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笑道:“已经习惯了,到了时候就会醒过来,想睡也睡不著。”
“怎麽习惯了?”南宫桀疑道,“玄冥也没有定下这样的规矩。”
“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有人谎称是我爹,要把我带走?”风吟淡淡道。
南宫桀闷闷地“嗯”了一声:“当然记得。”
风吟轻叹道:“我自出生就没见过我两个爹的样子,当时也是太糊涂,见他与我模样有几分相似,竟也信了他。”
南宫桀把头埋入风吟的颈窝:“你当时还请示我,能不能让你跟他走。”南宫桀渐渐收紧双臂,“其实我当时,很害怕……”
“我知道……”风吟笑道,反手抚上南宫桀的发,“你一向不喜饮酒,可是那日夜里,你却喝得酩酊大醉。”
南宫桀诧异地抬头,紧张道:“你、你都看见了?”
风吟点头,笑道:“那日你做的事,想必也是没有一点记忆。”
“我做了什麽?!”南宫桀担忧地看著风吟,“无论我对你做了什麽,都是无心的!”
“哦?”风吟故意蹙起眉,“原来那日你吻我,只是无心之失……”
南宫桀惊讶得说不出话,想著原来自己早对风吟做了这些不齿之事,马上又心虚地低下头。
“你抱著我,叫我不要走,想必也是酒後胡话……”
“不是!”南宫桀警觉地抱紧风吟,“我害怕你会离开我,却又不愿承认,想说的话也一直没敢说……我……”南宫桀越是心急便越不知自己该说什麽,眉宇紧紧蹙起。
“我明白。”风吟笑道,“其实我都明白。”
南宫桀望著风吟清澈剔透的眸,里面是看透了一切的睿智。
原来他一直都明白,才一遍又一遍地原谅了如此荒唐的自己。
“我已经决定不跟那人走,你却暗中与他下了战书。”风吟责备地皱眉。
南宫桀有些委屈:“我自然要想办法把你留下来。”
“你当时中了他一剑,几乎丧命,”风吟把手放在南宫桀的心口,心疼地道,“还有这个疤在,你定是记得。”
南宫桀点头,坚决道:“他威胁我把你交出去,我自是不从。”
风吟叹道:“幸亏他手下留情,没有真的要杀你。”想起这些,风吟还是有些後怕。
听见风吟叹气,南宫桀安慰道:“我现在好好的。”
“可是你当时每到黎明伤口总会疼痛难忍,”风吟无奈道,“你又不喜别人近身,每次发作,照顾你的小厮侍女也不知被你吓跑了多少。”
“你便是在那时……”南宫桀想起重伤未好那几个月,只有风吟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因此每到黎明,风吟便会来到自己床前身边细心地照料、耐心地安抚自己……想必他是那时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风吟点点头,笑道:“每次看你睡了我再回房,却又担心你不知何时还会痛醒,所以总是睡不安稳,便醒著等人传召。待你伤好後,我已经习惯在黎明时分起身,也没有了睡意。”
南宫桀慢慢红了眼眶,只把头埋入风吟的颈窝,没有说话。
风吟侧过头,抱著南宫桀的头,吻了吻他的发:“那时我已经明白……”
南宫桀抬起头,看风吟满是柔情的眼。
风吟与南宫桀额头相抵,笑道:“我已经明白,即使那人真的是我生身父亲,我也不会离开……”风吟转过身,紧紧抱著南宫桀,轻声道,“我最大的心愿,只是能好好留在你身边……”在我活著的时候,都不会离开……
南宫桀紧紧回抱风吟,在他耳边道:“我也,永远不会放开你……无论是谁,都不能在我这里将你抢走。”
风吟浅浅地笑,甜蜜的嘴角勾出一抹苦涩。
第五十五章
半个月後。
“楚兄,”风吟收回手,淡定地看著楚相惜,“是好是坏,你都直说吧。”
楚相惜慢慢收拾著药匣子,蹙眉不语。
风吟苦笑道:“若要为了保命打掉孩子,我万万做不到。”
“我知道。”楚相惜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是你就这样一直瞒著南宫桀,对他是不是太残忍?”
“如果现在就告诉他,我可能会捱不到孩子出世,是不是更残忍?”风吟无奈笑道,“离别总是伤人,迟一日知道结果,便多一日快乐。我想多些看到他幸福的样子,有何不可。”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瞒住了他,若有一日你突然就……”楚相惜没有说下去,摇头道,“他又怎麽承受得住……”
“没到最後,一切都有希望。”风吟微笑著看楚相惜,“这句话,可是你告诉我的?”
楚相惜低头不语。
风吟嘴角弯起的笑慢慢凝结,变成酸涩难耐的形状。
“风!”南宫桀突然闯了进来,兴奋地直奔风吟身边,笑道:“我今日去集市逛了一圈,买了好多小玩艺给孩子。”
风吟抿嘴笑道:“孩子现在才一个多月……”南宫桀自成亲後,性子是越活越回去了,孩子气得很,总是做出让他哭笑不得的事。
一直被忽视的楚相惜重重咳了两声,看了一眼同时转过头来的两人,没好气道:“我先走了。”
南宫桀此时才发现屋内竟还有一人的存在,觉得幸福的夫夫生活被打扰,一脸不耐道:“你是何时进来的?”
“我本来就在这里!”楚相惜又是委屈又是好笑,发现自己和南宫桀实在是无法沟通,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说著背起药匣子就走。
“慢著!”南宫桀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风吟,想楚相惜来这里该是为风吟诊断,问道,“风的身体怎麽了?”
楚相惜突然被问住,心虚地瞄了南宫桀一眼,支吾道:“没、没什麽事,一切正常。”
南宫桀定定盯著楚相惜的脸,不自主地握紧了风吟的手,沈默了下来。
风吟担心南宫桀看出了什麽端倪,忙把他的身体转了过来,笑道:“我和孩子都很好,不用担心。”然後看向楚相惜,道,“楚兄先去忙别的吧。”
楚相惜低眉,不发一语出了去。
风吟把手放在南宫桀腰间,安慰地笑道:“我一切都好,楚兄只是例行为我看看。”
南宫桀的表情看不出是信抑或不信,只是勾了勾唇角,手指穿过风吟的发,把他的头压向自己的肩,声音低沈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著南宫桀的声音,风吟只觉悲从中来,突然便有想哭的冲动,只能紧紧咬住了唇,手环过南宫桀的腰,久久地抱著他。
月色朦胧,屋外细雪落无声。
“唔……”风吟忙捂著口,半撑起身子,把头探出床外,皱著眉干呕不止。
看了看身边正在熟睡的南宫桀,风吟坐起身披上外袍,步履不稳地走了出去。
身後的南宫桀缓缓睁开了眼。
“咳咳……”风吟一手扶著离日天阁不远的那颗白梅树,强烈的呕吐让他一阵咳嗽。
感觉身後正有人踏著细雪向自己走来,风吟疑惑地回过头,视线正对上南宫桀漆黑的眼眸。
南宫桀把手里的披风从後为风吟披上,双手顺势抱紧了他的肩,轻声地责备道:“你总是这样。”
风吟抬手握住南宫桀的小臂,虚弱地笑道:“夜露寒重,你快些回去吧,我没事。”
“你总是这样……”南宫桀仿佛没有听见风吟的话,双臂渐渐收紧。
风吟刚张口,话未来得及说出口,整个人已经被南宫桀横抱了起来。
看著南宫桀既担忧又无奈的双眸,风吟把手围上了他的颈脖,头枕著他的胸口,没有再说话。
回到房里,南宫桀点起了蜡烛,为风吟脱下沾了露水的外袍和沾了细雪的靴,把他已经有些冰凉的脚放入了被窝,由始至终没有出声。
风吟想南宫桀定是生了自己的气,便望著他忙忙碌碌的身影解释道:“头三个月这是很正常反应,根本不需要……”
“不需要担心,对不对。”南宫桀为风吟把被子拉上盖住他的腿,神色严肃,“在你受苦的时候,我可以为你做的,就是一个人安稳地睡觉?”
风吟看见南宫桀明明是在责问自己,却是一副自责的模样,不禁心疼地伸手抚他的脸。
南宫桀一把握住风吟的手,咬了咬牙,抬眼问道:“小腹会痛也是正常反应?”说著把手覆上风吟一直在小腹小心翼翼按揉的手。
风吟一惊,知道不好再隐瞒,只好道:“这……这只是旧患……”
“旧患……”南宫桀神色一变,愧疚道,“是不是因为,我当时那掌……”
风吟没有否认,浅笑道:“楚兄说只是呕吐得厉害牵动了真气,等孩子长到三个多月就会好了,不会有什麽事。”
南宫桀紧了紧风吟的手,然後坐在他身後,让他的上半身靠著自己,轻声命令道:“闭上眼,好好休息。”说著便把手伸入了风吟的里衣,为他轻轻揉著小腹。
风吟为南宫桀手上轻柔的动作不禁舒服地轻哼了一声,双眸似张未张,长睫微微扑闪了几下便小睡了过去,因疼痛而紧绷的身体也渐渐在南宫桀的揉抚中放松下来。
借著烛光,南宫桀看著风吟有些苍白的脸,不禁怜惜地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心底酸涩非常。
第五十六章
南宫桀故意浅眠了几日,发现风吟每到丑时便会呕吐得厉害,自己竟被他瞒过了半个多月,心中既是自责又是气恼。
一日睡前,南宫桀不知从哪里拿到了新鲜梅子,细细切成了片放在床头,然後出了去。
风吟坐在床沿更衣,看见床头那一小碟诱人的酸梅片,不知为何突然馋心大起,趁南宫桀不在,拈了一片含入口里,居然一点也不觉酸涩,倒是让胸口那种恶心烦闷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
含完了一片,风吟只觉这馋不仅解不了,反而是更变本加厉了,手又不自觉地伸向了碟子。
就在这时,南宫桀拿著痰盂进来了。
风吟刚伸到碟子边缘的手一抽搐,马上缩了回来,心虚地抿著唇。
南宫桀注意到风吟的神色,走过去把痰盂放到床榻旁,疑惑地看了看碟子里的酸梅片,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风吟不自在地瞟了南宫桀一眼,语气有些责备道:“笑什麽……”
南宫桀反倒笑得更欢,坐上床沿抓起风吟的手腕,看他食指上紫红的梅子汁液,佯装生气道:“居然偷吃,”然後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风吟的鼻子,一脸宠溺地笑道,“被我抓到了,好你个小馋猫。”
风吟“恼羞成怒”地抓起南宫桀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不解道:“都快睡了,拿吃的东西进来做什麽?”
“喜欢吃吗?”南宫桀疑虑道,“我见你吐得厉害,便问了楚大夫有什麽方法能让你舒服些,他说最好吃些酸的东西,”南宫桀轻描淡写道,“我就去了北城给你摘了些梅子。”
“北城?”风吟有些惊讶。
北城是闻名遐尔的水果之都,那个地方四季如春,能产出不应节的水果,而且种类繁多,味道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北城远离中原,而且山路崎岖,即使骑了良驹,一去一回至少也要半日的时间。
风吟皱眉道:“不要再去摘了,这梅子也留不久,我再忍一些时日就好。”
南宫桀笑而不答,问道:“梅子酸不酸?”说著便伸出舌尖舔风吟指尖上沾到的梅子汁液,酸涩的味道让他眉头突然一皱,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风吟看著他的表情不禁发笑,道:“一点也不酸,很好吃。”
南宫桀狡黠地抬眼望著风吟,张口分别将他的食指和麽指含入口里,把他指尖上的汁液细细舔净,得意地笑道:“嗯,很好吃。”
风吟抿著唇笑,想南宫桀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行为举止倒是越来越不安分,只觉自己都被他带著越活越回去了。
“笑什麽呢?”南宫桀一脸迷惑地揣测风吟唇角那抹暧昧不明的笑。
“没什麽……”风吟像对待小孩子般拍了拍南宫桀的头,笑道,“睡吧。”说著便拉起被子躺了下去。
南宫桀轻轻“嗯”了一声,探过头去吻了吻风吟的脸颊,然後为那碟酸梅片覆上一层薄纱,吹熄了案台上的蜡烛,黑暗中轻轻拥著他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南宫桀在迷糊中听见一丝轻声的呻吟,马上警觉地醒了过来。
借著朦胧的月光,南宫桀看见风吟微蹙的眉,忙掀开盖著酸梅片的薄纱,拈起两片放到他唇边,轻声安抚道:“风,张口……”
风吟意识已经有些清醒,便微微张了口,把酸梅片含在口里,恶心的感觉顿时减轻了许多,但还是止不住一阵阵干呕,身子也撑出了床外。
南宫桀早在床榻旁放好了痰盂,便从後一手半抱起风吟,一手伸入他的里衣,动作轻柔地为他揉腹。
“唔……”风吟反手轻轻握著南宫桀的手臂,眉宇也渐渐展开,声音含糊地唤道,“桀……”
“我在这里。”南宫桀低下头吻了吻风吟的额角,轻声道,“快睡吧。”说著又怜惜地往他鬓发处落下一吻。
风吟上身的重量慢慢地全倚在了南宫桀抱著他的手臂上,长睫最後轻颤了几下,人便在南宫桀的安抚下静静地睡了过去。
在往後的两个月里,南宫桀每日在睡前都会把酸梅切成片放在床头,一到丑时就会习惯性地醒过来,看到风吟眉头一皱便让他含上两片酸梅片,然後手法熟练地为他揉腹。
风吟平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月的安静生活,平坦的小腹也日渐隆起,两人满心欢喜地看著孩子一日一日长大,仿佛每日都充满了惊喜,感觉是难以言喻的美妙。
但让风吟疑惑的是,第一个孩子在三个月时还是很不明显,自己正常著衣也几乎看不出来,只是微微的突起。而如今这个孩子也才三个多月,小腹已经隆起得很明显,连腰封也不得不卸了去。
风吟把这件事告诉了南宫桀,两人都有些担心,便派人把正在游山玩水的楚相惜“抓”了回来。
第五十七章
楚相惜被南宫桀一连下了十道令牌命他速速归教,终於在三日後蓬头垢面地跑了回来,恰时南宫桀正陪著风吟在凝芳亭下棋,听到小厮的禀告匆匆把他迎了进来。
楚相惜一路奔波,以为风吟出了什麽大事,正心急如焚地要向南宫桀询问情况,却见风吟披了件披风,正坐在石凳上如往常般浅笑著望向他,并没有半点异常。
风吟看楚相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猜想南宫桀定是下了重话,抱歉地笑道:“楚兄一路上辛苦了,先去洗洗尘吧。”
楚相惜百思不得其解,皱眉道:“你们这是……”
“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南宫桀淡淡道,“楚大夫先休息一会儿也好。”
楚相惜看南宫桀也这麽说,悬著的心终於放了下来,叹著气点了点头。
过了约是半个时辰,楚相惜终於精神气爽地走出了亭台小榭,风吟正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小圆桌上等他。
风吟见楚相惜走出来,站起身浅笑著唤道:“楚兄。”
楚相惜勾起唇角点了点头,调侃著问道:“那位下了十道令牌抓我回来的少主怎麽不在?”
风吟抱歉地笑道:“教中有事,他要去处理一下,很快回来。桀也是过分担心我的身体,楚兄见谅了。”
楚相惜吐了吐舌头,摆出一副“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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