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答应呢?”
我冷冷扫视了一眼围在我身周,上百号的帮众,笑道:“当然,金堂主是肯定能活下去的。”以几十甚至上百命的帮众性命来捉拿于我,金卫担不起这个责任。杀戮天下在黯月攻城大战之后,也承受不起这样的人员损失。他们虽然侥幸失挫败了黯月,难保没有其它的帮会继续攻城。现在可以说是杀戮天下相当虚弱的时候,可惜黯月也在攻城中实力大损,也无力再度攻城。因此我妈采取了通过我,暗中向杀戮天下渗透的策略。
再说,金不换若要杀我,绝不会只派一个金卫出面,他应该知道金卫根本对付不了我。多半只是叫金卫来带我见他,是金卫自己想借这个机会折辱于我,除他心头那口恶气。
“好!”金卫不敢为了抓我一个,赔上十几甚至几十条帮众的性命。他若执意想拿帮众的性命来为自己出口气,如此不拿帮众的性命当回事,只怕以后没有帮众肯为他卖命。我开出来的条件,当着帮众的面,他必须答应。这里面的关键,金卫心知肚知,不管他心里有多少的不甘不愿,明面上答应得甚是干脆。单从这一点来看,他这个堂主还算有几分魄力。
何况我已经申明了我愿意替阿娇担待。阿娇就算真杀了人,现在也已经无关紧要了。其实,在我而言,也非并全无顾忌,我还想在杀戮天下里混下去,帮助安插黯月的人,我也不能真的大开杀戒。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混进来,我可不想毫无建树地匆忙离开,不到最后关头,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离开的。
至于金不换为什么忽然想捉拿于我,那也要见过金不换再说,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
看着金卫吩咐了几个帮众把阿娇护送回我们在城主府里的小院落芥纳居去。我掏出青阳魂和醉蝶酿放在阿娇手里:“你先回去,洗个澡,把脏衣服扔了,再炒几个可口的菜,等着我回去喝酒。”
阿娇死死拽住我,泪眼盈盈地一声不吭。
我笑着抬手为她拭去泪水说:“媳妇,你哭的样子不好看。”我哭笑不得地隐隐听见几声“嗯”,竟对我的话表示赞同。我跟自家媳妇说私房话,这些人算什么东西?偷听了人家夫妻的私房话,还要表达意见!
阿娇顾不得害羞,伏在我怀里,不肯离开。
我侧过头特意看了一眼金卫。金卫瞪着眼,一脸木然与不耐。显然,金不换只叫带我去见他。阿娇虽然是舵主夫人,但她在杀戮天下帮会里的身份仅仅只是普通闲职帮众,一些帮会机密,她是无权参予闻的。
没奈何,展眼看了看,总算在帮众中,找到一个女子,叫她扶阿娇回去。阿娇被女帮众扶走,一路上虽未嚎啕大哭,但那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哒嗒哒嗒直往下掉,不住口地叫我:“阿强哥,阿强哥……”只叫得我心痛不已。
“没事的,我一会就回去。”
那种凄美的场面,可能也令在场的帮众感觉心酸,竟然全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阿娇被女帮众扶着,一路越哭越远。
等阿娇走得看不见身影了,我把手上的绳索往地上一扔,负手道:“来吧。”既然一早就准备了绳索,自然是想用来捆我的。这绳子经过了我的手,我当然不能让自己成为刀俎上的鱼肉,早已经在绳索上动了手脚,现在这绳索,对我而言,绑或不绑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我这么坦然地放弃抵抗,束手就缚,反而令帮众们心生感激,押解一路,全都安安静静的,谁也未曾为难于我。这一架如果真打起来,这些押解我的帮众中,未必有几个能活下来。
与我猜测的一样,金卫并没有把我押去大牢,而是押着我直赴帮主金不换独居的城主府内城。阿娇的杀人事件竟要劳动帮主亲自过问,我不禁奇怪,阿娇到底杀了什么人?
城主府外城是帮会头目们的住所,内城只住了金不换帮主和他的姬妾们以及未成年的子女们。连金不换已成年的子女们都是住在外城。据说,金不换一辈子都没有娶妻,姬妾倒是不少。姬妾们生的子女也不少。但是在众多子女中,能干的,堪当重任的却一个也没有。
城主府住了这么大一帮子帮会头目和家眷们,自然不可能天下大同,谁同谁亲厚,谁同谁有嫌隙,大家便纷纷拉帮结伙,搞得帮会里派系林立,各种关系盘根错节。
我本来就不是真心加入杀戮天下,这些浑水自然不屑于趟,独来独往。阿娇则根本不知道有浑水,反正谁对她好,她就同谁玩。整日里到处去八卦别人家的家长里短,然后宣扬得人尽皆知,她把一趟浑水搅和得更加浑浊,自己却无辜地出浑水而不染。结果搞得帮会里的各个派系全都对我跟阿娇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们若在帮会里出了什么事,绝不会有人出头替我们说话。
金不换穿着常服在小花厅里传见了我和金卫。这个小花厅就是上次为我与阿娇双人雕像揭幕的地方。这深更半夜的,帮主还要办公,真是够辛苦的。
我如平常一般向帮主见礼,本当揖手,但我被绑着,揖手就免了,只是头微微低下说:“属于见过帮主。”还好金不换没有自大成狂地真当自己是土皇帝,没有让帮众对自己见礼时三叩九拜。揖手只是寻常礼仪。
金卫却忽然在背后一脚踹中我膝弯,叱道:“跪下!”
我猝不及防,顿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一腔怒气蓦地弥漫我胸臆,我脚下使劲,一个鲤挺跳了起来,依旧站直了身躯。我愿意给阿娇承担,我自己又不曾犯错,为什么要卑恭屈膝地下跪?再说,阿娇有没有杀人还是两说呢,我始终不相信阿娇会杀人。糊弄阿娇容易,我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真没见过这样狗屎一样垃圾的人,先前在我面前憟了我,这会儿见到金不换,就跟狗见到主人一样,立即在我面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起来,想当着帮主的面,借帮主的名,企图折辱于我。我厌恶地瞪了金卫一眼。
谁知,这厮一点不长眼,见我站了起来,帮主都没发话,他竟一脚又踹过来,叫道:“叫你跪下,你敢起来?”我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怒气勃发,看准他的来势,蓦地飘身瞬移开数寸,起脚轻轻一勾,把完全没有防备的金卫勾了个狗吃屎,我运力一挣,绷断身上的绳索,不等金卫爬起身来,一脚踩在他小腿肚子上,双手抓住他双肩一拉一提,硬生生给他摆出个下跪的姿势,他想挺身起来,被我轻轻一按,便治得他动弹不了。
金卫一挣没有挣脱,怒吼道:“傅昭强,你反了?!”
我笑道:“属下不知道怎么下跪,劳烦金堂主示范示范。”金卫躬着身子,颇为不便地拔他的神武碧灵剑。我在他作势拔剑时松手闪过一边,然后戏谑地看着他一剑劈空。
金卫还想挥剑再刺,金不换坐在椅子上甚至地威严地轻叫了一声:“卫兄弟。”金卫一听,兀自愤愤地回剑归鞘,然后他才发现我已经脱缚而出,眼睛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恐。
金不换走过来,和颜悦色地说道:“卫兄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金卫恨恨瞪了我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我森然道:“金堂主若敢去属下的小院,寻衅属下的媳妇,属下便当着帮主的面说一句,属下必定会加倍奉还!”
第108章 败北
金卫就为了我抢他儿子舵主之位的事一直记恨于我,今天我又几次让他吃瘪,这个梁子是结定了。对这个睚眦必报的人,我不能不抢先放出狠话来。
金卫蓦地止步回身瞪着我,脸上那神色,恨不能把我生吃了。显然,我这句话揭穿了他的隐藏心思。
金不换哈哈一笑,说道:“卫兄弟,你先回去好好呆着,哥改天请你喝酒。”金卫这才放缓了神色,怏怏地退了出去。
金不换继续笑道:“傅兄弟真是好胆色,敢当着我的面直接威胁上司!你就不怕你没有机会从这里出去?”
这是我第二次与金不换单独面对,上一次在楚天都灵石边,他邀我入帮。此时我已经是他的帮众了,自然不敢托大,回道:“属下不敢僭越。”
我既没有资格跟帮主称兄道弟,也不想跟他有太亲近的关系。更何况,我妈虽没有明说,我也清楚这个人跟我绝对不可能是兄弟。再深入一些,我一直是平民百姓,天生的便看不惯达官贵人,象金不换这样高高在上的实权人物,我内心里实是抗拒与他亲近,就象我一直看阿焰不顺眼一样。
“放心。”金不换说道:“金堂主绝不是好色之徒。”我心头一窒:阿娇那么风华绝代的女子,任谁做出丧失理智的举动,我都不会觉得惊奇。金卫会不会对阿娇无礼,谁也不敢保证,我不能不预做防范。
金不换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夫人是巫族后裔?”
“不是。”对阿娇的身世和种族,我从来没有探究过。不过既然善心婆婆是我傅家的护法加管家,傅家是神族后裔,善心婆婆又怎么可能是巫族后裔?虽然巫族女子的美丽是九州大陆最香艳的失落传说,但并不是所有美丽的女子就一定是巫族后裔。
金不换站到我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我问:“不管你夫人杀了谁,你都替她承担?”
我暗暗吸了一口冷气,我刚说出口没多长时间的话,就已经传到金不换耳朵里去了!那么,相信今晚上我的一举一动,都随时有人向他汇报。我要是真动念想杀金卫,反出杀戮天下,只怕金不换会随时出现。
“是,她是我夫人。”
“你知不知道,你夫人杀的是谁?”
“谁?”
“金弈星。”
金弈星?阿娇杀的竟然是金弈星!我不能不再吸一口冷气。
金弈星,杀戮天下帮会中第一堂堂主,是楚天都最英俊倜傥的男子,也是金不换的义子。阿娇竟然杀了这么一个人!
我加入杀戮天下已经一个月了,我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听说,在我进入楚天都以前,他便肩负神秘使命外出多时了,并且一直没有回来过。
而对金弈星这个人,虽没有见过,我却也并不陌生,因为金弈星在楚天都是极其赫赫有名的人物!
金弈星本是杀戮天下帮会中一个普通弟子,不知道怎么的,却跟金不换最宠爱的女儿好上了。金不换在见过金弈星之后,大赞自己女儿有眼光,便订了婚,此后金弈星受到了金不换的重点栽培。
但金弈星的每一次升迁都是靠的自己的功劳,别人办不成的事,他往往一蹴而就。强悍的才能让他的职位在帮会中一路飙升,倒没有多少人能说闲话。
谁知道金不换那个有眼光的女孩儿,却没有福份,婚礼前夕病死了。
金不换对金弈星着实看重,做不成女婿便收了义子,看得比自己的几个亲生儿子还重。金不换的子女倒多,但全都是平庸之辈,没法跟金弈星相比,金弈星也对自己的义弟义妹们很是照顾,这一点,也令金不换很是满意。金弈星以义子的身份在金家取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同时也在帮会中一步一步升到了一堂堂主的位置。一堂堂主,那是在帮会甚至楚天都仅次于金不换与副帮主的地位,可以说,金弈星在楚天都处于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
而这个楚天都里最英俊倜傥的男子在金氏女死后,一直余情未断,此后一直未曾再定亲议亲。
这样的经历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多情,多金,英俊,英雄,这样的男子,是整个楚天都女孩儿的梦中情郎!
这样的男子刚回楚天都便死在了阿娇手下,怎么可能?!
“你相信?”凭阿娇,怎么可能杀得了金弈星?传说中,金弈星可是武功高强之辈,十个阿娇也不可能杀得了他!不过我问完就觉得不妥了,我这口气,可不是跟帮主说话的语气。
金不换并未追究语气的小问题,说道:“他们好象认识,一起有说有笑去后花园赏花。说着说着,你夫人忽然出手了,拿神武如意刺进了金弈星胸膛。”
“金堂主……没闪开?”对阿娇出杖的速度,我是深知的,落在我眼里,就跟慢动作似的,我随随便便就能闪开。作为一堂堂主,金弈星就算武功比我稍有不如,也绝不至于闪避不开。
“据现场看见的人说,金弈星压根没有躲闪。”
“……!”我说不出话来。神武湘竹如意当胸刺来,金弈星竟不闪避,他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阿娇的武功虽然低,但神武湘竹如意,那可是花了偌大代价才炼化出来的神兵利器,比我的精工龙牙刀上自带的攻击力高出不少,便是我,我也不敢托大硬扛,金弈星竟不闪避!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
“尊夫人杖刺金弈星,在场不下十余人亲眼目睹,你可以亲自一个一个质问。”金不换的的脸色甚是平静,语声也甚是平淡,就好象在说别人的事,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可是金弈星明明是他最疼爱,最宠信,最倚重的义子啊!金不换这话的意思也是告诉我,阿娇杖刺金弈星是确切清楚的事实,绝无虚假可疑之处。
“不用问了。”金不换要找十几个死士来指证阿娇杀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也不可能当着金不换的面一个一个拷问。何况,看刚才阿娇的样子,恐怕杀人之事也不是完全凭空捏造。
阿娇怎么会认识金弈星?为什么要杀他?这之中倒底有什么隐情?这句话,我不想再问她。因为刚才我已经问过了,但似乎阿娇并不想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阿娇不想说,我不会再问。
“金弈星还没有断气,不过人已经昏死过去了。你可以验伤?”
“不用了。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不躲?”
金不换唇角扯出一个弧度,分明嘲笑我,我这句话问得太笨了:金弈星为什么不闪躲,除了金弈星自己,谁能回答?
“你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了。”我苦笑,若阿娇只是杀了一般帮众,自然可以没事,如果真杀了金弈星,恐怕我真得替她抵命了。
果然,金不换问我:“你夫人杀了我义子,你说我该不该替我孩儿报仇。”金不换直直地盯着我,他的眼神平淡而平静,正是这样清浅的眼神,却更加的令人莫测高深,绝不能从他的眼神中窥知他的心意。
两个大男人眼盯着眼,脉脉相对,我忽然觉得好笑,垂下眼睑回道:“但凭帮主发落。”我话刚说完,我的下巴就被金不换捏着猛地抬了起来,迫使我面对他的脸,只听见他平静如恒地说道:“只怕不是你的真心话。”
除了某个人之外,我绝不愿意被谁捏着下巴被迫抬起头,处于这样被动又屈辱的姿式,我一边大力摆动脑袋扭开金不换捏着我下巴的手,一边飘身后退了一步。保持一定的距离,金不换就捏不到我的下巴了。
金不换微微笑着,向我踏近一步!我只有再退一步,金不换闲庭信步般地又踏上一步。我不禁节节后退,金不换饶有兴致地步步紧逼。
这个人的气场太强大了,平静中举手投足间,便自然有一种霸者气势,从四面八方向我逼来,压迫着我,直令我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却令我心底阵阵发虚,无论气势,气度,气场我都无法与之抗衡,与之匹敌。
这其实是一场心理的交战,我败北了。
虽然我背后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才退到墙边,才会退无可退,貌似也没有必要把这一进一退好象探戈一样的舞步进行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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