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盆清水来。”
“好。”
很快,绿儿端来一盆清水放到石桌上。
慕容云舒小心翼翼地把诗集一页页的撕开,然后一一浸入水中。开头几张纸上没字,中间一部分有字,最后几张又没有了。
所有字按顺序拼起来是--藏白銀五千萬於名劍山莊。
五千万!
正好是钱庄的财务漏洞。
慕容云舒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把银子藏在了名剑山庄,难怪她把慕容府掘地三尺都没找到半文钱,难怪名剑山庄急着退亲……
只是她不懂,父亲为何不直接告诉她?
正文 第八章:可笑的正义之师
“听说太子得了怪病。”
“嗯。”左手白子。
“街上都贴皇榜了,朝廷悬赏黄金千两寻名医。”
“哦。”右手黑子。
“小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不早,三天前得知的。”与朝廷想征用钱庄的消息一起送来的。
这还叫不早!绿儿瘪瘪嘴,“太子是表少爷耶,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又死不了,紧张什么?”
“你怎么知道死不了?”
慕容云舒慢条斯理的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淡淡说道:“对他下毒的人我认识。”确切的说,是见过面、知道名字。
绿儿尖叫,“原来太子真的是被人下毒了?!”难道外面的传言……
“嗯。”
“不会……真的是姑爷吧?”绿儿一脸‘千万不要’的表情。
“嗯,是真的。”
“天!”绿儿扶额,“姑爷是疯了不成!居然对太子下毒!”
“是啊,下毒就不说了,还下黑风山特有的黑心毒,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做的好事。”
绿儿猛翻白眼,“小姐,拜托你偶尔正常一点好不好!对太子下毒可是杀头大罪!”
“又不会被灭九族,你怕什么?”
“……”
“就算被灭九族,我还没与他成亲,也不在他的九族之列。”慕容云舒脸上一派风也清清云也淡,又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补道:“不管怎么说,你是绝不会被牵连的,别操瞎心了。”
绿儿欲哭无泪,小姐以为她是在替自己担心么?
“小姐,就算你对姑爷没感情,可重病的人是表少爷,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小姐以前明明与表少爷关系很亲近。
慕容云舒只当没听见,继续左右手对弈。
“其实很担心,对不对?”
还是和局吧,不然左右手以后没法和平共处。
“小姐,到底有没听我说话啊!”
在别的事上就没见她这么坚持不懈、锲而不舍过!慕容云舒索性把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盒,道:“你没听说过出嫁从夫吗?”
“耶?小姐你也知道出嫁要从夫啊!”
慕容云舒不理会她的揶揄,一本正经地说道:“未来的夫君对太子下毒手,我当然要与他站在统一战线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容我提醒你,那个敌人是你表哥,青梅竹马的表哥。”
“把棋盘收好,别弄乱棋局,我下次继续下。”
“我们在说表少爷的事。”
“再多说一句,给你改名叫聒噪。”
绿儿闻言立刻噤声,以小姐的个性,给她改名叫太上皇都有可能。
慕容云舒满意地挑了挑青眉,徐步走向书房,进门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轻轻叹一口气,喃喃道:“爹,慕容府这么大,上有房梁下有地窖,哪藏不得银子?您何苦往狗窝里扔!您又不是不知道女儿有洁癖,为五千万钻狗洞……这叫我……情何以堪!”
再叹一口气,慕容云舒揉揉眉心,颓坐到袖木椅上,心思流转,莫名其妙地……转到了楚长歌身上。他当真坏得……很嚣张。
慕容云舒伏在桌案上单手托腮,脑中开始设想他被朝廷抓去三堂会审,主审官亮出九九八十一种酷刑,打算逼他认罪,他却带着一脸玩世不恭的笑供认不讳,没错,是我下的毒,你想怎样?然后所有官员一脸呆滞加茫然。
“小姐,你在傻笑什么啊?”
慕容云舒被突然进门的绿儿吓了一大跳,心虚地藏起笑容,整了整心绪,冷静地问:“有事?”
绿儿古怪地瞧着她,想刨根问底又怕被改名,于是忍住了,道:“管家刚才来报,方鸿飞带着一群人来府中闹事了。”
看着气势汹汹前来兴师问罪的‘正义之师’,慕容云舒忍不住笑了,不是她爱笑,实在是--这事太可笑。
“方少侠刚才说什么?恕我耳背,没听清楚。”
“慕容府勾结魔教,为祸天下,我们今日要为天下除害。”方鸿飞振振有词。
慕容云舒觉得他的样子实在很滑稽,为天下除害?亏他想得出来。
“你笑什么?!”方鸿飞感到恼怒。
“笑可笑之人。”
“你骂我可笑?!”
“对号入座是你的事,别往我身上赖。”慕容云舒一脸敬谢不敏的睨了他两眼,又对这群人中看起来很有仙风道骨的武当掌门莫老先生说:“慕容府一介商贾,能得莫大掌门不远万里从武当山前来登门造访,实乃荣幸之至。来人,赐座。”
“是。”
莫老先生一脸慈祥地捋了捋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花白胡子,悠然坐下,笑眯眯说:“慕容小姐严重了,贫道也是途径此处,才过来叨扰,讨杯茶水。”
“那莫掌门可就来对了地方。”慕容云舒微微一笑,走回主位上坐下。
不一会儿,丫鬟端来茶。
莫老先生细品一口,赞道:岚好茶!”
“先生是打算去少林寺参加武林大会吗?”慕容云舒也端起茶杯,状似无意地问。
“正是。”
“那又怎会与方少侠一起来呢?”
“这……”
慕容云舒淡淡道:“先生请直说,我与方少侠本就相看两相厌,里子面子都已撕破,不必有所顾忌。”
方鸿飞一听这话,脸刷地一下绿了。
莫老先生哈哈一笑,道:“慕容小姐与传言描述的不太一样。”
“先生当知流言不可信。”慕堓云舒一语双关。
莫老先生何等智慧的人,自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真意,又是和蔼一笑,捋着胡须笑道:“不见真人,哪得真知?”
慕容云舒受教地点头,“多谢先生提点。”
莫老先生缓缓颔首,一脸‘孺子可教也’的欣慰样。
“莫掌门,我们不是来喝茶的。”方鸿飞沉不住气了。
“也没人给茶你喝!”绿儿恶狠狠地瞪过去。
“你!”方鸿飞气结,把‘新仇旧恨’一起撒到慕容云舒身上,“慕容云舒,你勾结魔教,为祸天下,还不认罪?!”
慕容云舒冷哼一声,“认罪又如何,不认罪又如何?我慕容云舒不是江湖中人,若真有罪,自会有朝廷审。方少侠未免管得太多了点!”
“你……你与楚长歌定亲,这就是我们江湖的事!”
“哦?”慕容云舒忽然展颜一笑,“这么说来,方少侠是打算替天行道,除了我这个未来的魔教夫人咯?”
“我……”方鸿飞猛然意识到,如今她的身份已经转变,与她为敌就等于与魔教为敌,顿时追悔莫及。早知道当初就不退亲,也不会半路杀出个魔教来坏他的好事!
连带头的方鸿飞都退缩,其余人就更加没底气了,脸上皆露出害怕之色。
慕容云舒嘴角勾起一抹轻蔑,起身缓步前行,每向前逼一步,众人就退一步,直到他们退出门外,她才慢悠悠开口,“诸位……”她隔了几秒又继续说,“我慕容云舒并非江湖中人,若有人对我与楚长歌的婚事有意见,大可去黑风山找他拼个你死我活,不过……”她又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极温和的笑,“我建议--有意见请保留。若因我慕容云舒嫁人而断送了诸位的宝贵性命,那就罪孽深重了。”
话音一落,全场沉寂,只听得见呼吸声和门前那棵枝繁叶茂的芭蕉树沙沙作响的声音。
“慕容小姐言之有理,诸位还是散去吧。名门正派与魔教之间的江湖恩怨,不该迁怒到无辜的人。”莫老先生道。
“好,我们今日姑且离去,但是慕容云舒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天起,你就成了全江湖的敌人,人人得而诛之!”方鸿飞恨恨地说。
“我慕容云舒一不行走江湖,二不在江湖行走,怎会与江湖结下如此不共戴天之仇?难道江湖中人都是蛮不讲理之辈?”说后面那句话时,慕容云舒转身面向莫老先生。
莫老先生心知她的用意,满是笑意的眼中添了几分赞赏,“慕容小姐大可放心,江湖朋友都是讲道理的,若有人不分青袖皂白故意为难,那便是与我武当派过不去。”
方鸿飞没料到武当派会为慕容云舒撑腰,当即气得面色铁青,怒气冲冲的与莫老先生话别之后便拂袖而去。
领头的一走,其余人也纷纷离去。
“多谢莫掌门主持公道。”慕容云舒拱手道谢。
“慕容小姐清者自清,不必言谢。”莫老先生淡淡一笑,又道:“不过贫道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小姐与魔教教主的婚事,还望三思。毕竟,正邪不两立。”
“多谢先生提醒,我会考虑的。”
送走莫老先生,慕容云舒正要缓一口气,却见钱总管匆匆进门,很焦急的样子。
正文 第九章:楚某到此一游
真是多事之秋!
慕容云舒耐着性子问,“又出什么事了?”
“有人去钱庄砸门,对钱庄暂停营业的事表示不满,市面上也都不再收汇丰钱庄的银票,民众的情绪很愤怒,只怕事情闹大了。”
闻言,慕容云舒的眉毛往下微微一沉,思考了许久才说:“放出消息,慕容府的靠山是魔教,谁要敢闹事,就是与魔教为敌。”
“这、这只怕会激起更大的民愤。”
“放心,就算他们敢怒也不敢言。”
“可慕容府的名声……”钱总管没敢直言,毕竟坏慕容府名声的人是未来的姑爷。
慕容云舒一扬眉,“家产都快没了,还管名声做什么?”
“是。”钱总管一脸困惑地走出慕容府,怎么也想不通大小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慕容云舒则一脸平静,波澜不惊的凤眸中闪着阴谋的光芒。
“小姐,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绿儿笑呵呵地说。
“说。”
“你越来越会狗仗人势了。”
慕容云舒皱眉,“是人仗狗势。”
“你骂姑爷是狗。”
“难道要我骂自己?”
呃……好吧,是她用错了词。绿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又说:“姑爷的身份真好用。”
漂亮的柳叶眉往上一挑,“这点用处都没有,要他作甚?”
“……难道你当初同意嫁……娶他,是因为他好用?”
“不是。”
还好不是。绿儿甚感欣慰。
“是看中了他的黄金。”
“……小姐,你好俗。”
“嗯,我是凡夫俗子。”
人口密度大的好处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消息传得快。方鸿飞怂恿名门正派上慕容府兴师问罪的事很快就传遍江湖,也传到了楚长歌耳中。
东护法:“教主,只要你一句话,咱兄弟四个立马去灭了名剑山庄!”
“对,杀他全家。”
“挖他祖坟。”
“那我做什么?”北护法想了想,“睡他女人……”
“没眼光!姓方的的女人有什么好睡的?要睡就睡咱教主……”西护法紧急闭嘴,一脸惶恐,口误,真心口误。
“你想睡我,还是想睡我的女人?”楚长歌笑眯眯地问,一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但是四大护法都知道,教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西护法看向其他三位兄弟,救命啊救命。
“小西对男人没兴趣,应该是想睡教主你。”
“不对不对,大西哪敢睡教主,顶多睡一下教主夫人。”
南北护法各持己见。
西护法满脸黑线,想死的心都有了。兄弟们,虽然咱当初被迫入魔教时发过誓,一定要以装疯卖傻为武器,将兴风作浪进行到底,但是,这回不是故意恶搞,是真猜到地雷了啊!
楚长歌笑容依旧,但那笑容看在四大护法眼中异常的惊悚,“反正我也不赶时间,后面的路就不坐马车了,改坐轿子。”
“没问题,属下一定为教主找一顶全大业王朝最豪华最拉风的软轿。”西护法特狗腿地说。
“我楚长歌的轿子当然要最好的。”他顿了顿,又说:“为了节约银两、减少闲人,就不必另外雇轿夫了。”
不另外雇轿夫是什么意思?四大护法顿时感到一片乌云在头顶荡啊荡,不详的预感啊不详。
教主该不会是想……让他们充当轿夫吧?
果不其然,楚长歌的下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入晴天霹雳的雷击地带。“你们四个,就给我当轿夫。”
四人默哀三秒。
“教主,雇轿夫,花不了几个钱。”
“是啊,大不了我们替你掏腰包。”
“轿子也由我们买。”
“轿夫也由我们当。”
“小北!”
三道杀人般的视线一起射向北护法。
北护法一脸无辜兼无措,“口、口误。”真心口误。
楚长歌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很好,北护法能有这个觉悟,本教主深感欣慰。”然后又对其余三人说,“你们三个,要向北护法多学习啊。”
想杀人,非常想。“教主,我们先去灭了名剑山庄再回来给你当轿夫。”
楚长歌端起一副温文尔雅的架子,淡笑,“给我个理由。”
“……方鸿飞欺负夫人。”这个理由还不够?
“他欺负到了吗?”他可不认为她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了的。
“没有,但是他有意图。”
“光有意图还不够。我们魔教杀人,一向师出有名、光明磊落,你们贸然行动,会坏我的名声。”
你的名声还不够坏吗?四人非常心有灵犀的在心中做出了相同的反应。
次日一大早,一个消息惊动了全江湖--名剑山庄所有男人一夜之间被剃光头,头顶留下一句用墨汁写的‘楚某到此一游’。
“魔教实在欺人太甚!爹,我们齐结江湖好汉,杀上黑风山。”方鸿飞恨不能立刻杀了楚长歌。
“胡闹!”方青成铁青着脸呵斥,“你以为自己是谁,别人凭什么听你号召?”
“魔教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啊!”
“话虽如此,但是魔教中人个个阴险毒辣,楚长歌的武功又深不可测,不可轻举妄动。”
方鸿飞气得脸都扭曲了,不甘心地问:“难道我们名剑山庄就要这样忍气吞声,被武林同道笑话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是……”
“飞儿。”方母一脸慈祥地打断他,“你怎么还不把头上的字洗掉?”
“我……”方鸿飞拳头紧握,眼中迸出浓烈的恨,“总有一天,我要让楚长歌跪在我剑下求饶!”说完,拂袖而去。
方母愕然,“老爷,飞儿他……”
“由他去吧。”方青成深深叹气,或许,他真的错了,不该让飞儿退亲。
名剑山庄上上下下白来口男丁,唯独方鸿飞头顶上的字不是写上去的,而是用内力将墨汁逼进去的,除非剃掉那层皮,一辈子也别想洗掉,更别说长出新头发来。
慕容府后花园,百花齐放,芳香四溢。
慕容云舒一面作画,一面听绿儿津津有味地讲述街坊传言,心情飞扬。
“姑爷真霸气!”绿儿一脸崇拜地做总结陈词。
“嗯。”
“姑爷对小姐真好!”
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