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瞬间,但瞬间对他就够了,他好像有些失望地一低头,猛地抢过一把长刀,朝外边杀去。
慕容家庙十里外的是一个小峡谷。郁郁葱葱的树林填满了它,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林间空地。几匹马正悠然的低头饮水。旁边两个汉子正躺在草地上好像在悠闲的小憩。
“唰唰唰!”树林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地声响,刚才的蒙面刺客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树林,沿着小溪朝那些人和马走了过来。
此刻他浑身血污,衣服支离破碎,肩头也被削去一块大大地皮肉。尽管已经简单的包扎,但血不停的从伤口涌了出来,染得整个前襟都湿透了。蒙面巾还没取下,但那丝巾不仅也湿乎乎的,尖角下面还挂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办凝固血珠,能从慕容世家地保镖堆里杀出来,仍你是鬼神也要付出代价。
“喂,我来了,快走…”蒙面人一边走,一边招呼两个人,看来这就是接应他逃走的手下。
说是迟那时快,两边的树林猛地响起了一阵烈风般地声响,受惊的鸟群哗啦啦的好像白色的飓风一样从这个峡谷了冲上了天。
不比这风声慢分毫,顷刻间,六十只神机弩射出的快箭冲出树林间的风幕,几乎如同两堆黑色的蝗虫嗡嗡叫着朝蒙面人扑去。
蒙面人连惊叫声也来不及,整个身体猛然扭曲成诡异之极的姿势,闪过了大部分弩箭,但任你武功通天也闪避不过二十架神机弩的齐射,顿时蒙面人肩头大腿全部中箭,身上插着五支箭的他一个踉跄,一下跪在了地上。
“杀!”对付蒙面人这种武功,没人会蠢到上第二次弩箭,在这个密林里整整趴了三个时辰的高手们扔掉神机弩,抽出兵刃,冲出树林,狂吼着朝蒙面人杀去。
一个时辰后,在树林里扶着树才能一瘸一拐走路的蒙面人,看起来已经是遍体鳞伤,他扯下蒙面巾,做了一个很有教养的人才会想到的动作,用它当手帕轻轻擦不停涌出嘴角的血迹。
一阵一阵的晕眩冲上他的头顶,他低低的骂道:“箭上涂毒,这帮败类…”
在一条小河里他洗了洗脸和伤口,看着水里的倒影,他喃喃的朝那倒影问道:“章高蝉,你刚才差点死了,你后悔吗?”
话音未落,一口内伤后淤积的血不由自主的吐了出来,正打在自己的脸上,脸顿时破碎了,章高蝉愣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为自己和家人而战,不后悔!”
行刺慕容世家当然不是章高蝉的计划,但他是为了千里鸿而执行,这自然是为了他和他心爱的人所做的事情,以前他为了逃避险境,而不惜背叛武当,而现在他为了自己,重新义无反顾的投身这危险到最极点的杀场之中。
从来没打算过要对慕容世家双线开战,他要三线开战
慕容成抛出刺杀弟弟的计划是为了引千里鸿上钩,让他放松警惕,便于铁三角计划执行,但千里鸿也不是能随便欺骗的人。
因此除了执行它的决心,计划上的任何环节都是最真实的,这也是让千里鸿深信不疑的原因。
但包括计划的制定者慕容成在内,谁也想不到的是,在拿回昆仑后,千里鸿仍铁了心的要执行这个计划。
这是个好计划,而且对于武神那种武艺来说,你要他去和一群人在街头混混一般厮杀,能对得起武神二字的价值吗?
这种价值,只配作奇兵作胜负手,才对得起他。
这骗人的计划。摇身一变,变成了真正的致命一击。
千里鸿表面在建康无所事事,实际上却拖住慕容成,也拖住慕容世家的视线和注意力,然后派武神一击拿下慕容龙渊和慕容秋水。再用实力碾碎奄奄一息的慕容成。
一夜之间,慕容世家这个词就差点成为江湖地历史。
千里鸿他几乎差点做到。
但他没有做到,因为慕容秋水“鬼使神差”的没露面。
慕容家主遇刺,剑上涂有剧毒。
唐门最好的毒药,见血封喉。
所以慕容龙渊很走运。
越好的毒药。越怕血,只要血污过一次。药力就大减。
而刺进慕容龙渊的剑身在刺进他身体之前。已经贯穿了三具血肉之躯,没有毒性,只有伤害,不仅是他,大夫人都还活着。
只是受此重伤也让慕容龙渊昏迷不醒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过来。
在家族长老和重臣云集地会议上。坐着藤椅被抬进最高座的慕容秋水伤悲的无法说话,只是把厚厚一叠文书扔到了地上。
有人捡起来一看就惊呆了,这竟然是行刺慕容龙渊和慕容秋水的完整计划。
“我不想再说什么。”慕容秋水罕有的哽咽。
站在他背后地于叔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也许是大公子诱惑敌人的计谋。但把我们家族地秘密这样说给敌人,未免太孟浪了,现在结果大家已经看到了,他地罪,二公子是不能说的,希望各位老成持重以家族为重,来看看如何处置大公子。另外群龙无首不行,我们将马上发动对武当的全面战争,来为家主复仇!我希望二公子在家主伤好之前,暂时接管家族。”
慕容秋水作为坐镇苏州大本营的最高统帅,在此武当做出如此无耻卑鄙的勾当之时,在慕容世家生死存亡之际,他顺理成章地暂时接管了家族。
第二天,文从云就去找于叔,不过他扑了个空,李管家说他老爷去二公子那里了。
在慕容秋水的书房,文从云看到了于叔,也看到了他的儿子,这少年已经从商会地一个掌柜被提拔到慕容秋水的新贴身长随了。
于叔正在怒斥他儿子:“笨蛋,连个通告文书也写不好!净给我丢脸。马上重新写!”
慕容秋水摆了摆手,满是凄容的脸上笑了笑,说道:“写的挺好,只是用词文雅了点,多历练几日就很好了。我看这通告不必改了,就在章高蝉后面加三个字即可:‘之首级’。”
“小兔崽子啊,”于叔眼里带着笑,嘴上却很硬:“你笨蛋吗?你说我们要武当交出章高蝉,他交给个活人给我们?你去杀他吗?看看公子说的一针见血,让他们替我们干,还落个卸磨杀驴的坏名声,这才是见识!”
“武当替我们杀?”文从云这时候笑着插话了。
“从云来了啊,哈哈,”于叔笑得开心极了:“没错,就是他们!你想想,武神这个家伙连我们防卫森严的家主都能刺杀,以后七雄首脑谁能睡得着觉?就好比我们空手,就你手里有把刀子,我们咋办?只能联合起来先干掉你啊。现在我们准备向各个掌门发出通告,武当如果不杀章高蝉就是全武林的公敌!和我们斗?怕是要和整个江湖斗吧!早上少林已经来函了,也说这个意思。千里鸿是够心狠手辣的,可是这家伙擦屁股的本事还不到家啊,只想前攻不考虑善后会如何。”
文从云大笑起来,二公子成了代理家主,他也水涨船高,能不高兴吗?
找了个因头,他把于叔扯到外边,说:“于叔,先前是我太累失心疯多疑了,那厨子不小心在地牢里自杀了,他毕竟是二夫人的人,要不要给你看看处置一下,替他发丧?”
于叔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文从云的肩膀,脸色却慢慢的阴郁起来:“其实,你不要和二公子说这事,我收到了建康的情报,但是……我没给他看……”
“什么?”文从云瞠目结舌。
到了晚上,他还一直在琢磨慕容秋水究竟知道不知道要刺杀这件事。
“老爷,二公子成了家主,您还不高兴啊,天天愁眉苦脸的想什么啊?”他最宠爱的小妾跑过来撒娇。
“是啊!老子真失心疯了!我管他家事干什么!我高升了啊!”文从云一拍脑袋,这一夜他睡的无比香甜。
“大公子已经关起来了。”齐元豪看着于叔兴奋的搓手:“哈,早盼着你来,新家主万岁!新建康总管万岁!哈哈!”
“干好这一仗再说。”新任建康总管于叔仍旧是特有的老成,不过也掩盖不住面上的喜色。
“现在是不是开始追击千里鸿,大公子打跑了他,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这是吃个大仙桃啊。”齐元豪笑着问。
“这是肯定的,不过当前最重要的不是对付武当。”于叔说道。
“那是什么?”齐元豪愣了。
“不惜一切代价,琪安!”于叔狠狠的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卷九 烈火大江
第十七节 … 天国泪(上)
长乐帮地盘边缘的小城郡城。
聚贤镖局的二当家白山正指挥人从牛车上卸下酒肉瓜果。
应聚平很快赶过来了,他提着袍角一路小跑,高兴的叫道:“二哥,您怎么刚押镖回来就来点卯了?也不先歇几天?”
白山本来是聚贤镖局的一个竞争对手,本来差点买下整个聚贤镖局,后来看应聚平有了长乐帮的通线保信,还和锦袍队司礼王天逸拉上了点关系,前途不可限量,立刻倾身下交,不仅和把自己的镖局和聚贤合并了,甚至心甘情愿的做起了二当家。几年下来,这才有了方圆百里之内的最强最富最有名之镖局——聚贤。
白山呵呵一笑道:“掌柜的,我听说天下第一侠在咱们这安营扎寨,敢不马上过来吗?”说着从车上抄起一坛酒,指着笑道:“这是我从汴梁带回的杏花村百年陈酿,咱们也让丁玉展大侠尝尝,别怠慢了人家。”
说罢扭头四顾,看着满地垃圾但空荡荡的广场,白山加了句:“不在?”
“没错,兄弟回来的不巧。”应聚平笑着拉着白山胳膊,两人边走边谈:“四天前,孤胆侠赵乾捷突然造访,然后第二天一早,丁大侠领着几十号人和孤胆侠赵乾捷的人马一起离开这了。”
“还回来吗?”白山问。
“肯定回来啊。”应聚平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白山马上看出来了,他压低声音小声道:“人马那么多,是不是灾星祸害咱们了?开销可大?”
应聚平苦笑起来:“他们来的这些日子,郡城酒肉价格翻了一倍,你可想而知咱们镖局开销有多大了。而且流莺聚集,违法之徒比比皆是,王捕快已经让我替他们作保,保证他们不作奸犯科,唉。你想想吧。”
看着愁眉苦脸的应聚平,白山笑了起来,他拉了拉掌柜的手臂道:“兄弟,莫怕眼前这点小事,若是和丁玉展结为好友。我们马上可以开辟朝丁家庐州的镖线,不止镖线,我们可以贩运物资,这是何等的大买卖?”
“他那么多朋友兄弟,我想咱不入眼啊。”应聚平苦笑道。
“不怕。不是杨昆先生也来了吗?巴结好杨昆先生即可。”白山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大侠来了之后,杨昆先生也随着离开了。”说到这里。应聚平摇头一叹:“杨先生到真是大人物。虽然暂住我们这,但我都没见过几次,遗憾啊。”
凌晨的黑暗中,郡城几十里外地一条小路上,二十多匹快马正暴风骤雨般的前进。马蹄不仅掀起雷鸣般的巨响,更是几乎把脚下的坎坷的路面给翻过来。
风尘仆仆地骑士们全副武装,都是精壮的江湖人物。只是此刻他们的表情疲劳到有些麻木,但无人停止挥舞马鞭,在两层山峦挤压下的小路上,马队仍然箭一般的透过雾般浓郁地黑暗,放佛一只被放进狭窄洞穴中的老鼠那般,不停朝前冲着。
遥视着远方山坳上那一抹清晨地黎明,有人朝队伍中心地那人请示道:“公子,天已经要放亮,属下们是否拐进树林开始停马休息?”
“再跑半个时辰,出了这片山地休息。”那公子想了一下说道。
这命令这马队中激起了一股小小的欢呼,毕竟他们是按昼伏夜行的潜行之策赶路,在黎明时刻,困倦疲累更胜于任何时间,现在虽然还不能立刻下马倒头就睡,但毕竟马上就可以,望梅止渴的效用往往比直接吃梅还有用。
但就在这时,路边山崖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如条飞蛇一般直冲入霄。
“响箭!埋伏?”无人说话,但马队地所有人同时变了脸色,训练有素的他们几乎同时勒停了马缰,拨转了马头,眨眼间,道路中间的马队就好像花朵一般绽放开来了,围住中间地指挥官,马头指着四面八方,骑士们无声而迅捷的从马背褡裢中抽出兵刃,警惕的朝四面用目光搜索着敌人。
“啊哈哈哈。”山坡上想起一串长笑,一个青年挥着一把雪亮长剑耀武扬威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你?丁玉展!你想干什么?”马队指挥者先是一愣,接着叫了起来。
丁玉展继续大笑:“千里鸿,你还够机灵啊,我还想等着看你的马队在前面拐角后的精彩表现呢?人马爬满地,妈的,差一点点!”
“你堵了路?”千里鸿咬牙反问,然后却换了一脸不解的表情,他指着丁玉展问道:“你这个白痴究竟想干吗?看在你家的面子上,老子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有急事呢。”
“谁浪费谁的时间?”被轻视,丁玉展顿时勃然大怒,他挥着手大吼:“都出来!”
随着这句话,树林里悉悉索索,不知有多少手持兵器的江湖战士冲了出来,生生的把这二十多个武当武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脸色顿时煞白,但毫不慌乱的,武当骑士不待命令,纷纷下马,准备死战,一致朝外的马头之间顿时寒光闪闪,霜刃如电。
人马最中间的千里鸿怒视着高处洋洋得意的丁玉展,大吼骂道:“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能对付我?我和你家是盟友啊!白痴啊!赶紧让这群人闪开!”
“切。”丁玉展白眼一翻,复又把脸别向天空,一脸的不屑一顾。
看了几眼包围自己的敌人,看那各式各样的衣着,参差不齐的年龄,混乱站位的长短兵刃,千里鸿已经确认这就是不久前为了救援丁玉展聚拢起来的乌合之众,其精锐当然不能和自己手下这批精英比,但人数相差太多了,竟然是五比一,况且自己的人为了逃回武当,选择了最耗费精神的昼夜颠倒的赶路方法,黎明却是自己人体力精神最脆弱的时刻,现在怕是自己这边是强弩之末了。
考虑一下
鸿放弃了强攻而出的方式。他又喊道:“你姐夫呢?先生出来,我和他谈。”
“杨昆先生已回庐州。”这句话却不是两眼朝天的丁玉展嘴里吐出来的,而是从他背后闪出的一个青年微笑着说道。
“你?赵乾捷!”不知看过多少次画像了,尽管在这微暗地黎明光线里,千里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除了慕容秋水的傀儡赵乾捷还会是谁!
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千里鸿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丁玉展是个混蛋,他不怕他分毫,但现在居然赵乾捷和他一起,那么就等于慕容秋水这事有份。
难道慕容世家和丁家沆瀣一气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出现。
立刻脊背上传来一阵冰凉,那是因为连夜狂奔。被露水和汗水打透的衣服粘了回来。只是此刻才感到那直入骨髓地寒冷和不适。
闭目凝思很长时间,千里鸿攥紧了拳头,大吼道:“你们想要怎么样?”
不再是你,而是你们了。
“你!”丁玉展终于低下了头,他指着马队中间的千里鸿叫道:“跟我走一趟。咱们喝喝酒!”
“公子,属下就算死也要拼得让您脱生!”千里鸿的护卫头领低低吼了一声,接着他转头低声命令道:“一会听我口令。我们集体朝前突围,瞅空让公子上马,他突围后我们立刻断后死战。武当恩义就在今日成仁!”
这命令仿佛是拂动了蛟龙的逆鳞,人人精神一振,热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