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瞬间的工夫,他也只来得及眨两下眼睛,接着便对女人瞪圆了眼睛,“说吧!”
缕衣耸了耸肩,说道:“就是你解手的工夫,头人差人来说有急事商量,我便让灵儿与策儿先回去……”
“然后你就独自去见他。”楼靖眼睛好像在冒火。
“不是独自……呃,算是吧!他让我喝茶……”
“茶里下了药。”
“呃……是啊!”怎么又猜对了。
“他碰到你了?”头顶要冒烟了。
“没有……其实是我碰到他。”
“什么?”跳脚了。
“我点了他的穴道,自然要碰到他了。”
“哼!”这还差不多。
“我回到帐篷见不到你们,便来寻你们了……孩子们呢?”
“被关进笼子了。”
“啊!”
“跟我来。”但愿还来得及。
楼靖指明方向,缕衣施展轻功,带着他快速向前掠去。
楼靖突然道:“你输了。”
“嗯!”脸微红。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嗯,嗯!”脸更红了。
虽然缕衣脸上始终戴着面纱,但楼靖就是知道,她害羞了,他心底偷偷笑。
等气喘吁吁地赶到此地时,两个小鬼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笼子依然悬空挂在那里,当然气喘吁吁的只有楼靖一人,不但武功差,加上满脑子胡思乱想,他不喘才怪呢。
缕衣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问道:“孩子们会不会有危险?”
楼靖摇头道:“不会,他或许一狠心将我杀了。但却万万不会伤害孩子们一根毛发。”因为那个该死的满脸胡子的老家伙真的喜欢上缕衣了。当然,关于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会告诉缕衣的。决定了,以后要将缕衣从头到脚都包起来。
缕衣轻叹口气,“那我也不放心,我们快走。”
两人偷偷地摸进头人的帐篷,躲在内室的屏风后边,正好听到两个孩子清亮无畏的声音,透过缝隙往外偷看。
两个孩子直直地站在头人面前,大声说道:“什么叫爹爹配不上娘亲,爹爹是天下间最好的爹爹。只有爹爹才可以跟娘亲在一起。”策儿语气坚定。
“对啊!爹爹爱娘,娘也爱爹爹。”灵儿也道。
“爹爹为了娘,可以连性命都不要。”姐弟俩一人一句。
“你虽然是一族之长,你虽然比爹爹有权势,但在我们心中你一点也比不过爹爹。”灵儿扬声说。
“我们虽然年纪小,但是爹爹对我们的好,我们都看到了,爹爹为了给娘治病,可以不要尊严地在门外面跪上三天三夜,风雨无阻,可以任凭别人污辱,头人,你说你喜欢娘亲,你会给娘亲幸福,但是,你绝不会为了娘亲抛弃一切吧!”策儿人虽小,说起话来,却振振有词。
缕衣转过身,眸光复杂地看着楼靖,楼靖表情微赧,不自然地扬了扬嘴角。蓦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缕衣紧紧地握住。很紧,啊啊,有些痛了,这就是娘子功夫强过相公的坏处。呜呜,我忍。
头人微讶,也有些不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
策儿冷哼一声,声音犹带着孩童的稚气,“你做不到对吧!在你心中男儿的尊严最重要了,或许还有你的族人。但在爹爹心中,娘亲却是排在第一位的,比权势,比尊严,比性命还要重要。”
嗯嗯,楼靖躲在后边,频频点头,算爹爹没白疼你们一场。再多说些爹爹的好处,让你娘亲听听。啊啊,手又痛了,知道缕衣正用感动的眸光凝视他,心底美滋滋的那个乐啊!
“虽然爹爹这样做,我们有时也会吃醋。”灵儿有些感触地说道。
策儿赞同地点点头,忽地皱眉,不对,跑题了,拉了拉灵儿的手,姐弟俩立即又严阵以待。
“不错,爹爹并非什么大英雄,大丈夫,他也不会名垂青史。但他是我们最爱的爹爹,他可以为了让我们吃饱肚子,可以连续数天不眠不休画画赶工,只为了那几文钱,冬天没有棉衣,爹爹将他的棉衣改小了给我们穿,还骗我们,他在练一种特殊的武功不怕冷。”
咦,有这回事儿吗?他记得好像是把衣服改小了,不过,他是真的在练功耶!好不容易看明白了一句口诀。照着一练,当真不觉得冷。而且那年冬天他们是在南方过的,并不是很冷。
“爹爹听说有一记偏方可以治好娘亲的病,冒着大雪走了一夜的路,去寻找那个稀奇的虫子。”
错了,错了!是走了一天一夜,长白山那个冷啊!下辈子他都不会再去那鬼地方了。
“你娘得了什么病?”头人皱眉问道。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娘的病已经好了。”
“不,重要的是爹爹爱娘。”
“嗯!对对,娘亲闯了祸,烧了知府的后院,还有大牢,爹爹带我们逃跑。我们连续被追了七天七夜,马车险些翻进山崖里。还好爹爹急中生智,乔装改扮成两个青楼的姐妹及两个小丫环,我们才逃过追捕。”
啊啊呀,兔嵬子!怎么什么都说啊!虽然这件事,证明他很机智,但是被人在屁股后边追个不停很丢脸啊!楼靖频频皱眉,蓦地,眉间被一轻柔的指腹抚住,微微侧首,迎上缕衣满含泪光的眼,顿住了……
“什么?”头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爹爹扮成女子?而且还……还是青楼女子?”
“对啊!怎么了?没错啊!”当时的情景,策儿记得清清楚楚。
“是没错。”灵儿点头,“爹爹当时还说,青楼里卖的水饺最好吃,以后等有了银子,会带我们去吃个够呢!”
头人先是震惊,最后无奈地笑了一下,汉人果然狡猾,连年纪小小的孩子都撒谎。
策儿眼珠一转,立即明白过来,“头人,你以为我们在撒谎对吗?”
“呃……”无论如何,这孩子真的很聪明。
策儿装成大人的样子,平静地一笑,“我们并没有撒谎,娘亲以前得了一个怪病,心志同一个五岁的孩子差不多。”
“爹爹很辛苦,他在照顾三个人呢!”灵儿道。
“这是真的,你若不信,问问娘亲就可以知道真相了。”策儿道。
头人笑着点了点头,“我信,只是若我……”
策儿立即又道:“我知道头人想说什么,你想说爹爹没能力对不对?若换成你的话,我们的生活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楼靖又皱眉了,这孩子太过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不太好吧!却换来缕衣的微微一笑。
策儿继续说道:“爹爹是有许多不好的地方,会因为小贩少给我们一个肉包子而吵架,会因为被偷走几文银子而骂天骂地,会被王爷的手下追打半条街,这样的爹爹的确不是什么大英雄。有时还会让人认为胆小,懦弱,但是在沙漠中遇到狼群攻击的时候,爹爹却勇敢地将我们护在身后。为了救姐姐以身做盾,险些葬生狼腹……”说着说着,策儿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在沙漠中,我们没有水了,爹爹伤得很重,我们想把水省下来给爹爹,爹爹昏迷时,我跟姐姐轮流坐在骆驼上照顾爹爹,爹爹有时嘴巴里会无意识地呢喃,‘我不喝,我不喝,给孩子们。’到了最后,爹爹竟然让我们丢下他……这样才能走出沙漠……我知道爹爹不行了,娘亲偷偷地哭,却骗们说爹爹没事……”忍不住呜咽了两声。
旁边的灵儿也流下了泪。
头人神情动容地看着他们,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策儿倔强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接着说道:“爹爹在头人心中或许只是个普通的汉人,渺小得不值一提,但在我们心中,爹爹却是大英雄,大豪杰,在娘亲的心目中也是同样的。头人就是再厉害,娘亲也不会离开爹爹的……”
楼靖不再皱眉,清澈深邃的眸光瞬息万变着,却隐隐的有泪光闪过,嘴角扬起,微微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神情中带着一股为人父的自豪。微微转首与同样表情的缕衣相视一笑,眨了下眼睛,缕衣明白他的意思,两人悄悄地同时退出了大帐。看着好好的帐篷被他们用剑划破的口子,楼靖又是大大地眨了下眼睛。
缕衣“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既然两个孩子都如此毫不畏惧,他们自然也要正大光明地去见头人了。
“什么人?”有人喝问了一声。
缕衣突然大胆地在楼靖脸颊轻啄了一下,方才扬声说道:“楼靖夫妇,特来拜会头人。”
第9章(2)
天色微明,一家四口在阿布的亲自护送下,终于离开了生活一个月之久的地方,楼靖坐在马车里一直追问那个大胡子头人最后对缕衣说了什么。
缕衣笑而不语,急得楼靖身上燃烧起火焰——嫉妒的火焰!
策儿已经为将来做好了规划,那便是娶妻绝对不要娶貌美的。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要娶武功比自己厉害的。否则就会像爹爹这样,除了瞪眼睛、跳脚之外,拿娘亲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后灵儿见爹爹实在可怜,主要是怕爹爹一气之下,将身上的火点到马车上,那样倒霉的只是她跟弟弟,于是便说道:“头人只是告诉娘,他并不完全相信我跟弟弟所说的话,他之所以会放弃娘亲,完全是为了我跟弟弟。他说,他喜欢我们。”“就说了这些?”楼靖阴森森地道。
“对啊!”灵儿点头,她当时就站在娘亲身边嘛!虽然不是原话,但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此。
策儿道:“爹爹,车后边那两匹骆驼还有两箱珠宝的确是头人送给我跟灵儿的礼物,你不要再怀疑了。”
怀疑!他能怀疑什么?一抬眼,见缕衣仍是笑眯眯地望着他。哼!不看她,绝不受诱惑,否则他这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摆?
一掀车帘,楼靖跳到车前,与阿布并肩坐在一起,奈何阿布已经将楼靖当成狡猾的汉人,他只是奉头人的命令送他们一程,并不想与楼靖再有任何瓜葛,是以一路之上始终闭着嘴巴,对楼靖的笑脸视而不见,跟在马车后的两个人也同样当哑巴。
回马车里,楼靖又觉得没面子,发了半天呆儿,最后竟自娱自乐哼起了小曲。半眯着眼,手里打着拍子,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阿布的浓眉皱了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汉人讨人厌。他们的头人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比眼前这个风一吹便会倒的瘦削男子不知要强了几百倍。那个漂亮女人也奇怪,不喜欢英雄喜欢此人,除了脸长得俊一些,他到底哪里好啊!
听说汉人的女子一生只能侍候一个丈夫,否则就会被别人瞧不起。唉,可怜的汉人女子啊!若嫁个病鬼,那岂不是要倒霉一辈子了?
阿布甩开马鞭,吆喝一声:“驾!”
马车癫了一下,正在哼小曲的楼靖险些被甩下马车,一把抓住阿布的胳膊,瞪眼道:“你慢些啊!”
阿布不屑地哼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远处的号角之声,脸色一变,后边骑马跟随的两人脸色也变了。
楼靖立即来了兴致,好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阿布跳下马车,对车内的缕衣说道:“楼夫人,族里出了事,阿布必须尽快赶回去。”
楼夫人?哼哼,楼家的主人在这里好不好,当他不存在啊!
缕衣掀开车帘,同时跳下马车,“族里出了什么事?”
阿布道:“有人入侵,而且情况危急!不然不会吹号角,阿布就不远送了,告辞。”说完,上马与另两个人绝尘而去。
灵儿由马车里探出头,“娘,你说族里会出什么事啊?”
缕衣蹙了蹙眉,“是笛声,跟那日相同的笛声。”
灵儿小脸变了,“啊!不会是狼群吧!”
楼靖却倚在马车边上,陷入沉思中,许久,抬起头,与缕衣复杂的眸光对触一眼,忽地一笑道:“上车,我们回去。”
“你……”
楼靖双手一撑,坐到了马车前面,拿起马鞭说道:“那个头人虽然可恶,但他的族人却很善良可爱,葬生狼腹就太可怜了。只要狼群是被笛音控制的,我就不怕他。”清澈的眼眸一眨,“走吧!我们得快点赶回去才行。”
缕衣突然笑着跳上了马车,却将楼靖一把扔进了马车里,“还是我来驾车吧!你跟孩子们坐稳了。驾!”马鞭扬起,掉转马头。
“哎哟!”楼靖跌得东倒西歪,最后被儿子一把扶住了。
楼靖看着儿子,突然声泪俱下地说道:“策儿啊!将来娶妻一定要睁大眼睛,千万不要像爹爹这样……”
“爹爹,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将来绝不会娶比我厉害的妻子,漂亮的也不要。”说完,可怜地看了爹爹一眼。
“……”做爹的无语。
马车刚刚靠近族落,便发现整个族落已经被狼群包围了,上千只狼紧紧地将他们围了起来。楼靖吸了吸鼻子,这么多狼,那日他们遇袭时是黑夜,虽然明知狼只无数,但毕竟看不真切,今日可是大白天啊!阳光高照,看得楼靖背后直冒虚汗。糟了!他的伤口怎么又开始痛了?
缕衣立在马车上向下望,“靖儿,这群狼果然是受控制的,他们只攻击人,不碰牛羊,我得过去帮他们。”
楼靖点了点头,回头对孩子们说道:“灵儿,策儿,你们待在这里,不要靠前,否则会被狼发现。”
两个孩子乖乖点了点头,“爹,娘,你们小心啊!”
“灵儿,把箫给我。”楼靖道。
“小心些。”灵儿说道,将箫递给爹爹。
“爹爹不会有事的。”楼靖笑。
“我说的是箫。”灵儿道,“当然,爹爹也要小心。”
“……”爹爹不甘心地眨眨眼睛,被缕衣拉走了。
那边的情况却越来越危急了。
阿布满身是血,急得大喊:“头人,怎么办?狼好像越来越多。”
“将女人孩子围在中间,不能让他们再受伤害。”
“头人,是信!有人给你的信。”一个族人跑着冲了过来,将手里的信递给头人,“是一只狼送过来的。”
头人打开信件一看,突然怒道:“原来是吐巴搞的鬼。”竟然逼他死,否则要血洗部落,鸡犬不留。
阿布凑过来一看,随即也大骂道:“那个混蛋老家伙竟然要并吞我们阿依部落!无耻……头人!你要做什么?”
头人环视四周,本来平和安详的家园如今却充满了孩子的哭泣与女人的惊叫,凶狠的狼在他的家园里肆孽,在伤害他的族人,而他去无能为力。
眼看着阿依族的勇士一个个倒下,被狼撕裂。
头人一咬牙,“我得出去。”
“头人,不能,你若死了,便中了吐巴那老贼的奸计了。”阿布吼道。
头人的妹妹突然冲了过来,说道:“大哥,趁现在我们还有人,赶快冲出去。”
“我不能丢下我的族人。”
“大哥,汉人中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总有一天会向那吐巴老贼讨回公道。”
“对啊!头人,我们冲出去。”
“头人,我们保护你冲出去。”阿依族的勇士纷纷说道。
“这……”
蓦地,耳边响起一阵悦耳的箫声。接着便听见西北角狼群的呜咽之声。疑惑间,一个翩飞的人影突然由群狼中跳跃出来。所经之外,寒光闪烁!数只狼被划破的肚肠,砍掉了脑袋。转瞬间,人影便突破了狼群冲到了他们近前。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汉人女子缕衣!这次她并没有遮住脸颊,那绝世无双的容颜落落大方地显现在众人眼中。头人也只是惊鸿一睨,只见过她一次真容,而这次……
缕衣剑尖滴着血,眸光凌厉,露出一股骇人的杀气,神情却是从容不迫,面对众人微微一笑。这一笑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