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成开始还没听明白黑衣人说的甚么,愣了片刻才缓过来,于是立刻抬手摸着右脸上,果然没感觉到脸上,原本的那条伤疤!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看着黑衣人说:“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甚么?”
黑衣人看着满成那着急的样子,似乎很开心的笑了笑说:“刚才我将功力注入你的枪里面的时候,你也跟着吸收了我的功力,你现在应该到了始运道的境界,体内应该出现了一个内劲的漩涡,而且你能明显感觉到它的存在。”
满成脑子里嗡嗡地乱响着,这么多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涌来,他哪里消化得了,只是他还没有再问那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又说话了。
“这些事情你现在也不必去想了,以后自然就能明白,你现在还是走吧,逗留得越久,你的顾虑就会越多。”
满成提着枪转身看着门外,思索了片刻后才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你的那个甚么宫,也不知以后的路会是甚么样子的,希望这一步我没有走错。”
满成抬脚就要出门时,身后的黑衣人又说道:“你要去的地方,是空冥山幽冥宫中的血玉堂,你手中的玉牌就是血玉堂堂主令牌,还有,我的名字叫余盟升,今年一百六十三岁。”
满成突然地停下了脚步,他还一直以为这个黑衣人只有四五十岁呢!但当他回过头来时,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满成走出山神庙,然后停在了门口,向着东北方注目良久,最后猛然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三个头,接着起身向着南边,头也不回地扛着枪走了。
第三章 丛林里的哭声
满成倒是轻轻巧巧地走了,而此时的西征军却开始翻开了锅,最先发现满成不见的是朱阳然,朱阳然是西征军红衣军的骑兵队长,整个红衣军只有三千人,差不多就是满成的直属卫队,其中很多人都是满成当初落草空平山时带的土匪。
刚开始战场很乱,大家杀得晕头转向,尤其是迟丽军队溃败之后,大家都忙着追杀,东一团,西一队,谁也顾不了谁,所以当时也没多少人太留意满成,只是后来开始打扫战场时,朱阳然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大当家,居然不见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立刻发动手下的一千骑兵,到战场上四处寻找,不管是帐篷,茅房,死人堆子,草丛旮旯,只要见到能藏下个人的地方,就都翻开。
红衣骑兵队这么一找,渐渐地,整个西征军就都知道主帅突然不见了,于是才刚刚平静一点点的虎踞峡,就又开始沸腾了起来。
听见满成突然失踪了,西征军中最焦急的,恐怕还是那些随满成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们。
前锋将军韩擒虎此时早带着几百人,冲到不知哪里去了,其他将军好歹被聚在了中军大帐里,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着外面的消息。
而在大帐的正上方,帅位背后的供台上,此时还放着好四个精美的匣子,匣子里都是皇上的圣旨,其中有皇上任命满成为平西大将军,让其带军西征的圣旨;还有满成大破凉安城,皇上赐封满成为镇国公的圣旨;还有上次迟丽陈兵边界,皇上命西征军南下的圣旨;而最面后一个匣子,却是让帐中所有人紧张的一道。
那道圣旨是昨天发来的,是皇上秘密诏令西征军即刻回京勤王的圣旨。
当今的泰安,早已经是风雨飘摇,如今在位的德宗,和其弟弟文昌王明仁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京师的*,眼看就在眉睫,如果西征军首帅此时失踪的话,那么后面的事情,真的不敢想象了。
在所有人都心急如焚地寻找着满成时,此时的他,正扛着枪,优哉游哉地一直向南边走去。
他也不太分得清到底是否走对了路,他现在觉得浑有身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多少年没有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觉得对不起师父和众兄弟,但是再也不用为了那些皇家的事而烦恼了!
太阳还在西边的天空火辣辣的晒着,满成红袍上的血已经结成了块,粘在身上难受得要命,直到走到一处幽静的水潭边,满成想也不想就脱下了衣服,想要洗个澡,累了大半天,出了一身的汗水,还有一身的血水,能找到这样的清水小池,当然不能错过。
满成将红袍放在岸边,光着身子就下到了池塘里,池塘里水不深,不过水底的淤泥倒是不少,刚一下去,还没动几下,整个身边的水都成了黑色,看着翻涌的淤泥,他哪里还有刚才看见碧水清潭的兴奋,不过还是勉强把身上擦了一下,才上到岸上。
满成坐在岸边的树荫下,任由赤溜溜的身子暴露在外,这里偏僻得紧,根本就看不见个人影。满成坐着无聊,很快便想起了事情,有太多的事情值得他去想,但是真正能相通的又能有多少呢?
他自然想到了师父,想到了师父对他的期盼,但也想到了师父曾经说的那些希望他快乐的话,心中的内疚也就好过了一点。
可是还有那些生死兄弟呢,自己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他们以后会怎样呢?满成越想越心烦,然后猛地站了起来,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心里清楚,要是还这么放不下的话,他迟早还是会拖着枪回去的,既然自己好不容易决定了出来,就不应该这么无功而返。
他来到丢到地上的那件红袍前面,拿起来走到水塘边想要把它洗洗。可是他刚要把红袍放进水里,立刻就被吓住了,可刚要转身看看身后是否有人时,才明白水里的那个倒影就是自己。
他伸长了脖子看着水里的那个人,这个人全身粗壮,肌肉纠结而硕大,而且脸上也是细白,不比先前的黝黑,甚至连脸上的那条骇人的刀疤都不见了。满成看着那个他几乎不认识的影子,这是自己吗?仿佛回到了十九岁和安国公比斗时的英姿。原来余盟升并没有骗自己,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大,居然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满成在水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洗起衣服来,这还是第一次洗这件红袍呢,满成并不知道该怎么样洗一件衣服,他落草以前是个流浪的孤儿,穿得要多脏有多脏,后来落了草直到现在,一直都是别人在给他洗衣服,他捏着红袍,生怕用力太多扯烂了,现在自己关于以前的东西就只有一把枪和这件红袍了。
这件红袍可是当今郑国的紫阳公主亲手绣制的,为的是表彰满成攻下三蛮的功劳,当然,这袍子以外的寓意,就不言自明了。只是满成一个地痞流氓一样的老粗,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紫阳公主那么天仙一样的人物,为甚么就偏偏会喜欢上自己。
红袍上的血污很不好洗,不过红袍本身就是红色,所以,不仔细看也没甚么大碍,但是当满成将自以为洗好了的红袍挂在树上时,还是看见红袍胸口,那只用金银丝线绣出的老虎,给人一种活生生的感觉,一种威震山野,傲视群兽的神情跃然于袍上。
满成不由得佩服起紫阳公主来,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能够将一只老虎绣得如此传神。
洗好了衣服,满成自在地靠在草地上,居然渐渐地就睡着了,太阳渐渐落下了山,满成这才从睡梦中醒来,也许是大半天的劳累,所以睡得还特别香。
只是醒来后才发觉,肚子居然有些饿了,这才想起快一天没有吃饭了,以前都是到时间就有人送饭过来,可是现在却得自己去想办法了。满成起身穿上已经凉干了的红袍,然后提起捍神枪,趁着黄昏的余光,向着南边走去了。
满成走的地方其实都是一些浓密的树林,根本没有甚么道路可寻,他也只是凭着感觉向南方走去,至于何时能到那个甚么幽冥宫,他心里也没底。
直到月照当空,周围也开始变冷时,他已经不知疲倦地走了好几个时辰了。周围除了光线的变化之外,就是一层不变的树林。树林,还是树林,似乎除了树林之外,这个世界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存在了。
走着走着,满成渐渐地听见了另一种声音,这是一种哭声,一种凄厉的哭声。满成没想到在这浓密的树林里会遇见这哭声,他自然以为是某种不晓得的精怪,不过满成毕竟还是满成,他依然不停地向着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来。
当拐过一颗苍老的大树之后,前面出现了一片不大的空地,一个青色的身影在幽幽的月光下若隐若现,声音便是从那个身影传来的。
当满成的脚步踏在地上的枯叶上,发出的声音也在这个狭小的空地中回荡的时候,那个身影也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看着满成的方向。月光很黯淡,看不清那个身影的脸,只是那个身影在看了满成片刻之后就恐惧地尖叫了起来,并且立刻起身跪在地上,甚么话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哭泣。
“你是人还是鬼怪?”满成的声音洪亮而坎切,在这静寂的树林间就如同天神的怒吼一样。
那个声音颤抖不止,断断续续地说到:“我是人……是人,神仙……神仙饶命啊!”
满成没想到自己会被认着神仙,意外之间又上前一步说道:“你说你是人,那你又是甚么人?”
那人把头深深地低到了地上,根本不敢抬头看着满成,继续回答着满成的问题:“我是人……我是……我是好人。”
满成没想到问出了这么个结果,立刻改口道:“我问的是你从哪里来的,到这荒山野岭来干甚么?”
“我……我是从虎踞后关那边过来的,开始还跟着丞相的大队逃跑,后来见追兵追来了,我就向这边一直跑过来了,不想冲撞了大神仙,我确实无心的,望神仙饶命啊!”
满成走上前一手扶起那个身影,这才借着月光看清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长相很普通,可他颤颤地被满成扶起,依然不敢直视满成,满成也不在乎,在他面前胆怯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这个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为甚么也会这样:“你为甚么知道我是神仙啊!”满成说完这话立刻发现说错了,本来还想改过来的,却发觉面前的那个人突然的身体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了,他只好用力地将他提着。。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章 奇景,心境
“我也不知你是不是神仙,只是刚才看见你威武的样子觉得你就是了。”
满成以为他肯定不行了,却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说话,于是将他放在地上,自己也坐到了他的身边说:“其实我也不是甚么神仙,我和你一样都是逃跑的人。你不必这么怕我的!”
那人听了这话,明显比刚才好了些,坐在地上似乎也有了些力气,他扭头看看满成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的人,居然也打不赢那些蛮子,看来我们迟丽这下真的是完了!”
满成将捍神枪放在身边,然后用手抚了一下红袍,说道:“你凭甚么就说我很厉害?”
“我也不知道,感觉上你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那人见满成这么随和,似乎也忘记了刚才自己将他当着了神仙。
“算了,说说你吧,你干嘛要来打仗啊,而且还躲到这里来哭鼻子?”
那人又开始有些伤怀起来,呆呆地看着地上发呆:“你要真的是神仙就好了,我就好跟着你去,再也不要去打仗了,当初我们五个朋友一起出来的,可是现在呢!他们都死了,只有我跟着丞相后边跑了出来,那些蛮子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他们看见人就杀,杀死了还要砍上好几刀,我就亲眼看见了好几个人在我面前被人砍掉了脑袋,那血也不停地流,不停地流,嘿嘿……那些人死了居然还不会马上就倒下,哈哈……还有那些肠子都流出来了,拖在身后还不停地跑着,直到被那些马蹄踩到,整个的人都成了空壳。呵呵……那些人拿着刀!拿着刀!对啊!刀!我的刀呢?他们抢走了我的刀!”
那人四处找着,然后看见满成坐在他的身边,他突然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声叫着:“鬼啊……是你拿走了我的刀,我看见你杀了我的兄弟的,我……我要杀了你,我……我的刀呢?我的刀在哪里去了……对!对!是丞相拿走了我的刀,哈哈……是丞相,那个没用的猪,肯定是他拿走了我的刀!”他一边胡乱地说着话,一边开始癫狂地笑着,然后理也不理已经站了起来的满成,转身就跑出了空地。
满成无奈地看着那个年轻的身影跑开,他并没有想要去阻止他,这个人已经疯掉了,这已经不是满成看见的第一个疯掉的人了,这种第一次就经历这么严酷战争的新兵,都会出现这样的一个门槛,过去了就会成为一个老兵,可以变得冷血,或者麻木,但要是没能过去,便会这样疯掉。
满成不禁想起了凉安城城门下被人抬着的那个李文止,满成也开始迷茫起来了,打这么久的仗到底是为了甚么呢?为了让更多的人死去吗?让更多的家人失去亲人,让更多的青年失去快乐吗?
满成已经没有多少牵挂了,他开始在心中抵制起了以前的种种,开始怀疑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他又扛起了枪,趁着天空中的月色向南走去。
满成也不知走了多远,只觉得肚子开始饿得难受,劳累了一天一夜,到现在也没找到一点吃的,以前出去打猎都是带着弓箭的,而现在手上只有一把长枪,而且自从看见余盟升剩下的那堆衣服后,他就不想再用这把枪去捅甚么野物了,要是只剩下一堆毛,那就没得搞头了。
直到满成确实觉得累得难受时,他才找了一处石头靠着想睡觉了,他心里确实有些奇怪,就算一天没有吃饭,但也不至于疲惫得这般地步吧,他只是感觉应该和余盟升的那些玩意有关,具体是怎么回事,他自然想不出来。
就这样,满成靠在石头上沉沉地又睡了过去,睡得还特别的香,感觉好像自己都不存在了的那种放松,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来偷袭营寨,再也不用为明天怎样布防而苦恼,再也不用去考虑到底应该为了谁而效忠。满成便这么睡着了,似乎二十多年没有这么香甜地睡过,也不去管那些豺狼虎豹看见他又会怎么想。
满成第二天一大清早就醒来了,还是被饿醒的,可怜昨日还是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今日就被饿得睡不了觉。他起身向四周看看,发现尽是些翠绿的树木,半个野果也看不见,而且动物也没见一只。
满成无奈地起身,又爱惜地拍拍红袍上的尘土,再揉了揉有些昏昏的头,扛起枪继续向着南方走去。这次没走多久,当太阳的光线从密密的树叶间透过,撒在幽暗的林间如一只只蝴蝶般飞舞,如小兔子般蹦跳时,满成终于来到了一处悬崖边。
悬崖不是很高,但是很陡峭,上面长满了各种藤条,悬崖上的视野极好,在上面可以完全地看见整个的山谷,中间是一条不大的河流,通常都是在树木的遮盖下断断续续地流出,像一个含羞的女子半遮着面。
其他能看见的都是那些绿油油的树木了,覆盖着眼前的整个山谷,在明媚的阳光下如同海洋一样没有边界。
满成看着这沁人心脾的美景,整个的人都沉浸了,也忘记了自己的饥饿,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其实像这般无奇的景色,满成看见的也并不少,只是现在他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他以前看见这样的山谷,想到的总是该在哪个地方埋伏,在哪个地方截杀,想到的都是这样的山谷对自己的胜利有甚么条件,那样的态度,自然不会去留心这地方是否美丽了,美丽又不能让敌人自己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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