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臣将她们抓进宫了。”聂龙的声音里,略显无奈,对那两个奇怪的小丫头,颇为头痛。
因步玄尘的王府府坻还未来得及清理,古竞天命人将衣泉净和芷儿接进宫中,以便就近照应,如果她们有个万一,他的两个得力帮手就要军心动摇了,更何况,她们是她最在乎的人,在这个时候,更不能让她们出一点儿事。
“抓?”
古竞天抬头望着他,看到他蹙眉的模样,了然地一笑,站起身,伸展一下僵硬的身子,走到他面前,淡声说:“外面太乱,将她们留在皇宫中安全一些,一切待玄尘回来之后再说,芷儿亦是,你也能安心地去办事。”
“是!不过……皇上,她们好像不太喜欢皇宫。”聂龙犹豫地说。
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而这两个小丫头,居然将皇宫批评得一无事处。
“嗯,她们真是野惯了,会习惯的!以后,她们得学会皇族礼仪!”
“皇族礼仪?!”聂龙语气怪异地说,末了,重重地叹气:“唉!我被这两个丫头缠得头都痛了,她们一见到我就逼问骆姑娘的下落……”
聂龙发现自己失言,急忙闭口。
“是吗?朕就去瞧瞧她们要如何大闹皇宫!”古竞天淡淡地扯开话题,也试图平息自己的忧虑,突然很想去看那两个小丫头,她们是菩儿视若亲人的人,她真舍得不再跟她们联络吗?
后宫
虽然是深冬季节,但满园的梅花开得正浓,走在雕梁画栋的走廊里,古竞天望着眼前的梅园失神。想起在竞天堡里,他们月夜赏梅、赞梅、笛箫追逐的情景,又想起她特殊的身份,此时此刻,他对她的身份已经没有了感觉。
为何要到失去时,才知道自己根本无从恨起?
那样纯真善良的人儿,是什么人才舍得去恨她呢?他更不会!
可是,他的犹豫和一切的举动,已经狠狠地伤害了她!
在失去她的恐惧和恨她之间做出选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不要失去她!
因为,他的痛,只有她能抚平!
时间……时间……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十日之内……
翻天覆地……亦在这十日之内……
待他缓过神来,理清恩怨情仇之时,她已经不见踪影……
待他完成多年的遂愿时,才发现心越见空洞,而能填满这个巨洞的,已经不再是天下……
他恨吗?恨!明镜无缘是他誓要报仇的对象,而她,他只想将她留在身边,却对能不能留住她而越来越没有信心……
梅园内,两个小身影站在院中,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芷儿姐姐,这里就是皇宫吗?好无聊哦!”
衣泉净一脸无聊地左顾右盼,非常地不以为然,跟竞天堡和玄尘庄相比,也就奢华那么一点点而已,还没有那里来得雅致呢。
“听那条臭龙说,好像是的!”
芷儿点点头,疑惑地打量着。她怎么知道这里是哪里,她跟泉儿一样,是被点了睡穴直接送进来的。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比起谷中的亭台楼阁,简直跟牢房一样,憋得她心里难受。
该死的臭龙,她不是告诉他,她们不喜欢皇宫吗?居然还将她们送进来,她不想见到那个变成负心汉的臭皇帝!
“古堡……不,皇上以后就要一辈子住在这里吗?那纭菩姐姐岂不也要在这无聊的地方住一辈子,他们好可怜哦……”
“哼哼哼……泉儿,他娶了丞相之女,就不配再娶我姐姐!姐姐宁愿出家也不会要嫁给他的,呸呸呸……”芷儿猛地捂住小嘴,急得哭了出来,惊慌地说:“泉儿,你说,姐姐狠心扔下我们,是不是真的出家去了?否则,她才不会将我扔给那条臭龙,独自离开呢!”
衣泉净沉稳地一笑,抱住孩子心性的芷儿,娇俏的脸庞隐现成熟,灵活大眼充满灵气和聪慧,经过生死的洗礼,现在的衣泉净,已经不是以前的衣泉净了,变得冷静而稳重。
“芷儿姐姐,我们一起去找姐姐,怎么样?我的病已经好了,可以出去闯荡江湖了。想想啊,皇上将来必定要坐拥三宫六院,我们绝不能让姐姐受了委屈,这样的男人姐姐才不会要呢!聂龙现在位高权重,掌握着财政大权,将来会有多少女人跟你抢他啊……”
芷儿一听,心里顿时难受极了,不住地点头,气呼呼地说:“嗯……步庄主将来更是,长得那么美,又是唯一的王爷,泉儿,你也会很可怜的……”
“谁说我要他了?”两个小丫头异口同声地说,两人的眼中闪过同样的想法和决心,这里的一切让她们感到压抑而沉闷,她们要逃离这里,而那些男人们,她们都不想要了。
“你们不要谁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两个小丫头吓得一僵,慢慢地转身,看到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古竞天,被他身上那股帝王的威严震慑住,他穿着这身龙袍,显得那般自然又协调,仿佛他天生就是帝王一般。
2009…06…16
第80章 疑云密布
“芷儿,你不要谁?又想要谁?你有喜欢的人了吗?”聂龙浓眉一皱,俊朗性格的脸庞浮现浓浓的不悦,这个小丫头,他才几天没有看着她而已,就敢见异思迁了,想都甭想!
芷儿和泉儿默契地对视一眼,悬着的心同时落地,庆幸他们没有听到太多大逆不道的话。
“我们不要纭菩姐姐了,她狠心地抛弃我们!”泉儿镇定地回道,明眸直视着古竞天,探寻的意味甚浓。
这个戴着完美面具的帝王,如果以真面目示人,必定会是最俊美的帝王吧!她一直非常崇拜他,可他却那样无情地对待姐姐,她不会原谅他的。
果然,古竞天闻言脸色一变,周遭的温度骤然变冷,淡声说:“她没有抛弃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朕会找到她的。”
“古堡……皇上,你不要再找姐姐了,她不会进皇宫的,这里不适合她,她也不会喜欢。如果让她在这里生活,我宁愿陪着她流浪江湖,至少,我们还是我们!”芷儿语气坚定地说,可爱的俏脸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姐姐,姐姐肯定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才将她托付给臭龙的,但她才不会只顾着自己幸福呢,她一定会找到她。
“我也是!”衣泉净也站了出来,语气坚定地说。
古竞天怔愣地望着两个小丫头,谁说女人没有思想?谁说她们只是两个小丫头?难怪,玄尘和聂龙相继沦陷,这两个小丫头亦是不凡之人。但是,如果是她们联手针对的人是他,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梅园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之后……
“我会让她幸福!”
古竞天毅然转身,留下这句坚定无比的承诺,消失在院中,没有用“朕”,而是“我”,那是一个男人的承诺。
两人还未从他的突然离开回神,聂龙的兴师问众就开始了,他擒住芷儿,神情严厉地质说:“芷儿,你刚才说要去流浪?我没有听错吧?”
芷儿无辜地睁大明眸,无聊地瞥他一眼,心想:我是要去流浪,但如果跟你承认了,那我还不如将自己直接锁起来省事,这条霸道的臭龙!
“我们是在替姐姐出气,笨蛋!”
“你骂我?”聂龙威胁地欲要逼问,这个小丫头,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他最近太没有时间来盯着她了。
“啊……”
聂龙突然一声惨叫,芷儿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趁他吃痛时敏捷地用轻功逃脱,拉着泉儿消失在院中,寒风送来了她略带痛苦的抱怨声:“泉儿,那条臭龙的肉是铁做的吗?我的牙好痛……呜……我不能啃骨头了……”
寒风送来了衣泉净银铃般的笑声……
聂龙伸出舌头舔着冒出血丝的伤口,这个丫头,下口还真狠,如果他不是还有重要公务在身,今天定要她好受,留恋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一会儿,消失在院中。
他非常赞同两个小丫头的意见,骆姑娘不适合皇宫,他无法想象善良、纯净、绝尘的骆姑娘,陷入一堆庸脂俗粉中,等着一个男人垂怜的情景。
他感到无比的庆幸,他和芷儿之间,没有经历什么痛苦波折。衣泉净性情的突变,步玄尘和她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在阻隔着。主人和骆姑娘之间,更是隔着千山万水,而且,似乎越来越遥远……
……
西北的深冬,白雪皑皑,积雪淹至膝盖,到处一片冷寂、沉闷的素白色。
康都皇宫
皇宫里正在为皇帝的御驾亲征忙碌地做着准备,御书房中,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从赫君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能将任何一人冻成冰块,尤其是站在他前面之人…韩辉,他已经成为赫日国的丞相。
“韩丞相,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赫君玺的声音如冰珠子,一字一字地从薄唇里嘣出,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似要穿透他。
韩辉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回道:“臣建议皇上,不要发动进攻!”
“呵呵……哈哈哈……这真是朕听过最荒谬的谏言。理由,给朕一个理由!”赫君玺不怒反笑,神情冰冷地逼问。
韩辉微微低头,面朝下,躲避赫君玺凌厉的视线,沉声回道:“时值冬季,我们储备的物资经不起太久的战争消耗。”
“还有呢?”赫君玺的声音更显冰冷了,物资不足,他比谁都清楚,但还没有严重到不能发动战争的程度。
“我们要推翻的是皓月皇朝,不是现在的新皇朝!”韩辉的声音里,渗透着异样的激动。
赫君玺像是看陌生人般盯着他,神情怪异地说:“韩丞相,如果你不是从小照顾着朕长大,朕会以为你是古竞天的人。”
韩辉双手一揖,沉稳地抬头,坦诚地直视着他,说:“皇上多虑了!臣冒死肯请皇上不要出兵,步氏皇朝和赫日皇朝共同执掌天下,各管一方,实乃万民之福。”
赫君玺俊美的脸上浮现薄怒,那双紫眸因情绪的变化而显得神秘诡异,冷声嘲讽:“是丞相之福吧!曾经力谏朕攻打皓月国的人,现在突然让朕放弃南下,理由更是荒唐。赫日国上下为了今天,准备了多久?古竞天夺得了皓月国,难道,就让朕眼睁睁地看着他羽翼渐丰,坐稳江山之时,再去挑衅吗?”
“皇上,请容臣再行斟酌,一定会给你一个理由。臣肯请不要出兵!”韩辉突然单膝跪地,执著地毫不退让,头垂得低低的,让人瞧不出他的神情。
赫君玺紫瞳危险地微缩,眯眼打量着他,在赫日国上下,要论让他最信任的人,非韩辉莫属,一种无法言明的直觉,让他知道,韩辉绝不会背叛他,这个信念伴随了他二十五年,他从未动摇过,却在这一刻,他质疑了……
“起来吧!朕意已决,韩丞相此次不宜随朕出征,就留守康都吧!”赫君玺冷冷地转身,不再看他。
“皇上……”
“韩丞相,朕仍是当年的朕,但丞相似乎不再是了。退下吧!”赫君玺冷漠地打断他的话,锦袍一甩,带着怒气离开御书房。
韩辉看着离去的冷漠背影,双眼盈满难以言喻的痛楚,儒雅的脸上神情悲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喃喃自语:“报应吗?果真来了……两败俱伤啊……皇上……”
空旷的御书房里,只剩下他难以抑制的痛呼,一个足以撼动天下的秘密,被他苦苦地压抑了多年,难道,真的无法挽救了吗?这是天意吗?
2009…06…17
第81章 万般奈何
万缘庵
阵阵清润纯净的梵音从宏伟的主殿中传出来,大殿中央,坐满了穿着青灰色棉袍,戴着青色帽子的尼姑,闭眼念诵着佛经,进行每日例行的早课,每个人的神情平静而肃穆,虔诚地诵读。
大殿的一角,坐着一个身穿青灰棉袍,有着雪白短发的女子,她侧偏着小脸,睁着大大的眼睛,认真地聆听着,略显苍白的雪颜反射着瓷器般透明的光泽,纯净如山中白雪,在佛殿中异常醒目。
随着山顶钟声的响起,早课结束,一行人陆续前往膳堂,领取简单的早膳。
一个小尼姑机灵地跑到纭菩身边,悄声说:“悟尘,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膳堂。咦,蓝莺呢?”
纭菩从衣袍下,将睡得正酣的蓝莺拎了出来,绽出一丝清雅的笑容,柔声说:“它睡着了!”
小尼姑小心翼翼地接过蓝莺,蓝莺迅速敏捷地睁开小眼睛,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瞥了她一眼之后,悠哉地继续睡觉。主人在这里非常安全,凡事不用它操心,它也可以放心地“冬眠”了。
“悟尘,它真的是鸟吗?它不仅能够在冬天里飞,还能像蛇一样冬眠?”小尼姑满眼不解地望着纭菩,将蓝莺娇小的身体捧在手心里,却突然感觉它的身体蠕动了一下,柔软无骨,似有东西在手心里爬着,吓得她差点儿松手,急忙将蓝莺送还给纭菩,清澈的眼睛惊惧地望着它。
纭菩淡然一笑,感受到她的紧张和惊惧,柔声安抚:“它就是蓝莺,我的眼睛!走吧!”
蓝莺似乎对这个解释非常满意,在她的手心里撒娇地动了动,继续睡觉。
小尼姑牵着她走在石径上,石径两侧是森天古木,粗壮的树枝搭建成一个天然的廊道,幽静极了。
膳堂建在山顶上,需要沿着石径经过一小段山路才能到达,每天如此上下反复,风雨无阻,庵里所有的人都练就了一身好身体,亦对崎岖的山路行走如平地,只有纭菩仍在艰难地适应之中。
来万缘庵已经有些时日了,仿佛又回到了碧冥谷中一般,清静而与世无争,曾经经历的一切,离她越来越遥远,除了芷儿的离开,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芷儿的一切还好吗?泉儿的身体应该已经好了吧?他……
她猛然止步,娥眉轻蹙,透明的肌肤在冬阳下,发出莹莹光芒,她轻轻地仰头,悄声叹息。
放不下吗?不思……不想……不问……就这么难吗?
为何,明明喜欢现在的平静生活,这样的生活也才是最适合她的,却总是会想到他呢?
“阿弥陀佛!”
一道干净清湛的佛号,突兀地在冷寂的山间响起,打破了山间的宁静,亦让纭菩浑身一震,僵在原地,反射性地欲挡在小尼姑面前。可惜,她仍是晚了一步,小尼姑已经晕倒在石阶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纭菩蹲下身子,担忧地欲检查她的身体,却被人扯起来,抱起她消失在山林间。
耳畔传来的风声,还有身体漂浮的感觉,那双禁锢着她身体的大手,她蓦然醒悟,这个男人才是她此生无法摆脱的恶梦!
一会儿光景,她感觉被他放在一块硬绑绑的石头上,山风在外面呼啸而过,难道,这里是一处山洞?应该还没有下山吧?离万缘庵的距离应该不远吧?他身上浓重的黑色,让她难受地挪动身体,试图离他远一些。
“菩儿,你居然敢逃离我?居然敢背叛我对你的信任?居然敢私自出家?居然敢离我如此远?”明镜无缘平静冷漠的声音,在山洞内回响,一字一字地钻入纭菩的耳朵里,面对这样的指控,她只能茫然地摇头。
“明镜大师,出家是我的选择,跟大师无关。背叛你的信任,你我各有对错,我回醒觉寺想要道歉,是你不愿意见我。你我的缘份,已经彻底地了结,请大师不要再来找我,也肯请大师,不要再玩弄天下的人。”纭菩冷淡地一一回答,而自己从心底里对他的防备,她无法说出口。虽然他是她最亲近的人,自己的身体内流着他的血液,却总有一种莫名的危险在提醒她,离他远一点儿。
“呵呵……哈哈哈……好个伶牙俐齿!每个背叛我的人,都跟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