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从看不到小周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左右转动着头尽量观察着周围可视范围内的情况,轻轻抖动着耳朵试图捕捉到哪怕一丝的声音。他知道小周如果发现他消失了。一定会大喊大叫起来。但让他失望的是,四周一片寂静,死寂的沉默下只有轻轻地雾气流动的声音。
雾气?王鹏也算是从刀枪炮子里滚出来的,这个时候还能保持镇定,低下头看着一股雾气顺着自己脚面轻轻的滚动,心中一动伏下身按了按地面。
不对!如果是真的下这么大的雾的话,那么柏油地面上就算不打透了也该蒙上一层水汽,绝不会只是有些干冷而已。他又捻了捻自己身上的衣服。心下有了一丝念头:不对!这事情不对!
衣服也不湿,路面上基本上也是干地,而现在眼前却下着如此大的雾,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一切都是幻觉。
可问题在于,这个幻觉也太真实了吧?王鹏的脑子只是不由自主给眼前发生的事情寻找一个合理的答案,但大脑自己的反应却把他也吓了一跳:切断五官的感觉对于一些精神力控制高手来讲也许不是什么很难地事情,以前他在机密文档里也看到过一些关于精神控制的东西。比如催眠之类就属于是最低一级的精神控制类型。
一个人在被催眠的情况下,就算只有头和脚被撑在一个小支架上,也能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样睡地平平稳稳,而且催眠师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醒来之后还会给自己找借口:比如催眠师让他在催眠的状态下去打开窗户。那么他就会去顺从的打开,接下来催眠师让那人清醒过来之后问他为什么要打开窗户,他还会给出闷热等等原因来。就算让他当时抱着大腿学狗叫,事后他也会找到借口来解释他的行为。
这个叫行为合理化,是精神分析学上一个很重要的理论。
王鹏蹲在那,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把思绪从书本里拔出来。抬起头开始琢磨现在的这个困境:首先来讲,要制造一场让一群人都能看得到地大雾,就不是一个普通精神控制超能力者能办的出来的事情。之所以说是大家都看得到这场雾,就是因为他的车前面有拖车带路后面有警车跟夹,如果不是大家一起停车的话,那么这些车肯定会撞到一起。就算前面的拖车司机不需要看到这些,但后面的警车上的人是必定要因为这场雾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而改道……改道?王鹏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笔直的大路是大家都看到的,身为地头蛇地警察们对于四周围的国道公路也肯定是熟悉的,如果冒出来个什么突兀的东西,肯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地麻烦。
那么最有可能地。就是前后三辆车上的人一起看到了这场雾。
同时抹掉七八个人地感官能力分别制造不同的幻境,就更加的困难了。
如果只是制造一个场景让大家都走进去,这并不难。王爽说以前就有过特务有这个能力去造一个海市蜃楼让大家一起看。王鹏手指点在地上,继续思考着。但他是个物理类超能力者。使用的是物理能力。对于精神类超能力总归并不很熟悉,也不知道面对这个局面该如何下手。只能一点点的琢磨着看。
冷不丁的一阵头晕,让他用力摇了摇头才把这阵晕眩甩了出去,继续思考。
如果换成郭怀玉在这里,她会怎么做?王鹏开始换位思考:她应该能分辨出这场大雾的来源何在,然后顺藤摸瓜找出这个制造混乱的人来吧?
只不过,怎么找?王鹏抬起头看看这场身前三米便一片混沌的大雾,伸出手挥了挥支在下巴上:按照道理来讲,雾气最浓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个制造者的藏身之地吧?
呆着也是呆着,还不如动一动,找一找看看。王鹏深深的吸了口气,站起身看看手腕上心灵枷锁的指南针,向着东北方向走去。
“这是怎么了?”两个警察和那位别克司机看着眼前的大雾和消失在雾中的车灯,一直呆在车上面面相觑不敢下来,“这地方,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雾。”
那别克司机就是本地人,虽然白白净净的但也是个长在草原的蒙古汉子,别说大雾,这些年就是大一些的雨水都少见,看着外面的伸手不见五指满心的错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一阵倦意袭来,三个人左歪右倒的晃悠了几下,便一齐倒在了车座上,呼呼的睡去。而随着警察们闭上眼睛,周围的大雾就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突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天上又是昭昭烈日朗朗乾坤。只不过警车这时候已经停到了路边的休息区里,没有停在它本应在的路中央。
王鹏已经跑了将近半个小时了。他不像小周那样的粗心大意,时不时的便会停下来看一眼脚下的草地和心灵枷锁上的指南针重新确定一下方向,保证自己是按照一个方向前行。
“就算你可以让我的眼前是一片浓雾,让我看不到脚下的路。但你总不能把一个城市也变得没了吧!”王鹏冷笑了起来,算了算路程和时间,知道自己前后差不多已经到了克什克腾的附近,放慢了脚步开始慢慢的搜索。只不过当他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奔跑了又一个半个小时之后,他发现事情不对了:不论向哪个方向走,他都找不到应该就在这里的城市。
难道说,是鬼打墙!?王鹏的脑子里猛然跳出了这个名字,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站在那里一阵阵的头晕:鬼打墙么?
鬼打墙,在科学上的解释是因为生物在不定位情况下的非平衡性而导致的圆周运动,但在非科学的解释上,就是鬼作祟让人迷失方向,总在一个地方转圈永远也走不出去。
“但是,我明明是按照一个方向走的。”王鹏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端起手腕看着心灵枷锁不解,“难道说,他还能影响到地磁方向么?”
他抬起头看了一会儿周围流动的雾气,脸颊跳了跳,向着大雾的更深处走去。
第六卷 那些特务们
第一百二十三章 … 桃源记(三)
“现在,还没找着吴秀雄和张婕颖么?”郭怀玉现在奉旨养伤,吊着胳膊回到本部一头扎进了情报局,走进一间大办公室之后,扫一眼正在紧张处理各类情报归总的办公人员,也不管这帮人个个岁数都比她至少大上一轮,开口就问。
这帮老家伙都是以前在各个部门干过,后来因为年老体衰调往闲职部门养老,现在因为大量人员外派,只能把他们又调回来参赞军务。不过这帮人虽然年老但底子还在,处理起来事情也算是井井有条,现在国内也没什么大事,倒还算能应付。
不过虽然年纪大,但在职务上郭怀玉比他们高了整整四个级别以上。这种地方讲究的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因此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回答:“还没找到,不过按照路线和行动预计上分析,张婕颖应该是带着重伤的吴秀雄南下去找医生了。”
郭怀玉微微一蹙眉头:“吴秀雄到底是什么伤?”
“右臂开放性骨折,可能还有内脏的伤害。”另外一个老头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纸慢慢地说,“他肚子上挨了李乐的一记鞭腿,摔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吐了血,结果撞在一块大石上,把胳膊撞断了。”
“然后呢?”郭怀玉不耐烦这帮人的慢条斯理,抢过那份报告看下去,低声说,“一直躲在一旁的张婕颖眼见陈晶已经追过去要下杀手,抢过吴秀雄仓皇而逃…… 有些东西他们没写上吧?”她冷笑一声,眼角轻轻的抽动了一下,“张婕颖在跑路之前,应该是布置下了什么东西才能让二大队那帮人没追上她。不过李乐的震天弓破魔箭,也不会让她走的这么轻松。”她把那份简报丢在桌上,又问,“我们王鹏和小周,现在到哪了?”
“到了克什克腾旗附近。”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说,“但是很奇怪。三个小时以前他们在国道上出了一场车祸之后,一直到现在还在那附近转悠。”
这让郭怀玉一愣:“他们去克什克腾干什么?按照计划不是应该去锡林郭勒么?”
“可能是走错路了。那地方因为通讯条件不是很好,心灵枷锁的信号有些断断续续的,前一阵他们还在一直往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转了向。”那老太太说,“三个小时前出了场车祸,可能是小周的驾驶技术问题。当地警方已经介入了,但之后王鹏和周与非似乎分开了。”她拿出来一张地图指着那条国道说。“一个在路北的草原上晃悠,一个在路南地沙漠里乱转,不知道在干什么。”
郭怀玉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他们俩的行动路线,有没有交集?”
“没有。”老太太想了想,摇摇头否定。
郭怀玉没受伤的左手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咬着牙低声说:“给李乐他们传个消息:张婕颖和吴秀雄。现在就躲在克什克腾旗,让他们尽快抽调人手去找。”
这次轮到老头老太太们发愣了:“你怎么知道?”
“王鹏和小周是让张婕颖困住了!”郭怀玉叹了口气,“你们不知道,但我知道,张婕颖当年能从克里姆林宫偷到绝密文件又在数十个俄罗斯特工的包围圈逃出来把文件带回国。靠的就是这一套把戏。。。”她哼了一声,“她是怕王鹏和小周这两个没头苍蝇进了克什克腾撞到他们招来大队人马所以才布下这么个迷局。”
“那如果第二大队调人过去,也被她困住怎么办?”那老太太又问,“咱们的人手调配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啊?”这倒是出乎郭怀玉的预料,“本部侦察员加上总参三部的特派员,好歹也有六百多人派出去了,怎么还调不过人来?”
众老对望一眼。过了半晌才有人低声说:“还不是你那未婚夫闹得,一个人单枪匹马夜袭大营在草原上杀了个血流滚滚,侦察员们死伤无算。再加上又要调人阻截正在北上地王杨不让他们俩人会合,人手上就不够了。郭怀玉的脸又抽动一下,深吸口气伸出手:“那份报告,我怎么没看到?”
老太太看看她,低声说:“不用看了。第一大队被刘同彤和王鑫他们引走,第二大队追上了张婕颖和吴秀雄,所以王栋突然出现在咱们侦察员的营地的时候,他们只来得及报告了一声。正在西南面进行搜索的三部特派员们接到求救信号赶去的时候。只来得及救下了不到一半的人马。”她打开一份文件夹,抽出一张纸递给郭怀玉,“侦察员死28人,伤106人。赶过去围堵地特派员死8人。伤15人。事后,特派员们只好分出了50人帮他们收尸并把伤员送回锡林郭勒去救治。剩下的百多人继续追踪。”
死36人,伤121人。下手够狠的啊。郭怀玉阴沉着脸咬着嘴唇看着那份字字带血的报告,手腕一抖那张纸便刷的飞出直直插进墙里三分,过了良久才软绵地贴倒下来。她吸了口气,转身往外走:“替我转告一声,我要去趟锡林郭勒。”
“小郭!”那老太太叫了出来,“你的右胳膊还不能动呢!”
“没事。”郭怀玉一把撕下了绑在自己胸前的绷带,站在门口冷冷地说,“还死不了。”
王鹏觉得雾气,似乎比原先更加重了。这让他更加小心起来,右手有些无意识的向前滑动着,触摸着似有实感阴冷的雾气,心下终于也惴惴了起来:这到底,怎么才能算是个头!
他已经走了很久了,也许两个多小时,也许三个多小时,反正已经很久很久了,还是看不到一个人,也听不到除了雾气流动之外的声音,就在这种四望皆是一片沉寂的沉默中,他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右手成刀用力挥出搅散一片雾气。
出乎他意料地是。这一挥之下,那滚动的雾气仿佛消散了一些,眼前竟觉得稍稍晴朗了起来。
王鹏在寂寞中快要崩溃的神经线陡然间又坚硬了起来,左手伸出又是一挥,雾气立刻又向后退了一点。
这让他又惊又喜,立刻努力向前挥舞着双臂分散眼前的大雾。随着雾气慢慢的消散,一个小小的庄园突兀的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就像是英格兰荒地上那废弃地曼陀丽山庄一样。
那是什么?骨子里冷不丁感觉到一股阴冷气息的王鹏。被脚下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拌踉跄了一步,低下头看回去,却是一块在草原或者沙漠上不应该出现地乱石。
而他抬起眼望过去,类似的乱石堆却在眼前展开东一片西一片的一望无际,就好像这里真的就是英格兰荒原一样。
但英格兰荒原也不是这样子地啊。王鹏记得以前去荷兰地时候,和安吉尔这个欧超局的特务聊过一些欧洲风土人情方面地事情,知道在英格兰北部苏格兰西南附近是有一些荒原。但那些荒原只是一些草原和沼泽。就像《巴斯克威尔的猎犬》里所描写的那样差不多,真正乱石成堆的地方在工业革命之后就已经消失了。
那么,这里是哪里?王鹏看着一条笔直的小路蜿蜒地延伸向那小庄园……笔直的小路,为什么还会蜿蜒呢?王鹏揉了揉眼睛,重新再看过去。脑子里却还是那两个词:笔直而蜿蜒的小路。
见了鬼了。倒吸一口气的王鹏就算胆子再大,见到这种诡异的事情也难免踌躇起来,左右张望一下看看阴暗地天空,苦笑着拔脚沿着小路走向那古旧的英格兰十八世纪式庄园。
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用手拢拢头发,王鹏站在叫不出花样的铁门前望着庄园里修正整齐的灌木丛和鹅卵石铺成的路,以及隐藏在山毛榉后高大建筑上那宽阔的正门。用力拍了拍叫一声:“请问,有人在么?”
过了几分钟,一个戴着英国式白发头套身穿燕尾服管家一样地人来到了门前,用标准的抑扬顿挫的英国式英语问:“您好,欢迎来到德拉贡庄园。”
德拉贡?王鹏觉得这个名词有些熟悉,但一时间脑子里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定了定神用还算流利的,从安吉尔那里学来的伦敦贵族英语说:“我是一个迷路的人(在这里,对于语法意识淡漠的王鹏把迷路者下意识的说成了wayloser,而不是英式的Ihvtogoastray。来到贵庄园希望能得到一些帮助。”
“失败者(同样是loser)?”管家矜持的笑了笑,“你刚刚从达达尼尔回来么?黄种人?”
王鹏一脸地迷茫,不大明白这位管家是个什么意思,而这里诡异的气氛让他也皱了皱眉。低下头开始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雾。英式庄园,一个抓人话茬子找乐的管家……事情太怪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请进来吧。外面要变天了。”管家笑了笑打断了王鹏的思考,拉开庄园地门躬身请他入内,“我地主人看到有从东方来的客人,一定会很高兴地。”
“谢谢。”王鹏抬起头随口答音,又想了想之后,看看周围的荒野迈步走进庄园。
随着管家缓缓的关上大门,这座小小的庄园周围再一次密布起了浓雾,遮蔽掉了那乱石堆,以及那也许从来没有过的小路。
在国道上,陈晶脸色阴沉的蹲在那里观察着地面上散落的车灯碎片,然后站起来身体微微一晃几乎在一瞬间就到达了两百多米之外休息区里的那辆警车旁,一脚踹在车门上喝叫:“你们要睡到什么时候!”
车窗整个被踹碎了,昏睡中的两个警察加上车祸的受害者猛地一个激灵,几乎在一刹那间醒来。坐在驾驶座上的警察身上满是碎玻璃,大叫一声怒气冲冲的看着外面的陈晶:“你干什么!袭警你知道是什么罪过么?!”
“少废话。我是国安。”陈晶拿出证件扔进车里去,阴着脸说,“王鹏和周与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