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色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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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色千寻-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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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楚。
  “军营!”频伽自豪地说道。那里,驻扎着他的军队,他的勇猛之师。
  “真的要打仗?”千寻低声问道。
  “嗯,非打不可。吐蕃会在回纥的土地上知道什么是死亡,什么是失败!”他坐起身,望着千寻道,“明天大军就要前往尔泰城,在那里堵截吐蕃的大军。千寻,我什么都不担心,唯独担心你。”
  “尔泰城?离这里很远吗?”
  “两天两夜不停的话,就可以赶到。”
  “频伽,不可以带着我一起去吗?”
  “不可以。”频伽抱紧她,想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千寻,我想的,我想的。可我是王上,是主帅,我不能这么做。”
  “那,我要是想你了,能去看你吗?”
  “千寻!”他眷恋地望着千寻的殷切眸光,眨了眨眼说道,“等着我,安心地等着我。我得胜回朝的那一天,就是你册封王后的时刻。”“我不要什么王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不想再看到不快乐的人,不想再看到诅咒我们的人,不想再看到因为我们而受到伤害的人,这就是我要的,其他,统统不重要。”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频伽郑重道,“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千寻是频伽的,频伽是千寻的。”
  这晚,三楼寝室内总是传出快乐的笑声,到了月至中天的时候,笑声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暧昧的轻喘。那是相爱的喜悦和即将分离的不舍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第二天,伽陵频伽兄弟两个带领着十万剽悍的回纥大军朝尔泰城进发。
  尔泰城,距离阿尔泰山脉三百里,是回纥重要的军事重地。城中心正是鄂尔浑河水源之一色愣格河的发源地。它最奇妙的正是地下水道的设计。当初建造这座城的能工巧匠们设计了一个绝妙的地下水宫,它们交错纵横,将饮用水、逃生路线甚至是可以作为供给敌人的武器来使用的水路按照各自的路线流淌着,在城外汇聚成河向东奔去。


  从建城开始,这里就没有一次失守过。是令回纥人无比崇敬的不败之城!
  千寻没有加入到送别的行列中。她站在三楼的长廊上远远地眺望着,直到那个炫金的威武身影消失在瞳孔中。满城的乐声与人们的祝福声一波波地袭来,搅得她脑子里乱哄哄的。
  频伽,早点回来!
  唇间,他恋恋不舍的亲吻所留下的温热痕迹渐渐消散。耳畔,他整夜低喃的情话无迹可循。
  生命中,有什么是我们可以挽留的?
  她默然,转身躲回了房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春风吹度的三月。前方战事一直僵持着,两国谁也不肯先出兵。一月之中小规模的较量时有发生,但是决定胜负的一战仍是不肯出现。
  频伽坚持大军本土作战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尽的优势,准备将吐蕃大军拖垮。而吐蕃最近似乎也开始沉不住气,常常派遣骑兵四处突袭,制造混乱。奈何频伽从不心急,稳稳地在尔泰城中坚守着。若是绕过尔泰城,西面是连绵不绝的阿尔泰山脉,此刻寒冬刚刚过去,山上积雪没有消融,想要越过去的可能性为零。可东面又是无边无际的沙漠戈壁,没有充足的后勤补给,吐蕃人如何敢穿越?
  不过有一点出乎了频伽的预料。他原以为带兵出征的是尺带朱丹,谁知探子回报说是他的儿子,王储赤松德赞。
  在长安,他曾经与这个吐蕃王储打过一场马球比赛。那是一个神经质的、阴郁的王子。表面上没有他的父王剽悍可怕,内心却是深不可测。
  对他,频伽同样不敢轻敌。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阿末城的背后就是王城卡拉巴勒嘎孙。他不能有一点决策上的失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冲动。否则,失败带来的后果会是灾难性的灭亡。
  剑拔弩张的气氛冰冻了两军上空的空气,使得三月的暖风一点也吹不到这里。
  王城里,千寻已经闷得快要窒息了。尽管有胖和尚每天跟她拌嘴斗法,黛罗陪她聊天散步。可这里还是让她烦闷得要命。皇宫里,能画的都已经被她画过了,除了一些有特点的人物之外,就连景物也画了不少。翻看着自己越来越显平庸的画作,她焦灼着、不安着,难以抑制内心的焦躁。
  “昆奴!”一脚踢开房门,她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茶壶盖喊道。
  “昆奴在!”
  “我要出城!”
  “不行,王上吩咐了,一定要确保您的安全。”
  “又是这句话!”千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蹙眉喊道,“那他有没有说绝对不允许我出城的?”
  “这……”
  “你看,他明明没有说过,你跟着我保护我的周全不就好了?”
  “千寻小姐,上次在祆教教堂昆奴也自以为能够保护小姐,可是仍然犯下了大错。如果不是昆奴的失误,您早就是回纥的王后了!或许,现在回纥的小王子早就诞生了。”
  停!这家伙在说什么?不是王后就不能生孩子了吗?大傻瓜!他以为频伽和自己住在一起就是单纯地睡觉吗?
  千寻好笑地望着茶壶盖憨厚的黑红脸庞,暗想:看来该给他找个媳妇了。
  “昆奴,那次是在大唐的土地上,可是现在我们在回纥的王城啊!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她下定了决心,威胁道,“如果我今天不能出去散心,以后就不生小王子了!”
  哈,这个威胁看来管用。茶壶盖顿时苦着脸,摇头晃脑了好半天点头道:“那、那好吧。可是你一定要答应我绝不耽搁太长时间。”
  “好。”
  “请千寻小姐稍等,昆奴这就去准备。”
  千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会吗?自己能够拥有一个长得像频伽的孩子?可爱、健康,伸着他柔嫩的小手冲她微笑?天啊,她第一次如此渴望有一个孩子,她和频伽的孩子。
  可是她跟频伽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呢?
  卡拉巴勒嘎孙的郊外有一片绵延的山脉。南坡是绵延的草场,那里到处是牧民们放养的牛羊和骏马。
  三月,青草纷纷冒出了头,一些性子急的野花早早地开放了,点缀在黄绿的草甸上。
  一座座帐篷散落在山脚下,已经接近中午了,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都吐着白色的炊烟。千寻骑着马信步而行,略带寒意的春风吹打在脸上,扫去了长久以来的抑郁阴霾。
  “小心!”一个人影匆忙地跌撞过来,惊吓了千寻的坐骑。那匹马嘶鸣一声,高高抬起了前蹄把身子立起,千寻没有拉紧缰绳,跌落下去。
  “千寻小姐!”茶壶盖飞快地赶来,仍是没有接住她的身子。眼睁睁地看着她滚落在冰凉的小溪中。
  “千寻小姐,你、你没事吧。”茶壶盖一把拉出湿淋淋的她,紧张地问着,脸上的表情简直快要黑到极致了,“你!”他扶着千寻,对着那个莽撞的身影怒喊道,“你不想活了吗?”
  “好了,昆奴,不过是掉进水里,也没什么大事。阿、阿嚏,阿嚏。”看来是受了凉了。怎么办?王上走的时候千交代万交代说是一定不可以着凉,绝对不可以发热的。怎么办?他心中一怒,猛地走上前去,朝着那个匍匐不已的身影一脚踢了过去。
  “啊!”闯祸的人大喊着,飞出了一丈多远。
  “你干什么?阿嚏!太过分了!”千寻跑过去,扶起那个较弱的身影,“你怎么样?没事吧?”


  那人抬起脸,冷冰冰地望着千寻,“我很好,没死!”
  “是你!”千寻愣住了,望着眼前娇美的脸庞,喃喃道,“巴颖珊。”“是的,是我。”
  “千寻小姐。”茶壶盖赶忙拉开了她们两个,一脸防备地说道,“巴颖珊,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想干什么?王上原本要我杀了你,是千寻小姐求情才放过你一命的,别想再出什么花招!”
  “我能出什么花招?”巴颖珊一阵冷笑,“你去问问,我自从被逐出王城后一直在这里生活,怎么知道今天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好了昆奴,她说得有道理。算了,我们走吧。”说完,她拉起了自己的马想要离开。
  “等一下!”
  千寻站住,转身,望着衣着仍旧华丽的巴颖珊。
  看起来,她的日子过得不错。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到我那里去换一件吧。”
  “不必!”茶壶盖挡在千寻身前说道,“我们走。”
  是啊,还是不要跟她有什么瓜葛的好。想起那天她毒辣阴狠的诅咒,原本寒冷的身子更是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寒颤。
  “怎么,”她轻笑,“真的以为我会为了你这样的女人毁了自己的一生吗?”说完,她轻蔑地转身离开。那步态、那背影,仍然是王后的派头。
  千寻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茶壶盖说道:“我要去。”
  巴颖珊的家距离这里不远,一个不起眼的灰白色帐篷。千寻对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装饰风格不算很了解。但是却能一眼看出这里与众不同的贵族气质。
  物件摆设不多,每一件却都价值不菲。熏香用的香炉,地毯上的矮桌,床榻上的银狐裘皮,屏风上的镂空雕花,墙壁上挂着的一把缀满宝石的弯刀。到处都有往日的辉煌印记。
  “给你。”远远的,飞过来一团洁净的白。
  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套如皎洁月光的锦缎棉衣。
  “到屏风后面换好了。”巴颖珊坐在床榻上,怀抱着一只可爱的波斯猫说道。
  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从屏风后走出。
  千寻望着她,颔首道:“谢谢你。”而后转身告辞。
  “有空了,可以来坐坐。”巴颖珊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我很寂寞。”
  寂寞?寂寞,谁不是如此啊!
  走出帐篷,对着一脸戒备状态的茶壶盖微笑,“走吧。”说完翻身上马,朝夕阳中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王城奔去。
  从那天起,千寻常常会来到这里,有时候跟巴颖珊聊聊天,有时候则一句话也不说静坐着听她弹琴唱歌,有时候两个人骑着马奔驰在长满青草的山坡上,有时候以她做模特画素描或是油画。巴颖珊对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松树林中取松脂很感兴趣,跟着去过两次。
  看起来,她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了。这可真不错,不是吗?
  转眼到了三月底,前方战事仍旧胶着对峙没有新的进展。吐蕃的补给好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原本他们是自持安西四镇源源不断输送粮草与回纥大军比耐心的。但现在看来,无数次的小规模挑衅根本无法动摇频伽坚守尔泰城的决心。而唐朝又派军攻回了安西四郡,虽然没有胜利,却给吐蕃的后方补给线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频伽接到探子回报,说赤松德赞每天对着谋士们大发雷霆,为他们无法设计让回纥主动出兵大为不满。
  或许,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春分。
  这个日子对于以游牧为生的回纥人来说意义并不重大。但是千寻听到这个节气的时候却觉得很有意思。
  春分?有趣的名字,应该到郊外走走。
  来到牧场,远远地就看见巴颖珊匍匐在小溪旁呕吐不止。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千寻走过去,拍着她的背问道。
  巴颖珊吐得满脸张红,喘息着对着千寻微笑,“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看这……”
  “我真的没事,千寻。”她站起身,拉着千寻的手说道,“我很幸福。”
  什么跟什么啊?都生病了还说自己很幸福?
  “千寻,”巴颖珊歪着头问道,“你真的不懂?”
  “不懂。”
  “呵呵,千寻,你以为是什么力量是我不再仇恨你和频伽的?难道就是我想通了这么简单吗?”巴颖珊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说道。
  千寻挑着眉,脸上涌现惊喜,“难道是……”
  “是的,因为爱。因为一段新的爱情。所以我忘记了过去,所以我现在很快了很幸福。”她拉过千寻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千寻,我就要做妈妈了。”
  妈妈?这个消息太震惊了。
  “可是,孩子的爸爸是谁?”
  “孩子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男子气概的人,他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他为什么不陪在你身边?”
  “我不能说,千寻。很抱歉,他是谁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可你总是见不到他心里不难受吗?”
  “千寻,”巴颖珊笑了,“你不是总也见不到频伽吗?你会因此不再爱他吗?”
  当然不会!千寻笃定地摇着头。
  “这不就是了吗?总而言之,孩子爸爸是一个绝对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现在回头想想,过去自以为遭受到的巨大折磨竟都是为了与他相知。命运,真是奇妙。”


  是啊,真是奇妙。千寻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难以想象一个新生命就在那里呼吸生长,这种感觉一定很幸福。
  “对了,孩子爸爸跟我说前段时间他去山里打猎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天然温泉。千寻,我想请你在那里给我画一张你说的那种,那种……”
  “人体画?”千寻接着说道。
  “嗯。”巴颖珊如释重负,点头道,“对,就是人体画。我想留住自己现在的样子,将来生过孩子了拿出来看看一定很有意义。”
  “好啊,算是我总给小宝宝的礼物。”千寻莞尔一笑,问道,“温泉在哪里?”
  巴颖珊说的温泉位于郊外山脉的北坡。因为地势不像南坡那般平缓,所以很少有人会到那里去。
  这里不像四周的山脉整个冬天都积雪覆盖,而是时常冒着婷婷袅袅的烟雾,四季如春。刚刚一走进这里,温暖的潮润空气就扑面而来,舒服极了。再往里走,水声越来越大,白色水汽也越来越浓,气温宜人。
  “昆奴,”千寻站住转身望着浩浩荡荡跟踪而至的侍卫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要再往前走了。”要画人体画的,总不能让一大堆侍卫围着看吧。
  茶壶盖满脸的不愿意,可是也的确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他想了想,拿出一条黑色的缎带,“千寻小姐,我蒙着眼睛,再往里走十步行吗?”
  “你还是不放心?”
  “是的,她是巴颖珊。我必须时刻提高警惕。”
  “好吧。”千寻点头说道,“也不必蒙着眼睛了,找一片树丛坐着就行了。”
  眼前的温泉隐藏在一片树丛里。四周高大笔直的树木将温泉上空遮得严严实实,偶尔才有光影投射在冒着水泡的泉水里。巴颖珊伸出手试了试温度,看起来刚刚好的样子。
  “我应该怎么做?”她问道。
  “随意。”千寻想了想,站起身摘了些花草编成花环走到温泉旁边,“这个给你。”
  “花环?”巴颖珊接过来戴在头上,对千寻说道,“谢谢你。”
  千寻又走回去,站在画架旁,等待着捕捉模特的最佳状态。
  巴颖珊缓缓褪下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她赤着脚一步步地走进温泉,身后的乌黑长发浸在水中如水草般荡开。因为孕期的关系,她原本消瘦的身子变得丰盈,乳房也变得饱满而充满弹性。
  站在远处看,就像是一个美人鱼在水中嬉戏。
  真美!千寻赞叹着,拿出炭笔仔细勾画起来。她很久没有画过人体了,技法却是毫不生疏。
  一时间,这里只听得到风声、水声、和巴颖珊掀起的阵阵水珠声,天地不可思议地安静着。风,吹动起来,千寻脚边的一株空谷幽兰随风摇曳,将深邃的花香吹送到她的鼻息。
  好香啊,她闭上双眼,痴迷地呼吸着醉人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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