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个时候,大家都会默不作声的,可是偏生今日却是多了一个变数。
狄仁杰眉头一皱,不禁道:“陛下,何出此言?”
武则天则是恬然看他一眼,道:“哦,朕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朕想到朕已是老了,可是朝廷的事,却是多如牛毛,朕担心啊,担心朕百年之后,国无贤君,而使百姓涂炭。狄卿,你素来耿直,朕倒是想问问你,梁王武三思为人忠厚,可以立为皇太子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真真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陛下为何要立武三思?
就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却听狄仁杰正色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武则天皱眉:“这又是何故?”
狄仁杰抬眸,朗声道:“我看天下人都还思念唐朝,若立太子,非庐陵王不可。陛下前几日说,自己梦见与人下棋不胜,臣便不由想,下棋而不胜,这不是因为无子吗,这是天意在警示陛下。太子是天下根本,根本一动,天下就危险了。陛下要立梁王武三思,可是臣斗胆要问,姑侄与母子谁更亲?您立庐陵王,那您千秋万岁后可以配享宗庙。若立三思,从没听说有将姑姑配享宗庙的?”
武则天只是冷笑,道:“狄卿这是在多管闲事吗?”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许多人面无表情,可是也有不少人急的如热锅蚂蚁,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发觉,这是对于天下来说至关重要的事,偏生这个节骨眼,却是无人敢去触碰逆鳞,真正肯说话的,也不过狄仁杰一人罢了。于是许多人都把希望寄望于狄仁杰身上,无数的眼睛,死死盯着狄仁杰,一动不动。
狄仁杰听了这话,并没有显得恐惧,反而眼中垂泪,道:“臣得蒙圣恩,而担当机要之职,臣每每自暗自思量,臣何德何能,竟得陛下如此青睐。臣的才能,不及殿中诸公之万一,于是臣突然明白,陛下取的不是臣的才干,而是臣的耿直,今日必要竟是说起此事,而这储君之事,牵涉到的既是社稷,也是陛下身后之事,臣既为门下郎中,怎可说是多管闲事?”
他声音哽咽:“所以臣斗胆,只好说出实情,这天下各处州县,无处官吏,莫不思念李唐,他们都希望陛下能够立庐陵王为太子,他们这样的想法,并非是因为他们反对陛下,而是自陛下登基以来,国泰民安,陛下在他们眼里,即是李唐的天子,陛下乃李氏贤君,何故要将天子之位,传之他姓之人?臣的有些话,或许是大逆不道,可是臣宁愿以这万死之罪,而容情陛下三思……”
这番话里,刚柔并济,而且还隐含着,随时赴死的准备。
武则天深深看着狄仁杰,却不知作何感想。
只是其他人看这位狄公,不免有点佩服了,这真是玩命啊,这样的话都敢说,一个不好,说不准就成了乱党,这可是诛族的大罪。
狄仁杰继而正色道:“陛下既便不治臣死罪,可是陛下若是立武三思为皇太子,臣宁愿以头抢地,无非血溅此殿而已。”
武则天脸色更冷,死死盯着狄仁杰,咬着下唇,面如死灰:“朕如此厚待于你,你竟敢说这样的话?”
狄仁杰扣首:“臣之所言,无愧于心。”
“哼!”武则天长身而起,恶狠狠的瞪着狄仁杰,就在所有人都为狄仁杰捏了一把汗的时候,武则天却是噗嗤一笑道:“好吧,既如此,那么朕就将皇太子还给你。”
大家都不由傻眼了,竟是不知武则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却见武则天朗盛道:“出来吧,见见你的臣子。”
正说着,却是有人踱步从侧殿过来,这人脚步似乎都带着疑虑,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步伐很慢,一到了殿中,眼睛都不敢去看武则天,却是拜倒在地:“儿臣李显,见过陛下。”
众人一看,认真端详这尨服之人,却不是庐陵王李显是谁?
当今天子,生了四个儿子,长子李弘,本为太子,却是猝死。李弘死后,次子李贤继立。为太子期间多次监国,得到朝野内外称赞,可是很快,就因为谋逆罪被逼自尽。至于这第三子和第四子,就是李显和李旦了。
李显是第三子,而李旦则是第四子,如今陛下将这李显招了来,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狄仁杰见了,大喜过望,禁不住道:“陛下……臣……”
武则天断然道:“你不要再说了,你们要皇太子,朕给你们找了皇太子来,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狄仁杰看了一眼胆战心惊的李显,却是不由道:“皇太子不知是何时到的?”
本来武则天并没有正式册封李显为皇太子,可是既然方才武则天说把皇太子还给你,狄仁杰也是个聪明人,此时索性‘将错就错。’
武则天道:“朕前几日,密诏他入京,也就在昨夜到的,暂居于宫中,怎么,狄卿似乎还有话说?”
狄仁杰激动的道:“太子回来了,还没人知道,人言纷纷,怎么才能让人相信呢?陛下应当让皇太子住在龙门,按礼节迎接回宫,如此一来,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便都会称颂陛下圣明。”
他这是非要把庐陵王皇太子的地位坐实不可,以至于不依不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李显‘不明不白’的回来。
可是李显一听却是急了,忙是摇手,忌讳莫深的道:“不……不必……本王……本王……本王……”说到这里,他竟没词了,吓得浑身冷汗冒出来,垂着头,只看自己的靴子,身子瑟瑟作抖。
狄仁杰却是正色道:“所谓名正方能言顺,历朝历代的皇太子都是如此,而今的储君,岂可简慢?陛下,臣这也是为了杜绝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武则天挥挥手:“罢……就按狄卿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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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至亲
天子的转变可谓是迅猛无比,甚至让人防不胜防。
本来这么多人闹了这么多年的问题,居然只是在三言两语之间就这么解决了。
胜利或者失败实在来得太快,以至于所有人措手不及。
至少对于武家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噩耗,他们才蹦跶多久啊,转眼之间,陛下起先还说,要立武三思为皇太子,结果下一刻,真正的正主李显就出现了,然后武则天将他安置在了太子居住的龙门宫,这龙门宫其实就是太子宫,有鲤鱼跳龙门之意,无非就是说,只要跃过一步,他便是真命天子了。
虽然眼下还没有册封,可是这面子上的事却是做足了。
反观武家,便是傻子都明白,陛下压根就没有立武三思的意思,否则又怎会一面说欲立武三思为太子,另一面转过身就把李显安排进了宫,说白了,这位堂堂的梁王兼任礼部尚书的武三思不过是一个小丑而已,是武则天抛砖引玉的工具,无非是要引起狄仁杰的下一句话罢了。
武家的人彻底懵了,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全然没有给他们半分的准备,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而最值得庆幸的,便是绝大多数的大臣,甚至是洛阳的百姓了。无论如何,人心思唐,这是大势所趋,如今这一次次的努力终于大功告成,自然是值得弹冠相庆,于是乎,许多人家燃放起了爆竹。
而这爆竹……很不幸,原本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但是孟津的庄子却是推了出来,老祖宗们也喜欢热闹和喜庆嘛,以这个为卖点,为了推广爆竹,邓健可谓是卯足了劲头。一开始还搭配销售,无非就是你要茶叶,得另购爆竹一串,若是不购,那就抱歉得很,茶叶很畅销,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有本事你到其他地方买去。
如此一来,那些个经销的商贾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为了从茶叶中牟取利润,不得不吃下一车车的爆竹,可是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放在库里烂着啊,于是大家各显神通,也是四处兜售,反正不能赔本,无论如何也得卖出去,这市面上的商贾、货郎竟都成了爆竹的‘宣传员’。逢人就说这爆竹的种种好处,什么逢年过节的时候,若是不打上一串,不够喜庆。祖宗的魂魄都不肯来,你家里若是有婚丧嫁娶,若是不打上这一串,这都没脸出去见人。种种似真似假的流言也总算是推广开来,渐渐的养成了习惯,而习惯又演变成了风俗。如此一来,秦家的庄子又多了一个挣钱的渠道。
李显回京的这几日,洛阳的各大坊都是爆竹声不断,有些财大气粗的,更是让这爆竹直接鸣放了小半时辰,一下子将这大周人的人心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显已经入住龙门,自然不免有诸多王公大臣拜望。
倒是这李显低调得很,竟是谁也不见,恨不得自己关起门来,躲在被窝里,让人永远看不到他才好。
于是乎,许多人又交口称赞起来,都说这位皇太子必定是明君,如此低调和谨慎,实在是让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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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王李隆基作为李显的亲侄,也是吃了闭门羹,不过他倒是不恼,闲庭散步一般地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这临淄王的王府总是和别人家不同,比如这里没有茶叶,没有棒冰,没有爆竹,总而言之,但凡是和秦少游沾上一丁点关系的东西都没有,显然在这最顶尖的宅邸里,没有这些的临淄王显然很是‘寒酸’。
李隆基回到王府,一直不露声色,待到了正殿,落座之后,自有宦官上茶来,这茶还是用水煮的茶,自然不能与公主茶相提并论,甚至在这个时候,你若是吃茶还要靠煮,是要被人取笑的。
可是小小年纪的李隆基喝茶起来,却有几分‘神韵’,他不知什么时候,便总是能露出那连许多成人都显露不出的深沉,抿了口茶,他淡淡地道:“方才可有人拜会吗?”
那宦官道:“回殿下,不曾有。”
“哦。”李隆基轻描淡写了一句,似乎是在唏嘘感叹什么,最后道:“这莫非是贫在闹市无人问吗?”说到这里,他不由晒然一笑。
而这番话却让宦官摸不着头脑,这天底下,论起贫富,临淄王深受陛下信重,不但继承了先太子李弘的基业,而且还得到了诸多的赏赐,若李隆基说贫,那这天下,只怕就没有几人是富贵的了。
“倒是……从昌平来了一封书信,用的是燕国公黑齿常之的火漆。”
“哦?”李隆基来了兴趣,道:“拿来。”
一封书信就落在了李隆基的手上。
李隆基忙是匆匆扫过一眼,那阴霾的脸色总算是消散了一些,他眼眸里掠过一丝杀机,淡淡道:“很有几分意思,这个秦少游擅自调动了边军,随后又与突厥人媾和,沆瀣一气,那突厥人还给了秦少游一块地,他们这是想做什么?这里头看来必定是有文章的了,倒是可以试试看。”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喃喃自语:“陛下对秦少游倒是颇为信重,不能以查秦少游的名义去办,得查一查黑齿常之,再牵连出来为好,可是交给谁去办呢?”
他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便翘着腿,将书信放到一边,小手搭在案牍上,最后猛地眼眸一张:“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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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弹劾的奏疏送到了宫中,很快,这个奏疏就有了批复。
奏疏中的意思倒是和平时的弹劾奏疏没什么不同,无非说的是,昌平的黑齿常之居然胆大妄为,擅自调动数十万边军出塞,御史台觉得事有蹊跷,理应查实前因后果,以防万一。
这种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黑齿常之领着边军,是防范突厥的主要力量,调兵遣将,有时候也需便宜行事。
可是往大里说,明明是北线无战事,这黑齿常之无故调兵,总要查一查才好,虽然此前,他曾在兵部上过公文,说是此事乃受钦使秦少游的请托,可是这事儿,毕竟透着一股子的蹊跷。
紧接着,旨意送到了台院,台院立即派出了御史。
这御史说来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此人姓苏,单名苏静,他和来俊臣这种御史不同,人家是真正的进士出身,周兴垮台的时候,他曾出面彻查,牵连到了许多人,不过有心人却是发现,牵涉到的人,其中不少,都与武家人有关,为此,武三思曾上书弹劾他,偏偏武则天不以为意,反而认为此人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反而对他更加青睐了一些。
苏静接了使命,便立即动身了。
只是在临行的时候,却是有一封书信送到了李隆基的手里。
李隆基这几日很是慵懒,既没有读书,也没有射箭,当他得到苏静手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他只是淡淡一笑,旋即将这书信撕成粉碎。
“看来,倒是要辛苦黑齿将军一趟了。”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去准备车驾,本王要去龙门。”
去龙门,自然是要拜会自己的亲叔叔李显。
等到车驾到了龙门,有人递上了拜帖,不过龙门宫那里,却还是依旧把帖子收了,却有个宦官碎步而来,低声致歉:“临淄王,实在是抱歉的很,庐陵王殿下舟车劳顿,身子有所不适,本来临淄王殿下与庐陵王殿下关系非同一般,是无论如何也要见一面的,只是……”
坐在车里的李隆基却是抿嘴一笑,天真烂漫的道:“既是王叔不便相见,那么就改日来问安了。”
旋即叫人返程。
坐在车里的李隆基,似乎对‘皇太子’的冷漠不以为意,其实这一趟来,他早有准备,自然晓得,以王叔的谨慎是不会见自己的,这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作为侄子,无论李显见不见,他也非要每日来报道不可。
此时虽是正午,却是狂风大作,车外呜呜作响,他这身子却如猫一样蜷缩在车厢里,眼眸闪烁,却在思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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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徒劳无益
却说苏静得了钦命,其实不需授意,他也明白怎么回事,兵部与昌平之间的往来公文,他俱都已经调出来,仔细一查,便晓得了一个关键人物——都尉秦少游。
当然……这个案子却是不必急于一时,得先从黑齿常之着手,而黑齿常之大家却都是晓得,此人心向李家,陛下早有收拾他的心思,那么……黑齿常之当然不能动,而矛头指向,只能说秦少游。
他一路至孟津,旋即渡河,轻松愉快的前往昌平。
只十几日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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