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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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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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永!找打架是吧?”
  “打架虚你不成?”然后又肆无忌惮地接着对蒋顺治的媳妇发表评论。
  蒋顺治跳起来打他,何永蹦离座位,一边招架一边得意地说:“别看我长得不咋地,我的名字叫美丽,别看我拳法不咋地,防守还挺严密!”
  蒋顺治上前逮他,何永跑,一路许诺:“追啊,追上了媳妇还给你,反正我也玩腻啦。”
  蒋顺治抄起一个钢圈向何永砍去,虽然铿锵地打在地上,却正被出来的二龙看见,二龙说:“过来,俩人都过来。”
  俩人往库房那边去,何永还跟蒋顺治保持着小距离,脸上得意地笑着。
  “干嘛哪?”二龙问。
  “没事儿龙哥,闹着玩儿。”何永说。蒋顺治瞪着何永不说话。
  二龙也不问了,扬手给了俩人各一个嘴巴:“好日子过腻了是吗?别人都没事儿,就你们乍毛儿?有人给你们罩着,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吧?”
  蒋顺治气愤地说:“神经永没事儿拿我找乐儿!”
  二龙左右开弓,连扇了蒋顺治四个嘴巴,这边听得清楚:“我就腻歪你这犟猪头,没有一回说你你不犟嘴的!”
  何永驯顺地低头不语,蒋顺治梗着脖子雕塑般听着训斥,二龙喝道:“以后越是我屋里的,越是跟我亲近的人,越得给我规矩起来,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给你们搪事儿——广澜你甭笑,没你炒乎他们还不欢哪!”
  刚从库房里凑上来的广澜笑道:“我从独居出来以后,可够老实的啦,放个屁都外头去,呵呵。”然后又踹一脚何永,推一把蒋顺治:“滚、滚!干活去,净惹龙哥不耐烦!”
  两人看龙哥没有异议,掉头回来了。周法宏介绍道:“找乐犯回来啦。”
  何永坐下就笑,看着蒋顺治说:“跟我没话,到龙哥那里,嘴还挺碎。”蒋顺治红肿着脸骂道:“你他妈是人嘛!告诉你啊,从今以后,咱俩划地绝交,井水不犯河水,谁也甭理谁!”
第十四节 花絮   
  何永这张嘴,比爱滋病还厉害,估计不缝上它,是不会消停的,被二龙吓唬了一顿,让蒋顺治陪了一系列嘴巴回来,闷了一会儿,没有半支烟工夫就复发了,又开始欢天喜地地跟左邻右舍白话起来。
  周法宏说:“等哪天龙哥把你牙干飞几个就老实了。”
  何永看着疤瘌五笑,疤瘌五袒露出空虚没落的牙床说:“笑什么笑,有你哭的时候。”
  周法宏也笑了:“老五,你这俩牙拔得够专业。”
  “革命就要流血。”疤瘌五说:“不过我流完了血就到站了,最后牺牲的还不一定是谁哪,嘿嘿。”
  说着话,那边又有人乱骂起来。疤瘌五眼皮打着架说:“缺熬呀,全熬成我跟眼镜儿这样,都老实了。”
  我说:“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方卓把鼻子从网上抬起点儿来说:“都瞪出眼泪来了,600度啊,我写信了,接见就给我送眼镜来。”
  棍儿说:“戴俩眼镜儿你也这意思啦,你这样的,劳改队就是一次管够。”
  “八抬大轿抬我也不来二回了呀!”方卓痛心疾首地说。
  “唉!”关之洲叹一声道:“来不来由不得你啊,黑暗啊,黑暗!”
  何永笑起来:“象你这样死不悔改的,就得关一辈子!瞧你那个姓,关啊!”
  “我看你也甭叫关之洲了,叫关之网吧。”猴子嘻嘻笑着建议。
  周法宏神往地说:“你们说,这监狱要是发明一种仪器多好:谁改造到什么程度了,一测试,跟量血压照B超似的,刷拉就出来数据了多牛。到时候,判十年的,一看数据理想,放!判一年的,一看还没改造好,接着关,到日子了也不行!”
  “你不缺德吗,那我这辈子还见得着阳光吗?”何永叫道。
  周法宏苦恼地说:“我到时候也得作茧自缚。”
  方卓说:“那我真得谢谢你,这机器一出来,我马上就能放了,我现在是一百一地改造好啦,以后你就是把我眼珠子挖出来,我也不犯法啦!真的,大哥!”
  我说:“那也不一定,没看现在吗,那没病的能弄个保外就医,有病的却在牢里打滚儿,机器是死的,架不住活人捣鬼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干净不了,都不随地大小便了,戴红箍的老太太吃什么?”
  周法宏回头问:“高所,咱家里有多少警察啊。”
  高则崇抬起头,迷惘了一下说:“不到人口的千分之一吧,在世界上算少的。”
  “看了么……你们要全不犯罪,到时候,就得有上百万警察失业,把这帮帽花儿放社会上,对国家的危害不比咱们小啊。”
  “所以犯罪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笑着替他总结。
  正胡侃着,窗户外头有人接茬道:“你们又瞎妈聊什么哪,干活啊,生产上要搞不好,什么福利都免!”
  是郎大乱。
  我回头笑道:“郎队今天这么好心情啊,看葫芦?”
  “看你们。”郎大乱笑着说:“各个工区都得转转,好好干啊。”
  “谁管生产?”郎大乱冲里面喊。
  小杰答应了一声。
  大乱队长威严地说:“秩序太乱啊——负责点儿!”小杰诚惶诚恐地答应。
  郎大乱一走,疤瘌五撇嘴道:“操,你牛逼什么?以为自己是大队长啊。”
  小杰吼道:“都别聊天啦!净给我找麻烦,弄个大乱都给我来两句——我给你们脸你们别不接着啊!”
  “接着接着!哎呦好沉!这脸好大!”何永做着抛接的动作,一边喊着,惹得笑声骤起。
  小杰说:“行啦何永,我跟你可够意思了,你别太过。”
  “跟我别提意思不意思啊,我又没吃你喝你,更没靠你泡你。”何永笑着翻白眼儿,不过还是为了博大家一笑。
  小杰气气地说:“以前真不知道这人要是狠心不要脸了,会是什么样子,你真让我长见识啊。”
  “哎,我是不要脸,花案进来的我还要什么脸?可我要屁股啊,我这脸谁抽一巴掌都行,我这屁股可不让人动!”
  小杰脸前的人都还忍着,背后那些同学可就笑开了锅。胖子骂着赞道:“何永你个傻逼,以后监狱要是有电视台,你就是开心一刻主持人!”
  小杰苦恼地说:“行了胖子,你就别跟着掺乎了。”
  胖子立刻翻脸:“关!我他妈碍你哪根筋疼啦!”
  小杰腹背受敌,苦不堪言,又不敢把事情在现场搞大,只好气哼哼转到别处去了。我们议论了几句,都觉得这小子现在生不如死,还没人可怜。
  何永信誓旦旦地预言:“看吧,用不了几天,等我哪天心情好,准摸瞎砸丫的一个落花流水,想看戏的,就耐心点儿。”
  我下意识拿眼扫了一下高则崇,他的眉毛果然跳了一下,看来何永说小杰的话触动他的心思了。
  日本儿在库房那边喊我:“麦麦,来签个字。”
  我莫名其妙地跑过去,才知道10月份又要报减刑卷了,又要让我们几个给写证明材料了。这一次,有林子,也意外也不意外,本来以为他年底跟我一批报的。
  日本儿很独断地把林子的材料包揽了,写得很认真,林子在一旁满意地看着,一边跟二龙、广澜抽着烟。
  “老朴两天没露面儿了。”林子说。
  “开会呢,不知道又弄什么损招儿治犯人了。”二龙说。
  林子笑道:“我是逃过去啦,龙哥你一定要顶住啊。”
  “操他妈——我坐牢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四监牛逼吧,都没把我咋样,一个花案集中营里的帽花能有多少新鲜屁!”二龙仰在铺上,不屑地说。
第十五节 臭鱼事件   
  转眼到了十一,国庆期间有一周的假期,老三从三中那边用罐头换了一杯酒过来,跟我摸着瞎急饮了,算很满足地过了个小节。这次老三没有招呼任何人来凑帮,他说“心寒了”。
  3号的中午,炊厂给熬了大白鲢,两个人一条,那些鱼有近三分之一已经臭了,买的肯定是死鱼了。即使这样,为了分头分尾的事,还起了很多口角——当然,这些也和我们无关,老三自然会先挑一尾好鱼出来。
  “他妈的,大的肯定已经叫前面的择掉了。”老三望着饭盆里的白鲢嘟囔,很不平的样子。
  听到旁边几个人为分鱼的事争论起来,老三愤愤骂道:“都他妈见过什么?为条烂鱼还要打官司咋的?都他妈是臭要饭的!”
  过了一会儿,门三太凑过来说:“三哥,有醋吗?”
  “还你妈吃的挺全合!”
  “不是,我这鱼稍微有点臭,遮遮味儿。”
  “去去去,厕所蘸大便吃去!那样就觉不出鱼臭了。”老三眉头皱着,一脸烦躁和不屑地说完,又问:“老刘,你那鱼怎么样?要不要加点儿调料?盐、醋、香油,我们这里都有。”看刘大畅摇头,又问了关关,关关闷闷不乐地说:“我这条的味道还算正吧。”
  老三敲着饭盆说:“这他妈肯定是炊厂的官吃回扣买的呗,我看,就得吃死俩才好,这监狱里就怕犯人吃喝上出问题,忌讳啊!”
  我对苦恼的门三太说:“有味儿就不要吃了,干脆倒掉,吃坏了肚子还不是自己受罪?”
  “我倒了我吃什么啊?”门三太用塑料勺敲着鱼尾巴说。
  老三大怒道:“滚他妈外头吃去!你死不死?有情绪找政府说去!”
  正喊着,外面一阵乱,恍惚就听有人喊:“龙哥,龙哥!净他妈臭的!你们一中这里咋样?”后面还有人喊:“龙哥,咱一起端着盆找监狱长去!非把炊厂的帽花给丫养的撤了不可!拿犯人不当人啦!”
  门三太举着饭盆在屋里激动起来:“对,就得找监狱长去!”
  老三用筷子指着他:“去,去,现在就去,你不去你是八国联军操出来的!”
  外面广澜笑道:“操,你们几个人头儿,咋还分到臭鱼?”
  “我们不是为自己,弟兄们骂街啦!揩他血妈妈的,真把咱不当人看啊!不折腾不行,越惯他们越挤兑咱!”
  我吃着苹果,开门往外看,几个对面号筒的犯人正端着饭盆站在二龙门口,外面中厅里,还有好多三中的犯人在骂街。二龙没有出来,广澜的脸也喝得有些红,正对那几张愤慨的面孔嘻笑着。
  何永举着半根黄瓜,一边大嚼着一边冲出来嚷嚷:“对,找杂种操的去!不行就大罢工!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们!”
  崔明达从二龙屋里一拔头骂道:“闭嘴!哪都缺不了你,咋没让鱼刺卡死你?”
  何永嘴一咧,跑回了屋。
  “麦麦进来吧,吃咱的饭,管他们哪!”老三招呼我,我回来坐下,懊恼地说:“炊厂这帮孙子!”
  “咳,管它呢,亏咱了没?没亏咱就当没这么回事儿,不公平的事儿多了,咱又不是大侠,管得起吗?”老三劝我快吃。
  外面还在吵闹,不过声音好象小了许多,估计二龙叫那几个人进屋了。老三一边细致地挑着鱼刺一边说:“要是搁先前,二龙第一个就带大伙冲出去了,现在不一样啦,傍年底了,他也该报局级了,闲事肯定不掺乎了,林子那脾气小么?一轮到减刑,尾巴立刻夹起来,尤其让那个照片一折腾,更没锐气了——现在这时候,屎盆子不扣到谁头上,谁也不嫌臭,还巴不得看别人笑话哪。”
  我知道老三说的没错,可嘴里的鱼怎么咂摸怎么是臭的了。看老三吃得很香的样子,我没了食欲。
  刘大畅在对面铺说:“这事儿要放以前,还别说,一号筒的犯人都得敲着盆出去闹,监狱长一下就暴,准把炊厂当头儿的给抹了。”
  “对,监狱最需要的是安定。”老三说。
  “不过那时候大家闹,是因为闹了也不能把大家咋样,反正也减不了刑,没希望也就没牵挂,现在真是不同了。”
  老三笑道:“要不说人家政府玩意高。”
  我也笑起来:“老刘说的准确啊,没希望也就没牵挂。现在大伙都奔减刑奔,路上有个小磕碰也许就一跟头载下去起不来了,说到实质上,利益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这时外面又喊起来:“三中的,走!一中的弟兄们,有种的也跟我们上前线,抗议!抗议!”
  老三示意关之洲出去探望一下,关之洲回来说:“真去了,三中的冲出去了。”
  我笑道:“看了么,也有为正义不怕牺牲的。”
  老三轻蔑地一笑:“带头的几个杂役,肯定在耗残刑,该减的都减完了,不玩造型玩什么?后面跟着冲的,不是傻逼就是起流氓哄的——嘿嘿,当初你们大学生上街喊口号,不也就这意思么?”
  这话让我老大不愿听,我说:“这种事,一看初衷,二看结果,三看主流,三个里面有一个好的就算好,农民起义还拉拢一帮地痞流氓要饭花子呢。”
  老三说:“反正我不掺乎这傻事儿——唉,说实话,也是没给逼到那份上。”
  我笑着挖苦他:“就算真的山穷水尽了,估计你这脑袋也不往刀尖上钻,顶多在后面推大伙一把,去那个摇旗呐喊吹冲锋号的,等人家把阵地抢下来了,你拎瓶香槟跟大伙一块庆贺一块摘胜利果实去。”
  老三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个劲地拿手指我,说不出话来,头却点得如同捣蒜。
  吃过饭,关之洲收拾了茶几,我和老三又泡了壶茶,穷聊了一会,就听外面又人声嘈乱起来。关之洲打探回来说:“三中那帮叫队长押回来了,听说连楼门都没出去,一直在值班室前面闹,最后把耿大队从家里给端来了。”
  “牛逼,这回有好戏看了。”猴子兴奋地说。
  老三说:“老刘,看了么,这事儿也就闹一内部平息,为条臭鱼想闹到监狱长那里去,异想天开嘛。”
  刘大畅说:“也不好说,看老耿跟炊厂的管教关系咋样了,要正互相黑着,他巴不得把事儿搞大——不过,那样又显得他能力弱了点,两头为难。”
  关之洲愤愤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我笑着对他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看来这几条臭鱼,也是学问深深啊。”
  “别说臭鱼,就是狗屎又怎么样?上面想管你不想管你,出发点都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下面这些鸟屁,不过就是他们戏弄权力和关系的工具。”
  老三冲一脸沉思状的关之洲骂道:“别你妈跟我旁边拽啊,问问屋里的,哪个不比你懂得多?说出来算你聪明?话越多说明你智商越低。”
  我闷头笑着,没说他二话,其实这个屋里,数他嘴碎。
  中厅那边清净了下来,一个声音高叫着:“龙哥——让一中杂役组长中厅开会!耿大开会——龙哥!”
  老三把烟往水杯里一扔,趿拉着鞋走了。
  十几分钟以后,老三回来了,进屋就乐:“还挺灵,一闹还挺灵!老耿说,杂役先安抚住大伙情绪,马上就跟炊厂联系,明天继续给咱改善——炊厂要是不同意,我自己掏钱请大家——老耿这么讲啦!”
  “不过就是不许再闹。”我笑着补充。
  老三笑道:“嘿,你们看直播了?还真是这话——就是不许再闹。”
  我笑道:“怎么样三哥,让我说着了吧,咱现在就是那不上前线还抢人家胜利果实的人。”
  说话间,三中的DNA老七跑了进来:“操,看了吗,就得折腾,不折腾干吃哑巴亏!从这事儿上我更有信心了,我那案子早晚能翻过来——只要我可劲折腾下去,一天也不停地申诉,找大队长、找驻检、找能找到的任何人,出去以后我他妈上网,我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就不信没人要脸。”
  “得,你一来,我这个国庆节又甭消停了,准又开高科技讲座来啊。”老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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