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遗梦终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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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遗梦终结篇-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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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知道母亲在维护惠妃,不得不敛起怒气,默默地点了点头,皇后微笑道:“我离开草原的时候,宝勒儿才只到我肩膀那么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雨凝含笑道:“宝勒儿是和硕格格的名字吗?听起来倒是像宝贝儿,想来一定是人如其名。”   
  顺治走到她身边,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极为柔和,他微笑着解释道:“宝勒儿在蒙古语是水晶的意思,就是又清澈,又透明……”末了,他又凑到她耳边,低低地加一句:“就好像你似的。”   
  这句话就像是火折子在风里一晃,希微和皇后都是神情一黯,惠妃这个炮仗却说炸就要炸,好在这时候有宫女一路小跑进来,跪在地上道:“禀各位主子,惠宁郡主已经到了慈荫楼,就要进慈宁门了。”   
  皇后向庄太后请了旨,带着康妃、惠妃和雨凝迎了出去,一出宫门,就见一群宫女双手捧着银盘金盒,中间簇着个纤小的蒙古女孩儿,齐齐地站在门外。   
  除了雨凝,可能也没旁人知道这位和硕格格的命运,她生而高贵,是达尔汗亲王与和硕公主的女儿,但她进宫后只活了一年就病死了,死后才被顺治追封为悼妃。因此雨凝瞧她的眼神里,不免带了几分怜悯,只见这位宝勒儿格格身量未成,纤细的身子上套了件光彩夺目的蒙古袍子,黑亮如绸的长发编成了无数个小辫子垂在腰间,佩着极为漂亮的蒙古族特有的头戴,额头上是两指宽的头箍,红铜镂空成一朵朵的莲花图案,中间以黑布为衬,每朵莲花上都嵌着珊瑚和绿松石,当额一颗鸽蛋大的水晶石闪闪发光,面颊两边还垂着吊挂,一边五条,从上到下,三颗大珊瑚珠子中间夹着银束子,绿松石,最底是一个样式繁琐的饰物,蒙古名为陶纳勒嘉,直垂到肩头上。   
  雨凝在心里暗赞精美,但这头面确实太过精美了,以至于宝勒儿格格都请完安了,雨凝才把眼光移到她,而不是她的头面上。   
  “妹妹……”   
  希微悄悄地推推雨凝,她这才瞧见宝勒儿正笑笑地望着自己,皇后的声音在说:“这是贤贵人。”   
  “董贵人吉祥……”   
  小女孩盈盈地弯下腰去。大概因为草原的女孩儿打少吃牛羊奶吃得多,宝勒儿年纪又小,雨凝瞧着她竟如金庸射雕中的华筝公主——双目如水,皮色犹如羊脂一般,玉雪可爱。   
  “宝格格快起来,”雨凝对这孩子颇有好感,亲切地道:“若是格格不嫌弃,以后叫我一声姐姐才好,我叫雨凝,妹妹叫宝勒儿吗?果真是颜如水,眸如晶。”   
  雨凝是由心而发地赞叹,却让惠妃皱起嘴唇,又厌恶又鄙视地斜了她一眼,惠妃不过认识几个汉字罢了,皇后乌尤向来喜欢诗词曲赋,可她是瞧见就头疼,听见就耳涨的,尤其这是从她最讨厌的董鄂嘴里说出来。虽然明知道顺治在这里,她讨不到什么便宜去,可惠妃还是忍不住嘲笑道:“董贵人好才情,只可惜我这妹妹生在草原长在草原,怕是听不懂贵人湿呀干呀,瓷呀铜呀的。”   
  知道惠妃是存心找碴,雨凝只是淡淡一笑,如若罔闻,却见宝勒尔格格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清脆脆地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姐姐的名字才叫好听。”   
  几人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个蒙古小女孩竟然通晓诗词,而且才思如此敏捷,立刻就寻到了同声的出处,雨凝俞发喜爱她,向她盈然一笑,惠妃则大张了嘴,又是气恼又是羞愧地瞪圆了眼睛。   
  皇后见了,忙牵起宝勒尔的手,用蒙古语低声吩咐着,径自走进宫门,希微也忙挽住惠妃,低声劝慰道:“今儿小妹妹来,咱们高兴些才是。”说着话,一阵风似地把惠妃撮哄进屋里去了,只剩下雨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也跟着进了屋。   
  屋里宝勒尔格格已经向庄太后和顺治请罢了安,顺治倒罢了,在他眼里宝勒尔不过是个刚断奶的孩子,庄太后却是喜欢到了心坎里,含笑道:“都说你像你娜木钟姑姑,今儿瞧见了,果然是像得紧……只可惜她没福……”           
  见庄太后提到静妃,一时间也没人说话,都噤声不语,宝勒尔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十来岁的小女孩,却已经是冰雪聪明,立刻打破了僵局,微笑道:“回皇太后的话,阿哇倒说我像您呢……每次我从甸子上回来,阿哇都会说:‘你和太后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总和男孩子们一起摔跤,只不过人家是赢,你是输。’”   
  这话说得人人都笑了,庄太后见她不但长得俊,心眼又灵动,真真是喜欢到了心坎里,回头对塔娜道:“快去给格格端个小点的锦墩,再问问格格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顺治见这个小妹妹玉雪可爱,不由得向雨凝瞧去,见她正微笑着凝视着宝勒尔,便扬声道:“从今儿起,宝格格就交给董贵人了……雨凝,你要好好照顾这位小妹妹,千万别委屈了人家。”   
  雨凝微微一怔,庄太后和皇后也愣住了,宫里这么多蒙古后妃在,况且都是表姐妹,就算不交给皇后,交给惠妃照顾才是呀。皇后想了想,缓缓低下头去不语,惠妃则是觉得忍无可忍,大声嘟囔道:“真是莫名其妙……宠的没个样子了,该死的狐媚子……”   
  顺治隐约听到后面几个字,立刻阴沉了脸问道:“偏你最多嘴……叽叽咕咕地又在说些什么?”   
  惠妃终是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了,狠狠地瞧了雨凝一眼,冷哼道:“皇上的旨意妾身不明白……皇后娘娘好端端地在这里,我们的嫡亲姐妹怎么反倒要劳烦董贵人照顾?”   
  皇后脸微微一红,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只是缓缓地低下头不语。   
  顺治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皇后在这里……皇后还没说话,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惠妃终究不是娜木钟,她没有娜木钟娇纵的本底和靠山,她瞧见顺治真的变色了,也就噤声不语了,但谁也没想到顺治竟是不放过她,继续问道:“朕身为一国之主,难道将宝格格放在哪里照顾都做不了主吗?朕实话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这个德性,朕才不会把宝格格交给你们,免得也学了样变了鬼。”   
  惠妃见自己只说那一句,顺治竟就严厉地来了这么一串,只气得双颊通红,她把这笔帐都记在了雨凝身上,一双本来圆滚滚的明亮眸子,此刻能瞪出血似地恶毒。   
  顺治见她的眼神,更是恼怒,厉声道:“说起来,还有件事要问你……听说御膳房有个小太监,竟是活活被你逼死的,是也不是?”   
  惠妃这时气急攻心,也顾不得后果,直着嗓子道:“是又如何?难道我堂堂一个正位妃子,博尔济吉特氏的和硕格格,连处罚个奴才的权力也没有吗?他该死,他死的好,他活该……”   
  皇后见她越说越不成样,赶快起身拉住她,柔声劝道:“妹妹,慢慢儿地说,若是事情与你无关,就禀明皇上,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揽。”   
  庄太后开始只当是小孩子拌嘴,这时才微微一愣,皱眉道:“什么御膳房的小太监……什么活活逼死?皇上,你问清楚了再恼。”   
  顺治冷笑道:“朕身为九五之尊,生起气来也不过抽几鞭子了事……咱们这位好娘娘只因为那太监说错了话,竟就将他遣去了辛者库为奴,这还不算解气,竟然派人勒死了他,皇额娘,您听听,您瞧瞧……”   
  庄太后目光如电掠过惠妃,冷然道:“皇上说的都是真的?”   
  惠妃怒极反笑道:“皇额娘,您现在还瞧不出来吗?他有了那狐媚子,早瞧我们姐妹俩不顺眼了,就想寻个岔子将我们废了,再立那个南蛮子当皇后。那太监大不敬,我打骂了几句,他自己想不开死了,关我什么事……何况就算是真是我下旨勒死了他,他也不过是个奴才,一条贱命,皇上竟为了个奴才和我小题大作,哼!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顺治见她犹自强嘴,气得从座上兀地站起来,也顾不得庄太后在旁边拦着,噔噔噔走过去,伸手就是一掌,只听清脆地“啪”地一声,惠妃颊上立刻浮起个通红的掌印,她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痛哭道:“你竟为个奴才打我……”   
  顺治冷笑道:“你才刚不是说不过打骂了几句吗?朕就让你尝尝打骂的滋味……”   
  他扬手又要打,惠妃吓得躲闪都忘了,只愣愣地站着,皇后见状忙起身挡在惠妃面前,生生地受了这一掌。   
  “姐姐……”   
  “皇后娘娘……”   
  “乌尤……”   
  惊呼声同时响起,皇后缓缓抬起苍白的脸,嘴角流出一丝血迹,低声一字字道:“求皇上恕了惠妃,全是臣妾教管不力……”   
  顺治这时才惊觉自己下手过重,他心里知道惠妃无状,皇后却是无辜的,一时也颇有悔意,只是不知道如何下这个台阶。   
  “哇……”   
  女孩儿稚嫩的哭声忽然在寂静的大厅里响起,宝勒尔哭着投进雨凝的怀里,一双眼睛怯怯地望向顺治。   
  待人都散光了,惠妃用冰块敷在脸上,皇后静静地坐在窗边,庄太后则一口一口地抿着手里的酸梅汤,几个人各想各的心思,谁也不做声。   
  塔娜弯着腰进来,低声问道:“请太后旨意,要传午膳了吗?”   
  惠妃像是这时候才缓过来心劲,她前面一直像个死人似地半躺着,这时候却跳了进来,喊道:“传什么膳……传什么膳……有什么好传的……”   
  皇后皱眉恼道:“行了……还嫌闹得不够吧?你不吃饭,皇额娘不要吃吗?”   
  庄太后沉着脸扫过惠妃,冷冷地道:“有这么个孙女儿……我哪儿吃得下呢?真是伶俐精乖……”   
  惠妃脸刷地红了,咬牙道:“不过是个奴才,哪个主子没打过骂过,当年姑姑做皇后的时候,十个八个地也打死过……怎么偏到我这里,骂两句都不成了,旁的不说,我心里明白着呢……还能有谁,左右不过那小狐媚子。”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事儿我倒是听说了,也问过惠妃,她说她没派了人去动手……想来是那小太监受不了辛苦才自尽的,皇上这次,也未免太严苛了些。”   
  “得了!”庄太后沉声道:“自从你们俩进宫后,一个懦弱,一个鲁莽,瞧瞧都成了些什么事儿?开头儿我还指着你们帮我,现在我求惠妃娘娘你别再生事儿了,成不成?”   
  惠妃气得全身发抖,她不敢和庄太后顶嘴,只在心里暗暗道:“董鄂氏,咱们走着瞧……总有一天……”           
  第二十八章 银汉迢迢人暗度 夜半私语时   
  玉宁宫里宝勒尔睡醒了午觉,一睁眼,就见枕边叠着一身杏黄色的薄绸衣裳,瞧样式,竟是身小小的旗装,她孩子心性,翻身坐起来,就往手臂上套去。   
  雨凝正和虹儿坐在窗边低语,听见动静知道她起来了,忙吩咐了虹儿去准备洗澡水,自己走到帐子边柔声道:“宝格格,已是睡醒了吗?”   
  宝勒尔忙把穿得乱七八糟的身子向薄被里一裹,叫道:“你别掀帐子,我还没醒呢。”   
  那帐子是薄薄的粉纱,雨凝一恍眼瞧见了,忍不住笑道:“好妹妹……可不能再睡了,等会儿园子里宴席摆起来,又是果子又是甜糕的,可没人等你。”   
  宝勒尔双目一亮,怯生生地探出个脑袋来,向雨凝极为可爱地一笑,道:“那皇上去不去呢?”   
  雨凝不解道:“自然是要去的……不只皇上,还有皇太后,你皇后姐姐和惠妃姐姐,都是要去的。”   
  宝勒尔缓缓地从帐子里爬出来,雨凝见她将那旗装穿得乱七八糟,忍不住卟哧笑了,伸手帮她把盘扣一一解开,柔声道:“咱们先不急着穿衣裳,她们已经备好了洗澡水,等你洗好了,姐姐亲自帮你穿衣打扮,准保让他们都眼前一亮,可好?”   
  宝勒尔见她眼神温柔如水,心里一热,忍不住低声道:“阿爸让我听皇太后的话,听皇上的话,听皇后姐姐的话,听惠妃姐姐的话,可是今儿皇上真吓人……惠妃姐姐也吓人,一点也不像在草原的时候了,原来的眼睛是这样的……”她俏皮地用手指比出个眼睛的形状,又伸伸舌头道:“现在是这样的……”   
  雨凝见她拿两只手比出个大大的圆形,撑不住笑出声来,却听宝勒尔又道:“可是我不明白……惠妃姐姐对你那么凶,你还对她笑,如果是我……如果是我……”   
  雨凝心里一软,微笑道:“如果是你,你一定也不会生她的气对吗?她就是这个爆竹脾气……科尔沁过年的时候,可也燃放爆竹?”           
  宝勒尔用力地点点头,笑盈盈地道:“每年都放的,有时候还有中原送去的烟花……啪的一声,天上就开起花儿来,牡丹花儿,红的黄的,什么颜色都有。”   
  雨凝见她一脸的天真无邪,忍不住伸出手指一刮她的鼻梁,笑道:“今儿晚上也有,你再这么磨下去,赶不上了可没人等你。”   
  宝勒尔听说有喜欢的烟花,喜得直拍手,一溜烟从床上翻下地,吸着鞋子就往外跑,正好虹儿来招呼她入浴,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外走。   
  “姐姐……”宝勒尔从虹儿肩膀上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喊道:“让那甜糕果儿都给我留着,给我留着。”   
  “这孩子……”   
  雨凝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所谓天阶夜色凉如水,轻罗小扇扑流萤,七夕这一天,白日里的晒水桌面上的贡果,却都是为了晚上的星辉交映时才有趣。   
  御花园水面上四面透风的轩亭里,早有宫女提前摆好了一张张小几,小几按品级排列,由御膳房挑各宫妃嫔爱吃的东西拣几样摆上去,上座是顺治的位子,左边是庄太后,右边是皇后,宝勒尔心急,早早地拉着雨凝先跑了去,只见宫女正往往小几上摆银盘,银盘里是束淡金色的丝线,和七根雪亮的银针。   
  “拿针送线的?等会儿要做什么?”   
  宝勒尔换上了合身的浅黄色旗装,更衬得皮肤如羊奶般白腻,她嫌旗头太重,压得头疼,雨凝就让虹儿帮她梳了个两把头,只簪了两支带流苏的银簪。   
  雨凝爱怜地为她扶正簪子,微笑道:“待会儿各宫的后妃要在月光里穿针引线,瞧谁的手最巧,手巧地才能吃上面贡的乞巧果子。”   
  宝勒尔见那香案上贡着的一盘盘的食物,颜色鲜丽,有像花的,有像鸟儿的,忍不住心痒难耐,拉着雨凝的手道:“好姐姐,等会儿你多穿几根进去,赏了果子分我一个。”   
  雨凝见她天真可爱,忍不住拥住她微笑道:“妹妹放心,别说一个了……姐姐的还不都是你的。”   
  “哟……”惠妃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她酸溜溜地冷笑道:“原来这才叫姐妹情深呢。宝勒尔?你中午在玉宁宫吃了什么?别是被她下了药吧?自己的嫡亲姐姐在这边不理,倒和个南蛮子亲热得不行。”   
  雨凝微微一愣,宝勒尔却是一派天真地问道:“姐姐,她说你是南蛮子吗?什么叫南蛮子?是吃的馒头吗?我也要吃。”   
  希微陪着皇后跟在后面走过来,听到宝勒尔童言无忌,忍不住笑出声来,惠妃本来满脸的恶意,也被她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皇后悄悄松了口气,走到惠妃身边低声道:“皇额娘的话尤在耳,你就忘记了吗?”   
  惠妃怔了一怔,缓缓地将眼帘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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