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所知,魔教教主楚长歌是个鼻子朝天、我行我素、狂得不得了的人物,不管是武林盟主还是江湖泰斗,皆不放在眼里,属于人人想打却没人敢打的类型。
这样不可一世的他,为何会向她提亲?
为财?这放在以前还有可能,现在……慕容府实在没什么财可以让人垂涎。
为名?别人还说得过去,但是楚长歌……他就算娶个仙女也难以沽名钓誉。
为色?
慕容云舒忽然脸一袖,心中感到无比羞涩,恨不得把头低到尘埃里去。楚长歌从来没见过她,怎么可能……
“小姐,掉了什么东西吗?我帮你找。”
慕容云舒大囧,脸微微发热,朝闺房走去,边走边说:“掉了一只耳环,找到归你。”走开老远还听绿儿在后面困惑的念念碎‘到底在哪里呢’。
慕容云舒不禁莞尔一笑,丫鬟果然要用傻一点的。
黑风山,迎风楼。
“入赘?!”
楚长歌仰头大笑,“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楚长歌又不是娶不到老婆,干什么去给人当倒插门女婿!
“夫人说慕容家的女儿不外嫁,那就只好我们魔教的男人入赘咯。”北护法耸耸肩说。
“她不肯嫁?”俊脸陡然沉下,声音冷若冰霜,“为什么?”
翻脸比翻书还快。北护法连忙退后两步,以免受池鱼之殃,“夫人只说不嫁,没说不娶,也没说不许你入洞房。”
南护法接着道:“其实这样也好,不仅省了聘礼,还能……”
“她没收聘礼?”楚长歌的眉头皱的更紧,厉声道:“出门前我是怎么交代的?”
东护法立刻回答:“务必让慕容云舒收下聘礼。”
“结果呢?”
“结果……她没收……但是她其实是肯收的,属下再跑一趟……”
“不必。”楚长歌淡淡打断他的话,剑眉紧锁,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打好半天,忽然嘴角一勾,俊朗的脸廓上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立刻准备嫁妆。”
那个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危机四伏的笑容,东南西北四大护法是再熟悉不过的,顿时骨寒毛竖,下意识地往后倾了倾身子。
四位护法很想说,等慕容府的聘礼到了再准备嫁妆也不迟。可目光一碰触到那个笑脸,所有违抗的勇气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不就是嫁妆吗?咱魔教有得是银子。四位护法一想到天塌下来有银子撑着,立时轻松了许多。
“教主想要哪样的嫁妆?”
楚长歌想了想,说:“‘十里袖妆’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
“就按那个标准来。”
“遵命……”
走出迎风楼,四大护法皆沉默。
良久。北护法终于忍无可忍,“你们有没觉得教主今天很奇怪?”
“严重同意。”南护法重重点头,“我们陷害他当倒插门女婿他不气,替他省下聘礼居然大发雷霆,最奇怪的是,发完脾气后就没了下文。魔教的教规里是不是多了一条‘教主不许体罚护法’?”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不晓得教主向来这么阴阳怪气吗?”西护法一脸不以为然。
北护法若有所悟地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你们说,咱们教主的阴阳怪气是天生的吗?”
“……后天养成的也说不定,毕竟他全家都阴阳怪气。”
“说的也是。”
东护法睨了众兄弟一眼,道:“你们该关心的是教主的嫁妆。”
“十里袖装嘛,很容易的。”
“是啊,咱魔教人多势众,别说十里,就算是百里千里也不在话下。”
“就是这个袖装有点奇怪,要能穿黑装、白装该多好。”
“你以为是披麻戴孝啊!咱教主出嫁,当然要着袖装!”
“……”东护法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三位兄弟,无语凝噎。“这里又没有教主,你们装傻给谁看?”
“嘿嘿。”三人干笑几声,然后异口同声说,“走,咱们去准备十里袖装。”
东护法深深地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教主你可千万别怪我们拿你的婚事当娱乐,实在是--人在魔教身不由己啊!
与此同时,迎风楼中,楚长歌正在听左、右使报备八月十五的武林大会相关事宜。
末了。向右使担心地说道,“婚礼事宜交给他们四个,恐有不妥。”
“是啊。东南西北四位护法虽然武功高强,可智商实在教人担忧。”杨左使也说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交给他们办。”楚长歌似笑非笑地说。
“您是不是已经料到他们会怎么做了?”
楚长歌缓缓摇头,嘴角带笑,兴味盎然地说:“我很期待他们能把这件事搞砸到什么程度。”
左右使皆一脸黑线,敢情教主是希望事情被搞砸才交给他们去办?
果然很有教主风范,做什么都带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怪。
楚长歌则举目望远山,一脸高深莫测,清雅的眉目在此时显得格外疏朗,两鬓的长发随风摇曳,飘逸出尘。若非深知他的劣根性,怎么看都像是谪仙下凡。
正文 第四章:桃花乱开
“小姐,工人罢工了,全部集在府前,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在左右手对弈打发时间的慕容云舒手一抖,一颗黑子落入虎口,大局已定,白子胜。
慕容云舒轻叹一口气,她本来是想和局的。
“小姐!”绿儿急得头顶冒青烟,一跺脚,道:“小姐,你真想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那句话是这样用的吗?慕容云舒不太赞同地看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就算我有幸能当一回皇帝,你也成不了太监。”
“……”算她嘴贱。
“想不到云舒还有这等抱负。”一道深沉的男低音从与大堂连通的长廊末端传来。
“表哥!”慕容云舒惊喜不已,扔下棋局向来人飞奔过去,激动地停在他身前三公分处,“表哥,你怎么来了?”
华陵天宠溺地揉揉她的头,笑道:“傻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可是太后那里……”
提到太后华陵天的脸蓦地一寒,冷冷地说道:“她管不了!”
慕容云舒心知他不爱提太后,于是转移话题,“京城变化大吗?上一次去还是四年前,挺怀念的。”
“变化大不大,你看过不就知道了?”华陵天温柔一笑,将她的双手捧在手心,“我这次来就是打算接你进宫的。”
饶是一向沉着冷静的慕容云舒也被‘进宫’两个字惊呆了,慌乱地抽回手,趔趄退后几步,“为、为什么要接我进宫?”
“如今伯父已过世,而名剑山庄又退了亲,当然该由我来照顾你。”说到名剑山庄退亲时,华陵天的眼中明显闪了几缕寒光。
“你的意思是,把我接进宫去……照顾?”慕容云舒有点晕,但愿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嗯。”华陵天再次紧紧捧起她的手,眼神认真的犹如对天起誓,“我现在虽然不能给你太子妃的名分,但你要相信我,一旦荣登九五,你一定是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面对如此深情,慕容云舒更加晕了,心中涌起各种难以名状的激流,分不清是感动还是心动。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喜欢他、依赖他,愿意蜷缩在他的臂弯之下。可是,这能够成为嫁他的理由吗?
慕容云舒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以前因为与方鸿飞有婚约,所以从未想过对华陵天的感情是否真的仅仅只是兄妹之情,而现在……也想不清楚。
沉吟良久,慕容云舒轻轻开口,“对不起,表哥,我不能随你进宫。”
华陵天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快拒绝,僵了半晌才恢复正常,“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
“我不能。”慕容云舒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急急表明立场,“我不能随你进宫,因为……我有婚约在身。”
“不是已经退亲了吗?”
“退了,又定了。”
华陵天面容一冷,沉声道:“难道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你真答应了魔教的提亲?”
慕容云舒很惊讶他会知道她与魔教定亲,但转念一想,最近这段日子以来,连她打个喷嚏这种小事都会转瞬间传遍大街小巷,更何况是定亲这种大事,他既然来到了金陵,会知道也不奇怪。
“我拒绝了他的提亲。”她更正,“不过我派了人去提亲。”
“什么?!”华陵天被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知道这个表妹说话做事一向特立独行,若非对她极其了解,很难理解她的逻辑,可这回也太扯了点。
“方鸿飞当初就是要入赘的。”
“所以说想娶你,就必须入赘?”
“嗯。”慕容云舒点头,“长女不外嫁是慕容家的家训。”
“你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华陵天不相信她与魔教教主定亲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愿意入赘。
“所以我更不能随你进宫。”
虽然是牛头不对马嘴的接话,华陵天却听懂了其中的真意。
沉思良久,他忽然问,“如果我不当太子了呢?”
慕容云舒一惊,然后淡淡说道:“你不想当太子是好事,但不要说这件好事是我促成的。这顶帽子太大,我戴不了。”
华陵天苦笑,她不会为他背负骂名,他也不会为她舍弃江山。他与她,果然还是只能做兄妹。“有朝一日若改变主意,东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慕容云舒一皱眉,“后门呢?”
“……没有后门。”
“那我以后不去东宫了。”
“……”华陵天在脑中垂地,她果然很不懂风情。
慕容云舒不懂他为何一脸挫败,眨眨眼,指着不远处的棋盘说,“要下棋吗?”
华陵天扶额,“容我提醒你,慕容府很快就会被人挤破了。”她真该去前面看看,场面之壮观,连他都叹为观止。不得不说,大业王朝的人,真多。
慕容云舒完全不以为意,挑了挑眉,说:“放心,这墙很牢固,挤不破。”
华陵天连无语都懒得表示了,直接忽视她的自我感觉良好,“听说都是来要工钱的。”
“嗯。”慕容云舒轻轻应一声,开始仰头观察天象。
“伯父才去世不过一个月,怎么会拖欠工钱到这种地步?”
慕容云舒继续举目望天,轻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爹爹可能是早料到自己大限将至,偷偷把银子换成冥币烧了,等着去下面当首富。”
“查出银子的去向了吗?”
“还差阎王的供词。”
“看来查得差不多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慕容云舒缓缓摇头,忽然眼角一晃,只见管家顶着‘生不如死’样急匆匆跑过来,还没走近就大叫一声,“小姐,大事不好了!”
慕容云舒点点头表示听到了,待他走近才不疾不徐地问,“工人开始抢东西了?”
“不是。”
“那你急什么?”
管家提袖抹汗,“外面……外面来了一群很奇怪的人。”
“比你还奇怪?”
“没我奇怪……比我奇怪……不是……我不奇怪……”管家再次提袖,掩面作哀怨状。
“还说你不怪。”慕容云舒淡淡睨他一眼,缓步朝大堂走去。
绿儿急忙跟上去,问:“说实话,小姐,你是不是心中已有应对之策?”
“算是吧。”
“什么策略?”绿儿一脸欣喜,终于不用担心流落街头了。
“破罐子破摔。”
“……”这策略果然如此很慕容云舒。
当慕容云舒来到大堂时,见到的是两列手持兵器的袖装男子从屋内一直延伸到街上,望不见尽头。而那些罢工生事的民众则已退散两侧,看热闹。女主角出现时,现场开始骚动起来。
“慕容世家,拖欠工钱,天理不容,人神共愤……”
不知是最近怪事见多了还是怎么的,慕容云舒发现自己越来越淡定了,静静地一一扫视袖衣男子们片刻,然后对门外乱吼乱叫却不敢轻举妄动地工人说,“这个口号不押韵,你们先回去,想个押韵的口号后再来。”
顷刻间,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嘴巴张成鸭蛋型。
慕容小姐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那工钱……岂不是没指望了?!
然后,“慕容世家,拖欠工钱,天理不容,人神共愤……”呼声震耳欲聋。
慕容云舒不躲也不争,站在门口耐心地听他们喊,直到他们自觉无趣停下来才又开口,“什么时候想出押韵的口号,什么时候发工钱。”
现场再一次陷入死寂。
“咳咳……”华陵天实在看不过去了,替她说道:“大家先回去,三天后发工钱。”
“你当我们是傻子啊!谁晓得你三天后发不发?”
“我保证……”华陵天正要开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我们魔教担……”‘保’字还没出口,所有人作鸟兽散,连滚带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华陵天愕然,这魔教也太嚣张太有‘信服力’了。
慕容云舒挑挑眉,转身面向刚才说话的人,“你们是……”
“嫁妆。”
“……这嫁妆未免也太……奇怪了点。”
“教主说了,咱魔教嫁人,不能随便,一定要十里袖妆。”
十里袖妆是这样解释的吗?慕容云舒哭笑不得,沉吟了好大一会才说,“其实我更想要真金白银。”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慕容云舒缺钱啊!
“从这里绕街到城门口,一米一人,用人一万,刚好十里。”东护法得意地笑道:“这些人可都是我们魔教数一数二的高手,身价何止千万!”
“是啊,他们可以帮你赚大钱。”南护法帮腔。
慕容云舒想了想,无比严肃地问:“你说他们身价过千万,指的是黄金还是白银?”
“……”
“难道是铜钱?”
“……”
“管家。”慕容云舒侧头问管家,“金陵哪里有人贩子?”
“这……”管家再次提袖,摊上这么个大小姐,他活着没脸见人,死了也没脸见鬼啊!
“可以送到京城去卖,那里需求大。”华陵天无视众袖衣男杀人的眼光,煞有介事地开口。
“是吗?”慕容云舒若有所思地瘪了瘪嘴,良久,问:“京城哪里能一次性把他们全部卖掉?分批卖,太麻烦了。”
华陵天嘴角轻勾,脸上露出一个特诡异地笑,“皇宫。”
此言一出,众人拿剑的拔剑握锤的举锤,杀人般的眼光一齐投向华陵天。
正文 第五章:教主驾到
“那岂不是还要一个一个处理?”慕容云舒问得很含蓄。
华陵天满脸黑线,这个表妹呀,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可以让他们自己解决。”其实皇宫有专门做这事的,可表妹存心想吓人,他这个当表哥的怎能不配合?
闻言,慕容云舒如释重负,道:“那你们就自己解决吧,卖完身把银子交给管家。”
一听这话,众袖衣男杀人的心都有了,奈何教主有训--务必把夫人当亲娘供着。
他们虽然身处魔教,可弑母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万万做不出来啊!不过亲娘杀不得,某碍眼又多话的男人还是杀得的。
众人眼眸一沉,浓浓的杀气凝成一柄利剑,直指华陵天。当然,真刀真锤也没有闲着,气势汹汹地指着他。
华陵天却毫不畏惧,冷冷地与他们对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带出宫的数十名大内侍卫分别于前后左右将他护住,咻地一声拔剑以对。
南西北三护法见此情形,深有被侮辱的感觉,也都亮出兵器,大有火拼的架势。
东护法则立于一旁静观其变,看向华陵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钦佩。面对魔教的如此胁迫还能从容以对,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