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始暴力起来,却无法进入县城,于是有人大呼:“去孟津。去孟津……”
孟津……
这几乎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圣地,那里似乎到处都是黄金,每一个人,都是腰缠万贯的富豪,以往这些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在此刻,却在身边无数人的叫嚣声中,变成了一种另外的情绪。
去孟津,讨还属于自己的东西。
去孟津,那儿到处都是黄金。
去孟津,杀光那些神策府的狗官。
浩浩荡荡的人群,如蝗虫一般的犁过。
于是无数人家遭殃。
人聚众在一起,就免不了不理智,当一百个人中,有一个人心生出了恶念,那么其他的人在这种情绪之下,也不禁开始变的蠢蠢欲动。
人……并不总是能克制住自己,当没有了敬畏,没有了约束,自律和理智就会荡然无存。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起来,队伍像是滚雪球那般的大。
最多的是盲从的人,还有不少人,是不知如何,被这暴民的狂欢所感染。
他们绝大多数,本来就身无立锥之地,本来就是彻彻底底的穷汉,无牵无挂,而这些人,显然是叫嚣的最厉害的积极分子。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自信的来源,却并非是这些。
他们起初是不安的,这种不安,出于对官府本能詧敬畏,他们深知,一旦走上这一步,地方的官兵就会出动,会将他们像麦子一样,一片片的割掉。
可是……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官兵似乎都已经销声匿迹,官府一下子不见了踪影,没有人阻止他们,没有任何人。
他们走过一路,开始越发都放肆起来,聚众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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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因神策府修河,滋生民怨,民变者愈十万,民情鼎沸,各县无计可施。
这是一份准备送去长安的奏疏,用不了多久之后,即将发出。
武三思激动的等待着消息,等到消息确凿,等到确定了宜阳县到乱民开始发作,等到其他各县纷纷大乱的时候,他情绪既激动又有些不安起来,他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在颤抖,最后咬了咬牙,下达了洛阳城戒备的消息。
浩浩荡荡的乱民,一路烧杀,顿时整个河南府,变成了人间地狱,这些人完全没有组织,完全是盲从而为,他们从起初的愤恨,变成了贪婪,原来……这个世上有些东西,居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据为己有。
这种感受,畅快淋漓。
**的种子一旦种下,诚如那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一般。
用不了多久,就可抵达孟津,到了孟津地界,固然神策城难以攻下,可是据说,神策城外,依旧有许多的市集,贪婪的人已经将那里当成了目标,这足以让无数人心中渴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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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竹笛划破了长空。
紧接着,神策军各营开始紧急的集结。
一日之前,他们接受到的命令就是兵不卸甲,所以从各自的帐中,无数人哗啦啦的冲了出来,靴子踩地的声音急促如鼓。
半柱香之后,所有人都已经集结完毕,方静披着战衣,骑在马上,他脸色铁青,随后抽出了长剑:“弘农郡王殿下有命,诸军出击!”
轰隆隆……轰隆隆……
无数人翻身上马,一队队人飞马有序的出营。
没有任何一个命令的细节,谁也不知他们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不过刀剑已经在身,利箭即将出鞘。
营外远处的小丘上。
秦少游策马伫立。
他眯着眼,寒风灌进他的衣甲,也如刀一般刮着他的脸颊。
他没有做声。
只是看着长蛇一般的队伍蜿蜒而动。
自一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先机,当武三思决心铤而走险的时候,秦少游已经无法挽回这一场民变了。
这场民变,表面上是针对修河,某种程度,又何尝不是因为平日里官府无休止的欺压和各种巧立名目的盘剥,愤怒到了尽头,就是烈火。
秦少游神色凝重无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只听到他座下的战马发出响鼻,用前蹄刨着地面的烂泥。
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么作为大总管,他就必须稳住时局,稳不住,整个河南府就要大乱,他这个大总管难辞其咎,只是……如何稳住?
王据也跟了来,他受不得高处的寒风,身子不禁蜷起,可是他的眉眼处,不由透着一股担忧。
乱民不可怕,乱民背后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可怕啊。
煽风点火的人,如今依然窃据高位,而那些隔岸观火,甚至刻意纵容的人,依然还把握着要津,他们……千百年来,都是这座古老之地的真正掌控者,才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这些愚昧无知的百姓,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剑,是他们的刀枪罢了。
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一切的问题,都是空谈,都不过是笑话。
王据的眉头皱的更深。
他遇到了一个无解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显然对于弘农王殿下来说,却是极为致命的,
所以他抿抿嘴,欲言又止。
“殿下……”终于,王据还是忍不住了,为自己的主公排忧解难,似乎是自己的职责,有些话即便不但说,他也必须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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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手段如何
秦少游很平静,平静的有些不太像话,从一开始,所以当王据轻声呼唤的时候,他也只是莞尔一笑,回眸看了王据一眼,道:“王先生,有话要说?”
王据不禁无语,自己担心的要死,偏偏这位殿下,反而是心静如水,他却还是硬着头皮:“殿下打算‘平叛’?”
秦少游没有回答。
王据缩了缩脖子,风太冷,又道:“殿下,一旦动了刀兵,事情就无法挽回了啊,那武三思,还有那些人不就是希望殿下无法克制吗?擒贼先擒王,这是自古皆来的道理,学生固然知道,这武三思万万不可动,一旦动了,就是谋反,可是这些百姓,不过是一群愚民,殿下一旦动了手,那么这河,还怎么修?即便是这民怨被压了下去,可是这河南府还如何治?”
王据说的是实情,眼下的情况,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的糟糕,因为民怨积攒爆发,强行压下,那又怎么样,这个怨恨,只会积攒的越来越多,而民情似火,如此反而遂了武三思和武三思背后人的心愿。
不只是如此,更更重要的是,武三思这些首恶不除,即便是神策府将民怨强行压下,往后秦少游这个大总管,只怕就永远局限于弘农了,再无法将自己的触角伸到河南府去。
百姓固然愚昧,可是得民心者天下,得民心者,方能治河南。
更不必说,一旦动了刀枪,朝廷那边,若是有人借此机会抨击,又会如何?韦氏当国,京师已经迁去了长安,关东士族在朝中的力量已经削弱,这就意味着。朝中更多的人,是对神策府极不友善的,许多人正愁找不到借口,王据认为,秦少游现在的举动,固然能解决当下的麻烦,可是引来的后患,将会无穷无尽,神策府这些年的经营,都将付诸东流。
秦少游笑了笑。突然道:“时候不早,该出发了。”
他扬起了鞭子,策马追上了那蜿蜒的队伍。
王据只是叹息,摇头,带着几分无奈。
回天乏术啊。
韦后这个局,实在做的太好了,而武三思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身处在洛阳,也是恰如其分。似乎从一开始,秦少游就已经被他们逼入了死角,根本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破局……该怎么破局呢?
王据咬着牙关,拼命的想着。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已经冒出无数次,可是他竟是无法解开,解不开。就是死胡同,即便是神策府有再大的力量,再多的钱财。再精锐的神策军,却又好像一个被绑缚了手脚的精锐武士,竟是无计可施。
王据于是抬头望天。
天空阴霾阵阵,北风依然在呼号,他叹口气,夹紧了马,朝着秦少游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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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奏报送到了武三思的案头,武三思差点激动的跳起来。
神策军出营了。
神策军……居然出营了。
秦少游疯了……
本来……武三思是害怕秦少游发疯的,可是现在,他心里竟有一丝渴望,这个家伙,只怕是冲乱民去的,他怎么敢动自己一根毫毛,只要敢动,莫说是洛阳城里的禁军不会坐视不理,更重要的是,秦少游谋反的大罪,也就证据确凿了,到时候他就是千夫所指的独夫。
既然秦少游要对付的是乱民,一旦利剑出鞘,就必定溅血。
哈……哈哈……
这个蠢货,一旦见了血,那么自此之后,就是民心散尽,秦少游要面对的,是半个河南府彻骨的仇恨,即便他是什么劳什子大总管,可是还凭什么,来治河南府?
整个河南郡,自此之后,就会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里,成为一枚阵阵控制弘农郡的力量。
往后,秦少游任何的政令,都将会成为一纸空文,他永远都走不出弘农郡,自己只要在这里困住他三两年,等到时机成熟,长安都韦后,就可以完全从容的将他彻底剪除了。
这个家伙……中计了,从此他休要再想修河,休要再想在河南郡乃至于洛阳做他的买卖,到时候只要自己推波助澜,秦少游将在洛阳,将在河南郡,没有立锥之地。
这一切……实在美妙,美妙的武三思浑身都愉悦起来。
从起初的不安,到现在的自信满满,武三思似乎掌握到了一样东西,一样可以翻云覆雨的利器,原来民心,是可以用的,原来这个世上,真正强大无匹的力量,是人心。
秦少游……完了……
今日之后,这个可恶的家伙,只不过是一个躲在弘农郡的富家翁罢了,自己………才是另一半河南府的主宰。
深吸一口气,他稳当当的坐在了椅上,很舒服的喝了一口茶。
茶水入口,先苦很甜,武三思眯起了眼睛,看着碧绿的茶水,又产生了一个念头,将来,等自己对秦少游取而代之的时候,这公主茶的配方,是不是也可以掌握在手里,这种茶叶,实在是美妙,谁得了,便可享万世的富贵。
哈……
他激动的起身,推开窗,遥遥的看着洛阳宫的方向,那里有巍峨的宫墙,有无数的亭台楼榭,武三思贪婪的看着,突然目中掠过了一丝冷厉,他面目狞然起来,突而发出一声冷笑,他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个女人,那个曾经给予了他今日这一切的女人,那个女人,现在理应还躺在紫薇宫中,武三思恶狠狠道:“你给不了我的,今日开始,我可以自己夺回来,你不敢给的,我就自己去拿,哈……哈哈……你……也不过尔尔,而我……早已非吴下阿蒙了,今日,便让你也看一看,我的手段吧,且好好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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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草芥
乱民是没有任何组织的,他们漫山遍野,越过了洛阳城。
洛阳城早已紧闭,可是城外依旧有大量的民居,此时,却已经开始遭殃。
事实上,一群盲目而放肆的人,当王法一切失效之后,那么接下来出现的结局,会比最可怕的梦魇还要可怕。
而此时此刻,哀号声已经传出,火光亦是大作。
城墙上的洛阳军卒,似乎在这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他们紧紧的关闭了大门,任由人性的丑恶酝酿和发酵。
一个个脑袋探了出来,这些食着军禄的禁军,有人动容,有人麻木,他们依旧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乱民如蝗虫一般的过去,再不远,就是孟津。
所有人眼睛都已经红了,他们跃跃欲试,显露出了不同以往的狰狞面目,在他们看来,孟津的地砖,仿佛都是金子做的,乱民已经变的越来越难以满足起来,又或者是,洛阳城紧闭的大门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勇气,他们就是一群被武三思煽动,怂恿之下再放出来的野兽,似乎有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浩浩荡荡的人群,漫山遍野,一眼看不到尽头。
而这时候……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地平线上,似乎有鼓声雷动,这不是鼓,这是马蹄声,急促的马蹄由远而近,越来越近。
在地平线,一杆大旗升腾而起,大总管秦的字样乱民是看不到的,可是那一面黑旗,在烈烈风中,却是格外的醒目。
浩荡乱民的队伍嘎然而止。
他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于是他们面面相觑,似乎都在从对方的脸上。寻找一些慰藉。
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这种沉默,宛如死寂一般。
只有风还在呼号,也只有急促的马蹄越加密集。
而在这时候,一个个黑点,出现在了地平线,出现在了黑旗的四周,他们渐渐放慢了马速,没有鼓噪。只有呼吸的声音,呼呼呼呼……急促的呼吸,将他们口前的皮具遮面呵出了了水雾,水滴落下来,还混杂着额上的汗液。
沉默很多时候,也是一种力量,他们虽然还未抽出腰间的战刀,可是这时候的他们,却依然如一炳剑。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剑,这炳剑已经蓄势待发,随时要见血而回。
马蹄声渐渐的停息下来。慢慢的,一队队聚拢起来的骑兵,就这样与漫山遍野的乱民遥遥相望,没有人再动。大家都只是戒备的看着对方,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没有一个人。可以看清对面人清晰的脸庞,他们眼中,都只是一个个模模糊糊的小黑点,似乎谁都已经忘了,这个黑点,都和自己一样,是一具有血有肉都生命。
在此时此刻,在绝大多数时候,生命的脆弱,就如每一个人所见的一样,他们不再有感情的符号,也不再有骨和血,他们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地上的草,是灌木林里的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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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秦少游越众而出,徐徐的拍着马,到了队伍的前端的时候,他瑶瑶看着那些小黑点,身边的方静静候着秦少游的指令。
身后的王据,看着那漫山遍野的人海,脸色已经变了。
他虽然也曾是刺杀过武三思的死士,可是他和秦少游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是个受过士族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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