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到刘大善人带着钱财回来,族里马上找上门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了几句后就开始提要求,一会要修祠堂,一会要补济族中孤老,说来说去就是要钱。作为家族一份子的刘大善人不能撇开刘氏宗祠不管,但他不是当年任人欺负的傻小子。要钱?有,账本名目说清楚,别人掏多少,他掏多少,别人不出的,他也一分钱不出。
族长没办法,都是族人,他总不能厚此薄彼,逼着刘大善人多掏银子,但他对刘大善人阴奉阳违的态度明显生气了,见面说话总是很冷淡。连带族人也不喜“吝啬”的刘大善人,自然没人来参加刘大善人闺女的满月宴。
想归想,刘大善人还是面露笑容上前招呼刘地主夫妻,“堂哥,堂嫂,真是稀客啊,快请进。”
“呵呵,侄女的满月酒我们怎能不来呢。”刘地主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示意地主婆送上贺礼。
第六章 狼狈为奸恶夫妻
装贺礼的盒子有砖头那么大,刘大善人打开一瞧,里面只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鎏银长命锁,链子细得如发丝,拎在手里几乎没感觉。算了,今天是闺女的喜庆日子,不和这种人计较。刘大善人强忍着不快收下贺礼,笑着把两人迎进院子。瞅着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他便叫马氏把闺女抱出来给众人瞧瞧。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乡邻吃得舒畅,好话一箩筐奉上。纷纷夸赞孩子生得俊俏、聪明伶俐,将来肯定倾国倾城,再不就是绝色佳人啊等奉承话。
刘大善人乐得眉开眼笑,仿佛激情燃烧的岁月又回来,决定以后天天在家和夫人探讨闺房乐趣,争取明年再生一个俊俏的小子出来。
刘秀英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很不耐烦,她觉得自己就像马戏团的猴子被人看来看去。忽然她察觉到一股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窥视,随着视线瞧去,只见一个穿得比她爹还像爆发户的胖子正恶狠狠地盯着她,那双被肥肉挤成缝的眯眯眼如同毒蛇的眼睛一样阴冷。
胖子旁边立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脸上堆满笑容,可那笑容太过虚伪,让人不由自主就能联想到一个形容词皮笑肉不笑。
看见刘秀英出现,两人对视一眼走过去,眼中既有见到“囊中之物”的得意兴奋,又有对会威胁他们得到刘大善人家财对手的厌恶。
马氏把闺女递给刘大善人,上前见礼,“多谢堂哥、堂嫂赏光。”
刘地主夫妻鼻子哼哼,算是打过招呼,他们一点都看不起马氏这种没有娘家的孤女。确切的说是他们看不起任何无法给他们带来利益好处的人。
刘秀英心里打了个顿,这两人居然还是自己亲戚,可对方分明来者不善,以后自己得提醒父母小心一点,不要和这等险恶之人接触。
刘地主盯着被刘大善人举起炫耀的女婴,恨不得一把夺过来摔死在地上。忍了半天才压下心中的愤怒,假笑着走上前去恭喜,“这个囡囡真漂亮,干脆和我家三儿定个娃娃亲吧。好囡囡,让堂叔抱抱,以后就是我的儿媳妇啦。”
“哎呀,堂兄你说晚了,我家闺女和郭兄家的儿子早就指腹为婚。”刘大善人抱着刘秀英不松手。他自有他的考量,每每想到自己闺女以后会凤仪天下他就兴奋地睡不着觉,如今他连义兄郭子兴的儿子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堂兄的儿子,当然拒绝得很坚定。
刘地主脸一沉,“哪个郭兄,我怎么没听你提起?”
虽是临时想出来的借口,刘大善人却说得一本正经,“是我外出经商时遇到的一个好友,堂兄不清楚很正常。”
地主婆尖利的嗓音差点穿透刘秀英耳膜,“你可知道对方人品,家住何方?万一对方是贪图你的家业,你莫要误了侄女一生,选女婿还是要知根知底地好,我家三儿从小能文能武……”
“堂嫂放心,我和郭兄是莫逆之交才敢把闺女嫁进他家,小弟万万不及郭兄家大业大,不会有你说的那种担忧。”
刘地主磨着后牙槽,“你可要考虑清楚,外人哪有自己人亲。侄女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若是嫁给我家三儿,起码那还是你亲侄子。咱两家离得近,随时都见得着。”
刘大善人故作为难,“我若早知道堂兄想亲上加亲,定然不敢答应郭兄,可如今我都已经答应郭兄,这亲事是万万不能更改,否则我闺女的名誉就毁了。”
刘地主恼羞成怒,低声威胁,“不识好歹,以后有你闺女哭的时候。”
“吧唧!”刘秀英吐了个泡泡把头转向一边,对刘地主不屑一顾。这个眯眯眼的堂叔一看就不是好人,竟然还来打自己的主意,要不是老爹拒绝给他抱,自己不给他撒泡尿才怪!
地主婆见丈夫丢了颜面,急忙尴尬地伸出手,笑道:“女娃娃可能还是喜欢我们这些妇人。来,乖囡囡,堂婶抱抱。”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刘秀英理都不理,双手使劲搂着刘大善人的脖子。
地主婆脸上挂不住,脑袋一热,竟然不顾男女之防冲到刘大善人跟前,伸手探进襁褓,用力去掰刘秀英的身体,企图把她抢过来。
幸亏今儿穿得多,刘秀英并未被地主婆的指甲伤着,但她故意把胳膊嫩嫩的肌肤抵在地主婆的指甲上,瞬间哭得惊天动地。
嘹亮的哭声惊动了正在吃喝的宾客。
众人纷纷放下筷子,相互奇怪地询问:“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把人家闺女弄哭了?”
有看得分明的邻居小声说道:“人家孩子不要她跑,她还非要抱,真讨厌!”
“你瞧她的样子,凶神恶煞,哪像当婶婶的。”
“这两口子一肚子坏水,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虽然听不清宾客的议论,但刘地主夫妻明显感觉到各种冷淡、鄙视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臊得两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秀英还小,堂嫂等她大些再抱吧。”刘大善人嘴上客气,面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心里愈发厌恶刘地主夫妻把自己宝贝闺女弄哭。想抱闺女,哼!等下辈子!
马氏心痛不已,急忙把刘秀英抱在怀里逗哄。
刘秀英依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乱舞双手,蹭开衣服,露出被顶出指甲印的胳膊。
眼尖的宾客立刻叫道:“孩子身上怎么有指甲印?莫不是被掐的?”
刘大善人关心则乱,抱过闺女一见手臂上的痕迹,牙齿霎时咬得铮铮响,双喷出火来,“堂嫂?”
马氏轻轻抚摸刘秀英手臂,泪眼涟涟,“堂嫂,孩子这么小,你……”
有几个年纪大的妇女也来查看,愤愤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地主婆。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还是不是人?
“我,我不是有心的。你也知道,小孩子的皮肤比较嫩,我就是想抱抱她……”众目睽睽之下,地主婆无法否认,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
“堂哥、堂嫂请回吧,我闺女受不起你们的关心。”最后两个字被刘大善人咬得极重,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刘大善人的愤怒。
地主婆涨红了脸,拉拉刘地主的衣袖,“老爷,咱回吧。”
“堂弟,我家还有事,就先离开了。”要面子的刘地主还指望刘大善人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好赖让他们把午饭用过呗。
刘大善人巴不得两人早点滚蛋,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既然堂哥家还有事,小弟就不挽留了。慢走,不送!”
“哼!”这会不走也得走了,刘地主气得七窍生烟,白搭了一个长命锁连顿饭都没捞着。他瞪着刘秀英的后脑勺,仿佛看到煮熟的鸭子长出翅膀飞走,很生气!很生气!一边捂住抽痛的胸口,一边恶毒地发誓:今日堂弟竟敢当着众人拂我的面子,昔日我一定要把堂弟的财产夺过来,将堂弟一家人彻底打垮、打残、永不翻身!还有这个臭丫头,要是以后嫁进我家,看我怎么收拾!
一见刘地主夫妻离开,刘秀英顿时止住哭泣,咯咯大笑起来,脸上干干净净,哪有一点泪痕。
刘大善人看到闺女高兴,自己也高兴,凑上去用胡须扎刘秀英的小嫩脸,“好闺女,都会骗人了。”
“喔,喔……”刘秀英一边躲闪,一边嬉笑,和老爹一起赶跑坏人的感觉真好。
“老爷,别跟孩子玩了,还有客人要招呼呢。”马氏看着其乐融融的父女,又欣慰又感慨。
“你抱着孩子回屋歇着,给她身上擦点药,别让她吹了风。”刘大善人把刘秀英递回马氏手中,爱怜地说道:“好闺女,爹爹待会再跟你玩。”
刘秀英知晓自己不用再当“展览品”了,开心地点点头。
马氏惊奇张大嘴,“老爷,你瞧,这孩子才一个月就能听懂我们说的话,看懂我们的表情了。”
刘大善人自豪得不得了,“那当然,咱闺女是星神转世,当然比寻常孩子聪明!”突然想起周鼻子的警告,赶紧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还好没人听见,以后咱们说话得注意点,莫把天机泄露了。”
刘秀英哭笑不得:傻爹爹,你还真把两个神棍的话当圣旨了,等我以后长大定要抓住那两个骗子,叫他们把骗走的钱财连本带息吐出来!
恼羞成怒的刘地主回家后就绞尽脑汁寻找对付堂弟的办法,上蹿下跳到处散播刘大善人是奸商、伪君子的谣言,还在族人面前挑拨是非。
幸好刘大善人早在县里博得善名,除了几个心怀嫉妒的族人跟着上门要了一回钱,旁人都懒得掺和进来,谣言传了几天就自然消散。
无计可施的刘地主只好嘱咐自己的媳妇多去堂弟家串门打探消息,大至闺房秘密,小至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回来禀告。他就不信堂弟一家永不犯错,一旦被他抓住堂弟的把柄,到时候自己再在族长跟前添油加醋一番,哼哼,堂弟不死也要脱层皮。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刘大善人一家浑然不知旁边有只恶狼虎视眈眈,危险正在悄悄地逼近,全家人沉浸在天伦之乐中,怡然自得。
第七章 贼心不死又作祟
自从满月宴后刘地主再不曾登过刘大善人家门,但他媳妇地主婆却成了刘宅的常客。
地主婆的脸皮极厚,才过了几天就把满月宴发生的事情自动屏蔽得一干二净,打着妯娌之间多亲近的旗号再度登门,还把她那流鼻涕的小三儿也带上。
刘大善人非常厌恶堂兄一家,可他总不好将一个妇人和孩子扫地出门,只得避开让马氏出面招待。
马氏是个绵软的妇人,听了地主婆几句心不对口的道歉就原谅了对方。毕竟她从小接受的妇德教育便是要尊敬夫家,妯娌和睦。何况她是个没有娘家的外乡人,想要真正融入刘氏,还是得和刘氏族人多亲近才好。
地主婆眼睛抽抽,歉意地说道:“上次不小心伤到囡囡,我特意备了两个熟鸡蛋给囡囡敷敷。”转头向儿子要鸡蛋,却见儿子正把最后一个鸡蛋塞进嘴里,手上只剩一堆蛋壳,气得地主婆七窍生烟,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你咋没点眼色呢?”
“哇!”刘三儿张嘴就嚎,鼻涕、唾液和喷出的蛋黄黏在一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一家子都是极品啊!刘秀英腹里翻腾,差点没把昨天喝的奶呕出来。
总不好让别人的孩子在自己家里哭闹,马氏叫人端来瓜果点心。
刘三儿立刻停止干嚎,抓起点心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
地主婆的速度不比儿子慢,边吃边骂,“瞧你这怂样,待会让你婶子给装几块回去。”
马氏递过一杯热茶,善意地笑道:“三哥儿可能饿着了。我瞧着三哥儿能吃能喝,身体肯定壮实。”
地主婆贼心不死,马上接口道:“那倒是,我这儿子从来不害病,吃得多睡得好,是个有福气的娃,将来娶了媳妇也能把媳妇养得白白胖胖。弟妹啊,你看咱都知根知底,何必把秀英嫁给外人呢?你再跟小叔说叨说叨?”
马氏知道丈夫的心思,不敢松口,“秀英的婚事是她爹做主,我哪里说得上话。”
没出息的女人!地主婆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和失望,很快重振旗鼓,吩咐儿子去跟刘秀英玩耍,打算先培养出青梅竹马的感情。
刘三儿趁马氏不注意,端起刘秀英的羊乳偷偷喝掉一大口,喝完还冲刘秀英恶狠狠地呲牙警告。
刘秀英怎么可能和刘三儿亲近,这个熊孩子品性太糟糕,连婴儿的东西都抢,抢了还恐吓人。刘秀英见他企图靠近当即咧嘴大哭,一边哭一边把鼻涕眼泪掉进羊乳里,这些东西就是糟蹋了也不愿意给刘三儿。
刘三儿还来不及心疼羊乳,刘大善人风一般的冲进来,虎着脸责备马氏,“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把闺女弄哭了?你不知道咱闺女不喜欢外人接近吗,特别是一些心术不正的家伙。”
刘秀英差点笑出声,敢情老爹一直在门外听动静啊。
“小叔,你这话说的,谁是心术不正的家伙?”地主婆不乐意了,刘大善人这话分明是在打她脸。
刘大善人毫不留情地揭穿刘三儿的小动作,“我刚才看到你儿子偷喝我闺女的羊乳。你家没羊?让你儿子上我家来喝?”
刘秀英彻底拜服老爹,原来老爹不仅听还要看,这几个时辰老爹杵在门口是咋熬过来的啊!
刘三儿缩在地主婆背后,全无先前威胁刘秀英的凶狠样。
“咳咳……弟妹啊,没事多带孩子出来走动走动。”地主婆见儿子被逮了个正着,哪里还坐得住,红着脸说了两句话就找借口离去。
“老爷是在怪我吗,可是堂嫂不算外人啊……”马氏莫名挨了一顿责备,眼圈都红了。她是刘大善人金盆洗手回乡后才娶进门的,并不知道刘氏族人以前怎么苛刻刘大善人,也不知道刘大善人曾经吃的苦和做过劫匪勾当。
“总之你和她少来往,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刘大善人挠挠头皮,他大男人思想很强,不想低头对马氏道歉,也不屑给马氏讲他以前的生活经历。
刘秀英急得快跳脚,娘有白内障吗,那么坏的一家人都看不清楚。爹嘴巴上锁了吗,敢不敢给娘好好解释两句啊。
马氏得了丈夫的警告,从不主动和地主婆亲近。
偏偏地主婆惦记着刘家的点心隔三差五就往刘宅窜,强大的抗打击能力让她对刘大善人的冷脸和嘲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十次有九次空手上门,白吃白喝不说还把马氏用来招待的瓜果点心往家里捎带。
刘大善人气得不准仆人再备吃食,可是一杯凉水还是挡不住地主婆的到访。这次吃不到点心的地主婆非常生气,居然假意抱起刘秀英逗哄,趁马氏不注意偷偷用长长的指甲使劲掐刘秀英的屁股。
刘秀英痛得想骂娘,满月宴她陷害地主婆就用的这招,现在报应不爽,人家真用这招对付她了。无奈她还不能完整地说出句子,只能嚎啕大哭,除了把鼻涕、眼泪蹭到地主婆光鲜的衣服上,还在上面留了一泡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液体。
刘大善人听见闺女的哭声,心痛至极,不顾男女之防抢过闺女连声问道:“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马氏茫茫然,“堂嫂正在逗闺女玩,不知闺女怎么就哭了。”
地主婆恶人先告状,跳起来抖面料,“这孩子可能不舒服,你看尿到处乱撒,唉,我新制的衣服啊。”
你全家才不舒服呢!不满周岁的刘秀英愈发哭得伤心,呀呀的捂住小屁股,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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