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吗?”想起频伽,咸安有些不安地说道。
“娘娘,或许你还是跟着王上云游四方吧。他说得有道理,有些苦,该放一放了。”阿莫低垂着头,眼神中闪烁着残忍的快乐。
“不,我不能放,我也放不下!皇帝哥哥,你欠我的,你一定要还!高仙芝,你等着,等着兑现你对我许下的诺言!”
“这就对了,这个,您收好。”阿莫抬起头,贪婪地盯着咸安的面颊,将黑色药瓶塞进了咸安的手中。
入夜,草原上刮起了寒冷的夜风,吹得整个王后寝宫里灯影阑珊,诡异之气四散飘荡。
“咸安,你在哪儿?”王上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问道。
“我在这儿,王上。”咸安伸出冰凉的手,握住了王上的。
“咸安,我的头很晕,我刚才好像又回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了。那时你才十六岁,从迎亲的轿子里蹦出来,冲着我说:‘你就是我未来的丈夫吗?’那气势,好像不是我要迎娶你,而是你要娶我似的。我几乎是一下子就爱上你了,爱上你如星辰般的眸光,爱上你黄莺般的歌喉,爱上你瀑布般的黑发。当时我告诉自己,不能太宠爱你。可是,谁又能不宠爱你呢?谁有能忍下心来呢?你的嘴唇一噘,我就会心疼,就会想尽办法让你快乐,让你欢笑。咸安,咸安,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是的,是的。咸安记得,咸安都记得!”她的眸光不再寒彻,眼神里溢出晶莹的闪烁。
“咸安,我好困,我要睡了,明天,明天我要带你去郊外骑马,咱们好久没有在一起骑过马了,咸安,我怎么觉得,看不到你了呢?”
“王上,咸安在这儿,咸安就在这儿。”闪烁此刻已经泛滥成灾,沿着白皙的脸颊流淌下来。
“咸安,我累了,累了,总是要讨你开心,我实在是累了。”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等一觉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嗯?”咸安依偎在他的身边,听见他越来越微弱的呼吸,终于控制不住,悲恸起来。
王上睡去了,他面色红润,看起来心情很是愉快。
第二天,整个回纥都陷入悲痛的情绪之中。他们最敬爱的王上,陷入了严重的昏迷状态,原因不详。
在王上昏迷期间,王后主政,国师辅政。王子频伽须在三日内迎娶巴颖珊,为王上冲喜。
人们在祝福王上的同时,无不殷切地希望频伽快些成婚,为王城增添些喜气,把邪污之气赶出去。
于是,两日后,频伽大婚,迎娶了巴颖珊。
那天整个卡拉巴勒嘎孙欢庆了整整一夜,所有的人都在为他们王子祁福。希望他们的王妃能够早日生下小王子。
“小珊见过叔叔。”新婚第三天,阿莫突然来到了频伽的寝宫,一见前来请安的只有巴颖珊,脸顿时黑沉起来。
“小珊,你不必害羞,告诉叔叔,你跟频伽成婚至今亲热过吗?”
“叔叔,”巴颖珊面色羞红,娇嗔道,“您怎么问起这个了?”
“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你快说。”阿莫神色一凛,命令道。
“亲、亲热过。”
“是吗?”阿莫望着自己娇艳欲滴的侄女,怀疑道,“真的?几次?”巴颖珊的脸更红了,低着头小声道:“王子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差不多,每晚都会有,有两三次呢。”
“每晚两三次?”阿莫喘了口气,放心道,“嗯,这还差不多,小珊,你一定要尽快怀上孩子,叔叔需要你生下小王子。你懂吗?越快越好!”
“是,小珊也想早日怀上王子的骨肉呢!”巴颖珊微笑道。
当那个令人胆寒的白色身影远去后,巴颖珊才卸下全身的心防,颓然跌坐在地,“早日生下小王子?怎么生?每天想尽办法爬到宫殿的屋檐上去献身吗?王子?王子?频伽……”
那个炫白色的身影此刻正与誓死追随他的勇士们一起在城郊的冷杉树林中打猎!他真的是个王者,天生的王者!追随着他的人无不仰视着他们心目中真正的王。一股热血冲动在他们年轻勇敢的胸膛盈动着。森林中的百兽也受到这股霸气的侵扰,纷纷逃窜着,企图避开频伽带领下的勇猛之士。
一时间,苍鹰在高空盘旋,野兽在林中惶恐嚎叫。王者的愤怒,蔓延在整个回纥的上空,激荡回响。
频伽一身寒气,大步流星走进寝宫。巴颖珊浅笑相迎,他却如同没有看到一般朝书房走去。
笑容,凝固在脸上,看起来令人悲伤,但还是重新扬起嘴角,朝那个冰冷的身影追逐而去。走到闪烁着一盏孤灯的书房门前,她定定神。转身接过身后宫女手中热腾腾的油茶,推门而入。
书案前的频伽正在埋头写字,有人进来了,他仿佛置若罔闻一般依然故我。油茶的香气萦绕在他的身边,却也没能让他侧目。
“殿下,您刚从寒冷之地回来,还是先暖暖胃再写吧。”巴颖珊几乎是半跪在他的身边,手拿着汤匙,想要亲手侍奉频伽喝下油茶。
许久,膝盖麻了,手举酸了,油茶凉了。那个冰冷的人终于写好了手中的文件,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自己的衣襟里。转过头,望见那张柔美娇嫩的脸,他的唇畔仿佛弯了弯,脸,蓦然冲到她面前对那温热的红唇辗转蹂躏起来。
“砰”的一声,巴颖珊手中的油茶碗悄然落地,微凉的油茶悉数浸透到自己的皮肤上,竟然灼热滚烫。
寝宫里,王妃如夜莺般的嗓音发出了娇媚的轻喘呻吟。守在门口的宫女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微笑起来。
巴颖珊的心跳动非常,简直快要令自己昏死过去。可是寂静中,另一个人的心跳却是平稳有力,丝毫没有紊乱的迹象。
双唇分开的一刹,频伽迅速抽离。巴颖珊环在他颈项的双臂失去了依靠,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过了许久,她才重新有了说话的能力,“殿下,这油茶都洒了,臣妾再去给您盛一碗。”
“等一下。”冰冷的声音唤住了她的脚步,惊喜地转过头望着她的王子。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更是彻骨的冰寒,“这个月月末,御医会宣布你怀有身孕。届时,你去央求你叔叔为你举行宴会庆祝,务必要把他所有的亲信全部请来道贺。这段时间,你的戏演得很好,接着演下去!”那对能令所有人失神的蓝眸终于看了她一眼,却是在这样的命令下。
演戏?巴颖珊苦笑着,刚才还滚烫的肌肤瞬间冰冷,唇上残留的温度也一点点消散。就这样吗?新婚之夜的一个拥抱,使得她心甘情愿地欺骗自己的叔叔。书房中的一个热吻,代价是扮演一个怀孕的幸福王妃!那么如果没有了叔叔,她巴颖珊还有什么是可以拿来与频伽交换的?如果没有了交换的价值,他还会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再看向书桌前的男人,他已经重新低垂着头,看着手中的卷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臣妾知道了。”转过身,麻木地走出书房。外面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巴颖珊年轻明媚的容颜竟似苍老许多,暗淡无光。
长安,佑仪宫。
从午睡结束后,玄宗皇帝就来到了佑仪宫,在书房里看奏折接见大臣们。一有闲暇了,就会走到千寻身边,用那把老旧的鱼牙梳子为千寻梳发。每次,千寻都会抬起小脸,朝玄宗递去一个撒娇的微笑。然而在垂下头的瞬间,眼眸中总是会闪过一丝厌恶与抗拒。
杨国忠手中抱着一摞奏折,急匆匆地朝玄宗走来。穿过书房的珠帘,定睛望去:唐玄宗一脸宠溺地盯着千寻栗色的卷发,小心翼翼地梳理着。
傻妹妹!你的恩宠就快要被这个女人抢走了!居然还跟我说没什么?这女人现在完全不记得频伽王子了,这一定是高力士使的手段。就像十年前对付几乎要发狂的你一样!哼,高力士,你真是一条喂不熟的狗啊!
心思飞速转动着,动作上可是毫不迟疑,“回禀皇上,这是刚刚又送上来的折子,请皇上过目!”说完,将怀中的奏折悉数放在了桌案上。
玄宗皇帝放下了鱼牙梳子,摸了摸千寻泛着香气的卷发。这才走到书案前看了起来。
千寻依旧故我,安静地临着王维为自己写的书帖:愿君多采撷……
看着看着,一个折子吸引了玄宗的注意,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千寻,轻声念道:“回纥王子与王上陷入昏迷后奉王后懿旨与国师阿莫的侄女巴颖珊成婚……”
千寻刚好写到此物最相思的相字,手一抖,却像是写坏了,遂将手中毛笔一丢,气得说道:“陛下,这毛笔不好使,还有没有更好的?”“更好的?”玄宗瞧瞧自己的桌案,拿起御笔递给她,“用朕的御笔练吧!保证你的字突飞猛进。”
千寻一脸的灿烂,接过御笔笑说:“真的吗?好,我就试试看!”说完,将那写坏的宣纸团成一团扔出了老远。紧接着她又换上一张,认真地临了起来。
见千寻一切如常,玄宗放下心来,问道:“杨国忠,上次你跟朕说过请回纥援军,朕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如果朕估计得没错,回纥恐怕很快会有一场内乱。他们自己还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外援的能力。而且回纥人奸诈狡猾,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国。还是再看看吧,等着高仙芝的好消息。”
“是,陛下。”
“李嗣业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李将军果然能力非常。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将朔方、河西、陇右三地的战马情况写了详细的奏折上报朝廷。臣已经做出安排了,很快就能够把前方战马的缺少补齐!”
“好!另外,回纥的战马还要再买一些,你去跟回纥商会的扎木合联系。探探他的口风。现在是非常时期,那些讨价还价的小人伎俩还是不要使了,让人瞧着笑话。你确定那批十匹丝绸一匹的战马没有问题?”玄宗顿了顿,有些疑虑,“郭子仪在朝堂上跟朕要那匹战马,朕并非不想给。而是想起那件事办得不太稳妥,不敢给啊!”
“陛下!”杨国忠急忙跪下了,“陛下,那匹战马不会有问题的,臣已经找人测试过,全部是一等一的好马。陛下的担心臣也不是没有想过,臣一直派人监视着扎木合,发现自从战马交易事件后,他就与频伽交恶再也没有来往过。频伽离开长安的时候,所有回纥有头脸的人物都前来相送,唯独没有他。所以,臣想这个频伽也不过是一个多情的王子。这匹战马,陛下完全不用担心。”说完,杨国忠瞄了一眼千寻。
那个人仍在认真练字,笔法越来越娴熟了。
“夫人,您该进药了。”如影随形的鬼魅声音在耳边扬起。
千寻停下笔,望了望玄宗。他仿佛没有听到的样子,仍在认真批阅奏折。她笑了,垂下眼帘,将浓黑的汤药一饮而尽。
这晚,玄宗皇帝快入夜了才离开,急得黛螺在屏风后直跺脚。
终于巴望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门转角,黛螺急忙忙地走上前,望着千寻手边像小山一般高的宣纸,问道:“怎么办?今天的药怕是吐出来也没用了?”
谁料她的话音刚落,千寻“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她身子剧烈地抖动着,几乎要将腹中所有的东西倾吐而出。
“千寻,千寻。”黛螺惊慌地叫着,“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吐出来了?啊?”
千寻摇摇晃晃地望着她,苦笑着,“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张,别忘了送到烤白薯那里。”纤细的手指夹着一张宣纸,那上面,工整地抄写着《相思》,“我没事,不要惊动皇上。”勉强说完,千寻昏了过去,额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天,千寻,你在发热?怎么这么烫?”黛螺慌慌张张地扶起千寻,朝床榻走去。
指端的宣纸遗落在地,幽静地躺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
西市,拜占庭。
高大飞正在跟媳妇儿逗趣,他一会儿冲着媳妇傻乐,一会儿对着媳妇儿的肚子喃喃自语,可把大飞媳妇给哄高兴了。
此时拜占庭里面客人稀少,大约是受了战乱的影响吧,人们都失去了喝酒的心情。偶尔有几桌客人,无不是一边饮酒一点大骂安禄山的。
高大飞也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这店也不是自己拿钱开的,现在能赚多少就是多少,只要够活命就行了!所以,他倒也乐得清闲,整日跟在媳妇儿后面,屁颠儿屁颠儿的。
忽然,客人们中间一阵骚乱,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高大飞朝门口望去,笑容很快就僵在脸上。当下苦着脸,朝媳妇儿说道:“媳妇儿啊,等一会儿别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啊,大飞心里可是只有你一个!”话是这么说,可是当门口那个风情万种的身影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飞飞啊!”黛螺一身宫衫,胸前一对如玉的高耸乳房几乎快要跳了出来,硬是惊倒了一片窥视的目光。
高大飞的口水越来越多了,开始顺着嘴角流淌。不知不觉中,被他紧紧握着的媳妇儿的手轻轻抽离却没有什么反应。老兄,你今晚又惨了!
黛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又回到了原来。只见她紧紧地贴在高大飞身上,一只手不老实地伸向男人的敏感处,忽重忽缓地抚弄着。高大飞也是个没有抵抗力的老实人,很快就有了反应。脸涨得如茄子般紫红,呼吸急促浑浊。
“飞飞。”她轻喊着。
“干、干吗?”
“老规矩,去对面买些烤白薯。”说完,手上用力挤了一下。
“啊!”高大飞哪里抵得过黛螺身经百战的技巧,就这几下子,下身就溃不成军泻了一摊。傻愣了一会儿,才在黛螺冰冷的眼神中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哼,男人,这就是男人!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黛螺冷笑着,心里想起佑仪宫那个挣扎在病痛中的零落身影,心,更凉了。
男人,还不都是一样?不论是王子还是平民,爱情,都是碰碰嘴皮子的事儿。绝不会像女人那般痴傻,就算是想不起他了,却还是坚守着心底的那一抹相思。
高大飞今天没有偷懒,他一直站在火炉旁,等着摊主将白薯全部装好。
“给你钱。”又是一个精致的钱袋。
摊主面无表情地接过钱袋,若有所思地望着拜占庭里那个风情万种的身影。
“喏,给你。”高大飞不敢看黛螺,生怕一看之下,自己又会陷入那绝世的娇艳中。
“高大飞,去安慰安慰你媳妇儿吧。我看,她好像气得快要昏过去了。”黛螺接过烤白薯,讥讽道。
媳妇儿?天啊!媳妇儿!他孩子的娘!刚才她一定气死了。高大飞这才清醒过来,朝里屋跑去。心里哀号着:佛祖啊!让这两个女人离我远一点吧。
于是,在长安西市,一整夜,人们都能够听到一个被施暴的男子没有格调的哀嚎。
佑仪宫。
“你回来了?夫人的情况还是没有好,她说什么也不让奴才去请御医,就等着你回来呢。”寝宫门口,边令城焦急地说道。
“皇帝今天来过了吗?”
“没有,今天军务繁忙,一直没有时间过来。”
“这样,那我先进去。”黛螺推开宫门,急匆匆地走进去。
床榻上,千寻的脸殷红殷红的,闪烁着病态的诱惑。她的发丝湿漉漉的,沾在脸颊上。闻到那股熟悉的烤白薯味道,她挣扎着张开了眼睛,望着焦急走来的黛螺,唇边淡淡微笑。
“我没有力气了,黛螺,你帮我热一下吧?”
“还用你说吗?”黛螺命人送来火炉,就坐在千寻的身边,仔细地切着,烤着。
大约切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