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亦是他第二次出手助她,对他的感觉前后截然不同,这让她非常纳闷。
“好!”步玄尘似是已经猜出了她的问题,坦然地回答。
纭菩闻言淡然一笑,如清新的月芽儿,让人望之失神,柔淡地说:“只要步庄主守信不将我们的行踪告之古盟主,我们就和你们同行一程。我们只是暂时做客于竞天堡,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就离开,如此而已。”
“既然是做客,就有离开的时候,骆小姐何需顾忌呢?请放心,步某不是多事之人,只是不想见二位独自深夜行走,请吧!”步玄尘毫不犹豫地给予保证,邀请她们上车。
芷儿和衣泉净牵着纭菩率先上车,步玄尘望着三道优美的背影,微微摇头,眼里闪过一抹深思,更多的却是欣喜。
……
本来因生步玄尘的气而坐在马车外面的衣泉净,这下钻进马车,喜滋滋地紧挨着纭菩坐着。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纭菩独特的气质,如果不是自己有契约在身,她也要跟着她们闯荡江湖,守护在纭菩身旁。
四个人坐马车内,本是马车主人的步玄尘,被挤到了门口,他温雅地端坐在车门边,彼此之间拉开些许距离,但他一双迷人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纭菩的小脸,眼里是深思和探索。
在锦州城的“勿忘楼”,她因一幅灵验的画而招来杀身之祸;在皇都的“醒觉寺”,她因一曲千古绝音而名扬天下;在平凉城的“竞天堡”,她因身为武林盟主古竞天眷顾的红颜知己而艳冠江湖……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身份,如此特殊的女子,此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身旁两个各有特色又有着活力和朝气的小丫头,不仅没有抢走她的独特风姿,反而更衬出她的那份空灵、出尘……
骆纭菩……一个谜样的双目失明的小女子……
纭菩静静地靠坐在车厢内,宁神感受着马车内的气息,对于从步玄尘身上感受到的气息,觉得好生奇怪,她曾经在他身上感受的浓黑之气,居然不见踪影,是她当时太过于紧张吗?他身上的气息,明明是淡然宁静又干净清淳的。
夜,渐渐转深。
骆芷儿和衣泉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纭菩充当着最完美的听众,不时说上几句调和气氛,而步玄尘,自始至终,静静地坐于一旁,在看到三张疲惫的小脸时,掀开布帘坐于马车前,将马车内的空间留给三个小女子。
福叔惊讶地望着主人,他第一次看到笑得如此开心的主人,似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之事。他看着坐在身旁,闭着双眼,轻松又愉悦的主人,他将一件厚裘衣披在主人身上,双目如电,在黑夜之中,将马车驾驶得平稳而快速,继续赶路。
虽然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晚,但经过一晚的休息,纭菩最先清醒,发现马车已经停了,她挪动僵硬的身子,凭着记忆,往车门爬去。
掀开布帘,刚感觉到深秋早晨的寒意,小手被握进一双温热的大手中,一道温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起来了。过了这条河,再走一天一夜,就可以到皇都了。”
纭菩先是一怔,大方地任他牵着,在他的扶持下走下马车,望向说话之人,感激地说:“步庄主,昨晚谢谢,让你受累了。”
“能为纭菩姑娘做一些事情,何累之有?”步玄尘盯着她似水晶般透明的纯净容颜,意味深长地说,悄悄地将称呼变得亲近一些。
“呵呵……”纭菩轻淡地一笑,忽略他话中的亲近,转移话题:“步庄主,纭菩能问一件事情吗?”
“何事?步某定当知无不言。”
步玄尘好奇地望着她,她并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女子,很好奇她想要知道什么?他更想知道她昨晚如何逃出竞天堡,又为何要逃呢?
“景王爷真的死了吗?他真的是被血魔所杀吗?血魔一般是在哪里出没?是不是在皇都?”纭菩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急切,声音里是对此事的质疑。
步玄尘魅人的眸子精光一人,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之后,说:“血魔屡犯大案,醒觉寺的彻悟大师也被他杀害了。纭菩小姐有疑虑吗?你要找他?难道,你也想为江湖除害,杀了他?你一个柔弱女子,不要掺和进来。”
纭菩敏锐地感受着他身上气息的激烈变化,了然地回道:“步庄主,你不也在怀疑凶手的真假么?我是要找他,但不是要杀他,只是想找到他。”
步玄尘一怔,暗自惊讶于她敏锐的洞察力,居然知道他的怀疑。她要找血魔?她不怕血魔杀了她吗?
“纭菩姑娘,我虽然怀疑两件大案并非他所犯,但血魔杀人成性,是一个大魔头,这点我可是深性不疑。离他越远越好。”步玄尘不赞同地建议。
“是吗?谢谢关心,我自有分寸。步庄主,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纭菩转过身子,微仰着头望向他,似晶瞳的眼里被晨阳映衬成金色,明亮而纯净,步玄尘俊逸非凡的俊脸倒映其中,璀璨如金阳。
“哦?纭菩小姐的问题,总让我不敢掉以轻心,愿闻其详。”
步玄尘深深地注视着晶瞳中自己的倒影,这种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感觉,真是奇特,也更令他好奇。
一个人的眼睛最能泄漏情绪,而当她的眼睛只反射别人的情绪时,她在想什么?似乎,从跟她对视时起,他就成了被动的一方,因为,他感觉自己被她看透了,而他却看不透她。
第一次,有了这种“不平等”的感觉。
“纭菩想问:是心魔厉害,还是身魔厉害?血魔只是身体隐入魔障之中,还有挽救的余地,而现在的天下,被心魔控制着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血魔不是最可怕的人,他也许不是好人,但绝不是坏人,他只是一个身不由已的人。步庄主的意思呢?”纭菩柔和地问道,俏脸上的神情,纯真而带着求索。
步玄尘惊愕地望着她,心潮澎湃,他极力地控制着,用尽自制力才压下胸间掀起的巨浪,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她。
从远处望去,两个用笔墨难以描绘的人儿,静静地对视着。清雅绝尘的少女身着宽大的男装,长衫被风吹得随风飘扬,纤弱而惹人怜爱。年轻男子有着一张几乎完美的脸,此时,各种情绪浮现脸上,渐渐归于平静,低头看着少女,一种奇异的气息萦绕在两人周围。
就在这一瞬间,就她的这一席话,纭菩不知道,她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2009…03…30
第28章 知音之人
“纭菩姑娘的心思果然独特,这天下会为血魔说话的人,步某第一次见到。你是找不到他的。”步玄尘幽幽地说,末了还不忘捅破她的希望。
“步庄主知道血魔的行踪吗?”纭菩急切地问道。
步玄尘见她急切的模样,眼里浮现一丝疑惑,试探着问:“你见过血魔吗?据我所知,凡是见过血魔的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妙龄少女,在他的手下从没有留过活口。”
“不瞒步庄主,我曾经见过他一次。”纭菩坦诚地回答,深思着他的话。
步玄尘一怔,再次震惊地望着她,眼里充满了浓浓的疑惑和不敢置信,他没有再继续追问,若有所思地说:“你如果要找他,就必须先找到寒冥教的人。寒冥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教派,它的教徒可能就隐藏在你我身边的人之间,你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听说,教徒都极其忠诚。步某所收集到的信息,也只仅于此。”
纭菩感激地说:“谢谢步庄主,纭菩记住了。”
说完,她转过身子,望向一旁传来激烈挣扎气息的人儿,扬起浅浅的笑容。
“泉净、芷儿,你们醒了?”
芷儿迅速跑到她身边,将一件长袍披在她瘦弱的身上。
衣泉净怔怔地站在马车旁,凝望着步玄尘出神,突然觉得他离自己好遥远,胸口传来一阵闷痛,让她难受地拧起了秀眉。那个自恋至极的主人和纭菩姐姐,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仿佛一幅旷世绝美的画,是那样般配,她从没有见过主人如此温柔、开心的表情。
步玄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见她的衣着单薄,剑眉微微一挑,走上前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泉儿,想念你师傅熬的大补汤了,是吗?”步玄尘凉凉地调侃,抬手点了点她白晳的前额,轻斥她的不会照顾自己。
衣泉净瞬间清醒,披风上传来他清爽干净的气息,刚才感觉闷痛的心瞬间被温暖包围,她直觉地反问:“主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师傅熬的恐怖大补汤的?他发过誓,只给我一个人熬大补汤,也只会‘毒害’我一人。”
步玄尘放在她肩上的大手微微一紧,俊美的脸上笑容微僵,转头看向纭菩姐妹。
衣泉净懊恼地捶捶头,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痛苦地说:“主人,师傅到底出卖了我多少‘绝密’信息给你?我告诉你哦,他是全天下最不负责、最懒惰、最自私、最小人、最不是师傅的师傅,你绝对……绝对不能相信他的话。主人这么英明,肯定能分辩事非的。”
纭菩在一旁听到她有趣的形容,不禁对她的师傅好奇起来,笑问:“泉净,你的师傅拿你做交易了吗?”
衣泉净的小脸迅速堆满愤怒,这是她心底最大的痛处,她倏地跳离步玄尘的身边,抓着纭菩的手臂,委屈地开始诉苦:“纭菩姐姐,他经常拿我做交易。从小到大,我被他卖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都是我凭着自己的本事逃回山上,然后下一次再被他卖掉。他经常将我一个人扔在山上,不管我的生死,只会逼着我喝他调制的各种大补汤,然后就是习武……终于,在我武功大成,将他打败时,居然接到了一纸卖身契约……所以,你就看到了可怜的我,被绑在主人身边了。”
衣泉净一番声情并茂的话让三人脸色各异的望着她。芷儿的脸上溢满心疼,上前将她搂在怀中;纭菩的脸上浮现深思,好个怪异至极的师傅;步玄尘望着衣泉净,魅人的眸子里,越见幽深平静,一抹淡淡的笑意掠过眼中。
福叔见几人已经起来,忙招呼他们过去用早膳,本是沉重微妙的气氛,随即恢复正常。
自从清晨的一番对话之后,步玄尘和纭菩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至于改变的是什么,无人知道,连纭菩自己也不知道。
马车继续往皇都赶去,步玄尘的举动之中,多了几分亲近和随意,而不是如往常待人的淡漠。
……
皇都繁华如旧,行走在其中的人,都仿佛只是它的匆匆过客,就连在位的帝王,亦是皇都百年历史中的过客而已,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它仍旧不变地依着自己的轨迹行走。
正午时分,马车驶进皇都,停在皇都最繁华的酒楼…德月楼前面。
马车的外表虽然普通,神情傲慢势力的小二,在见到驾车的福叔时,倏地跳起来,迅速跑进去通知掌柜,瞬间又返回门前迎接贵客。
福叔面无表情地将马缰扔给他,眼神微微示意,一切就安排妥当。
步玄尘亲自搀扶着纭菩下车,衣泉净和芷儿被凉在一旁,两人的神色各异,一个愤怒、一个失落,跟在两人身旁,一起走进酒楼。
掌柜的亲自跑出来迎接,恭敬地说:“主人,您匆忙而来,我这就给您腾雅间,请稍候。”
步玄尘摇了摇头,打量已经快要满座的大堂,说:“休要惊扰客人。还有没有空桌,我用过午膳就要离开。”
掌柜带他们来到一个角落里的空桌,几人已经饿得肌肠漉漉,小二迅速送上精美的菜肴,芷儿和衣泉净争先为纭菩挟菜,但两人仍然没有抢过那个男人。
纭菩端起饭碗,礼貌地说:“步庄主,有芷儿帮我挟菜就好,不用麻烦了。”
芷儿拼命地点头,衣泉净埋头吃饭,异常沉默。
步玄尘听若惘闻地继续帮她挟菜,说:“纭菩姑娘,步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答应。”
纭菩望向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如果纭菩姑娘不嫌弃,我步玄尘就是你的朋友。我并无他意,希望没有太唐突。虽然我只见过你几次,却一次比一次欣赏。人生得一知己甚难,你拥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玲珑心,就是我一直在找寻的那个知音之人。”步玄尘神情认真地说,紧紧地盯着她。
三人闻言同时一怔,纭菩难掩错愕地望向他,讷讷地说:“步庄主……”
“叫我玄尘!”温柔而霸道的声音,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的话。
见他话语中坚持,纭菩垂下小脸,再抬起头时,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说:“玄尘庄主,我一个双目失明的小女子,担当不起你的‘知音’之人……”
“你又不是我,总知不会是呢?我说是就是!还是,纭菩姑娘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当你的知音之人,觉得我身上的铜臭味太重……”
“玄尘,叫我纭菩吧!”纭菩脸色尴尬地截断了他的话,他明明就是在逼迫嘛。
仔细想一想,当今天下,想要成为步玄尘朋友的人,都快挤破头了,她应该是荣幸的吧,有这样一个天下第一美男子、又是富可敌国的男子做“知音人”。
“呵呵……今天真是高兴,来,这是一份小小的见面礼,你是它最适合的主人。”
步玄尘从怀中掏出一块湛蓝的精美玉坠,玉坠上写着“步玄尘”三个字,一旁的福叔在见到这个玉坠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衣泉净好奇地瞥了一眼,也是一怔,诧异地望着步玄尘。
芷儿惊艳地望着那个玉坠,暗叹好阔的出手,不愧是玄尘庄庄主。
周围几人的气息变化,纭菩敏锐地察觉到了,刚要拒绝,就感觉一阵温热的气息袭来,脖子传来冰凉的感觉,那个玉坠已经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玄尘,这太贵重了,我……我都没有东西可以送给你的……”纭菩刚要取下来,被他霸道地按住,她的秀眉微拧,这种被动的感觉好生熟悉,仿佛古竞天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一块玉石而已,不要跟我谈贵重。情义无价,不是么?”步玄尘微笑着坐回自己的坐位,有意无意地瞥了呆住的衣泉净一眼,眼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
“情义无价?那纭菩接……”
“妈的,我真怀疑这个悬赏是不是骗人的。我带了这么多姑娘给他看,居然没有一个合适。”纭菩的话,被刚走进酒楼的几个华服男子打断,三个身材凶猛的男子带着两个少女,坐在他们的隔桌。
步玄尘见状,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不悦浮现脸上,他不能容忍如此粗鲁之人坐在纭菩的身旁。
“大哥,左手带胎迹的女子,天下也少有,我们千辛万苦地寻找到几个,居然都不合适,我怀疑这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故弄悬殊而已,不用再理会它。”一个年纪较轻的男子无奈地说,声音里有着难掩的怒气。
“是啊,大哥!我听说,他们是在寻找左手心带花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难看的胎记。他奶奶的,如果左手心真的带花,那不成妖精了吗?你看看她们两人左手令人恶心的胎记,真是不吉利。”另一个男子先是压抑地说道,完了,气愤地一拍桌子,视酒楼内的其他人如无物,嚣张而蛮横。
“啪……”
纭菩手中的碗掉在桌上,惹来众人惊讶的视线,芷儿迅速帮她清理,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纭菩难掩慌乱地十指相缠,贝齿轻轻地咬住红唇,脸上闪过种种复杂的神色。
步玄尘利眼瞥了隔桌的人一眼,牵起纭菩就往酒楼外走去,几人吃饭的兴致已经没有了,等到了他在皇都的别院再安顿她们。
左手心带花的女子?谁在找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