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沉寂 豆蔻彼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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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沉寂 豆蔻彼年-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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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他挂断电话,缓缓睁开眼睛,敲了敲司机后座:
  “赵海,停个安静的地方。”
  *********
  司机将车开到一个小学背后,这里刚划入规划区,还未开始建设,人烟稀少。
  一眼望去一片刚刚拆迁完毕的狼籍。萧条得让人心慌。
  车里只剩江海洋和我。
  空调风飒飒吹在我的脸上,我一时有些恍惚。
  “不问我找你做什么?”
  江海洋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头也不回,若不是车厢里只有我们二人,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和我说话。
  我的手紧紧抱着一把文件材料,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江海洋打量了我一眼,微微垂眼:“工作忙么?”
  语气熟稔,让我有些措手不及。那日他狠绝的讥讽还历历在目。今日这般,我实在有些猜不透。
  我摇摇头:“我现在的生活过的很好。”
  “言下之意,是以前不好么?”江海洋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疲乏的空洞,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每次在很累的时候,就在想,没关系,回家有你在。你会做好饭等我回家。可是当我回到家才发现,根本没有谁等我,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想见你。真的不明白。我明明恨透了的。”
  ……
  从头到尾,我几乎没有插上一句话。直到我看着那辆黑色的车绝尘而去,我都还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久,第一次听见江海洋口气寻常的和我说话。他似乎还像从前那样,眼角眉梢尽是温柔缱倦。只是那抹淡淡的哀伤,却怎么也无法抹去。
  曾经他说“他只有我”,我是他的世界,是他的一切,可是最后,却那么残忍的分崩离析。我至今都无法知晓,自己对他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一个人走路回家,整个城市在我面前渐渐黯淡下去。天上的云层变得低低地。铅色的云团慢慢聚集,仿佛将要坠下。
  没有搭地铁,也没有坐公交,走了很久很久,腿肚子都开始抽筋。我一个人在楼下蹲了很久很久,等到那抽搐的刺痛缓缓褪去,我才上楼。
  高跟鞋鞋掌整个磨平了,我有些心疼地放进鞋柜里。
  脚跟处的伤口又被磨开,刚刚结痂的伤口里露出粉红色的肉,一碰就钻心的疼。
  我的心又开始不知所措,犹豫不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么样。只是一片紊乱。
  像被抽光了气力,整个人只剩一块软弱的皮囊。回房里整个人趴在被子里。那熟悉的阳光气息让我的脑袋短暂的清明。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大滴的雨滴落在窗户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也许,雨季真的来了。

  07

  发现自己掉了东西,是在第二天。
  本就在风尖浪口,我竟然还“很不小心”的犯错了。
  那堆文件里有我正在跟的案子。领导找我要的时候,我才发现除了学习的资料书案例卷宗,我还把正在跟的案子一起放了进去。
  领导一脸严肃的对我说:“小于,别辜负我对你的栽培。”
  而我除了语塞,完全没有了多余的意识。因为我发现,我把那堆文件,掉在了江海洋的车里……
  ********
  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
  打了个“114”查了江家办公大楼的地址。那幢40层的写字楼在闹市中耸立着,门前车水马龙,人流如潮,煞是醒目。穿着得体的各式人们不断地从那旋转门进进出出,步履匆匆。
  而我一直在门前踌躇徘徊。犹豫要怎么进去,又该怎么开口。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一只手轻拍了一下我的肩。我下意识的回头。
  赵海那张和善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于小姐,有事么?”
  我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只有一人,我才压低声音说:“赵先生,那个,我的文件,昨天落在车上了……”
  赵海仔细想了想,随后认真地答:“好像确实有一堆文件在车上,但是江先生都拿回去了。”
  他话一说完,我本还有几分欣喜的心情刹那间便沉到最底处。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能帮我拿回来么?”
  赵海面有难色:“在江先生的住处,于小姐最好自己去取。”
  我丧气地垂下头去,思索着该怎么找他取。
  “要不这样,于小姐,我送你去江先生住的地方吧,他今天很早就回去了。”
  ……
  窗外的风景一波一波后退着,我的心里也开始有些混乱。
  见着他我该怎么说?更或者,他压根不愿意见我那怎么办?
  抱着这样想法的我,开始有些忐忑不安。抬头看着逐渐灰暗下去的天空。阴霾几乎要遮蔽住双眼。云层越来越低,乌压压的一片。路灯整齐划一的亮了起来,在还没有完全暗下去的世界里显得微弱而颓唐。风轻盈的吹着,夹杂着细细的雨丝。哗哗地落在车窗上,刮出细细的痕迹。
  赵海驾着车一路驶到郊外的一幢私宅。并不是那种很暴发户的别墅。整个小区里只有一幢高楼。隐蔽性极高,并且非常清静。
  我将要下车时,赵海一脸忧色的回过头来,递给我一张门卡:“于小姐,江先生心情很不好。您说话注意一些成么?”
  “心情不好?”我犹疑地看了他一眼,手紧紧拽着那张门卡:“那我出现合适么?要不我改天……”
  “您现在就去吧。”赵海打断了我的话:“我想,江先生应该会想看见您。”
  ……
  拿着门卡,一路还算顺利的进入了这个看上去防卫很森严的社区。方才登记时,那保安一直和我套近乎,他认识赵海的车,因此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盘问。
  电梯里照明很足,铁皮的电梯折射着这亮闪闪的光,让我短暂的视盲。站在1001门前,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方才在楼下看着门卡上的数字时,我有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我曾经也进过一间房子,也是这样的数字。明明还不是很久远的记忆,却让我有种如琥珀一般凝住的错觉。
  这里每一层只有一户人家,门庭有些冷清。我轻轻地拿门卡打开了大门。
  房子很大,大到让我觉得有些空旷的寂寞。我站在玄关,轻轻地将门带上。没有看见拖鞋,我只能脱掉鞋子,裸足走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我努力放轻手脚,让自己更无声无息。
  这间房子的采光十分充足,即便是晚上,也似乎比一般的房子更亮堂。里面很安静,我摸索着进了屋,屋内并没有开灯,简约的家具沉浸在这片无声的暗夜中。白白的墙壁在幽暗的光线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让人不觉跟着落寞。
  我走进客厅才发现沙发上有人。
  是江海洋。他静静地靠在沙发上,脸色惨白而憔悴,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浑身透露着将要腐败的味道。茶几上放着一个空空的酒瓶,玻璃质的酒杯里还有残余的酒。紫红色的液体在阴影中若隐若现。越走近越觉得空气中尽是弥漫的酒气。我不自觉地掩起了鼻子。
  对于我的走近,江海洋似是没有反应,只是因为不舒适而稍稍挪动,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客厅里放置着一株开的很盛的兰草,静静直立,映在朦胧的雨幕下。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依稀还能看见他的轮廓,像旧式窗上的剪纸,线条凌厉,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样的场景不能在熟悉,可惜我心里却亮如明镜。
  不是过去的那些岁月了,不是。
  “江海洋?”我试探性地轻唤他的名字。他只是皱着眉轻声地呢喃。并没有醒。
  屋内朦胧黑暗,屋外也是同样的光景。整个天地之间只闻哗哗的风雨声。江海洋鼻息细微,睡的安然,像一株带着奇异香气的曼陀罗,让我经不住诱惑地想要靠近。
  手不受控制的抚上他的面颊,棱角分明,指腹的触觉还一如往昔。
  让我不自觉的沉浸在了过去。
  我曾经反复的问过自己,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选择,我还会不会放手。
  最终却发现,心底只有无奈的苦涩。
  年少的爱情,以为分开只是分开,如若悔了,倦了,还可以回头,却在幡然醒悟时发现,蓦然回首的时候,一切早就已经物是人非。那时候飒飒放弃的,是一辈子。
  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钟爱一生的情事,只是个童话。
  张爱玲和胡兰成的爱情,也算是经过了岁月的蹉跎,烽烟的洗礼,最终却不能善终。
  年少时,我总是默默地祈愿着有一人能执着我的手,与我共同起誓:“原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而如今,我终于还是在这无奈的现实面前低了头,而那人,终究与我走失了。
  最近我常常在想,在这个庞大的、人口数以千万计的城市,我们为何还会再见?
  不是不怨,不是不恼。
  最后缱倦地看了江海洋一眼,我默默地叹息着收回手。
  也许,我本就不该来。
  无声地回身待要离去,忽闻耳边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你要去哪里?”
  我全身一僵。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冷静地让人心寒。想来,应是早就醒了。
  我蓦然地转过身,颓唐地垂下头去:“对不起,打扰了你。”
  他手撑在沙发上,整个人有些趔趄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两步跨到我面前。像一堵墙,密实的遮住了我所有的光。我抬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一丝表情。
  他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有些气弱,小声地答:“我来……拿文件,赵先生给的……钥匙……对不起……”我有些语无伦次,只想快些逃走。他浑身的酒气将我包裹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让我有些气闷。几乎不能呼吸。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我努力让自己更清醒。
  “我走了。”
  刚要转身,就被他攫住,又拉了回来。他猝不及防地低首,恶狠狠地吻在我的唇上,齿颊间的酒气尽数冲入我的鼻腔,我的大脑嗡的一下陷入一团错愕的糟乱。我努力地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挣不开。他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直要将我挫骨扬灰,我感觉自己将要被他炙烤成灰。
  我紧紧地攫住他的背脊,那熟悉的曲线让我不自觉的沉沦。像一只萦绕着火焰的飞蛾,想要靠近那难能可贵的温暖。
  我明明知道。结局只能粉身碎骨,却还不管不顾,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任我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没有用。
  我认命地闭上双眼,我听见自己脆弱而无力的声音:“也许,我们都活不了了。”
  江海洋一把将我抱起,眼底满是仇恨的狠意,他诡异地一笑,低声在我耳侧说:“我一贯这么偏执,我活不了,你也别想逃。”
  ……
  窗外肆虐的风卷起窗纱,一波一波的荡漾。雨声哗然,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钝重地声音,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紧紧缚住。明明知道不能碰,明明知道是禁忌,我却不能违逆自己的心去推开他。冲天的酒气让我的神经逐渐麻痹。
  恍惚的激情让我逐渐沉溺,理智像雾气慢慢飘散,江海洋狠绝地在我身上驰骋,像是惩罚一般,每一下都让我生涩的身体难忍的疼痛。
  我也许哭了,也许没有,那疼痛让我咬紧牙关,从牙龈根处一直到太阳穴一直在突突地跳动,整个身体不住地颤抖。浑身的气力都集中在手上,我紧紧地抱着江海洋,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他狂躁的律动让我快要昏厥,却还要逼迫自己咬着嘴唇强忍着。
  我只是卑微地想要记得,这每一刻。
  江海洋的汗水滴在我冰凉的皮肤上,灼痛了我的心。这场近乎疯狂的放纵,我几乎分不清,沦陷的,是我,还是他……
  *********
  屋外的雨声更加密集,身体上的疼痛让我在极端的疲惫中醒来,抱着膝盖,感觉自己像没有根基的浮萍,失去了方向,找不到未来。
  身侧的江海洋沉沉的睡去了,呼吸中还带着酒气。朦胧的光线将他的侧影勾勒的很柔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他竟浅浅地笑了,这笑容让我的心又开始刺痛。
  我沉默地捡起地上被江海洋随意丢弃的衣服。来时穿着一条扣子很多的呢子裙,方才急切的江海洋不耐的一把扯开,扣子几乎掉了大半。狼狈地穿好衣服,我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因为我不敢想象,明天醒来,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尴尬。
  一个人走在郊外,夜深人静,雨一直不停地下着,淋在身上,我几乎眼睛都要睁不开。
  城市还在睡梦中未被唤醒,我站在路灯盏盏的高架桥上,感觉这浩瀚的灯海像一片星星的海洋,明明该是明媚的,却觉得不能抑制的忧伤。
  身后呼啸的车声,由远至近,最后又擦身而过。快如闪电,那忽闪的车灯一次一次刺痛我的双眼,我怔忪地看着远处,眼泪不自觉的顺着雨水缓缓滑落。
  我明明对自己说过,再也不会哭。我明明以为,眼泪早就流尽了。可是最终还是忍不住。
  那个说过要给我幸福的人,现在却那么远,远到即使身体紧密结合的时候,仍旧觉得远到难以触及。
  眼泪被地心引力吸引,一直不住的外涌,朦胧中的路灯像一簇一簇的流火,那样璀璨,那样美丽,最终却落入那张牙舞爪的黑暗。
  我双手撑在高架桥那高高的栏杆上,对着可见度很低的那片黑暗大声地呐喊:
  “江海洋——我爱你——”
  一声一声,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穿过那段难堪的过去,仿佛要抓住那最后的快乐。
  “对不起……”
  我的声音渐渐没入哗然的雨声,我颓然地勾住栏杆,缓缓地蹲了下去……


      08

一身狼狈的回家,叶爱红一直没有睡,等着我回来。客厅里灯火明亮,那盏灯不知为何看来如此刺眼。让我觉得在它的照耀下会无所遁形。
  叶爱红上下打量着我,半晌才幽幽地说:“身上是怎么回事?”
  
  我低首看了一眼衣衫凌乱的自己,无力地回答:“在路上摔了一跤。”
  
  “这么晚,去哪了?”叶爱红仍是保持平静的模样,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眼神里夹杂着许多的情绪。
  
  “今天晚上有饭局,玩的晚了一点。”
  
  “为什么不接电话?”
  
  看叶爱红幽怨的模样,我方才想起自己还有手机,我急匆匆从包里拿出来,屏幕一片黑暗,打开白屏了没两秒,又自动关闭,我举起手机对叶爱红讪讪地笑:“没电了,我是想怎么完全没反应呢。”
  
  叶爱红若有所思地瞅了我一眼,起身趿着拖鞋准备回房,临走不忘嘱咐我:“给你留了饭,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凌晨三点。
  
  顿时感到无比歉疚,我小声地呢喃着:“妈,对不起。”
  叶爱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进了房间。
  
  *********
  
  一晚上没有睡着,辗转反侧,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微醺着有些醉,。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发生的这一切一切的荒唐。像一场来自地狱的梦魇,让人觉得口干舌燥无限的惶恐。
  江海洋阴冷的表情和话语还历历在目,和过去那温柔如水的剪影重叠,突兀的转变让我的心难以适从。那个让我爱恨无能的身影,最后成了碎裂的玻璃渣,全数击在我的心上,我只能无助地、被动地接受。
  原来,在不知不觉,那些飘散在我们青春岁月的甜腻爱情,早就被时间灼烧成了灰烬。
  
  早上起来,感觉全身无力,对着镜子就没来由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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