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焚书坑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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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焚书坑儒-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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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大钜子?”赵楠阳见路枕浪不言不语,再度出言问道:“不知钜子意下如何?该怎样处理此事为好?”
“啰嗦什么!”姜婆婆没好气地道:“别磨蹭,你跟路枕浪一块儿上吧,老婆子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们瞎耗。”
路枕浪心中尚有许多不明之处,但眼看著和白芊红的三月之约如今只剩十日,就算高月真的是白芊红所派来的奸细,此时杀了她又能有多大助益?更何况,高月实非杀死盖兰的凶手,而江昭泰之死也可说是形势所逼……真正让自己感到担忧的不是高月,而是……路枕浪在不知不觉间,将目光移向了清霄派掌门人赵楠阳。
“要打就来啊!不然我可走了。”姜婆婆不耐烦地说道。
“婆婆请便。”路枕浪此时巴不得姜婆婆说出这句话来。
“你说什么?!”姜婆婆不可置信地问,“婆婆我可不会一个人走,这女娃儿……”姜婆婆牵起高月的手,续道:“老婆子可要一块儿带走。”姜婆婆此言一出,众人不免窃窃私语起来。路枕浪独排众议,朗朗说道:“诸位听我一言,眼见与白芊红的约期即将届满,是否于今日诛杀一个小奸细,并不能影响大局。”路枕浪顿了一顿,看了看赵楠阳,语重心长地又道:“虽然这位婆婆执意包庇贼人,但我方乃侠义之士,焉能以多欺寡?依我看,这位姑娘与盖大侠的私仇,大可任由他们日后自理……”姜婆婆听得路枕浪有意放走高月,哪还有耐心听他说完?当下言道:“好好好。好明理的路大钜子啊。老婆子这就走。”姜婆婆边说边看向紫语,“还有你,你记着了。要躲好啊!时候到了老婆子自然来取你狗命。”只见紫语吓得背脊发凉,移步便往马少嬅身后躲去。姜婆婆说罢,拉起高月的手,言道:“来吧,丫头,跟婆婆走。”
谁知那高月却依旧动也不动,只是呆呆望着荆天明,开口轻轻说道:“天明哥……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荆天明全身一震,落下泪来,别过头去喃喃说道:“我不杀阿月。”姜婆婆无奈只得一把托住高月腰间,穿越人群,直往城外奔去。
无论对荆天明、还是盖聂来说,这个夜晚都是非常艰难的一夜。俩人合力把盖兰的尸首领回后,便将平日居住的小屋权充灵堂。按照盖聂在江湖上的辈分,前来悼念的人应是络绎不绝,但盖聂婉谢了众人的好意,以致于天黑之后,这小屋便再无访客到来,独独留下盖聂与荆天明。两个不擅言语之人在一盏孤灯下相对,那充塞期中的沉默,让小屋显得更加没有生气了。平常总在两人间周旋、说话、微笑的那个人,如今好好地躺在床上,与两人只以一小块白布相隔。好几次荆天明都觉得兰姑姑并没死,就好像以前……兰姑姑闹头疼的时候,只要过一会儿,躺一会儿,她就会起来了。然后,大伙儿就能跟以前一样,开开心心吃饭聊天……但盖聂刻意压低的抽泣声,也好几次告诉了荆天明那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我出去看一下幡跟火盆。”荆天明受不了了,终于打破沉默猛地站起,借口是要去察看摆放在大门外的招魂幡与火盆。盖聂没有说话,只是用哭肿了的一双眼睛看着荆天明,然后点了点头。荆天明得到盖聂的首肯后,立刻推门走人。
“呼。”人才到屋外,荆天明立刻就深深地吸了好几大口气,这才将眼光移到门外的白幡、火盆上。原来按照当地习俗,家中若有人过世,便要在屋外插一只上头绑着七八条白布条的招魂幡,旁边摆上一个燃着柴炭的小火盆。据说若是如此做了,那过世的人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便不会忘了回家的路;而过往的行人如有忌讳,远远见到屋外的白幡、火盆,便知这里有丧事,也可以绕道而行。此时火盆里的余炭还硬挤似地呼呼发着火光,招魂幡的白布条也乘着风忠实地向远处招着收。招魂幡什么的,盖聂本来说不用了,是荆天明坚持要办的。为了这幡,荆天明把城里每一家商店到跑遍了,每一家都说这玩意儿早就卖完了。后来,还是一个老婆子好心教了荆天明作法。家中又没有白布,只得撕开盖兰帮高月做到一半的新裙子。荆天明看着这白幡上下左右地摆动,突然好想逃。但要逃到哪里去呢?没地方逃的话,那就向前冲吧。荆天明纵身一跃,跳上了左近的房梁,开始拼了命地往前跑。只往前跑绝不回头,因为知道就算回头了,也没有自己期待的人在等候自己,只有滚动的白幡在暗夜中招手……
荆天明越往前跑越是心惊,月色底下到处都是火盆,到处都是招魂幡在招手……明明离家已经很远了,还是听得见招魂幡在风中噼里啪啦地响动……这一家也有幡……那一家门前也摆着火盆……这一家死人了……那一家也是……还有这里……那里……这里……那里……沿着街道……顺着城墙……整个桂陵城都挂满了白幡,整个桂陵城都在暗夜里招手。
“招魂幡早就卖完了。还是自个儿做吧。”荆天明突然想起白天那老婆婆说的话。当兰姑姑还在自己身边,高月还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原来桂陵城中已死了这么多人。如今若是不想经过有丧事的人家,想要绕道而行的话,城里已无路可走了。虽然自己每一次上战场都奋勇杀敌,虽然已经做好了随时都会丧命的打算,但是直至今日,荆天明方知自己去死跟自己重视的人、心爱的人死了,根本是两件事。原来死亡会这么痛苦、这么晦暗,会让明明还活着的人变成行尸走肉……
“呜呜呜……儿啊……”
“夫君……”
“父亲……”
夜色下,荆天明的耳中仿佛听到城中四处传来阵阵哭泣与哀嚎。在战场上每死一个人,城中便多了一只白幡;每多出一只幡,便多出一些伤透心的行尸走肉来。“齐王也好,秦王也罢,谁当王有什么不一样?”马大声、马先醒两兄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那时荆天明只道这两兄弟疯癫胡说,此刻想来这话似乎也不无道理,真的有必要打这场仗吗?秦王、齐王,是谁高高在上真的会有所不同?死这么多人,真的是有意义的吗?如果是有意义的,那么对那些失去所爱之人的人们来说,一切已不能挽回,那么对他们而言,意义又是什么?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使得荆天明更加浮躁起来,他摇摇头不愿顺着这个思路再想。
“如果阿月她也看到有这么多招魂幡的话,一定又被吓得哇哇大叫了吧。”想到高月一边叫着有鬼有鬼啊,一边抱头鼠窜的模样,荆天明的嘴角情不自禁泛起了一丝微笑。“不行!怎么又想到阿月了呢?”荆天明打了自己一掌,放慢脚步随意前行,他越是提醒自己不要想起高月,偏偏脑海中就越是会浮起那些曾与高月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但在这些快乐的回忆后,随之浮现的便是盖兰的死状:盖兰僵硬地坐在桌前,屋子里一丁点儿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她的长剑也未曾出鞘,桌上还有两杯喝到一半的茶……这些都显示出兰姑姑毫无戒备,因为兰姑姑绝不会想到阿月竟会害死自己,恐怕直到自己都已经中毒了,兰姑姑都不知道阿月害了她……
“不行!怎么又想到阿月了呢?”荆天明深深地吸气,但下一秒钟他仍旧想起高月。“阿月虽是无心之过,但此仇不共戴天,兰姑姑死得这么惨,我竟无力为她报仇,我……兰姑姑我对不起你……”想起盖兰对自己关怀备至、温柔慈蔼的模样,荆天明顿时内疚满腔,“可是……可是……阿月绝不是有意的,更不可能是什么鬼谷的奸细,我虽然没有动手杀她,但是满城的人哪一个不想要她的命?就算她身边有姜婆婆保护,能够逃出城去,城外满坑满谷的秦国士兵,她与姜婆婆二人又如何能够安然脱出?”
荆天明脑中混乱至极,一会儿悔恨自己不该没杀了高月,一会儿却又悬心高月性命有虞,翻来覆去弄得自己几欲发狂。他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了,只能像是一缕游魂似地在深夜中到处游荡。两眼迷濛之间,似乎瞧见天空中有一丝丝的零星白絮在飘来荡去,抬起头来,却原来是此冬初雪落下了。荆天明茫茫然呆呆立了好半晌,拔出青霜剑狂削乱刺,蓦地转头瞪视右前方一棵枣树,吼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在无人的暗夜中,除了自己浓浊的喘气声与狂喊之外,荆天明听到有人回答自己,那声音似真似幻,竟是高月的声音。原来荆天明胸中怀着对高月的满腔思念,竟然不知不觉行至城东,来到了过去两人最常来的那片小树林。
荆天明五指一松,长剑落地,想要转头向声音的主人望去,却又像充满了无限的恐惧似地僵住了动弹不得。那声音又问道:“天明哥,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得那么惨?”
“阿月?阿月?”荆天明口中喃喃自语,忍不住望去。不远处,一名红衫少女伫立在轻飘飘飞荡着的雪花之中,却不是高月是谁?
“阿月?你真的是阿月?”
“嗯。”高月牵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我是阿月。你的阿月。”
高月的笑容更大更甜美了,她摇摇头说道:“不是,不是作梦,我真的在这里。”荆天明呆呆地向高月走近两步,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不是做梦,你真的在这里。”
一旦确定了眼前所见并非幻觉,理智立即又回到了荆天明脑中。荆天明甩开了高月想回握住他的手,后退两步说道:“你怎么?怎么还没走?你不该待在这里。”
高月脸上的笑容顿时消褪三分,但她勉强自己笑着,双唇轻颤回道:“我想你忽逢大变,人有些糊涂了,很多事没想清楚,所以再来看看你。天明哥,现下你可想清楚了吧?你已经相信我了吧?你一定是以为我真的走了,这才哭得如此伤心,你瞧你多傻?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什么好好的!兰姑姑已经死了,无论如何已经死了,不会再活回来了!”
“可……可是兰姑姑的死跟我无关……”
“说谎!说谎!”荆天明红着两只眼睛望向高月,先是哑着嗓子吼道:“你到现在还说谎干什么!”过一会儿却又温柔地说道:“对了,对了。你不会承认的,你怕我生气,怕我伤心,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
“不。不是的。天明哥你相信我。像以前那样相信我啊。我没有杀死兰姑姑,那是紫语……”
“紫语怎么可能办得到!”荆天明抓住了高月的双手,喊道:“兰姑姑是中毒死的啊!看到没?就是你这双手杀死的啊!”
高月喃喃道:“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泪水终于决堤而出,高月双膝一落,重重跪地,抽抽咽咽地大哭道:“天明哥,你……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相信我啊!”
“笨丫头!作甚么自取其辱?!”一直站在高月附近的姜婆婆,眼见高月如此,心中好生不忍,终于出言骂道:“这毛小子跟其他人一般都是混蛋!值得你冒险回来再看他一眼吗?还是快跟婆婆走吧!”
“不!天明哥一定是相信我的。”高月满心期盼地望向荆天明,道:“对不对?天明哥,你相信我……”但荆天明却摇了摇头,若是办得到的话,他多么希望能跟高月厮守一辈子;若是办得到的话,他就应该手刃高月为盖兰报仇。但这两件事情荆天明都做不到,他自怀中掏出一块黑色铁牌,递给高月说道:“这是秦王托我师叔拿给我的令牌,持此令牌之人可直入秦宫,无须通报,你和姜婆婆赶紧带着它出城吧,有了它,秦军便不会为难你们了。”
高月不肯接过那黑色令牌,依旧跪地反覆哭喊:“你相信我呀!你相信我呀!你一定要相信我呀!”
荆天明凝视着高月,诸般过往记忆如浮光掠影在他眼前冲过,最后只剩下盖兰惨死的面容,那面容渐渐淡去,成为眼前高月那张哭喊不止的苍白小脸,他泪水渐干,但觉心中一片茫然,将令牌朝地上一掷,低声道:“你走吧。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姜婆婆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目露凶光,自高月身后慢慢踱上前来。先前谈直却只因三两句出言不逊便已遭她一顿掌掴,更何况她马家的小外孙女对荆天明如此跪地哀求,荆天明却依旧不知好歹?她心中泛起杀机,唇边却嘿嘿冷笑,说道:“毛小子,架子挺大呀,咱们马家人连跟你下跪都不配是吧?”伸掌便欲朝他顶上拍去,却见荆天明脸色一变,竟是不闪不挡,只是怔怔望着高月。高月见姜婆婆出手,也不阻止,捡起地上青霜剑道:“很好。你杀了他之后,我自刎便是了。”姜婆婆看看两人,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呸了一声道:“罢罢罢。我老婆子不管这事,也管不了这事。”闷哼一声,拾起了地上的黑色令牌揣入怀中,往前踱了几步对高月道:“瞧也瞧过了,人家也不爱见你,这就走了吧?”
高月将青霜剑抛落在地,和荆天明相对凝视,他们心中原本最确定、最是坚不可摧的一个东西已然破碎了,但觉这世上的是非黑白已全然没了道理,再没有什么值得相信。
高月说道:“再说一次。把你最后那句话再说一次。”
荆天明沉默片刻,哑然道:“你走吧。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是吧?”高月牵起最后一抹微笑,轻轻说道:“只怕我忍不住又要回头啦。天明哥,还是你先走吧?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回头,你便再也不会看见我了。你……你自己可得好好保重。”
“你也……还有这个,你收下。”
“这什么……”高月接过荆天明递过来的物事,低头一瞧,竟是当初自己交给他的那块白鱼玉坠。高月手握着那块白鱼玉坠几欲昏厥,颤声道:“要还我?你果然……真的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荆天明点点头,拾起长剑,直视高月的脸喃喃唤道:“阿月……阿月……阿月……”呆了半晌,骤然转身急奔,头也不回地拼命直奔,像是这么一路奔去,便能逃出这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高月则怔怔地在原地伫立良久,荆天明的背影转眼间便已消失在夜色中了,她却觉得自己仿佛还一直能够看见似地,仿佛只要再多站一会儿,就能看见那背影停下来,转过来,走回她身边。
姜婆婆在旁一声不吭,也不催促,便任由她这么痴痴呆立。细如碎花的初雪继续自夜空无声飘落,就这么地渐渐将那棵落叶已尽的枣树,覆上了一层白白寒霜。



二、智尽能索

眼见得双方约期只余七日,齐、秦两国于桂陵城内外皆似群蚁般忙进忙出,片刻不得闲。路枕浪处将士原分三拨以鼓声为号相互交接,到如今鼓声擂擂沸腾澎湃,竟似没个停。白芊红为求速胜率所余五万秦兵,不分昼夜强行攻城,完全不取巧,云梯车、投石器、强弓硬弩配上悍勇已极的秦国步兵,一波又一波结结实实地轮番压制桂陵城下。秦军人多势众,尚有休憩可言,但桂陵满城军民却是毫不得喘息,如此三昼夜打将下来,秦军两次仗势欺近门下,以镶铜巨木撞门,城门虽未被撞破却危如累卵,只怕难再受一击。到得第三日日落,桂陵城内已是伤亡者不计其数,兵将疲惫、百姓哀鸣,但城外秦军攻势却未有缓减之象,豪杰们浴血奋战,几日不曾合眼,除了偶尔发出一些粗重的喘息声,谁也无力再多说些什么,但齐国百姓们之间确实谣诼纷纭,人心惶惶,只道桂陵城怕是撑不到天亮了。
深夜时分,食棚附近几家民房前,上百名儒家弟子东倒西歪睡成一片。原本为了守城之便,几日前,儒家掌教端木敬德便离开了西官廨,搬到此处。这些儒家子弟皆是好不容易才能小睡片刻,因此个个都睡得异常的沉。邵广晴与谈直却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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