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子剑光清锐,以罡气护身,阮湄裳舞动黑绢,交织成严密屏障,此情此景,可谓百年一见,速度之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隐隐只能瞧一青一黑的影像晃动闪逝,旁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二人武功俱达到上乘之境,但比起内功深厚,阮湄裳自然不敌拥有几十年修为的玉雪剑君,处处紧逼下,显得力不从心,难以使出“阴劫破天”,下一刻,楚寒子施展出星月剑法中的精华绝技“百斩千魂”,一束青凛的剑光幻化成数千万朵银花,迷绚夺灿,耀目至极,碎碎闪闪汇聚半空,冲着阮湄裳当头袭来!
阮湄裳一舞黑绢,将自己从头到脚罩在玄圈中,以抵威猛的剑气,怎奈这招“百斩千魂”威势强大,仍有几缕剑光冲射入玄圈,阮湄裳左肩被击中,吃痛着咬住牙根,倒退了五六步。
但她沉稳老辣,不再采取近距离攻击,反而左闪右避着,嘴里娇笑吟吟:“楚寒子,你曾经答应姐姐,不会伤我性命,如今你言而无信,姐姐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伤心呢?”
楚寒子欺身迫近,左掌扑出,剑锋与她擦肩而过,阮湄裳见状陡然一个旋转,又是拉开距离:“我们姐妹究竟与你有何仇怨?你狠心杀死姐姐,现在连我也不肯放过?”
楚寒子眉毛挑也不挑一下:“你们妖心不改,禀性难移,当年因我手下留情,留下你这祸根,已为江湖造成一场灭顶浩劫,今日如不除你,他日不晓得还会有多少人葬送于你手中。”
阮湄裳眸底浮现讽嘲:“哈哈哈,楚寒子,你果然还是这般冷面无情。可惜呀,可惜,枉你被奉为一代剑君,教养出的两个弟子,却是恬不知耻,相互做出苟且之事,简直丢光了你的脸!”
【文!】楚寒子一惊,移目向二人,祈云修与花以怜纷纷垂首,不敢相视。
【人!】恰在此际,阮湄裳芳躯闪动,黑绢化作一片刀削,迅快辛毒,点向他肋间的章门穴。
【书!】楚寒子提剑凭空翻转,灵敏异常地避开,阮湄裳暗袭不成,嘴里嗤了声,嗓音如挑起的银针尖利:“什么妖心不改,禀性难移,楚寒子我问你,你对姐姐当真没有半点真情?”
【屋!】楚寒子眸中有隐晦不清的光绪逝过,冷冷开口:“她若在眼前,我一样夺其性命。”
阮湄裳仰起脸,格格一阵大笑:“可怜了姐姐对你一往情深,却是爱上这样一个冷血无情之人,即使她生了你的孩子,却依旧被你所杀,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
那时楚寒子手中的剑忽然握得不稳,抬首望去:“你说什么?!”
阮湄裳躲过攻势,神秘呵呵地一笑:“我问你,这个人,他是你从哪里收来的?”
祈云修怔仲半晌,才意识到对方是指自己。
果然,楚寒子没有回答。
阮湄裳笑得幽诡得意,又因回忆,声音略带了点点感叹:“当看到他这样一双眼睛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姐姐,至于他的容貌……楚寒子,你不觉得那眉毛、鼻子、嘴唇都像极了一个人吗?”
经她一语提醒,群豪都凝目在祈云修脸上,再与旁人相较,心头霎时恍然一震,皆是沉默。
乔臻的目光在楚寒子与祈云修之间不停流动,越看越觉得像,几乎要脱口而出,而花以怜垂下眼帘,掩住内心的震骇,当初她确实觉出师兄与师父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只想是师兄自小跟随师父身边,耳濡目染,也自然而然有了几分仙雅飘逸的气韵,因此从未往更深层思付过。
察觉到众人意味深长的眼神,祈云修有些慌乱,求助一般看向旁人:“师父……”
楚寒子目不斜视,盯着阮湄裳:“妖孽,你休要无中生有。”
阮湄裳手抚耳鬓,嫣然巧笑:“纵使我不说,眼下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其实,你心里也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吧?”
楚寒子眉尖耸动:“你之前说什么?”
阮湄裳刻意放缓语调,一字一句地逸出:“姐姐她,怀了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忽忽,预计还有1…2章就该完结啦》_《
73往痛
楚寒子脸上的那份淡泊悠静陡然消逝;随之布满了迷茫与难以置信。
阮湄裳见他终于松懈防备,左掌早已暗暗蕴集内力;此际举手爆出;待楚寒子省回神,躲闪却晚,胸前被击中,身体颤栗着传来剧痛。
“师父!”祈云修迅速从后扶稳他;忧急之情自不必说。
楚寒子手捂胸口;眉心纠紧一起;幸好有罡气护身;伤势尚不严重,支身而立;仍是一派渊停岳峙。
祈云修忽一转首,眸底仿佛冻结着三尺寒冰,正欲朝阮湄裳攻去,却被楚寒子及时拉住:“修儿,不要去。”
阮湄裳负手遥遥走来,眉色得意,神情更充满逼的威慑:“楚寒子,他的身份,想来一定与姐姐有关吧?”
“师父,她到底说什么?”祈云修听得如坠五里雾中,内心又感到隐隐不安,吞吞吐吐着,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想知道却又不敢问的话题,“……究竟是谁的孩子……”
阮湄裳唇含讥嘲,更是紧逼不舍地问:“楚寒子,为何不肯告诉他,他的生身父母究竟是谁?!”
楚寒子转过首,祈云修就像个充满迷惑不解的孩童,清澄似雪色琉璃的双眸中流露着焦急,渴望能从他口中寻求到一个答案。
对上那双眼睛,楚寒子竟有短瞬恍怔,继而被矛盾与复杂袭涌,迟迟不曾作答。
回想他们方才的对话,祈云修开始慢慢意识到:“难道,难道娘……真的是如她说的……”
阮湄裳口中所唤的“姐姐”,正是西月宫的前任宫主阮雪岚,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他……
楚寒子阖紧双目,及时掩住了快要泄露出来的情绪,因此那面容让看来,依然是平淡无波的,半晌,才睁开双眼,用一种很缓慢的声音告诉他:“修儿,她说的没有错,娘她……确实是西月宫。”
祈云修大脑“轰隆”一响,仿佛有千百辆战车从头顶沉重碾过!
他的母亲,居然真的是那个西月妖女阮雪岚?所以多年来,师父才对他的身世闭口不提,才始终不肯告诉他真相!
他如遭雷击,干干瞪着眼,胸膛起伏,呼吸都显困难,随即又扯着嗓子追问:“那爹呢?爹又是谁?”
“她临终前只告诉,爹姓祈,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楚寒子回答他,眼神却是注视着阮湄裳。
阮湄裳冷笑:“楚寒子,又何必自欺欺。”
楚寒子仅仅吐出几个字:“她从来没有告诉。”
阮湄裳鼻尖发出轻哼:“那是因为她知道,是江湖一代俊杰,是天之骄子,如果传出与邪教妖女有染,更诞下一个孩子,那只会让毁于一旦。况且,就算她说出真相,恐怕不会相信的吧?”
听到这里,楚寒子脸色骤变,削瘦的身形风中微微颤栗着。
阮湄裳讲道:“做过什么,自然心知肚明,姐姐把一切都告诉了,当年为斩灭妖道想要杀她,可惜始终没能下得了手,后来们山洞,因着一时的情迷意乱,便有了一夜温存……”
祈云修清容惨白,不敢置信地盯向楚寒子,而楚寒子既无反驳,也无怒色,许久,垂下眼帘淡淡道:“那是一生中,唯一犯下的大错。”
阮湄裳冷嗤:“认为是大错,但对于姐姐来说,不知道她有多高兴呢?后来师父发现她怀了的孩子,顿时大发雷霆,本可将她一掌劈死,但姐姐一直都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最后说只要她同意不要这个孩子,并且发誓与永不相见,这件事便既往不咎,她依然是师父的爱徒,怎奈姐姐爱至深,义无反顾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师父将她禁足一个月后,见她意志坚定,毫无悔改之意,终是与她断绝师徒关系,驱逐出西月宫。”
阮湄裳道:“姐姐离开后,便再没有她的下落,直至经过一年,姐姐偷偷来找,告诉明日,她就要与决一死战了。”提此,她笑容倏变深诡,犹如淬了毒汁的花蕊,虽是妖媚惑,但也蕴含着致死地的毒,“楚寒子,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当夜她所喝的酒水中,其实早被暗中下了毒药,所以与那一战中,她将必死无疑!”
什么?!
得知对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祈云修不禁失声喊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湄裳冷冷扫他一眼:“因为她是师父的爱徒,即使她离开西月宫,师父也依然对她念念不忘,只有她死,师父才会将毕生功力以及绝学全部传授给。”
祈云修只觉痛不可当,戟指指去:“原来是,是害死的娘!”
楚寒子落下句:“其实,她已经知道了。”那张隽雅好似无情无欲的容颜上,这一刻,终于浮现出一抹沉重的哀伤,“是亲眼目睹她倒自己身前,她告诉,有给她下了毒,但是她并不恨这个……临终前,她说自己为喜欢的男生下了一个孩子,求去艾源村找一户姓孟的家,替她抚养这个孩子。”
阮湄裳突然尖锐地笑了起来:“姐姐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明明是邪教中,却不肯滥杀无辜,永远那么纯善,明知最后要害的是,却依旧不会怨……真的,最讨厌这个样子了!”
随即她又洋洋得意道:“楚寒子,害死姐姐的虽然是,但世皆以为她是死的剑下,当年与她几次交锋,终于擒住她,使用一种独门点穴手法令她无法施展武功,希望她能改过自新,直至姐姐后来答应,才肯解开她的穴道,而这套解穴方法姐姐曾经教与给,不久之后,她又江湖上四处行恶,认为她妖心不死,禀性难移,后悔当时没能亲手杀死她,楚寒子,万万想不到吧,其实是冒充姐姐犯下重重罪迹,才引得们之间一直相互误会,哈哈哈,所以、所以她知道要杀她,最后才心甘情愿地选择死怀里……”
笑声逐渐猖狂,如刃如剑,直戳痛楚:“姐姐她对一片痴心,其他男子欲近她身根本就是妄想,因此又怎么可能生下别的孩子,楚寒子,这些年里,的心里也怀疑吧?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看着他的容貌生得一日日更似自己,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的心里也一定迷惑矛盾吧?楚寒子,到底是不愿承认,还是不敢承认?现为什么不敢大声告诉他,才是他亲生的爹——”
这一句炸响耳际,只觉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祈云修呆立当场,涣散的瞳孔经过几瞬后又重新凝聚,视线像被绳线牵引着,一点点移到楚寒子脸上——
那个自小跟随身边的。
那个教养了他二十年的恩师。
那个一直被自己视为最亲的。
其实、其实是他的生身父亲?
“这……这是真的吗?”他瞪大眼睛,身体处于一种极度震撼中,仿佛玉质的瓷器就快破碎。
楚寒子脸色苍白,却是如木雕,好似经历过一场大病后的平静,当他转过头,接触上祈云修的目光,双目陡然闪过一缕似喜还悲的眼波。
原来,他真的是自己的儿子,真的是岚岚与自己的孩子。
多年来,他面对着那张愈发似自己年轻时的脸容,心头晃过无数次的疑问,泛过无数次的迷惑,可又告诉自己,这不会是真的。或许,一切皆如阮湄裳所说,他是不敢承认吧,不敢面对祈云修,不敢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才会与这个孩子永远保持着生疏冷淡,甚至不敢他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关怀之情。
然而现得知真相,却仿佛放下背负了二十年的沉重包袱,内心得到的反而是轻松与释怀。
“修儿……”楚寒子淡淡唤他。
祈云修一颤,竟从那眼神中读到了自己从未看到过的慈爱与悲痛,一时内心如经烙铁滚烫,既痛且热,酸涩凄怆,激动得久久不能平复,他呆呆张口,可惜又不知该从何作答。
就祈云修失去防备时,阮湄裳右手飞甩黑绢,蛇一样缠住他的腰身,拉近跟前,他胸前拍去一掌!
“修儿——”楚寒子一声疾吼。
阮湄裳冷笑,松开黑绢,祈云修的身子被甩半空,楚寒子迅速提纵轻功,将对方紧紧接怀中,当发觉他身子冷得像一团冰,面色惊…变。
阮湄裳哈哈大笑:“楚寒子,应该知道们西月‘百毒寒掌’的厉害吧,若不半个时辰内把寒毒之气吸出他体内,他的五脏六腑将很快冻结,气断亡!”
楚寒子二话不说,让祈云修盘膝而坐,自己也保持同样的姿势坐下来,面对面,与他两掌相抵,运送内力。
阮湄裳察觉他的用意,笑得阴冷狠毒:“一旦中了寒毒之气,是无法将它彻底清除的,楚寒子,不惜消耗自身内力,把毒气引入自己体内,的下场,便只有死了!”
她的大笑声中,楚寒子置若罔闻,依旧聚精会神地救着爱子,只见祈云修原本冰凉如雪的脸容上,渐渐泛起温色红晕,相反楚寒子的脸孔却浮现一片冰冷。
随即楚寒子猛一收力,倒地上,祈云修睁眼醒来,迅速惨然叫道:“师父!”
他抱起楚寒子,方反应过来,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不……不是…………”最后泪水横流,一滴一滴地落那的脸上,清晰无比地唤出一个字,“爹……”
楚寒子睁开眼,气息微弱地唤道:“修儿……”
祈云修把他紧紧搂怀里,紧紧的,不敢松手,方才阮湄裳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害怕、恐惧,像可怕的梦魇侵蚀着他的身心,竭尽全力地想把那渐渐冰冷的身躯抱暖:“爹……爹……对不起,都是的错,都是因为……”
楚寒子摇摇头,和蔼地笑了:“救吾儿……有何可错……”伸出苍白瘦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庞,“修儿,这二十年来,对……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的心里,可会怨恨为父?”
祈云修哽咽难言,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摇头。
楚寒子眼神有些恍惚,思绪似乎回到了遥远的过去,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叹,仿佛是叹出了那深藏已久的隐秘:“娘她……虽然是西月宫,却并非十恶不赦,相反……她很善良,完全不是世所传的邪恶妖女……其实,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他眼波柔和,亦如回到最初,有丝丝的甜蜜喜悦渗上眉梢。
可是,她是西月魔女,而他被誉为一代天骄,正邪互不相容,碍于身份与世俗的差别,他知道,他们终究是无法一起的。
最后他只想,她是武林的祸害,她死,亦是天命难违,于是当她死自己怀中,抱着她痛哭不止的一幕,就这样被从记忆中抹杀。
二十年了,他一直活得自欺欺,直至最后真相大白,才知道原来她也骗了自己,她生下他的孩子,却不肯告诉他……
云修,其实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吐露出隐藏了多年来的深情,楚寒子慈祥怜爱地看着他,声音像轻轻的落叶,游离而飘忽:“为父……真的很想娘……这一回,终于能去见她了……”
没有身份世俗的阻隔,这一回,终于能好好一起了。
“爹!爹!”祈云修惊恐万状,呼唤声中更掺杂着一种乞求,“求您不要离开孩儿,不要离开孩儿啊……”
楚寒子身体愈发冰凉,堪堪合上双眸,但神容宁静,似乎将要入梦般,极轻地唤出两个字:“岚岚……”
“爹——”那只抚上脸颊的手陡然垂下来,祈云修从半空紧紧握住,死也不肯撒开手,眼角伴着泪光闪烁,凄楚哀绝,“爹!爹!爹——”
相伴身边二十年,他从没感受到一丝父爱亲情,如今终于体会到,却又马上分离。
“爹……”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然而那再没有睁开眼,再没有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结局!
74浮烟(终)
祈云修蓦然一声嘶吼;悲恸震天,双目凝红;犹如哀极噬人的野兽,视线牢牢锁向阮湄裳——
“妖女;我今天跟你拼了——”
他发了疯一样冲上前;然而一团紫影飞掠到他眼前,折扇一摇;祈云修被横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