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最后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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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最后一季-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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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谁?”北嫂冷冷的打量着我,看来她已认不出我了,我连忙打招呼:北嫂,我是大少,怎么认不出了,北哥在吗?

  北嫂漱完口,擦了擦嘴角的牙膏沫,很僵硬的朝我笑了笑,转身向屋里喊道:“胖子,有人找你。”

  看得出,北嫂还显得很年轻,但是皮肤已变得褐黄失去了光泽,没有一丝当年我们跟着北哥混事的风采了。

  北嫂也没招呼我进屋,我只能却有些尴尬的站在那,好在北哥从屋里出来了,咋一看他和原先并没有怎么变化,只是牙更黑了,肚子更大了,穿着个大裤衩,怀里还抱着个一两岁的小孩,不过我却很清楚地感觉到北哥变了,眉目间再没有原先带着我们聚啸江湖的那股霸气戾气了,反而让人觉得很没落,胡子拉碴的脸又有几丝沧桑疲惫的味道,俨然是一个为了一家的生计而殚精竭虑的庸俗的中年男人,这对他而言,不只是可幸还是可悲。

  “大少,是你狗日的,这两年怎么也不回来看看你哥。你他妈的还站在外面干个逑,近来进来。”北哥说话的语气很跟几年前一样,让我心里感到很亲切,对我来说,这种感觉是多么的珍贵。

  我跟着北哥往堂屋走的时候,瞥见设在左右厢房里的网吧一片狼藉,所有电脑的主机都不见了,只剩下很破旧的显示器孤零零的乱七八糟的放在地上,那有我上初中那会日日爆满的热闹场面。

  堂屋里很乱,靠近门的地方架有一个绳子,上面晒着尿布和北嫂的|乳罩和内裤,而门后面的尿桶到现在还没拎出去,旁边有一个炉子,炉渣随意的敷在一片片的水渍或尿渍上,屋里充斥着难闻的尿骚味和奶腥味,我不由得抽抽鼻子,从这些就可以看出北嫂本就不是一个顾家的女人。

  北哥把我让到沙发上坐下后,朝里屋喊道:“吕丽,你过来抱着猛猛。”



  “你抱着不行呀,我还要做饭,要抱着小孩我做个屁给你吃。”

  “你到底抱不抱。”北哥瞥见我想笑却又苦苦忍住的表情,可能感到在原来的小弟前失了面子,不由得大为光火,一边咆哮着一边冲进里屋,随即里屋传来一阵很激烈的争吵声。

  北哥走了出来,见到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坐在我身边。

  “北哥,你的网吧怎么不开了,这年头开网吧很赚钱的。”为了避免让北哥感到难堪,我赶紧岔开了话题。

  “唉,别提了,你哥我这两年点子太背了。”北哥突然变得很颓丧,我甚至怀疑这个抱怨的男人还是那个曾经为了自己的兄弟报仇独自揣着两把西瓜刀单挑一个学校的痞子的北哥吗?还是那个个子不高但总是很酷很让兄弟们信服的北哥吗?

  “我和你嫂子结婚那一年,也就是前年,我出了点事,喝酒开车撞着人了,花了不少钱,天龙溜冰场都被我卖了,事情了了后,手里面实在没钱了,但就在那时网吧的生意也不行了,机子太旧,没人过来玩,而且你们几个都走的走散的散,我的心也冷了,不愿再混下去做些砸别人场子的事,但是又没钱更新机器,没法,我就多整了些黄片,谁知没几天文化管理局的人就过来查了,没收了主机不说,又罚了两万块钱,唉,别提有多倒霉了。”

  “北哥,对不起,我们几个这两年都对不起你。”北哥以前对我很不错,但我呢,我突然感到很内疚。

  “说这些干嘛,你们这拨兄弟我最喜欢你,一开始是因为你大少心狠冷静又下的了手,帮了我不少忙,但后来你令哥哥最佩服的地方就是你能比我还要早得从混事中摆脱出来,干些有意义的事,比如你现在在一中上学,那还不是铁定的大学生?大学生总比小痞子有前途吧。不过说实话哥哥也怪过你,也因此而难过,我和你嫂子结婚时,你大少就没回来喝杯哥哥的喜酒。”

  和北哥聊了很久,中午北哥留我吃饭,我说我还有事,就从他那要了强子的号,这时我才知道,他现在在二中那片混着呢。

  我打车到了二中,一下车就看见强子正站在校门前抽着烟。我们俩还是高二上学期他过来向我借钱时过一次面,到现在已快两年了。强子穿着黑色牛仔裤和一件蓝色的紧身上衣,扣子故意松开了几个,露出一串美军士兵戴的铭牌,感觉他比原来更粗壮了,一头桀骜的长发,但是脸色却变得很阴沉,眼睛微微眯着,闪射出阴冷的光,不再像那时一天到晚大大咧咧只知道傻笑了。

  见我过来了,强子递给我根烟,我摇了摇手,说我现在不抽烟了。

  “操,你他妈装啥,是嫌我的烟不好还是一中的好孩子都不抽烟呀。”强子嘴角不屑的咧了咧,不无嘲讽且带着淡淡敌意得说道。

  我只是满怀歉意的笑笑。

  强子领着我走进二中旁边的一家网吧里,里面烟雾缭绕、阴暗肮脏,弥漫着一股泡面和什么东西发馊的难闻味道。在最里面一角,坐着###个小混子在热火朝天的打着CS,屏幕不停的闪动,他们的脸都是那么的绿和麻木,如同阴间的鬼一样。一个染着黄头发穿着露脐装的女孩正趴在一个家伙的腿上睡着,而那个家伙一边浏览着黄|色图片一边旁若无人的手插进那女孩的裤子里不停的搅动。

  “坐吧,大少,这些都是我兄弟,没有外人,你找我有啥事?”

  “我想让你帮我打个人。”既然强子开门见山了,我也很直接的说出这次过来的目的,我从兜里掏出倩妮和杨天的照片,指着杨天说道:“这逼是外地人,下午四点到梦阳长途汽车站。”

  强子看来了,食指弹了弹照片,“这表子长得不错嘛,那这男的就是你情敌了。”

  “这你就别管了,看在以前是兄弟的份上,帮我一次,把这逼打得不能走路就行。”听见他叫倩妮表子,我压住心里的火,沉声说道。

  “兄弟?桀桀,我操,行,我和你大少以前是兄弟,这忙我帮了,但是我现在的这帮兄弟怎么办,我总不能让他们白干活,最起码也得请他们到白金汉宫撮一顿吧。”

  我望着强子,他也挑衅似的瞅着我,我心里一沉,知道强子已不再把我当作兄弟了,我确定他并没有开玩笑,但是请他们到白金汉宫撮一顿至少的小千块,我他妈去偷还是去卖呀。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旁边一个家伙阴阳怪气得说道:“逼样,没钱还学人家去嫖,你当自己很帅,还不如当鸭子算了,我一个哥哥就干这行的要不我介绍介绍你。”

  旁边的小痞子们一阵哄笑,连那个女孩都被吵醒了,揉了揉眼迷迷瞪瞪得望着我,我感觉她很面熟,似乎是我初中同学,但此时又没时间去想,因为我被那家伙的话给彻底激怒了。

  “操你妈,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遍你咬我###,怎么这哥们想打架是不?”

  坐在里面的几个都站了起来,我则瞥见强子靠着墙闭着眼,好像这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关似的。

  强子今天和我是彻底的撕破脸皮了,兄弟?义气?我突然感到初中这些让我热血沸腾的字眼此时竟是如此的荒谬和讽刺,我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燃起的怒火,我并不是怕,但我不想今天就这么挨得不明不白的。

  所以我拍了拍强子:“行吧,怎么能让哥几个白干呢,这规矩我又不是不知道,那我先回去筹钱,到时候我打你拷机。”

  强子只轻蔑的笑了下,没有说话。

  “强子,你去看过大狗吗?”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把正在坐牢的大狗办了出来,希望强子能够想起当年我们三人在一起的峥嵘岁月,来唤醒那曾经的友情。

  “我他妈去看个屁,大狗是因为你才进去的,你不去看谁去,操,这也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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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对了,北哥说有空咱们几个一块回去吹顿饭。”

  “再说吧。”强子转过头去玩电脑了,没再理我。我也乘机在几个痞子满含敌意的注视下告辞。

  走出让我感到阴冷压抑的网吧,我在不远处的车站等公交车,才发觉今天真得很热,才五月底怎么就这么热,太反常了,是不是今年高考提前,连燥热也提前了。前面的马路上好像是被人撒了许多碎玻璃片,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白光。路上行人很少,马路对面有一个大太阳伞,一个老妇人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有气无力的叫卖着雪糕。偶尔有车路过,就是一阵尘土飞扬。

  我这时想起了刚才那个女孩是谁了,李月,原来在我们班特别文静的一个女孩,她嘴角有颗黑痣特别诱人,李月学习不好,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小说。听说她初中毕业后在她姑姑家开的超市里当员工,现在怎么和强子他们一伙搞在一块了。

  我回过头,望着那网吧黑乎乎的门洞就跟地狱的入口一样,幽幽的往外冒着阴冷的寒气,闭上眼睛好像就能听见在放肆的狂笑背后其实是幽灵的哭泣声,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注定下地狱的一群可怜的人。

  我一直把初中那群曾一起砍过人一起被砍过的兄弟当作很珍贵的东西藏在我心中,但是为何我心中那些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些支撑着我的生存的东西,比如说兄弟情、姐姐、希望、坚强、自信甚至还有我对倩妮的爱,却都一件件濒临破碎呢?那已脱落的碎屑落在我心上,疼得我不敢面对,只有抚着胸脯无力的后退,越退越离人世间越远,越发的茫然和孤独。

  在六路车姗姗到来时,我没有上车,因为我决定要去二监看看大狗。强子说的是对的,也许就是因为上了重点高中后我对大狗和北哥如此的薄情寡义,才使得他这般对我。长久以来,我从没有拷问过自己的灵魂,我一直认为我正在做的或者已经做过的事情都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今天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正是因为自己的偏执和专断才酿成自己性格上的悲剧性缺陷,才会让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反感我厌恶我离开我。

  我到一家超市买了些水果和一条烟带上,半小时后,到了位于市郊的梦阳市第二监狱,这个号称是安徽省最大的监狱,关押着几千名罪犯,占地极大,高高的墙一眼望不到头,上面架着令人胆寒的电网,而四角则是高高的哨楼,有拿着枪的武警来回的巡逻。这些令我想起一部经典的影片《肖申克的救赎》。

  我没想到去探望一个犯人是如此的麻烦,即便大狗并不是个重刑犯。我跟值班的狱警说我想探望个人,那大哥连头都不抬,继续有滋有味的品着茶看着报纸。我塞了包烟过去,谁知他却火了,冲着我吼道:“出去,今天不是探监时间。”

  我赶紧离开,毕竟这是公家的地方,而且又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对于我这种曾混过事的人有很大的威慑力。我垂头丧气的拎着袋子走出去,看见一个狱警挽着个漂亮的姑娘迎面走过来,我感到这家伙很眼熟,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不是上次跟我们踢球的李强嘛,我同学涛的父亲是监狱里的第N把手,高二的时候,我们球队来这里和狱警们踢了场球。听涛说这家伙混得不错。我连忙走过去,打招呼:强哥,今天到市里玩呢。

  李强挺住脚步,看到是我,脸上露出笑容:陆寒老弟,今天不是又来踢球的吧,我上次被你踢伤的脚到现在还疼着呢,涛呢。

  我递给他根烟,生怕她身边的姑娘不耐烦,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强哥,我今天特地过来向让你帮个忙,我有一哥们在里面,我想看看他。

  李强皱了皱眉,很为难的说道:“这个恐怕不太好办,监狱里探监的时间都是规定好的,而且你要看个人,必须要提前一段时间和上面说好。这样吧,老弟,你过几天在过来,我给你安排一下,你看怎么样。”

  “强哥,你说的话我能不听嘛,但是你也知道我现在和涛他们都被关在学校里复习,出来一次太难了,那哥们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强哥,你就通融一下嘛。”

  “这。。。。。恐怕不太好办呀。”李强还是有些犹豫。

  “强哥,我和涛他们谁不知您的能力,在这一片叱垞风云的,还有强哥你办不了的事?对不对,嫂子。唉,嫂子,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也不知强哥什么时候娶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胡说,谁跟她结婚了。”那姑娘装作愠怒的叱道,但是眉眼间尽是笑意,“李强,你就帮帮人家算了。”

  “呵呵,行了,既然老婆都发话了,我还敢不听嘛,走吧。”

  我跟在李强后面,突然感到自己真得很恶心。

  
  我坐在探监室的椅子上,面前是一个宽大的桌子,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涂着血红的八个字:安心改造,重新做人。这间屋子很阴晦又没安窗户,因此虽然此时不过下午三四点钟,但还是开着惨白的日光灯,对应着涂得雪白的墙壁和黑乎乎的水泥地面,给人一种很阴冷的感觉。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见对面的铁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我抬起头,带着手铐的大狗毕恭毕敬得跟在一个狱警后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大狗剃着光头,眼中没有了以往的凶戾之气,变得很麻木和软弱,就好像是一匹被骟过的雄马。他见到我,明显的错愕了下,然后对着我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而我记得那时他因抽烟抽的凶牙齿都是又黑又黄的,跟北哥有的一拼,我们兄弟都叫他们俩“天龙双枪”。

  “大狗,兄弟我对不住你,到现在才来看你。”我站起来有些惶惶得说道,毕竟我这么做是太不应该了,我想依大狗以前的脾气,说不定先要直接痛骂我一番呢。

  “咱们兄弟之间还有啥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来就说明你心里还记着哥,哥就知足了,对了,你现在干吗呢,不会还在混吧。”大狗让我坐下,感觉看到我过来他挺高兴的,心里压着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没有,我现在在一中上学,马上就要高考了。”

  “好好,我那时就说大少你混什么事,你就是上学的料,唉,上学多好,考上大学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可惜你哥哥我知道得太晚了。”大狗的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但随即还是被微笑轻轻遮掩了。

  “大狗。。。。。。”我欲言又止,怕伤到他,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我问:“原来的兄弟有来看过你的吗?”

  大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又自嘲似地摇了摇头,一嘴的苦涩:算了,别为这些事烦了,我现在是劳改犯,让他们过来干嘛,再说,兄弟,兄弟,混事的又有几个是真兄弟。你大少肯来,是我最高兴的。

  “大狗,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圈渐渐泛红,一直以来,我都感到很内疚,那次要不是我强为三儿出头,也不至于让大狗如今身陷囹圄,而我却在重点高中为着自己光明的未来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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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狗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粗慥,像一块枯死得橡树皮,让我想起家乡里那些终年在地里劳作的老人的手,看起来大狗在里面没少受苦。大狗朝着我洒脱的笑,感觉在初中拜把子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无比嚣张的二哥又回来了,大狗说:“还当我是你哥,就别说这些了,这都是我应得的。出来混的,早晚都要被抓进来。所以越早抓进来越好,回头可走的路就越长,生活的希望就越大。你以后再别为这个内疚了,我从没怪过你,你这个样子也不像以前的大少了,那时,你多很多威风,谁不知道城郊中学稍稍有些姿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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