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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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5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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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方官僚也因“三十二条”而心中不安,不知自身何处,更不知权力中枢还会有什么波折,对此汹汹人心之潮都不敢下力〖镇〗压,而只是勉强劝抚。甚至还有不少官员明暗两面,对这声潮推波助澜。

    可先是庆复在北京城下了重手,拘了上千人,革了数百学子的功名,更杀伤上百人。步军营密布整个京城街道,街上凡有超过三人驻足相谈者均要查问,茶馆、学堂里也贴满“勿论国事”的告示。

    接着“栋梁论”通过各种渠道传达下来,邸报也将其粉饰为“无稳不成国”的国策,地方官僚也醒悟过来,纷纷有了动作。不过几日间,软硬兼施,就将这股声讨风潮给压了下来。

    三月十二日,三里屯大英总领馆里,陈润又与庆复相对而坐,陈润脸上带着洞彻一切的微微笑意,让庆复又生惶恐之心。太后带着他们使足全力,才走到这一步,若是圣道依旧铁了心肠要动手,那只能怪老天无眼了。

    陈润脸上在笑,心中却在叹。果如皇帝所料,这茹喜当真是妖孽,理顺了满清苟延残喘的思路,还真是逼和了英华。

    不过……也就是这一次而已,皇帝借西安行刺案将南北大势搅和到这般地步,已经收获太多,皇帝来信里的恼怒之意,陈润将之归结为皇帝对自己没能掌握住所有进程和每个细节的沮丧,实质上是一种贪心。可天底下,也只有皇帝配得起这样的贪心,话又说回来,皇帝似乎有些难以克制自己的**了……

    庆复的庆咳声拉回了走神的思绪,陈润歉意地一笑,开口道:“陛下已允我全权负责南北事务,你们所列的条款,还需要作一些更改……”

    庆复差点瘫软在椅子上,圣道点头了!大清安全了!至于修改条款这些细节,既然大局定了,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

    恭恭敬敬听完陈润对各项条款的意见,庆复觉得少了什么,赶紧问道:“关于新皇年号之事……”

    陈润也哦了一声,似乎才想起这事,取出一张纸递给庆复:“照这上面的办就好。”

    庆复一看,咦,怎么不止一个?

    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宣统、康德……

    是让太后在这些年号里选一个?

    见庆复疑惑,陈润悠悠道:“挨着顺序来,我们陛下说了,就这么多,用了一个是一个,什么时候用到头了,那就……你懂的。”

    庆复心惊胆战地闭眼,他似乎懂,似乎又不懂。不过接着他又松了口气,既然还有这么多个,那说明圣道还真没有灭掉大清的心思,这可是大喜事,得好好跟太后说说。

    圣道二十年三月十五日,满清新皇弘?即位,因年方九岁,由慈淳和慈宁两太后垂帘听政,新皇年号为嘉庆,寓意为四方共贺,大清永续,而民间则戏言,这是南北都高兴,圣道和慈淳都高兴,能不打仗,所有人都高兴,这新皇就是祥瑞啊。

    居延堡,踏上曾经血迹斑斑的城墙,李肆铿锵拔剑,再铛的一声驻在地上,溅起点点火星。

    “朕不高兴!”

    城墙下是一片赤潮,似乎无边无际开,那是上万官兵聚在城下,聆听皇帝的声音。

    “朕不高兴……”

    李肆朗声重复着,眼里正喷着怒火。(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六章 清宫碎梦:一幕毕又一幕起

    ()    居延城下虽然静寂无声,但半空却激荡着隐隐风雷,那是李肆开口前的万人呼号,就两个字:“北伐!”

    居延此时已是北庭大都护府治地,羽林军、龙骑军和各族附从军八万官兵的大本营,大部分官兵依旧在北海和唐努乌梁海作战,但轮休和伤病员汇聚起来也有上万人。

    当李肆来到居延,与大家会面时,官兵们向他们的皇帝道出了最炽热的心声:北伐!

    满清低头,修约三十二条的消息已传遍全国,官兵们都知道了,但满清这姿态丝毫不能压下他们心中的怒火。

    这万人赤潮里,肩扛龙纹章的高级将领都出身于天王府时代,肩扛金星的郎官们出身于立国时代第八百五十六章 清宫碎梦:一幕毕又一幕起,扛着银星铜星的基层军官则是十年后成长起来的,而绝大部分士兵更是降生于英华之世。

    高级将领们在湖广、福建和云贵战败过康熙,中层军官们则在长江大决战里战败过雍正,基层军官和士兵们复陕甘和青海,力败漠南漠北蒙古,算是打垮了乾隆在西域的统治。

    但这还不够,满清还踞中原和燕云之地,统治着数千万华夏同胞。北伐,复华夏故土,这是浸透到英华武人骨髓的目标,尤其是对圣武会出身的武人来说,这更是他们投身军旅最崇高的使命,这二十多年步步走来,到眼下的圣道二十年,步履似乎太慢了。

    北海和唐努乌梁海与罗刹人的战斗不过是小局面,官兵们对夺得最终的胜利毫不怀疑,他们需要更远大的目标。

    高级将领和老士官们叫得最响亮,他们这些天王府时代的老红衣,武人生涯即将终结,若不能在有生之年亲手缔造华夏一统,这将是他们最大的遗憾。

    李肆的回应有些古怪,但官兵们却绝不会理解为是对这呼声的不满,所第八百五十六章 清宫碎梦:一幕毕又一幕起有人都屏息静气。倾听他们的皇帝道出下文。

    “靖康耻,尤未血,中流击楫已千年……儿郎们!你们一腔热血无处抛洒,我于心有愧!”

    李肆扫视着脚下这片赤潮。面对自己亲手缔造出来的军队时,他才有畅所欲言的快意,转回话锋时,连“朕”这个自称都觉得毫无必要了。

    “我与你们不必虚言,也不必再多解释为何还不复土,但我能保证,华夏终有一统!你们的每一滴血都会为此而流。你们的每一战都会让这一天来得更快!”

    李肆没有作明确承诺,但官兵们心中的沸火却渐渐沉淀下来,一个天王府时代出身的老士官高声喊道:“陛下的剑指向哪里,我们就冲向哪里!”

    万人高呼响应,渐渐汇聚为一句话:“我们就是陛下手中的剑——”

    李肆展臂,长剑指向某处:“既如此,儿郎们,敌人就在那里!在复中原之前。我们先犁庭扫穴,复了汉唐故地!”

    剑尖所指正是西域,从西安赶来的吴崖。从北海前线回来的张汉皖两位上将,从唐努乌梁海前线回来的方堂恒、王堂合,从江南来的何孟风,从湖广来的贝铭基、谢定北、陈庭之,从朝鲜回来的韩再兴等中将,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

    在他们身后,龙高山、格桑顿珠、小策凌以及青海、漠北漠南蒙古等族的大群少将也都喜笑颜开,〖日〗本萨摩藩的高桥义廉也一身红衣,肩扛双龙纹章,混在少将堆里。如置身云间般幸福地微笑着。

    让将军们〖兴〗奋的是李肆刚刚定下的决心,战争,全面战争。

    李肆翻搅起国中北伐声潮,满清虽以三十二条安抚了国人之心,英华军心却依旧沸腾不止,为此李肆就需要另找一个目标。不仅是安军心,也是预热英华的战争机器。

    罗刹人不是合适的敌手,至少现在不是,唐努乌梁海和北海的战斗受限于补给,规模都不大,罗刹人还没有定下决心,投入主力跟赛里斯人全面争夺西伯利亚。而西洋之战的主力是海军,海军胜则全局胜,无法推动陆军充分预热。

    环顾英华陆境,也就只有西域,只有噶尔丹策零的准噶尔汗国。huā费三到五年,以举国之力灭掉准噶尔,之后再着手复中原,这也是早前所定“由西向东”国策的延续。

    准噶尔终究是一个强大的汗国,人丁数百万,能起至少十万接近“现代化”的军队。三到五年就要灭准噶尔,似乎有些狂妄。但在李肆看来,跟准噶尔之间只是军事对决,其他因素牵扯较少,三年稍急,五年又稍迟。

    李肆此举不是临时起意,罗堂远的军情司已经为此准备了数年,除了已加入英华的小策凌部,准噶尔内部也安下了若干棋子,从西安起始的补给线也延伸到了沙洲,政治和军事两面都有了相当基础。

    初看起来,噶尔丹策零似乎是遭了无妄之灾,几年前双方还携手共谋青海和蒙古,现在英华转眼就翻了脸。

    可噶尔丹策零却不是完全无辜的,之前刘兴纯和甘凤池借西安行刺案将西安江湖大起底,居然真捞出了噶尔丹策零的密谍团。噶尔丹策零是个枭雄,对英华怀足了警惕之心,亲信部下小策凌投奔英华,身边的大策凌也对英华抱有好感,要说他没一点芥蒂,为此作些防备,那简直对不起他的野心和智商。

    但他作得明显太多了,在西安驻下密谍团,尝试着跟岳钟琪,跟恂亲王联络,谋划携手共防英华,这已是过界。岳钟琪和恂亲王都没作正面回应,显然是惧怕英华以此为把柄下狠手。

    噶尔丹策零不得不走得更远,跟准噶尔的宿敌罗刹人谋和。在他看来,罗刹人还隔着哈萨克人等一大堆中亚族群,离得太远,不太可能入主西域,而英华则视西域为必争的故地,他的妹夫圣道皇帝野心熏天,四处扩张,绝不会落下西域。因此……英华对准噶尔的威胁胜过罗刹人,是真正的生死之敌。

    西安行刺案后,噶尔丹策零都顾不得跟英华交涉。澄清自己的嫌疑,反而积极与罗刹人交涉,同时在国中紧急备战,这已是主动掀开了战争的幕布。

    准噶尔的备战更带着双重目的。如果英华要北伐。那就是准噶尔唯一的机会了。等英华干掉满清,再回头来对付准噶尔,准噶尔绝无胜机。因此借英华北伐,在背后捅刀子,争取打出一个和平,准噶尔还能生存下去。

    如果英华不北伐……英雄所见略同,噶尔丹策零用膝盖想都能明白。准噶尔现在就将面临灭顶之灾,当然更得备战了。

    “西域!西域!”

    居延堡的呼声绵延不绝,宣告了又一场大战的开幕。

    官兵们热血沸腾时,居延堡里召开的前线总帅部会议上,将领们也争得面红耳赤。

    争谁统帅西征大军,争哪些部队参与西征,每一项决定都会关联无上的荣耀和如山的利益,即便是再好的交情。人人都不留情面。吴崖以西域大都护之职统帅此战已是共识,但在他之下还要分若干路都督,不管是将领人选还是军师配属。都得争上一番。

    等众人吵得累了,李肆才道:“此战虽是灭国,也重在练兵,不仅是练武人,也是练本国兵事,因此……”

    扫视气喘如牛的将领们,李肆微微笑道:“此战,人人有份。”

    众人呆住,人人有份?这是怎么个打法?

    总帅部军务总长范晋也到了,重批戎装。授衔为上将,封车骑将军,他举手示意,参谋哗啦展开一张硕大地图。地图上,两条粗线贯穿西域,再分出若干条细线。最后汇聚在中亚。

    范晋沉声道:“修路建堡,步步为营,轮番上阵,逼压准噶尔的活动空间,逼噶尔丹策零与我大军会战!”

    这是堂堂正正之姿,要以绝对优势的兵力、物力和财力压垮敌人,当然,这也是成本最高昂的选择。

    张汉皖皱眉道:“这意味着每年至少要增两三千万的预算,西洋还在打,钱从哪里来?”

    范晋用教鞭点点这张西域地图的东北方:“当然是从这里来……”

    众将默然,哪里?满清呗。满清有赔款,还得让海关,即便没有两千万,千万总是有的,有了这一半,另一半就好找了。想想满清出钱,准噶尔挨刀子,大家都觉得有一种畅快得要内伤的笑意,当着皇帝的面不敢太放肆,只好面无表情了。

    吴崖皱眉道:“满清虽俯首,可隐患还不少,岳钟琪那股人马收缩到了潼关,还不知要如何料理……”

    范晋道:“那是陈相的事了,魔头你就安心统领西域战事吧,西域大都护府也会迁到沙洲,未来再向西移。”

    陈相就是陈万策,尽管现在政事堂只有一位宰相,但大家依旧习惯地称相,比如计司使就被称为计相,枢密院知政被称为枢相。陈万策的都御史只是个兼职,他已被委任为“南北事务署总办”这个隶属中廷的编外部门,将统筹复华夏故土的军政事务,岳钟琪的事已归陈万策管。

    想到灭准噶尔后,就将迎来复土之战,众将心中烧得滋滋作响。

    吴崖再道:“三十二条亮明了满清的尾巴,岳钟琪还当自己是个汉人的话,怎么也不该再执迷不悟了吧。”

    潼关,宁远大将军行辕,岳钟琪的书案上堆满了报纸。

    已年过五旬的岳钟琪原本一直不显老,此刻却佝偻着身躯,埋在椅子里,双手掩面,不知是在为大清,还是在为自己而哀。

    其实在十年前,湖广之败后,他就对大清失了幻想,但总觉得自己跟大清还有大义相连,一直以忠义激励自己,在西安咬牙坚持,西安败了,收拾残兵在商同二州坚持。恂亲王交代行刺之事时,他也全力执行,没有一丝懈怠。

    可西安行刺案败落后,圣道皇帝借机发挥,大清朝廷竟然被这一股风就吹塌了,淳太妃走上前台,成了慈淳太后,乾隆被废,恂亲王被缚送英华。

    这都还不足以让岳钟琪崩溃,即便三十二条里所列的桩桩耻辱,以及慈淳太后要以栋梁稳国。继续苟延残喘,他都觉得这是无奈之举。

    可三十二条里,他岳钟琪成了罪人,尽管这也是无奈的代价。可落到自己身上,没一丝愤懑之心,那他岳钟琪就不是人了。

    岳钟琪明白,朝堂放出这风声,也是在给他机会,逼他自己了断,不管是投向英华。还是潜藏下来,乃至自杀尽忠,反正不敢强逼着他作什么选择。毕竟他手里还握着几万兵,带了多年,自然更听他的话。逼得他鼓捣出什么乱子,坏了南北和局,这绝不是朝堂所愿。

    已升为军机大臣的讷亲之前还跟自己商量行刺事,现在则缩在几百里外。坐等自己做出选择,就是怕自己怒而自立,拿他祭了旗。

    但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呢?背着大清的忠义一辈子。到了最后关头,却是大清逼自己丢掉这忠义?

    岳钟琪又朝书案另一侧的腰刀和短铳瞄去,不过是一死而已……这本是他的选择,但他犹豫过多次,却始终没下定决心。人死留名,他这一死,到底留的是什么名?伯夷叔齐?大清还在啊,而且绝不会给自己牌匾。

    至于投南蛮……

    正沉吟时,一人开口,岳钟琪才发觉有人进屋。

    “爹……五叔来了……”

    是儿子岳靖忠。十年前被英华所捕,乾隆即位,南北签署和平协定后,被放了回来,人没事,心却变了。一直要岳钟琪南投,岳钟琪没理会,但也舍不得责罚儿子,就一直带在身边。

    此时细想,或许西安行刺案,还是自己这儿子向南蛮透的风,可岳钟琪却兴不起追责之心,只怪自己行事不密。

    “要我跟那小儿称兄道弟么?请他回去吧!”

    岳靖忠口里的五叔正是岳超龙的儿子岳胜麟,亲自来潼关见他,自然是要说降。这十年来,岳钟琪跟岳超龙一直是当面对敌,逼压商同两州的胜捷军都统制正是岳超龙。

    岳靖忠噗通一声跪下了:“爹,就算不为您自己着想,跟着您这几万儿郎,也总得给他们一个去处吧!”

    岳钟琪冷哼道:“正因此事,我才绝不南投!跟着我的儿郎都跟南蛮有生死之仇,南蛮抓了他们,必要投到南洋为奴,与其如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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