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了皱眉想脱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的腕子被他攥得死紧死紧,掰都掰不开。
接着,我听到了一个令我产生丰富联想的名字。
昏睡中的红衣男子紧闭着眼睛,忽然出声道:“莲弟……”
…… ……
红衣飘飘,武功高绝,身份神秘,还有刚刚那声如泣如诉的“莲弟”……
巧合吧?
我默默仰头望向天花板。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说不准过两天能遇上君子剑岳不群?然后哥三个组队打怪升级,笑傲江湖,引领江湖上新一轮的自宫热潮……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什么命运的齿轮么……
在我神游天外的时候,东方不败也没闲着。
……恕我孤陋寡闻,我从不知道一坛米酒竟然具有如此强大的威力,难道有人在里面下了致幻剂?或者东方教主因为过于伤心而走火入魔了?还是他原本就身中奇毒,遇到米酒突然引发了潜伏的毒性?这也太离谱了。
总之,当我回过神的时候,《笑傲江湖》里公认的绝世高手、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东方不败,居然正拉着我的手像个小媳妇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话,我抽搐一下嘴角,终于慢慢从他的叙述中明白了他今天为什么会强抑着杀气喝闷酒。
原来他的杀意是针对杨莲亭的。
任谁遇上一个刚刚无比深情地向自己表白说喜欢自己,转过头就到画舫和歌女鬼混的人,就算性子再淡薄也会感到膈应。
更何况东方不败是喜欢杨莲亭的,更何况东方不败从来就不是个老好人——他是东方不败。
我脱身不能,只好苦笑着听着东方不败细声细气地说什么“莲弟放心,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女人勾引了你,我断不会放过她们”或者“莲弟,我也是喜欢你的”之类的话,心想如果这位教主大人知道此刻说的话通通被我听了去,绝对会赏我一根致命的绣花针。
不过话说回来,被赏一下绣花针倒也没什么,反正只是换个世界换个身份继续活着而已,只可惜了这具风华正茂的壳子。
“莲弟……”又来了,我宁可当岳灵珊的小林子,也不想当什么莲弟……话说东方教主,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懵懵懂懂动情的样子,很考验咱们的意志力啊。
一个时辰过去了,东方教主完全没有在船上时那副恹恹欲睡的样子,反而越说越精神,我不由得为东方教主形象的崩塌而翻了个白眼,而这个小动作还被对方注意到了……
“莲弟,你可是嫌我说得太多?”
也不是嫌你话唠,只是你抒发情感找错了对象啊……看着东方不败带着点受伤的眼睛,我顿时无话可说了。
见我不吭声,东方教主着急了,另一只手也攀上我的手背,“莲弟,你……”
这欲语还休的怅然表情,一下子戳中了我的萌点……不,是打开了我记忆的龙头。
我登时回忆起了某一世穿越到女尊世界某个小官员身上,一睁眼发现身边围了好几个妙龄男子哭天抹泪的情景……
比起那种天雷滚滚的场面,此刻的东方不败更得我心,瞧那红扑扑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
我鬼使神差地回握了一下东方不败的手,正色道:“我喜欢听你说话。”
此话一出,东方不败的眼睛亮了,我则顿时觉得自己离下一次穿越又迈进了一步,前途无亮了。
算了,反正爷命多,死就死吧。
于是当东方不败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往我肩上靠的时候,我没有躲开,只是任他倚了一会儿之后,摸摸他的发顶,“天色已晚,教主该休息了。”
他不情不愿地坐起来,低声应了声“嗯。”
……
呃,您“嗯”完了倒是松手啊……
我也不催他,只是这么抓着我不放终究不是个事,没办法之下只好继续自动代入“莲弟”这个角色:“教主,属下就在外间歇着,如果教主有什么需要,可以唤属下进来。”
东方不败听了,低头不语,好半晌才放开我的腕子,“莲弟;好好休息。”
我微笑点点头,“教主也请安心休息,一切有属下呢。”
一直到我退出里屋,东方不败的视线都追随着我。
唉,多痴情一孩子,怎么就吊死在杨莲亭那一棵树上了呢……
进了外间,我这才有机会借着烛光察看了一下一直被东方不败抓着的手腕——被攥得青中泛紫不说,粗细已和脚腕有一拼了。
也没给惨遭殃及的手腕上药就上了床,因为据我估计,自己很可能是见不着后天的太阳了……
后续
……东方不败视角…
我的酒量很浅,自从大权在握成为日月神教的教主,不必与他人应酬之后,我便很少饮酒了。
这一次,我却醉了。
酒是普普通通的米酒,只喝了不到两小坛,但因为没有刻意用内力驱散酒力,我感到了久违的眩晕。
虽然有点醉了,我却没有放下戒心。在船上的时候,我一直压着醉意,像是睡着了,但实际上,那个孩子在我旁边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
他告诉我自己今年十四,可是因为长着张娃娃脸,就像连十三都没满似的。而我今年已经二十八了,把他当成小辈也并不奇怪。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提过彼此的身份,就连名字都没交换过,这个年纪的少年大都冲动且好奇心旺盛,我却看得出,这个少年是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我是谁,表里如一的冷清淡然。
第一次见面时我差点杀了他,而在后来的交往里,他依然言笑晏晏,从未显露过半分不自然。这样的人,若不是心机深沉之辈,便多半是真真正正的疏朗大气之人了。
我东方不败并非恩将仇报之辈,如若不是感念任我行的知遇之恩,在神教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作为失败者的他怎么可能留下性命?纵使他后来猜忌我疏远我,我在获得大位后依旧待她女儿如自己的子侄后辈,从未委屈她半点。
说起来,当日那孩子也算帮了我大忙,如果没有他帮着把毒吸出,只是靠自身内力强行把那顽固的毒素逼出来,我必定会伤了元气,那么在之后跟那些为了任我行而叛教的余孽的袭杀中,很可能是会吃亏的。我虽然被世人称作魔头,却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因此在得知有人要在我眼皮底下谋算那孩子的时候,便出手把那几个因与福威镖局结仇而想找林平之麻烦的强盗尽数杀了。
自从那日他无端帮我之后,出于谨慎,我派人查访了他的身世,得知他真名叫做林平之,是福建地界福威镖局总镖头的独子,如今在外游历,自称林清歌。
林清歌?这名字倒是比中规中矩的林平之三个字好得多。虽然只同他接触过两次,我却能觉出那孩子的目光暮气太重,沉稳有余却少了几分少年该有的肆意轻狂和意气风发。这个名字比林平之适合他。
再说那天,我因伤心恼恨莲弟外出狎妓而拂袖离去,正巧见到他的小船泊在湖心附近,便用轻功登了他的船,上船前我瞥见他躺在船篷下面,脸上还遮着挡阳光的斗笠,一副顶舒服自在的样子,见到他这样,就连我郁结的心情都莫名放轻松了一丝。
借酒浇愁,我和那孩子喝了些酒,虽然有些醉意,但若真有突发情况,也完全不会影响我出手的速度。
那孩子唤了我几声见我不答,便以为我醉倒了。我倒是不知,他在偷偷摸摸地拉我头发戳我脸的时候,心里头究竟是想叫醒我,还是生怕我醒来?
唤不醒我,他便把我带回了他下榻的客栈,这时我已确实有些困乏了,再加上酒劲上涌,竟真的迷迷糊糊起来,朦胧间,我只记得自己不知握住谁的手,便身心俱疲地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我模糊想起了昨天的荒唐,自己竟好像是拉着别人唠叨抱怨小半晚,至于内容……似乎和莲弟有关……
噌地坐起来,我连衣衫都没仔细整理就直接来到外间,林平之还没起来,但我一走过去,眼睛还没睁开的少年就警惕地弹了起来,看到我之后方才后知后觉地咕哝了一声:“东方是你啊……”
我眼神一冷——我昨天竟连自己的身份都告诉他了?真是该死。
只是……他既然知道了我是谁,为何不连夜逃走?是觉得逃不掉,还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不会杀他?
“你知道我是谁了?”好像我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给他当头浇下,一直没睡醒似的林小子先是一愣,接着猛地一激灵:“我叫你东方了?”他后悔地轻轻扇了自己嘴巴一巴掌,“怎么给说漏了……”
我扬起一边眉毛看着他冷笑不语,绣花针早捏在手里,他已经知道了我和莲弟的事,必须……
林平之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你现在是想杀了我对吧?”
他抬起眼睛,“容我穿好衣服再动手。”也不等我回答,他径直起身穿衣,最后竟还把一床被子都叠好了。
把床单上的褶皱抻平,他特别平静从容的往上一躺,十指交叉放在腹部,一本正经地闭上眼睛。
我站在一边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杀意犹在,却泛起一种哭笑不得,甚至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就像那天我扼住他的脖子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半点反抗甚至连表情都很平淡,就像是要出门吃饭一样平常。
手指一紧,就在我要出手的前一刻,门外忽然传来了林平之那个叫林路的跟班焦急的敲门声和呼声。
林平之一下子坐起来,脸色变幻了几回方才转向我:“唉,咱们商量个事成不?”
青城
当我跟着小路来到他和小力的房间时,小力的身体已经冷了。我安抚了一番眼圈通红的小路,上前检查小力的尸体。
小力的身上并无伤痕,也没有七窍流血之类的中毒迹象,这是……?我蓦地想起一桩事来,慢慢皱起了眉头。
东方不败不发一言地站在后面,我回过头的时候,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力的尸体。
我正想说话,就听到小路啪地一锤手心:“公子!我想到了!前几日街头巷尾不是都在传言那个什么冤魂索命的故事吗,故事里死掉的几个强盗不也是身上没什么伤痕,您说这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
我一愣,摇摇头,“应该不是一回事吧,那几个强盗身上并非没有伤痕,前天楼底下那个捕快不是说了吗,仵作发现他们身上的要害处有几个细微凝固的血点,显然是曾被针一类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卡了壳。
针?那不是东方不败的招牌武器么……
“东方,那几个强盗?”不是我多想,而是东方教主的存在感实在太强。
“我杀的。”教主大人承认的很爽快。
边上的小路立刻受惊地往远处退了两步。
“哦。”我瞟了小路一眼,点点头,“那东方你能不能看出来小力是怎么……”
东方不败阴寒的眯起眼睛,“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刚才不是同意等我处理完这次的事再杀……咳,再动手吗?”碍着小路在场,我硬是把话头咽了回去,“这个,早解决早完事,你事务繁多时间宝贵,不好在外耽搁太久吧?况且,这手法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东方你江湖经验丰富,一定可以看出来这是怎么弄的……对吧?”我厚着脸皮露出一个堪称腼腆的笑容,余光里看到小路为此惊悚的翻了个白眼。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看我很久,才冷哼了一声走到尸体前,摸出根针来在尸体各处扎了数下。
“怎么样,有没有头绪?”我看了看东方不败莫测的脸色,忙不迭地问道。
“你们与青城派之间有怨怼?”东方不败似笑非笑地扫过来,我心中一动,本来也就是随便一猜,没想到竟猜着了。
“小路。”
“公子。”
“下去。管住你的嘴巴。”我淡淡说道,在他应了一声就要出门时叫住他,“这件事不要告诉爹爹妈妈。你是我的小厮,不是耳报神。你明白我的意思。”
小路看着没有半点笑模样的公子,心中没来由地一寒,这才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我看了小力的尸体半晌,沉声道,“东方你有所不知……我家虽与青城派没有恩怨,却有着他们势在必得的东西。青城派的人这次杀了小力,大概只是初做试探,毕竟他们猜不到我们这边竟然有你这种可以看破他们把戏的高手。而小力……我一直怀疑他原本就是青城派埋在我家的内线……”
“哦?”东方不败无所谓地应了一声,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家祖林远图,如今福建的福威镖局便是由家祖所创,并传下了一套名为‘辟邪剑法’的家传绝学,”在说到“家传绝学”几个字的时候,我看到东方不败面上闪过一抹嘲讽。自家人知自家事,我也清楚林家上下的武功入不得东方不败这种绝世高手的眼,便接着说了下去,“东方你既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定记得七十年前贵教十长老攻上华山夺走《葵花宝典》的事吧?”
东方不败的脸色肃然起来,虽不知这“辟邪剑法”和《葵花宝典》有什么关系,但既然林平之将这两者放在一起说了,林家和当年的旧事多半不无关系。
“百余年前,这部宝典为福建莆田少林寺下院所得。其时莆田少林寺方丈是红叶禅师,而家祖,正是红叶禅师最得意的弟子……”我将我知道的部分故事娓娓道来,虽然现在把这些告诉东方不败的风险也不小,但结果再坏,还能比四五年后林家被灭了满门更糟糕么?
南风馆
一出四川,我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陡然放松了。
解决了青城派和辟邪剑谱这两个大隐患,林家的结局应该不会像原著里那样惨烈了吧?
爹爹妈妈的年纪也不算太大,再生个孩子也不是问题,所以就算东方现在一掌毙了我,这一世也没什么遗憾了。
“林清歌!”
眼看着边上那匹马上的小人儿恍恍惚惚拉着缰绳越来越往山道边缘凑,东方不败冷不丁喝了他一句。
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拉住缰绳,停在路中间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竟差点在马背上睡着了。
山路曲折陡峭,两匹马并行本来就有些逼仄,而再往边上走就是悬崖……
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东方……咱们歇会儿再走不成吗?”
教主大人鄙视地看着我,沉默一下道,“过来。”
我策马到他身边,突然眼前一花,眼睛恢复聚焦功能的时候已经坐在东方不败背后了。
默默在心里感叹一声,我无师自通地牢牢抱住东方不败的腰,抬头看了眼月明星稀的天色,趴在他背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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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手。”我眨眨眼睛,眼前一片火红,然后才发觉这是东方教主的后背。
马已经停在客栈门口,天色不过蒙蒙亮而已,空气里得的湿气很重。东方叫醒我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绕过他腰部交握的手攥得有多牢。
大概是怕睡着以后半路上掉下去,我的十指是交叉在一起的,如是姿势保持了一夜,指头都僵硬了。再加上露水深沉,背后的一片湿凉让我下意识地靠近身上干燥温暖的东方教主,这时竟严丝合缝的贴在这人身上……
于是,东方教主一时掰不开我的手,坐在马鞍上开始飙杀气。
我赶紧把手指一截截一根根地分开,免得东方教主一不耐烦干脆折了我的手。
从马背上跳下来,早起开门的小二已经目瞪口呆地保持拉门的姿势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我直接走过去,“小二,开两间上房。”
用完早点,我和东方不败径自回房休息。随便洗了个澡,我直接倒在床上呼呼睡了。
一睁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