁生日时,我给她买了泰迪熊,她喜欢的不得了,天天抱着睡觉。她就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在国外也都是报喜不报忧,一个女孩子离开了爸爸妈妈哪有不想家的时候。”主任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惠茹非常疼爱得之不易的悦儿,总是埋怨我对女儿太过严厉,甚至为了女儿的事情和我吵架,我也疼她啊,一样为她感到骄傲。如今事情变成这样”
我不敢看着无法继续说下去的主任,他失声地流泪,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为什么我总是做着一些害人又害己的蠢事。闭上眼一直都在祈祷,老天爷,你不要再开玩笑了,有什么祸事都冲着我来好了。
“我爱人她怎么样?”
医生一出来,我们便急急忙忙扑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舒缓紧绷着的眉头,露出轻松的神情,说:“病人没有大碍,刚刚受到惊吓才会引发高血压晕倒。”
听到这里,我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下,“没事就好。”
主任苍黄的老脸才有些红色,他受到的惊吓也不轻。护士把还在晕迷的林阿姨推出来,主任走在病床一旁,爱怜地整理好爱人遮住脸颊的头发,回过头对我说:“你去看看悦儿,我陪会儿惠茹。”
“嗯,您去吧。”
期望中的奇迹依旧没有发生。
我断断续续地嘀嘟着,握在我厚实手掌里的小手,动都不愿意动。
“电脑里显示着心跳正常,可是你怎么还不醒来,悦,已经晚上了,你睡了那么久,该醒了。”
她脆弱的身体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如白莲花一样的纯洁,揪着我的心,它疼得涩苦。我没有想到过的是这样柔美的女孩竟然因为爱情一次一次的奋不顾身。
“悦儿怎么样,”忽然房门被打开,林阿姨赤着脚就焦急地奔过来,却在快近床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她咽了一下喉咙才又缓慢地走来,充满恐惧又期待地看着我,问道:“悦儿醒了吗?她是不是醒来了?”
还没有醒过来的话对着心急如焚的母亲,我是怎样都说不出口,跟在后面的主任手里拿着鞋,布满血丝的双眼显得本来就疲惫的脸更沧桑。主任蹲下身子,替自己的爱人穿好鞋。林阿姨应该猜到了回答,木楞地站在原地,主任扶着她坐到病床对侧的沙发,两个人一言不发。
接着一阵静得让人窒息的沉默。我守着宋悦,盯着她任何细微的变化,我不想错过她醒来的那一分,那一秒。
“叮,叮,”急促的电话铃响了,主任夫妻受惊吓地看着我,我赶紧按了拒接,不好意思地说:“主任,我先出去一下。”
“去吧。”主任摆出一个杯子,倒些水给阿姨喝下,又向着我说道,“你也不要太累了。”
“嗯,主任,你们也不要想太多,我相信宋悦会醒过来的。”轻轻地合上门,走到拐角,我讽刺的笑笑,我这个“弃妇”终于被某人想起来了,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抱得美人归的同时还能记得我。
想他,想他这个念头在脑袋里不停打转。我跑到那女人病房的楼梯口,我爱的男人穿着那天离开的西装,正倚着那边墙,把玩着手机。我不是矫情的人,同样渴望他能在这个时候给我一句贴心的话,终究不过是奢望。
“喂,翊,我想你了。”我拨通电话,“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
“想你个头,你之前怎么挂我电话。”韩翊低着头,故意把声音压低,是不想让里面的人听到吧,真细心。
“我刚刚按错键了,这不是又很快回你电话了吗?”我装出一副哀怨的语气,“爷,您可是几天都不回家了,怎么舍得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就不怕我红杏出墙吗?”
“你敢,你出一个试试,几天不见皮痒了是不是?我这几天忙,没时间和你联系。”瞬间提高了音量,韩翊侧过身,捂着嘴巴又减小了说话的声音,我还第一次见他这么谨慎的样子,在喜欢的人那里态度就是不一样。
“我在国外,过两天就回去,你答应我不再和你以前的女人见面的事情,你别做不到,不然我回来不会放过你,听到没有?”
就在眼前的人,理直气壮地说谎骗我,我还得附和着摇摇狗尾巴,“听到了,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我”
“韩翊,你在外面吗?”病房里传出急切地一声,那女人真的是一刻都离不开韩翊。
“我挂了,回家再说。”
“喂,喂”
不是不知道她比我对韩翊重要,可能不能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韩翊立马就挂了电话,走回病房关上门。
☆、第十五章
我痴痴望着那扇门,望到我的眼前已经产生幻觉,脑袋一片空白,我还是要看着。一道门而已,但是却真实地隔断了我和韩翊的世界。里面的他们正在做着什么,她会不会像我为韩翊披荆斩棘,爱他甚于自己的生命。
午夜的时钟一声声敲响,我如梦初醒,已经晚上12点了,赶快跑过去,叶洛安,你真是个混蛋,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把宋悦的事情抛掷脑后了。
“主任,阿姨,宋悦醒了吗?”待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宋悦的病房,才意识到自己问了多么愚蠢的问题。
主任无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又埋头继续收拾东西,看情形我们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宋悦还是没有醒。林阿姨斜靠着沙发,就算看不到表情,我也知道她现在一定泪流满面。
事情正一步步演变成悲剧,为什么连我们最后的一丝奢望都不能实现,这样让已经过了半百的老夫妻怎么承受的了。“主任,你们再等等吧,或许只是晚了一点醒来,你现在怎么就收拾东西了?”
主任对着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拉着我到屋外,才吞吞吐吐地说:“你刚刚出去的时候,主治医生来看过,他说悦儿醒来的可能性太小了。惠茹想把悦儿接回家,请国外的专家来看看。你也看到你阿姨受的打击有多大,我不忍心再违背她的意思。”
或许这个办法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尽全部的努力,我无法相信现实真的如此残忍。
“您考虑好的话,我也赞同您的决定。还有一件事我想您应该知道了,我前几天主动辞职了,希望您能同意。”虽然这个时候说工作的事情不适合,但是我想以后再见面难免会尴尬。
主任神色黯淡了几分,难耐地憋出一句:“小叶,你很有能力,作为公司的领导我是坚决要留下你的。可是作为悦儿的爸爸,强硬地留下你,也只是为难你。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会和公司报备的。”
“谢谢主任,您一直都很照顾我,我心里都明白的,可是我不仅辜负您的栽培,还害了您的家庭。您现在还能包容我,我很感激您。”我的视线落在主任花白的头发上,鼻头微微一酸,“请您以后也要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随后我帮宋悦办理了退院手续,在医院的门口我不知所措地站着。林阿姨坐在车里照顾宋悦,主任迎着风和我一起站着,我想主任现在考虑的和我一样。
“主任,我陪着你们一起回去吧,”我带着恳求的口气说着,主任却露出略显犹豫的表情,像是想拒绝又不好直接开口。
“小叶啊,你的这份心我领了,你也知道你阿姨对你”主任停顿了一会儿,说“这一整天下来你也应该很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主任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笨的人也能听得出是什么意思。他说的对,我的存在也只是让林阿姨徒增伤感而已。“那您和林阿姨路上小心,我们我们也要对宋悦有信心,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凉风吹得人瑟瑟发抖,主任吸了吸红肿的鼻子,又咳嗽了几声,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我很希望悦儿能平安无事的醒来,只是事实都难以预料。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嗯,那您上车吧,阿姨一直在车上等着,我自己打车回家。”
主任点点头,他皱紧的眼角布满无望的痛色,沉默了一会儿才大步往车的方向走去。我想以主任的性格,这一次的分别不出意外将会是永别。
黑漆漆的天空,黄晕的月光照着远处耸立的大楼,午夜间的道路只有枯树斑驳的倒影,人少得可怜。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回家的时候,太阳在天际已经露出了小半边脸。大脑两边肿痛的疼,我才想起来一天一夜我都没有合过眼。可神经一直紧绷着,睡意全无。我要忙得忘掉我的男人还在陪着别人,他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而我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先前买回来的食物都堆在餐桌上,我把袖口掳上去,按着不同类型依次摆放好。韩翊的皮肤对辣椒过敏,吃香菇会吐,还有很多要靠细心观察才能看出的怪癖。以后没有我,谁能够把韩翊的生活照顾的妥妥当当,让我放心。
不知道夏良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我也得找个时间打电话问问姑妈才好,她忙碌了半辈子,都没有时间悠闲过。
整理好冰箱,我腰酸背疼,可还是没有困意。我把目标锁定在了一周没有擦,已经盖着一层灰的窗户,韩翊有洁癖,看到了指不定又是一通脾气。
擦了两遍后,白亮的窗户让我有种大功告成的成就感。刚转身准备倒水,突然眼前的景象完全模糊。我感觉自己在发晕,房间都在转动,使劲地甩甩脑袋,一只手撑着墙,不让自己倒下。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感受到死亡是离自己特别近的事情,可我现在还不能死,现在还不想死。
我哆哆嗦嗦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电话,120简单的三个数字我却按了多次才按对,终于才把电话拨通。
“您好,这里是上海市人民医院,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救命,救我”额头的冷汗一直流,甚至呼吸都变得困难,我慢慢地开始失去意识,有气无力地说着,“我家在广元路花园区121号,我现在可能快要休克,救我”我还没有看到韩翊在没有我的国度幸福的生活,别让我死。
在我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好像看到了韩翊,阳光洒在他黝黑的短发上。我使出全部的力气,却撑不起自己的身体,只能看着他在我身边,露着温暖的笑容,就像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的那段时间,他经常笑,如孩子般的稚气。
☆、第十六章
恶心的药水味道充盈在我的身边,半梦半醒的我皱着眉头,不舒服地扭动已经僵硬的身体。待我的意识完全恢复,睁开眼看到一片白色的屋顶。我把手放到眼前,只有手掌清晰的纹路告诉我,我确实还活着。
拔掉挂水的针头,我用双手抵着床,才吃力地坐在病床上。没想到没有过多久我又回到我讨厌的医院,只不过这次躺在这里的主角变成了我。
“你醒了啊!谁让你起来的啊!”年轻的女护士刚进门,就看到我正要起身,急忙跑过来又将我按在床上,“你身体还要再检查的,啊,你怎么把针头拔了啊。”
“护士,我要出院,”我平淡着说着,冷眼看着她还按着我的手,说:“你能不能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
护士立刻红了脸,装作气鼓鼓的样子,往床边挪了一小步地方,眼神却一直偷瞟着我。炙热的眼神让我别扭,我向来都不喜欢被别人过分的关注。
“你看够了没有?我又不是大熊猫。”对这样的女生,我的好脾气常常躲起来,找也找不到,我手一指“我说我要出院,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真被罗医生说中了,”女护士一脸娇羞地看着我,“你长得这么漂亮,脾气怎么这么差啊。”
对于“漂亮”这两个赞美的字,我已经产生免疫了,反而对罗医生感到好奇,我不记得我的生活圈子里有着一号人物,“罗医生?哪个罗医生。”
“就是我们医院里最出名的男医生啊。他说你一定不肯配合治疗,让我过来看着你,以防你擅自离开医院。你不知道吗?是他出钱抢救了你。”
我的大脑开始快速的搜索,好像不久前替我查看身体情况,冷到掉渣的男人是姓罗,“那么他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至少把钱还了,我不愿意欠别人人情,人情债就是你身上的龟壳,你一天不还清,它就压着你一天。
“罗医生刚刚去做手术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要不你在这边等他,是个小手术,应该很快的。”她重新帮我插上针头,小心翼翼地样子,我就由着她。
我也是好奇心过重的人,猜不到那种冷淡的个性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就乖乖地躺在床上等,“护士,我晕迷了多久?”
“做完手术到现在有半天了吧,不过你送过来的时候,样子真吓人,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她咬着笔尖,还一副心有余悸的神色,“那你现在不走了吧,我得去检查其它的病房。”
“不走,”我给她一个无邪的笑容,“我有点饿了,你能不能叫外卖给我,顺便请你关上门。”
“可以啊!”
她走出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身边从不缺少注视,为什么韩翊就感觉不到我也受到别人的欢迎。
仔细看了周围的环境,空空的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我才发现自己住的是医院的贵宾房,这样一来还真得好好谢谢那个罗医生了,不管有什么目的,我活着比什么都好。
房间里只听到挂水时一滴一滴地水声,我不禁怀念起韩翊难得一次的生病。因为接近期末考,假请不下来,我就翘了一天的课,在医院守着他。那时候的天气比现在还要冷,窗外一直飘着白雪。韩翊摸到我冻了发紫的手时,连声说我是笨蛋,把我的手捂在被子里。冰冷的手突然放到暖和的地方,我感到手上刺痛,可是心里异常的暖。
“砰砰砰”的敲门声拉回我的记忆,“是叶洛安先生吗?我是送快餐的,方便进来吗?”
“进来吧,”我坐起身子,把被子往上扯了一些,医院的病服又大又单。
“是您啊,先生,”来人一看到我,立马笑出声,“真巧。”
是那天老实的商店老板,我看到他心情莫名地好转,有些人虽然认识不久,但感觉就像是多年的知己。“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笑脸在看到我病怏怏的脸时,顿住了,“上次就觉得您身体不是很好,您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他感同身受的语气让空气的寒减少了很多,我笑笑:“没办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