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是我能指定的吗?这种领袖都是在组织里自己长出来的。我们要干的可是刀头上舔血的买卖啊,可不是我能点石成金,说你行你就行,真正信任的人要用刀和血来证明。这种事不是挑武功最好的,不是挑出身门派最好的,更不是看谁外号最响亮,我需要的锦袍队长是勇于承担自己职责的人,他面对什么困境,他面对什么棘手的任务,他面对多少压力,这我一概不管,我要的是只要是我下达任务,他就能凝聚激发所有同僚的力量,漂漂亮亮地替我完成!这才是我心目中的队长,这也是人才,任何帮派都求之若渴的最宝贵财宝。现在你们根本还没干过正事,指定谁不一样?很快,一旦真正开始在江湖厮杀起来,勇于承担自己职责的有心人我会马上看到。”
“我希望这个人是你,或者你是这种人中的一个。”王天逸捏着秦盾的肩膀:“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既然我随手点了你,这就是你的运气。你不是辜负我,你是不要辜负自己,江湖男儿有什么做不到的?!把你所有力量都拿出来吧,让我看见你的能力你的忠诚,你不辜负自己,我就不辜负你!”
秦盾浑身颤抖,长长出了一口气,他陡地转身立于王天逸对面。“啪”的一声,秦盾单膝跪地,对王天逸行了个最正式的跪礼:“多谢司礼!属下明白!”
看着秦盾朝小楼有力狂奔而去的身影,旁边的教官对王天逸恭维道:“司礼,您真好利口,说句让您见笑的话,以前我在暗组也曾跟随您鞍前马后,但是真不知道您说话如此厉害……”
王天逸还没回话,另外一个也是出身暗组的教官已经插嘴了:“老张,那时候司礼用得着废话吗?他只要出马。办什么事情不利利索索的。看见是他指挥,心就踏实了。”
“不要拍马屁了。”王天逸嗓子干的冒烟,他干咳了两声:“你们以为我想这么多废话吗?唉,这群废物不骗骗,万一跑了怎么办,有人要来给我抢啊。”
说到这里。王天逸叹了口厌倦的气:“以前在暗组,江湖规矩简单的很,用刀给对方讲理就可以了。脑子里盘算的全是如何直接从江湖里抹掉对方,晚上出动,蒙上脸,带上好刀,把一切逆我们意的渣滓全屠掉,何等简洁?我们就是暗夜江湖的主宰。那时候。我却羡慕可以锦袍出没的白日江湖,觉得那种风光无限威风八面的生活比暗夜飞鹰要更舒服。谁料想,我真的脱下夜行衣,来到这到处是锦袍华盖的白日之下,却发现这里不比暗夜中的江湖轻松啊?相反,个个都穿的人模狗样,人人笑面如花。个个舌绽莲花,肚里却和暗夜江湖一模一样。却是把脸皮当成了蒙面巾,把利剑藏在了腹中,逼得我也不得不放手了双剑,操着虚情假意坑蒙拐骗一起上了。真***!”
这边王天逸抱怨自己放脱了双剑,那边秦盾和刘定强却握紧了手里的竹刀,他们没有虚情假意的资格,有的只有握紧兵刃的职责。
在旁边四个立定观战的队友注视下,刘定强一脚踹在秦盾肩头。秦盾斜着倒滑出去,在血泊里打了个滚,摁着猪头又跳了起来,握着竹刀又朝刘定强冲了过去。
双竹猛烈撞击发出的闷响中,秦盾又被刘定强踢飞了。
“‘夜壶’,行了,两个队,我们四人都‘阵亡’,你别硬撑和他一对一了,这句刘定强他们赢了。”旁观者笑道。
“住口!”秦盾一声大吼,他已经浑身湿透,眼睛通红的他就像一头野狗那样猛烈摇晃了一下身子,猪血和肉屑从身上四散飞溅,他怒视着面前的刘定强咬牙切齿的说道:“任务:格杀勿论!目标:少林第一高手!”
刘定强仿佛也被面前这个红眼对手的气息感染,他微微眨了下眼睛,缓缓的说道:“刚才我手下留情了,那么现在,我就恃强凌弱吧!”
“杀!”两个杀字却宛如一口所发,两人同时朝对方疾冲,竹刀划破腥臭的对斫中,竟斩出了两条腾腾杀气一般的气弧。
“战斗静默啊!你们两个混蛋!”门口观战的教官破口大骂起来。
“这一份送到俞世北府上,说给他赔罪;这一份送给黄老,给他的李管家说是孝敬,这份最多的送给苏晓苏爷,今晚我亲自送去,要求他帮忙,你顺路去他管家说声今晚我过去。另外你出去的时候叫老张给我拿件袍子送到书房来,我这袍子污了血迹。”
王天逸站在三口箱子面前,一边喝茶润口,一边仔细的给管家说明。
就在这时,一个仆役急匆匆的进来禀告:“商会的颜凯老爷过来了。”
“他来干什么?!”王天逸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摔了,慌不迭的接住,一杯茶全泼在了袍子上。
“是奉了林谦会长的命令,据说是核查和商会相关的账目,以便和商会账目分离。”
“***!说不定又要被这疯狗缠上。林……唉!”王天逸大骂起来。
建康这边的掌柜统领没有不怕颜凯的,因为没人在账目上是绝对干净利落的。
“现在把库房里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快点!我怕他封了我库房点我家底。晦气,我这几天就要给我弟弟花大钱呢!”王天逸语气都急得冒火:“你,不要让他进来。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就说我在洗澡。”
一众人忙的四脚朝天,王天逸看着面前的礼物,心里叹道:“看来林谦也要打点下,这么一来,给苏晓的东西要加半了。今天不仅要求他拒绝俞世北,还得求他在黄老耳边吹风,千万不要让颜凯这种人负责锦袍队核算。唉,求人就得出血啊。”
等王天逸回到金相士和陶大伟那边,已经是中午了。
“司礼。你说去去就回啊。从早上到饭点了。”金猴子瞪着眼睛叫道。
王天逸坐下第一件事就擦汗。擦了又擦,好久才说:“没法子,锦袍队刚要建制,这边琐事太多了,马上给你们接风洗尘,东西有进展吗?”
“司礼请看。”陶大伟递过来一叠纸:“因为没有详细情报没有时间没有地点甚至没有我们参战人员的充分信息。我们只能照经验拟定了五种刺杀情况,每种在时间上都分了日夜,主要从下手地点上区分可能情况……如果目标确实保镖不多的话……”
“绝对不会超过四个人,而且不会是转职保镖。”王天逸看着下属画的示意图,头也不抬的说道。
陶大伟呵呵一笑:“这样的话,对江湖上任何一个一流高手的情况下,我们都应该有八成把握吧。唉,不过他要是个一流高手的话。就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了,问题是他的武功实在太高了。武神啊。”
“别说他是个人,就算真是个神,也肯定有办法弄死他!”王天逸冷冷的说出这句话。
语调里绝无半分怀疑也无半分犹豫,听上去就算要他王天逸摘星星下来,他也能办到。
绝对能办到。
金猴子和陶大伟同时报以敬意,金猴子更是说道:“司礼。我真佩服您这种人。来之前,易老特别夸奖您是他真正的忠犬,绝无畏惧,一旦咬住猎物绝不会松口,是真正可以托付重任的心腹。”
王天逸放下草图,抬起头来,对着扬州方向深深一拱拳:“身荷大恩,无以为报,不敢有懈,恩师放心。”
陶大伟说道:“易老让你放手去干,昆仑武当联手毕竟对长乐帮利益有损,而且秦明月这家伙越来越奸,很难利用。但霍长风这命令不太好办。我们现在需要章高蝉的武功情报。”
“很难办,我和他交过手,但那时候是我被围攻,差点就死了。而且水平差距太大,在杀场上,二流高手摸不准一流高手的底,知道的只是自己的生与死。”王天逸语调一转:“不过我会尽可能这几天就摸出他的底,如果武艺相差太多,生死格斗没法测,那么武艺切磋是最佳方式。”
“司礼,这么有把握?听说章高蝉来之前已经放出风来,绝对不切磋武艺,是秦明月故意防止章高蝉虚实被摸透而特别嘱咐的。秦明月啊,呵呵,章高蝉虽然是掌门,但秦明月说话比他算数多了。”金猴子问道:“我知道你和昆仑林羽的一个弟子有交情,但是和秦明月的严令和章高蝉的武林通告比起来,这恐怕远远不够吧。难道您有别的好招?”
“不试试怎么知道?至于好招吗?”王天逸漠然的眼睛里突然现出一丝温暖:“我弟弟在章高蝉身边。”
“您弟弟?您什么时候有弟弟了?!”金猴子一口茶喷了陶大伟一身。
“我不去!放开我!”建康人如潮涌的街道上,人群中间突然有人大吼了这么一句,人人侧目。
“要近君子远小人!你怎么认识那种人?!啊?!”左飞无视周围人,拧着脖子朝王天逸大叫。
王天逸打量着周围好奇的目光,苦笑着把身边的左飞往街边扯:“什么君子小人,你太能乱套了。他不过是个小孩子。”
左飞一手撑住墙,横眉对王天逸气咻咻叫道:“昆仑多少人?大部分都是武士,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不知道谁?那个高祺安不要太可恶!我就给你说了吧,他就一狗仗人势。仗着掌门夫人宠他,在帮里横行霸道,自己狗屁不会,还成天以武当的人自居,要不是他会拍马,早给人打成肉酱了。”
听左飞这么说,王天逸脸上罕见现出怒色,他啧了一声表示不满,紧接着说道:“你多大?他多大?他就一小孩。天天服侍章夫人。难免不因宠生骄?再说章夫人就是武当的,他已经被章夫人改姓了高了,那么他说武当又怎么了?反正你们和武当不是好的很吗?你和他较劲较什么?”
“我怎么较劲了我,我当面不敢骂狗,我背后骂还不行吗?!”左飞比王天逸还生气,这句话几乎是嚎出来的。
但王天逸这次根本不管周围有人围观。他一手叉腰一手竟然指向了左飞鼻子:“兄弟,咱俩是换命的交情。但是你要再这么说我弟弟,别怪我翻脸!我和你换命,我和他原来的主人是什么关系?李兄弟还救过我,但他全家因为我被灭门啊!我亏欠他们太多了。祺安虽然是奴仆,但是他等于就是李家唯一的遗孤,我就当他是我弟弟了。”
左飞被王天逸罕见的撕破脸面的威胁搞愣了,从不翻脸的人突然威胁要翻脸。更让人出乎意料。
王天逸就着这个因头继续说道:“你说他人品太烂,可是昨天人家巴巴的跑过来看我,第一次见面就那么亲热,他是武当的人吧,他是武神的亲信小厮吧,他是武神夫人的心爱仆役吧,要是他真那么不济。见了我直接当不认识岂不是更好?反正他不欠我的,我也是个给长乐帮跑腿迎宾送客的司礼,不是什么了不得值得攀上来的大人物,人家这样对我了吗?没有!他人品是好的,他是好孩子,他李家一家都是好人!为什么你一个大老爷们就是和一个孩子较劲呢?就算他再怎么飞扬跋扈,那也是大人惯出来的,兄弟你英雄了得,你怎么不敢直接给章高蝉或者高柳若说。只敢在背后谩骂一小孩?”
左飞想反驳却找不出来话,只能被肚里的火气得呼呼喘,王天逸一把挽住左飞胳膊,把他拉着前行:“行啦,看在兄弟我面子上别和小孩怄气了,一会大家一起吃饭,你也是我兄弟,他也是我弟弟,都是兄弟不能怄气。”
“吃饭?算了吧,我看见他怕是脸色难看。”左飞哼哼的说道。
“唉,你说他欺辱你们这些干活的,但是你又不和他来往,他整日里在后院见的只有一群女眷,能不变得不通情达理吗?处好了,一起打打猎喝喝酒,他了解你们的苦衷和辛苦,有了几个武士朋友,自然不会一副银两从何而来的模样。”
“哎,我觉得你说的都有问题,但是我怎么找不着破绽呢?”左飞皱着眉头,很不情愿的反问。
“我说什么能当饭吃啊?”王天逸微笑了一下:“我只不过介绍给你一种行动而已,你都不试试就想找破绽,有什么好找的?行动就是做了就知道的东西,不是可以辩驳的。”
王天逸径直领着左飞进了一家珠宝店,“唰唰”的用了一杯茶的功夫,买了一堆琳琅满目的玩物:有金银镶嵌的跑马灯,虎形玉佩,珍珠链扣等等,他速度快的惊人,倒是没让在旁边坐着喝茶的左飞久等。
“你买这么多,你带银子没有?”左飞有些惊讶。
王天逸“切”了一声,挥手让掌柜过来,在账目上签上自己名字,撂下一句:“记在商会帐上。”
“你是要给你那弟弟这些见面礼?”左飞问道。
“见面礼不是这个,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些主要是给你准备的。”王天逸笑道。
“我?”左飞愣了。
王天逸用手把桌子上的那些东西分成两堆,“这堆是你送的。”
“凭什么?!”左飞又吼了起来:“老子要给他送礼?他花的钱哪一个铜板不是老子拼命用血赚回来的?”
“这也没办法。”王天逸无奈地一笑:“我告诉你,就拿财主来说,梳头丫鬟出力绝对没有给他干活的长工多,但是任何一个梳头丫鬟拿的银钱都比长工多。像家养的小猫小狗死了,主人往往伤心半天,为什么?喜欢它们啊,是用来玩赏的,不给你干活,单单让你高兴的人或者东西也是有价值的,而且这价值还不菲。你服也罢,不服也罢,世间就这个道理。”
垂头丧气的左飞诅咒着所谓的道理,抱着一大堆礼物跟在王天逸后面上了马车。突然问道:“你给高祺安什么见面礼?”
王天逸咂了咂嘴:“这个。我看中我家周围的一套宅院,我打算配齐仆役后送给小弟。”
“啥?!”左飞瞪着眼,嘴都合不上了,等他闭上嘴,才把肚里那口气变成质问喷出来:“你为什么不给我一座?”
王天逸一摊手:“还是那个道理,小弟不像你这么武艺高强。但是我就觉得亏欠了他,而且我很喜欢这孩子,就送给他了。至于兄弟你,你武艺高强,咱们交情也没说的,但好像兄弟间只有义气盖世,真没有互相馈赠房产的习惯。不过你如果需要,我二话不说给你拿一出宅子的银钱。”
说到这。王天逸苦笑一声:“但是,我们长乐帮和你的昆仑有点小过节,祺安无所谓,就是小仆役,我送他房产,是告知过章高蝉的,你们昆仑没人敢说什么闲话;但你不同。你不是大门不出的小厮,你是昆仑的战士,是参与江湖生意的人,你要的话,你我都得找一堆见证人,要不怕是你会被帮派猜疑我收买你。但即便这样,以你在昆仑的级别,怕是还有人说闲话。我说的对不?”
“什么世道?!”左飞怔了好久才吐出这句话来。
章高蝉抵达建康已经多日了,长乐帮的黄山石、霍无痕、林谦、苏晓都见过了他。双方仿佛没经历过寿州的不愉快,谈的很轻松,尤其出人意料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帮主霍无痕和章高蝉还成了朋友,他就好像三年不鸣的凤凰,一出手就让长乐帮这些大人物震惊。
但是建康飞鹰楼里却弥漫着一种焦灼的气氛,因为霍无痕很少到这里来,这里决没有英雄相惜的友情,只有琐碎而势利的无尽事情,就是这些看来无聊琐碎的事情支撑起了建康长乐帮。
今天王天逸正在这里谈论一些琐事,琐碎的仿佛街坊大妈的闲言碎语一般,但说的人和听的人绝没有街坊大妈窥人隐私的那种快乐嘴脸,除了严肃就是严肃。
“我们和慕容世家原本安排好的下榻地点是宋不群先生的昆玉楼,但章高蝉几乎从没住过。他一直住在慕容世家地盘的添香院,这是慕容秋水给翠袖建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